面试完的我在窗台边上发着呆，心里想着该怎么和莉缇娅解释我没通过选拔这回事，突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叫我。
“轩先生？”是威尔金的声音，“你今天···”
“额，那个···威尔金先生，”我一时之间想不出来什么说辞，“貌似出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这些不重要。”他打断我的话，“我今天一直在等您，可没想到您竟然在这里。”
我有些听不懂他的话，我不该在面试的地方还应该在哪里？
“我今天本来约好了讲师，想着找个机会让你们俩个见一面，可没想到您迟迟没有过来。”他继续说，“哦，对了，我忘了告诉您，您到这里来的第一份工作是助教，简单来说就是协助讲师进行教学。”
“但是好像出了点意外···”我刚想告诉他我并没有通过面试这回事，却又被打断了。
“您也许会对这个人事任免不满意，但没有办法，学院有规定，刚入门的教学人员只能从助教干起，虽然我也竭力为您争取，可是管理层没有松口···抱歉打断了您的话，遇到了什么困难吗？”威尔金解释完后，才注意到我有事要说。
“就是···”真是说不出口，“我并没有通过选拔···”
面对如此一个对我抱有很高期待的前辈，我并没有达到他的期望。对此我有些惭愧，所以不太敢注视他的眼睛。
我原本以为他会很失望，抑或是愤怒，哪怕是骂我一句也好。可是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出现了诧异。
“选拔？什么选拔？”威尔金老头疑惑地问我。
我以为他可能是年纪大了，脑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于是再说了一遍：“就是教师入职的考试···”
“王立格利克里学院的教师入职不需要考试。”他更诧异了，“今天刚刚进行的新生的入学考试···”
听到这个我差点直接跌倒：“啥？教师不用考试？”
“格利克里学院的教师入职的唯一途径是推荐信，不用考试什么的，您不会是···”威尔金老头撑着手杖调整了一下站姿，他和我的想法不约而同地趋向同一处。
这时候，身后教室的门又开了，还是刚才那个考官。虽然没有那么明显，但她的表情还是表露着她心中满满的不乐意。
“明·轩。”她说了声。
“桃乐丝，我刚想去找你···”看见教室里出来的人，威尔金像是见了熟人一样，几乎是同时对她说。
“你被录取了。”
“介绍一下，这是你的助教···”他俩又是同时脱口而出。
这两句话的对象都指向了我，但是信息量有点大，我需要捋一捋···
···
“真没想到。”第一场笔试的监考官，我的面试官，桃乐丝，翘着一条腿坐在沙发上，手中优雅地捧着一只茶杯，小小地喝了一口，“原来交白卷的那个考生就是威尔金先生给我推荐的助教。”
“我也没想到。”我往茶里加了块方糖。
“要牛奶吗？”威尔金先生从他办公桌一旁的架子上拿出一个铁皮茶壶。
“谢谢。”我把茶杯伸过去。
“我希望你有个思想准备。”桃乐丝发话了，但她根本没有看我，而是又品尝了一口红茶，“可能你原来想的是来这里混吃混喝，但在我手下，你不会有一丝闲着的时候。”
“我会尽力的。”我说。但其实我心里明白，之后在工作中，摸鱼肯定是少不了的。活这么大，没什么优点，就是比较有自知之明。既然他们要学的那些我什么都不懂，那也别误人子弟了，啥都不教总比乱教好。
桃乐丝放下杯子，从沙发上站起身：“这样最好。”接着她对威尔金说：“入学考试那边还需要我做点工作，先失陪了。”
“没关系。”威尔金摆摆手。
然后她就离开了威尔金的办公室，你可以听到她的皮鞋踩在门外走廊的地板上发出的有节奏的声音渐渐远去、消失。
“那么，我现在究竟是学生还是助教？”喝完了最后一口茶，我放下茶杯，问威尔金。
威尔金用他长着老茧还有些龟裂的手摸了摸他附着灰色胡子的下巴，思考了一小会儿，说：“这我也不是很清楚。原本轩先生是作为教师被推荐进来的，但是到了学校后又莫名其妙地参加了新生考试，作为学生被录取进校。从王立格利克里学院成立以来，没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所以说我是需要在学生和教师的身份之间选择一个吗？”如果真要选的话，我还是想选当个助教。毕竟当一个助教不需要有上课、作业、考试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
哪知道威尔金并不同意我的看法：“不是。也许轩先生可以···既当学生，又当教师。”
“哈？”还可以这样的吗？
威尔金看见我疑惑的样子，便撑着手杖从他堆满书籍、文件和纸张的办公桌后的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会客厅的三个沙发中间的地毯上，向我解释道：“虽说从来没有过，但我觉得可以尝试一下。当然，这需要考虑一下教学和学习之间的平衡，各方面也都要互相协调。但具体怎么做，我还是要和那些老头子讨论一下。”
他指的是那些教了大半辈子书的教授。
我还想再问些什么，可是一来，这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事情，最后的决定还是学校来做；二来，还有一个问题急需我去处理。
