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即将完全沉入地下,明明是晚秋,蝉儿却不住地啼唱。
本是渲染了半边天空的鲜红渐渐收敛,森林里,古木下,亦是变得越发昏暗,原本聚集在此的动物纷纷离去,周围也显得寂寞了些许。
“现在最明亮的是哪出?”
未央突然问道,我将手插入口袋,轻轻触碰了一下纯白的护符,默默低头,看着池水中所倒映着的天空。
明镜止水,空灵清澈,此刻反射着光的水面正是最明亮之处。
未央抬头望着逐渐黯淡的天空,许久方才开口,
“今天,就先回家吧。”
这样,沿着来时的小路回到原处,老管家正微笑着站在古堡的入口,向着归来的我们深鞠了一躬,转身打开了古堡的门。
步入温暖幽暗的古堡,明明陌生,却有种到家了的味道,未央一进入便快步行走,没入了黑暗之中,刚想追上去的我则是被老管家领到了大厅之中。
“先生请在这里休息片刻,小姐正在休息,稍后便是进餐的时间。”
老管家示意我在一张靠椅上坐下,便隐入了我身后的黑暗中。
夜晚,古堡的大厅中是真正的一片漆黑,完全的黑暗,眼睛即使适应,却依旧看不到任何东西。可以感觉到身后的管家已经离开,四周安静得可怕,处在其中,就好像你已经被整个世界抛下了一样。
又静待了片刻,我索性闭上双眼,趁着四下无人,开始查探起古堡的结构,探寻的风,流动的气,在封闭的长廊间游荡,不断地将远处的讯息带来给我,意识的力量,渗透入古堡的每一个角落,放置食物的厨房,闲置无人的卧房,还有那一条条交错的走道。
这一切,无法目睹,无法听闻,却仿佛能被我清晰地感受到。
与更多的事物连接,去意识到更多的东西。
风元素?那也只是一种体验罢了;契约?只是加强彼此间的连接的仪式,将原本飘散的意识向着某一事物聚集,然后产生出不同的效果而已。
视觉只是看见,听觉只是听见,用鼻子可以闻到气味,用舌尖可以辨别不同的味道,指间则有着不同的触感……
但这一切只是接受的信息,而如何将之处理却又是另一回事,也正因为意识习惯于以当前的模式来处理信息,我们看到的世界才是如此。
如果不将注意集中,即便有光,眼睛其实无法看到,因为光只是光而已;如果不将意识集中,即便有声响,也无法被耳朵察觉,因为所谓的声音只有振动的频率。
甚至,若是完全将注意引开,即使双手被扎得鲜血直流,却依旧不会有丝毫反应,因为所谓的针扎只是将一根金属棒子置入你身体的事实。
因为你没有去理睬这些感觉,即使是接受了的信息,也只能将之留在意识的深处静待腐烂。
能接受的便是原料,而不同的处理原料的方式则决定了你将会做出不同的菜——你所看到的世界。
那么,为什么意识只按照现有的方式去处理这一切呢?我们所知所觉其实只是事物反映在我们脑海中的形象而已,那么事物的本貌又应如何呢?
如果意识处理此刻的信息,以某一模式本能地推断了事物的成因,那么你看到的便是过去。
如果意识处理此刻的信息,以某一模式本能地推断了事物的走向,那么你看到的便是未来。
如果意识处理此刻的信息,以某一模式本能地推断了事物的内部,那么你的双眼便是透视。
还有更多更多,而这一切则只是结果而已。
那么传递这一切信息的究竟有哪些?风的流动、大地的震颤、干燥潮湿,冰寒冷暖,以及更多的意识间直接产生的沟通与交联。
但是这一切,只有对你而言,你所意识到的信息,才真正存在的。
而渗透进风,处理风带来的信息,这便属于风的探寻。
走道的尽头,古堡最深入的地方,实质化的黑暗,如同浓稠的雾气,里边的一切都不可知,无孔不入的风亦是无法渗透进去。
这是什么?不断催动自己的意识,企图更加深入地探寻。
“啪!”
“啪!”
“啪!”
……
清脆的掌声响起,一排排烛火突然燃亮,孤单娇小的身影在烛光的映衬下随着老管家一步步走入厅堂,清澈的双眸似是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老管家低语了几句,未央方才点点头,在我的对面坐下。
管家再次欠身离去,片刻后才推着餐车来为我们安排饮食。
……
梅林有些恼怒地瞪着眼前的青年——诺查·丹玛斯。但是对方却丝毫不以为意。
“你明明说过我们的目的只是‘诗库璐德’,那‘兀尔德’又是怎么回事?”
“别开玩笑了,你难道能脱离‘因’而将‘果’单独处理?”
“但如果引得理想乡崩溃,那样的话……”
“你想的太多了些啊,”
诺查·丹玛斯,这个妖异的青年摇了摇头,
“我只是想改变命运,目的又不在于屠神。‘时光之女神,每一寸丝线都由其亲手织成,万物的诞辰,死后的新生。’”
听到一声轻笑,梅林惊愕地发现,眼前的预言大师竟已是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