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白雾充斥整个世界，隔着深潜服的目镜，艾琳感觉周围的视野像是盖上一层又宽又厚白色窗帘。
“该死，怎么才走一会儿就跟丢了。”
艾琳咒骂一句，她与杜白河已经在这片白雾中走了半个钟头，但无论二人朝哪个方向走，还是没有逃出这无边无际的白雾。
两人像是被白色雾气牢牢地抓住，即使隔着一层深潜服，也能感受到由雾气传来的寒冷，透过皮肤传到身体内部，必须驱动灵能在体内流动才能驱散这股寒意，但这股寒冷的感觉直达灵魂深处，即使驱散后，也仿佛有小虫子不断啃食着二人的大脑。
深渊碎片的环境不能用常识旁判断，无可奈何的二人只好先停下来休息。
“不行，信息终端也无法联络。”
杜白河一直尝试用信息终端联系莉娅，但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后，他只好放弃。
“我们还是先退出这次深渊潜行吧，这片雾是在是太诡异了。”
“不行！”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们在这里浪费这么多时间，要是莉娅已经把白铭救出来了该怎么办？你敢直接在莉娅面前把白铭给杀了吗？”
艾琳此时已经听不进杜白河的劝告，她右手食指不停地点着左腕上信息终端，这种无意义的重复动作幅度越来越大，说明她此时内心正变得越来越烦躁。
【您不在服务范围内】
【您不在服务范围内】
【错误，请勿重复操作。】
“操！——”
艾琳取下左腕上的信息终端，狠狠地将其摔在地面上，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任何所谓贵族的优雅，胸部因情绪激动而剧烈起伏，像极了一只膨胀的河豚，下一刻就要爆发出来。
所幸信息终端的质量很好，没有被摔坏，而是在地面上弹跳几下，然后坚挺地立在地面上，表面闪过一道金属光泽，像是在告诉艾琳自己的质量有多么好。
但在艾琳眼里这副情景充满嘲讽。
“妈的，你个破机器也要嘲笑老娘！看我不烧烂你！”
左手抬起，一个火球出现在艾琳手中，准备射向信息终端。
“好了，好了，你跟一个机器较什么劲。”
杜白河连忙按住艾琳的胳膊，这才阻止她像是疯子一般的举动。
“你别拦着我！”艾琳眼神涣散中满是疯狂，双臂不断挣扎，狂笑着大喊道：“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这样阻碍我！我要杀光你们，哈哈！哈哈！”
“杀光你们！全部都杀光！”
“哈哈！哈——”
“我他马叫你停下来！婊.子！”
“啪！”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白雾中，久久没有散去。
艾琳摸着自己的左脸，脸上火辣的感觉不断地刺激着自己的神经。
眼神逐渐恢复正常，疯狂消退，她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呆滞而又僵硬地抬起头。
“现在清醒了吗？”
杜白河捂着自己的右手，强忍着手背上传来的酸麻感，说道。
“嗯...”
艾琳还没有回过神，仍然是呆滞地点了点头。
“刚才我是怎么了？”
回想起自己先前的行为，艾琳感觉仿佛有另一个人在操控着自己的身体，最关键的是自己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你刚才SAN值损失过度，变得有些...不清醒，不正常。”
杜白河调出信息终端，上面显示的数据中，艾琳的SAN值由初始的75变为70，而杜白河自己的SAN值由78变为75。
深渊对人类的精神具有侵蚀性，这种侵蚀无时无刻不存在，而SAN值在深渊潜行中相当于超越者们的“氧气”，一旦SAN值降低过多，精神就会变得不稳定，从而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
就在刚才，二人的SAN值不知不觉中降低，即使是穿着具有防护侵蚀作用的深潜服也无法抵挡。
“抱歉用这种方法让你清醒，艾琳，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变成刚才的样子，那不是你。”
其实杜白河刚才的行为也让自己变得稍微清醒了一些，在愤怒掌管自己的身体之前。
“不...”清醒过来的艾琳缓缓瘫坐在地上，双腿无力地并着放到一边，语气中充满了自嘲与厌弃：“其实这才是我的真实的模样。”
“很丑陋吧，杜白河。”
“没错，从两年前，这些念头就一直充斥在我的大脑里，就像是有人在我脑袋里塞进一个录音机，一直在我耳边低语，让我杀人，让我夺取生命。”
“你知道我为这一天忍耐了多久吗？”
“我无时无刻想杀死白铭，想为我的妹妹艾涟复仇，为此无论多么卑鄙肮脏的事情我都会做。”
“从那时起，我就已经坏掉了。”
艾琳双臂抱着头，脸上是崩坏而又病娇的笑容。
“即使是这样的我，你还会喜欢吗？”
.......
