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空完全被黑夜吞没以前,丹特回到了临风镇。有了钱的他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旅店落脚。
旅店老板并不热情地接待了他。在这家名为“红树”的旅店,老板从不会在乎任何一个人是否愿意住在自己的旅店,因为路过这里的外乡人都没有选择的要住进这些由面目不善的当地人所经营的旅店,这些旅店永远人满为患。不同的是之前旅店的老板的态度更多是躲闪,而这一个似乎另有隐情。
丹特忽视了老板那不耐烦的语气和半睁半闭的双眼,他只是庆幸自己在天黑之前还能找到一家旅店。简单地和老板商量了价格以后,他就付了三十二贝,急不可待地找到自己房间,打开门,走进去,把门摔上,丢下背包,躺倒在床上。丹特长舒了一口气,喃喃道:“又一天过去了啊……”
丹特缓缓坐起身,目光落在了床头的油灯上。油灯跳动的火焰勾起了他的饿意,腹部不时传来的痛感让丹特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没吃饭。可是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看到街边的店铺都关门了,巴干塔也在之前吃光了。丹特又躺了回去,其实吧,时不时饿肚子这种事情,他已经在这半年里习惯了。
丹特闭上眼睛休息起来,就在他刚要睡着的时候,突然从门外传来了砰的一声。他一下子被吓醒了,连忙从床上弹了起来,慌张地盯着门口,担心又要发生什么 。这时,门外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呵,你还想逃!”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可没在逃,只是楼下人太多了,想换一个安静点的地方。”丹特认出来了这个声音,这是阿尔特的声音。听到了认识的声音,丹特慢慢挪动步子向门口靠近,俯下身,把耳朵贴在门上。
“你别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们和霍夫那个没用的家伙可不一样。”
“还真没看出来。”
然后丹特又听到了更为响亮的砰的一声,只见就在他脸旁一拳远的地方,房门的木板上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洞。丹特一下子吓得坐在了地上,差点没叫出声,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在地上翻滚一圈,在离门较远的地方站了起来。
门外的三人还在缠斗,不时传来人体与木制结构碰撞的声音。丹特微弓着身子,警惕的从门上的破洞往外看 。借由油灯昏暗的光线,丹特只能看见走廊上闪过的身影,从身势上看,这三人都是练过的。怎么办,丹特在心里问着自己。
丹特很清楚旅店的这一层不只有自己一个人,但是很明显没人出面来阻止这场打斗,他们不可能没听见,也许吓得不敢出来。老板应该还在楼下,却也没出现。
该怎么办啊,丹特一时间感到手足无措,自己可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在他老家里可没有私斗的。
私斗和决斗可不一样,决斗还有有规则可循,私斗可是什么都可能发生。丹特可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连家里的大白鹅都打不过的人,如果被卷入外面的打斗,结果可想而知。丹特担心的不行,于是做了一个简单的决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回去睡觉。也许,其他人也这么想的吧。
但是,似乎丹特注定要参与到这件事里,听着门外依旧不止的打斗声,他却完全没办法安心,双腿僵直,一动也不能不动。他试着说服自己,那不关自己的事对吧,尽管自己认识阿尔特,但也不过是一面之交,再说,自己去了又能干什么啊,帮忙挨几下打?他也不是这种热心人。
他成功了,因为门外的打斗声消失了。丹特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门上的那个洞的旁边,视线向外探出。
外面的三人已经消失不见,只有留在墙壁和地面上的破损痕迹记录着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旅店又回到了鸦雀无声的状态,丹特紧张的心,被这份寂静安抚了。他轻轻扭动了门锁,像是一个小偷一样拉开了门。一打开门,丹特的视线就被地上的一个信封吸引了,信封放在门边的一个缝隙里,除了从房间里的方向看,其他方向都不容易看见。丹特蹲下身,伸手把那封信捡了起来。
信封上什么也没有写,但是手感很厚实,看来里面有很多东西。丹特不打算把信封打开,但也不打算就把它放在那,因为直觉告诉他这个信封里的东西很重要。丹特猜测这是那三个人之一留下的,这时他回忆起先前阿尔特和霍夫的对话里提到了一封信,也许就是这一封。看来丹特不得不慎重对待这封信,这可是需要决斗来解决的事情,甚至还因此发生了私斗,在安图,私斗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正在丹特纠结怎么处理这封信的时候,阿尔特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真巧啊,又见面了,公证人先生。”
