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四肢着地跪在地上，她很惶恐地看着我，准确地说是看着我掌心的火花，她一定在想人类为什么可以使用魔法。
“你不是人……”
她怔怔道，其实她说的是事实，但听上去总觉得怪怪的。
我没有回应她，而是慢慢靠近，伺机夺下她的擀面杖，而后一手把她摁在地上，她意外没有反抗，本来我以为我还要和她来一场恶战。
但仔细想想，她就一小姑娘，拿什么和我一魔法使有来有回地打嘛。
“乖乖别动，一会儿我拿你当人质，我逃走了也会放了你。”
我将她的两手别在身后，拽着她起来，面对门，如果店老板破门而入，我得保证他挥刀的时候会先砍中这个姑娘。
没有办法，为了活下去，任何人都可以牺牲，事实证明在生命受威胁的状况下，人可以为求生做任何事，没人可以永远善良。
“对不起……我……没有要害你的意思，我只是听从吩咐……”
女孩惊恐的双眸无力地瞪着面前不断被敲打的木门，像是极端压力下不由自主的自由自语：
“老板平时待我和里克都很不错，但他为了抢你的钱，肯定不在乎你拿我挡刀……老板他、他有他的难处……”她顿了顿，“这下面其实还有条路，能松开我吗？我带你下去。”
她在说些什么？
临终自白？
“你觉得可能吗？万一你转头去开门怎么办？”
“相信我。”
相信她？
她侧过头，我能看到她的眼睛，她的眸子和头发是一样的褐色。梦魔有种能力，我们可以有意识地将注意力高度集中在某一个人身上，感受他的血流、脉搏、心跳、血压乃至唾液分泌量，从而判断出一个人当前的精神状态，这一能力可以用来测谎，只是需要额外消耗魔力，而且同一时间只能检测一人，效率低下。
此刻我就使用了这种能力，她没有说谎的迹象。
这姑娘的长相意外的贵气，鼻梁高挺，眼窝深陷，眉宇间暗藏着英气。她的相貌既有高加索人种的立体，又有蒙古人种的柔美，之前因为太紧张没注意，现在一看才发现，她整个人的气质倒挺有贵族范。只是她明显营养不良导致的深黄皮肤和乱蓬蓬缺乏修建的乱发掩盖了她的外貌。
我当然不会因为她是个潜力股就信任她了。
“还有路？真的？”
我松开了她的双手，但同时我也有把擀面杖藏在身后，她刚才还是店老板那一边的人，我没有理由转眼就信任她。如果她有任何异动，我会立刻用擀面杖将她制服。我在门口堆了大量杂货挡住店老板，以她的身板很难一下子把那些东西全推开，兴许信她一次也未尝不可，实在不行我还能用易容卷轴和她交换相貌，骗过店老板。
“这副酒架，”幸运的是，她真的没有异动，没有突然反手一拳或者跑去给店老板开门，“把它移开。”
她两手搭在酒架上，咬着牙吃力地将它推开，酒架与地下室的石砖摩擦出“吱吱”的磨人声响。我在一旁观望，没有搭把手。
果不其然，推开酒架后，墙内还隐藏有一条密道，密道笔直朝下，里面弥漫着刺鼻的味道，透过微弱的火光我能勉强看到底下摆满了什么东西。
“你走前面。”
阶梯挺长，尤其是身后还不停传来砸门的声音，如果不是我用杂物堆堵住了门板，店老板恐怕早就冲进来了。
“问你个事……娜塔莉？”我边走边说，“为什么不把我交给店老板？干嘛要帮我？你怕他不分钱给你吗？”
“……你看这些。”
她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把地下室底层的东西展示给我看。
我看见一袋袋捆扎在一起的大纸包，紧紧堆叠在一起，占据了整个地下室底层三分之一的空间。
装的什么？
我凑上去，蹑手蹑脚拆开了其中一个纸包，上面的绳子捆得超级扎实，像是为了把每个袋子都压缩到底，我不得不灭掉火、换上两只手才费尽力气拆开了其中一包，而后重新燃起火苗，仔细观察……卧槽！
这堆散发着鞭炮味儿的灰黑色粉末状固体……WTF？
哪怕没有亲眼看过，但凡稍有常识的人看到这摊东西再联想到配套的纸包和绳套以及密闭的储存环境，立刻就能联想到这玩意儿的用途。
“炸药？为什么？”
亏我还嫌包装太紧，想着干脆用火把绳子烧掉……亏我还没动手。
“你再看看周围。”女孩补充到。
嗯？
周围？
刚才没注意，定睛一看，除了炸药，周围还屯放着大量的武器！
头盔、藤甲、护膝、护腕、铁剑、长毛、战镰……这分明是个活脱脱的兵器库！