“您好像有什么事情想说。”威尔金看我嘴巴里含着话的样子。
“关于那个人···”我指了指墙角，就是桃乐丝离开的方向，“说实话吧···我不太想当她的助教。”
这似乎是他没想到的一句话，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我：“你讨厌她？”
“不至于这么说。”我摇了摇头，“只是感觉我俩不怎么合得来。”
威尔金好像是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踌躇了一会儿，接着又问我：“所以轩先生的意思是——不想和她共事？”
我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否认。说实话，桃乐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只不过她似乎不是很喜欢我——虽然这没什么关系，因为我也不喜欢她。考虑到之后教学过程，这可能会使我和她之间互生掣肘，反而不利。
“人与人之间的第一印象的确非常重要。”他又踱了两步，“但我还是想提出我的一点点建议，在有深刻体会之前，不妨先尝试一下。”
他说的也挺有道理。桃乐丝不知为什么对我一直有些反感，但究其来说，应该也只是对我的能力有怀疑而已，如果我表现得好，她应该不会再这么和我过不去。
“我就是有点担心。”我告诉威尔金，“您知道的，我对于学院里所教授的这些课程一窍不通，对教学产生不良影响就不好。”
“您不用太过于焦虑。”听了我的话，威尔金安慰我说道，“实际上，桃乐丝也是第一次当讲师。在之前她也只是天天蹲在研究室里鼓捣那些数字游戏，在教学方面，她其实还得向你学习。”
“向我学？”我怎么从来没发现我有这样的天赋。
“毕竟您之前还教过小姐。”威尔金回答。
“你是说···莉缇娅？”我试探地问了一句。
威尔金点点头。
如果此时我嘴里含着一口水，那我一定会把它到我面前的地毯上。我还以为我有什么教育天赋，其实也就是半斤对八两而已。
“话说回来，我还是坚持您作为桃乐丝的助教。”威尔金将谈论拨回主题，“与其跟着那些老家伙，两个年轻人明显更有朝气一些。”
“那我试试看吧。”我最终还是同意了。
“很高兴你能那么说。”威尔金见我不再要求换人也就不再劝我了，“那就这样决定了，轩先生在王立格利克里学院中扮演着两个身份，您既是需要学习知识的学生，又是作为传授知识的教师。”
“那我的工作是什么呢？”我问。在工作开始前还是先问好，免得出现问题了再做心理准备。
威尔金想了想，对我说：“不太清楚，助教的工作是由讲师布置的。但一般来说，主要是做一些辅助教学的工作，比如批改学生作业，协助讲师进行课前准备什么的，考试前还会负责学生的答疑工作。”
这不就是稍微高级点的课代表吗？考虑到桃乐丝本人对我能力的不信任，估计我也就做些搬搬作业的体力活了。
可威尔金并不知道我的想法：“不会很累的，别担心。”
“说到考试，话说莉缇娅呢？她补考怎么样？”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也不知道她考完试去了哪儿。
“关于这个···小姐她···”威尔金说的话有点断断续续。他走向办公桌，坐在了那个靠背很高的椅子上，在轻轻叹了口气后，说，“还是没通过。”
嗯，就实话说，意料之中。虽然我不知道她考试的题目是什么，但是莉缇娅就是一个握不住笔杆的家伙。
“那她是要留级了吗？”我问。虽然现在我还不知道我要带哪个年级，但最好还是能避开她，不然真和她在课堂上见了面，无论是作为同学还是作为她的老师，感觉都会比较尴尬。
“这倒不用。”威尔金用略带庆幸的语气说，“考虑到她其他的科目还挺好，学院还是决定她不用留级。”
那就好。
“但是需要重修。”威尔金接上后半句，“就只单单重修理论课。”
我说你能不能把话一口气说完，非要给我留点悬念。
“天色不早了。”威尔金又站起来，走到门口，拿下门口衣架子上的帽子戴在头上，“今晚还有晚课要上，恕我不能与您共进晚餐了。关于晚餐，我推荐去学院的中央餐厅，离这里比较近，味道也不错。如果您不认识路的话，我可以为您带下路，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好的。”我也从沙发上站起，准备跟着他去餐厅。
我跟着威尔金走出门，穿过走廊，走下楼梯，再一路兜兜转转，来到了一片经过园丁精心打磨的花园，花园中有一栋两层的，长长的建筑。这应该就是餐厅了，一层大片的玻璃窗应该是为了观景设计的。
“就在这里了。”威尔金先生用手指了指餐厅，“本校师生在这用餐不需要收费的。那么，明天见，轩先生。”
他向我挥挥手，刚想离开，却又折返回来：“对了，关于晚上的住宿···”
他递给我一把黄铜做的钥匙，上面镌刻着精致的花纹。
“这是什么？”我问。
“宿舍钥匙。”威尔金回答，“但是是两人间的，希望你们不会住的很挤。”
两人住还很挤，这是有多小啊？
“就这样，明天见，轩先生。”威尔金稍稍脱帽，向我致意了一下，然后就向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不论怎样，先吃饭吧，然后再去见一下我的新舍友，应该能好好相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