“当然了。”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永远都爱你，这是我的觉悟与信念。”
“为什么......即使看到了这样的我，为什么你...”
艾琳本以为杜白河与其他的男人一样，只是一个希望占有自己身体才任自己使唤的狗，但现在，那个平时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杜白河宛若另一个人，正向艾琳表达自己的爱意。
“两年前，在我在医院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当时正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我还记得几只红雀从你窗前飞过，窗外染红天空的夕阳映照在你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上，我能感受到你的痛苦，你的绝望。正因为如此，从那一刻起，我就无可就药地爱上你了。”
“即使只能默默地跟在你的身后，即使被他人鄙视，即使被你厌恶，也无所谓，我杜白河就是这样一个小人物。”
“令妹艾涟的死我也无能为力，我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天赋，无法成为像白鸦那般强大的英雄保护你，但我唯一能做的是分担你的痛苦，不想在看到你一个人在绝望中孤独下去。”
“杀死白铭，完成你的复仇，只要能减轻你的痛苦，无论什么我都愿意去做。”
“所以，我可以成为你的救赎吗？艾琳。”
这是名为杜白河的男人一直藏在内心深处的话语，至今为止终于向艾琳展现出来。有时候，爱一个人的理由总是毫无任何道理可言，仅仅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也能触动人类灵魂深处，成为在黑暗中的一丝光明，成为那些身处黑暗中的人们不断前行的理由。
“嗯...”
艾琳点了点头，像一个乖巧的小鸭子，脸颊上红了一片，不知是被杜白河留下的巴掌印还没有小退，还是因为第一次听到有人对自己说出这些话语。
两年来少女内心深处的冰封逐渐消融，化成暖流涌向身体各处。
原来一直有这样一个人站在自己的身边，原来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可是自己却被复仇蒙蔽了双眼，现在回想起来，自己还真是个傻瓜。
艾琳笑了起来，这是她两年里第一次由内心深处感到快乐，没有平时伪装起来用于保护自己的的高傲与为了达成目标而作出的虚伪的假笑，这是属于少女的真正的笑容，如同春天里伴随着冰川笑容而盛放的花朵，如今绽放在少女美丽而精致的脸颊上。
脑海中杀人的欲望此时早已烟消云散，艾琳从没有感到如此轻松，回想起至今的所做所为，的确太过于偏激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即使不用复仇的手段，似乎也可以。
“你不用为我而染上罪恶，我们可以一起去调查两年前的真相”
“你愿意陪我一起吗？你不会抛弃我吗？”
“嗯，永远不会，我发誓，即使是神也无法让我改变此时的信念。”
杜白河向她伸出手，语气中充满温柔与坚定。
面对杜白河伸出的手，艾琳也缓缓抬起右手，感觉只要两只手能仅仅地握住，就在也不会害怕黑暗。
“杜白河，能在这里遇到你，真好。”
艾琳握住杜白河强壮而又厚实的手，内心一颗石头落下。
抬起头，艾琳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白雾，此刻的她，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我们走吧...咦？杜白河，你在哪里？”
一阵白雾飘过，刚才站在艾琳身边的杜白河消失不见，周围的雾气越来越重，艾琳什么也无法看见。
“杜白河，你在哪里？”
艾琳焦虑地喊了两声，得到的仅仅是自己的回音。
等一下。
慌乱之中，她突然意识到一点。
自己一直握住的，到底是谁的手？
“就这样，斑马王子和灰雪公主性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他们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白铭讲完最后一个故事，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呜呜呜......真是个感人的故事。”
邪神小姐用触手呈S型晃动，跟据白铭一路上的观察，这是她擦眼泪时的表现。
“能不能不要晃动啦，我都要快被摇晕了。”
被绑在触手顶部的白铭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要吐出来。
“但是，但是...这个故事真的很感人...”
“那是你的泪点太低好不好...”
话说“神”真的会流泪吗？
“呐，人类，还有没有别的故事？”
邪神小姐的触手停止晃动，向白铭问道。
“大人，您这问题都问了好几遍了，我是真的没有多少，一滴都不剩了。”
身为穿越者的白铭自然把自己能说的故事全部说了个遍，上到格林童话，下到一千零一夜。
不过.......
“哼哼，邪神小姐，既然你这么好学，看来我必须使出杀手锏了。”
“杀手锏？”
“邪神小姐，不知您是否听说过《马破苍穹》，《斗破大陆》”
“《火焰忍者》，《死神小学生》”
“以及最后的《山贼王》”
“您尽管听，能讲完算我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