“这……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这就是个普通的小旅店吧？
“因为老板也有家要养。”娜塔莉的语气很平淡，又透着股绝望之人的悲凉，“这里靠近厄尼尔小镇，小镇又很靠近麦穗港，麦穗港那边的黑帮和海盗经常把武器藏在附近的小镇上。老板的店不在交通要道，没有客人住店，那些人就是看中这点，觉得老板的店安全。”
她抬腿踢了踢，扬起一地灰尘：“我两年前和姐姐搬到厄尼尔，那时我刚来这里打工，就看到帮派的人和老板谈生意，起初老板胆小怕事，不敢答应，但这地方实在赚不到钱，老板有孩子，还有父母，他只能加入帮派，给他们做后勤，一年前他第一次抢劫住店的外地人，之后又干了几票，里克也跟着他一起干。这两年我看着他变化，我觉得他这么做不对，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还记得他第一次抢劫之后，他用抢来的钱聘了个大厨，给他的家人做了份很丰盛的临冬餐，我一直以为只有有钱人才能在临冬节享受节日餐。后来我姐姐出了事，也是他在资助我们，花的是黑帮的好处费。”
哐当。
门前的杂物被推倒的声音，他们要来了。
“在哪儿？把钱交出来，老子不会为难你！”
唉。
我大概懂娜塔莉的意思了，或许就如她所说，店老板真的并不是坏人，只是单纯地为了钱而已，就像我刚才也想着拿她来挡店老板的刀子，这样一想，我和他其实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们都不坏，但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而她带我到这个地方来……
“娜塔莉，你是想让我披上这些炸药包，这样店老板就不敢靠近我了吧？”
“……嗯。”她点了点头，以示默认。
真疯狂啊，也不怕我手抖真把炸药点燃么？
还是说这姑娘骨子里也有疯狂的一面？
“为什么要帮我？”
这是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我想知道娜塔莉她自己的态度，这样我才能真正决定接下来的行动。
“照你的说法，把我交给店老板，你也能拿到好处吧，为什么不这样做？”
娜塔莉抿了抿嘴唇，她的视线下滑：“我不知道……我说不出原因……我就是不想再看到有人受伤，就是……想做好事。”
做好事……
“把手伸过来。”
“干嘛？”
“伸过来。”
我不等她同意，强行拽过她的右手，掀开袖子，一个类似刺青的符文出现在她的小臂中部。
我知道这个符文，昨晚恶补魔界知识的时候，我见到过这个符号。
这可不是什么福旺的象征。
“不要动，不会伤到你。”
从刚才起我就注意到她的右臂有什么东西，之前在走廊上我的隐身魔法也是在靠近她后失效的，当时她的右臂闪现有幽蓝色的光，这一定和她右臂的刺青有关系。
我默念火焰咒语，一团火光在我掌心燃起，我不等她反应过来，迅速将火焰按在她的刺青位置。她下意识想收手，却被我紧紧攥住。
火焰在触碰到皮肤的刹那，刺青再次亮起幽光，同时我全神贯注监测着她的各项生理数值以及魔力波动，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身体周围像是突然环绕了一圈“黑洞”，这个“黑洞”紧紧包裹在她的皮肤周围，并吞噬一切触碰到她身体的魔力，使得任何以魔力驱动的攻击性法术都无法伤害到她。
她为什么会有这种能力？倒不如说，她手臂上的这个符号分明是……
罢，别的以后再说，因为我已经想出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既可以从这里逃离，也能有机会深入了解这个姑娘的秘密。
“我有个更好的注意，但是需要你配合。”我说道，“听我指挥，帮我逃出去，我分你一根金条。”
假如用捆炸药自杀威胁的方式，虽然也能吓退店老板，但娜塔莉十有八九不会和我一起离开。
娜塔莉一定经历过什么，那种符号……只有和恶魔契约过的人才会拥有，若是能弄懂那个符号的秘密，对我今后也大有裨益。
所以必须采取非常手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