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想过抹去沉闷着的一切,可是——
神告诉了我谓之相反的绝望。
虚空在眼前无限展开,很长很短的光点也在其中看不见。
“明白吗?”厚重的声音在黑色中分明。
是「神」,世界之「唯一」。
“不明白。”
记忆是支离破碎的,可还是会有残存于心中——那些怎样也看不清的面孔,怎么会——
明白……
因为是神,所以抹去我重要的记忆,理所应当。
他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那就继续沉沦于黑与白的世界。”对,就是以一种虚无的语气,一直这样诉说着。
一直。
没有任何有关神,他的画面。我看不见他,却时不时像这样在虚空里听见。
睁开眼,还是沉浸在虚空里,数不尽的黑。
或许,他一直就在我的眼前,作为观测者——观测实验者的一举一动。
“创造我,是为了什么。”我问着。
愚蠢的话语,可还是说了出来。
声音消散了——以及他出现时,那让人厌恶的温暖也消失了。
没有任何的波澜,虚空黑寂的依旧。可很快,第一束光深深地刺痛了双眼。
我记得。
那远处的是云,更高的是紧悬于世的太阳。可惜这里只是一片沙漠,而沙漠是死寂的,只不过比虚空要好得多。
但他们都像是我这被安排的命运:既重获自由,又必然苦于他所设计的世界。
望着远方无尽的荒漠依旧记得悲伤,这大概就是他给我的启示。
远处的枯枝在风中萧瑟,那被无尽黄沙掩埋的神情更是显而易见。
眼前是沙漠脑海中闪过的却是那孤雪坐落的山巅。
“给予这片大陆重生,「黑白世界」......”
他的身影在我昏迷的梦里无限,随后声音又和之前一样消散。
等待。
不过只是存在于他所谓黑白的世界。
不久,这便是一片死地——他向大陆散播诅咒,地狱般的血红色袭卷大地,地表的温度随之急剧上升。
地底生物的亡灵浮出表面,才让我意识到咆哮的根源。他们忍受不了灼痛,但与光热拥抱,对他们来说也是死亡。一时间,地狱的景象就在眼前。
在这里,能够感知这些灵魂?
我苦笑自己,被剥夺一切的我,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更何况眼前。有一丝绝望的仰望的天空,因为我知道他正在绝对神域里俯视众生。
他是无法抹去历史,于是就毁灭这一切。
这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是与生俱来的,只要有足够悲哀的逆境,身体就无时无刻体现着无能。
温度高达足以将肉体融化的程度可事实并非如此。正如他所说,让我堕入黑与白的世界,又怎会让我于此毁灭。
他只是让我目睹一切。目睹所期之物不复存在。地狱里,半卷红纱映入眼帘。
行于宇内,每每都让我感到虚无——与这正被摧残的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血液里流淌的黑色占领着我的意识。
“记得吗?”
空洞一切事物连灼日也感受不到,唯独听见这声音。
“嗯哪?”
声音不同于神。现实的亡灵苦鸣也随着黑雾莹莹而灭。
“呐,少年,你喜欢星空吗?”
“星空?”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
不过,询问的声音已经消失了。留下的静谧,仿佛看到了「记忆彼岸的曾经」。
看到了——大家围在圆桌欢快时彼此间微妙的联系,还有好似节日不认识的人们竞相微笑的情景……
那是什么呢——对于漫长岁月里的我又有什么含义……
意识渐渐模糊了……
那些时空思绪缕缕交织在心头。是什么呢——总是轻扬嘴角,说着听不见的话语。
他们都来了,以往的大家随着钟声向晚而归。
还有能够听见他们的声音——可为什么,怎样也听不清。
那些面容已经模糊了,连名字也记不得的回忆里却充满温馨呢……
亿万年的孤独,他们的模糊的一肌一容徘徊期间。怎么也看不清......