丹特被吓了一跳,猛地站起来,看着笑容满面的阿尔特正盯着自己。丹特手里还拿着那封信,尴尬地回应:“嗯,是你啊。哈哈,真巧啊。”丹特把手里的信封双手递给阿尔特,“对了,这大概是你的东西吧,我是在地上捡到的,还给你了。”
阿尔特极力表现的平常,但丹特还是感觉到他拿走信封时的急切。
“谢谢了,我正在找呢,这可是很重要的东西。”阿尔特把信封收在身旁,紧紧地抓住,像是怕人抢走了一样,“我可得好好谢谢你,这个东西真的很重要。”阿尔特沉吟了一下,继续说到,“你还没有吃饭对吧,我估计你回来的时候镇上的店都关门了,我看你是个外乡人,估计也不知道在哪里可以在晚上找到吃的。我请你吃一顿吧。”
看着阿尔特棱角分明的脸上那明显有些僵硬的笑容,强烈的危机感从丹特的心底爆发出来。丹特意识到这个人绝对有什么不好的打算,便闪身向后退到了门框以内,才迟迟开口:“这就不必了,都这么晚了,出去不太好吧。”
“看来你的确不了解临风的风俗啊……” 阿尔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临风,到了晚上才是一天的开始。我也还没有吃完饭,一起去吧。”
丹特见阿尔特没有让步的意思,心想自己看来不能再推脱下去,要不然他的枪就要指在自己的脖子上了。看来只能暂时随他去,之后再另想办法,丹特在心里谋划着,丹特确实不是一个多么有勇气的人,但他不会让恐惧干扰他的判断。“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推脱。”丹特用手臂指向一旁的楼道,“请。”
阿尔特没有预料到丹特会接受邀请,他原本以为丹特是个谨慎的人,一时间邀请者的他反倒有些手足无措,“额,那,那好吧。”语毕,他就大跨步地向楼梯口走去,丹特要小跑才追得上他的速度。
很快,他们两人就来到了旅店外,阿尔特领路向着旅店斜对面的一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亮着灯的民宿走去,他的步伐放慢了些,应该是担心丹特跟不上来。
此时的街道意外的有不少提着灯的行人,他们两人没有提灯依旧可以借着他人手中的光源看清前路。从服饰上看,这些提着灯的人都是临风当地人,只是与白天不同,现在他们都莫名的兴奋,低声细语的交谈,不时发出低沉但欢乐的笑声,甚至还有人向丹特问好。丹特可没想到会这样,他这一天可没少遭这些人冷眼,原本以为他们是什么排外的居民,这种反差让他颇有一些不适应。
丹特忍不住询问阿尔特:“他们是怎么回事?”
“习惯就好,”阿尔特以一种表示理解的语气说道,“夜晚是他们难得的空闲时间了。”
丹特并不理解阿尔特的意思:“我感觉他们整天都很闲的样子。”
两人已经走到门前,阿尔特敲了敲门,门内立刻响起了女人回应的声音,“来了来了。”
“进去再说吧。”阿尔特一种严肃的语气说道。
果然不是吃顿饭这么简单的事情啊。丹特并不意外,或者说,他更希望阿尔特把话说明白,而不是用那种“和颜悦色”的态度说话,那种态度让他很不舒服。
民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内出现了一个穿着百褶裙的黑发少女,她见到来人是阿尔特,高兴地迎接了他们。
“好久不见了,阿尔特。”少女热情地问候。
“抱歉拉奥,我有些赶时间。”阿尔特没有和少女谈下去的意思,直接领着丹特向屋内走去。丹特跟着阿尔特向前走去,他们身后传来少女小声抱怨和关门的声音。
这所民居是纯木制结构,一共两层。一楼只有一间客厅,客厅中央放着一个奇怪的金属物体,像是某种雕刻物;左边靠墙放着一张茶几,茶几周围有五个小椅子;右边墙面上挂有一副画在麻布上的画,画中是一个三叉戟的图案,画的下方是一张书桌,桌上点着蜡烛 。通向二楼的楼梯,在屋子的左后角。
阿尔特向二楼走去,丹特跟上去问问到:“现在可以说说了吧。你找我干什么,事先声明,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先把话说明了,可以使对方放下警惕。
“你当时应该好好睡觉的。”阿尔特依旧保持着冰冷的声音,“但是既然你看到了也就和这件事脱不了关干系了。”
“你没听见我说的吗?”丹特有些恼怒,但这恼怒更多出于他的慌张,阿尔特的反应是认定了不放过他,“我什么都不知道。”阿尔特没有回答他,丹特皱着眉,不去看阿尔特。
他们到了二楼,二楼是有几个小房间组成的,他们进入了其中一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小方桌和两个椅子摆在中央,桌上的蜡烛烛芯燃得很长。阿尔特一边示意丹特坐下,一边自己在对面椅子坐了下来,丹特也随他坐下。
“不要试图隐瞒,公证人,我知道你看到了刚才的事。”阿尔特把手支在桌上,手指交叉在一起,“我不会要你保密,我想你是不会让自己引火上身的,自然不会说出去。”
“那你找我来干什么。你没必要再来威胁我。”丹特发现事情可能比自己预想的要遭,镇上人和阿尔特奇怪的行为让他心生不安却又完全找不到原因。
“原因很简单,你是一个外乡人。”阿尔特很自然的说出了这个不知所谓的回答。
但是丹特的记忆突然被唤起,往事于他脑海中最后的记忆也是一个回答:“原因很简单,你来自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