可是,不想忘记。
他们。
大家……
不会忘的——那片孤雪坐落的山巅。
再一次,回到黑色里,暗淡的光点就像星空。
被封印于相识的虚空中,就像初生于此,沉睡。
醒来的时候是冬季的一天,只是一直存在于眼前的沙漠不复存在。
可是只是意识还清晰,但身躯仍以迷一样的方式封存。
再次仰望天空。广阔的蓝天终于映入眼帘。可就是生物早已改变。神要惩戒的难道不是我这个被他厌倦的玩物吗?仅存的忧伤,油然而生。
观望大陆,新的生命在这生长。生命是不会结束的,当神说要有光时便注定的一切。我在漫长的岁月度过亿万年,看过春秋更替不复,更加领略到它们骨子里延续血脉的想法。思考也像她们生长一样,从不间断——那些模糊的面孔,我和他们,发生过什么?独留不完整灵魂在人间。
作为旁观者,观测,就像神那样——却又是不同于神的仅仅观测。
新的万物随着注视延绵,在大陆站稳脚步。我知道,神也在看着他们。
生命,这样的辞阙常伴余生,往后,宇内无神。虚空飘渺,众生惘惚。封印、年轮千转百覆。
慢慢的,慢慢的,大陆的人们不停改变着。战争,宗教,太多太多颜色混在在一起让人看不清。
“明白吗。”不断随机组合后,脑海中画面被神取缔。
“作为你而言,只是认清黑色与白色分明的样子。”
“不会的,”没有任何光,“不会只存在黑色与白色的。不会的。”
还有灰色,不是吗?
不过,一座座教堂又在似梦的场景里焕然一新。就像是本应如此——世界的法则掌握在一座神像中,一缕钟声里。
可教堂的钟声逐渐像地上的泥土一样。
对,不会停息的——这钟声。
感受得到——
封印一天天随风消弱,不由自住间,恍如隔世的梦已经结束了,却也回到原初之地的荒漠——现在的和平村庄。
村口是一座放哨用的瞭望台,一口教廷样式的钟坐落其中:上面精致的花纹是神的创世传说,而更高的部位则是一个令人诧异的黑影。
在教庭与帝国发动圣战统一这片大陆的时候,钟声也随即遍布大陆。
意识逐渐模糊。显然封印快瓦解——不过,怎么会有一种留恋呢?
一直以这样姿态目睹名为历史的梦……
但很快意识全无,灰色世界湮灭在那仅存的星光里。
“人类已成王,种子早已种下。”
是神吗……梦里这样问着。
“种子早就种下了,今年秋天就等着丰收吧!村长。”
醒来了,再一次,又或者说多少次。
青年热情满满的像一位身披棕色长袍的老人说着刚才的话。
“诶,醒了!”青年惊叹,看着我,紧接着老人不紧不慢地走到跟前,而门口青年则一直翘首。
“你已昏迷一个多月。”老人见我一脸冷漠,继续解释,“不用担心我是这里村长瑞卡.尔德。”
他慢向门口而视并向青年示意。“那青年在荒地开垦时发现晕倒的你,就报告给我。站在门口,望什么?进来啊!你这孩子。”他说笑着。
青年连忙摇头,“不用了,我还要去工作了。”光随着人影消失而现。
我不会说话,至少现在不能——亿万年里,我都不曾使用身体,只在世界边缘静静观过文明演绎。
身躯已经弥漫着不协调的氛围。
可是呢——还是想……
动起来呃,软弱?!
“饿了吧。”那个老人,名为瑞卡.尔德的村长向我递出一小碟糕点。
没有理会他,眼前看到就像是星空。完全没有在意识的想象之中——画面不停朝着「虚空」涌过。
想到这儿,身体能够控制了。曾经思考过——那些星光意味着什么呢?
向着,天空,在门口那才停驻脚步。
星空?没错。
现在只有那在黑暗中刺眼的太阳。
从眼前飞过的落叶才是我意识到之前沉睡在树屋。树屋前那方石制圆桌轮廓鲜明,像虚空中偶尔闪过的山影,那片飘着孤雪的冷地。
明白呢?那不是梦。
熟知的世界又一次被神夺取。原初之地时的彷徨,忘记这点,而现在所谓真实或许不过是一场颇为真实的梦?
可眼前的一切和之前不也是一样——到梦醒时才觉梦非实。
那片枯叶这才静躺在地。
“还是称你为少年好?”瑞卡.尔德走到身后,“哪——少年,还记得从哪里来的吗?”
什么都没有,回答。只是看那云遮过太阳,留下了一片青天。
“天空么?哈哈……。”他庄重而道似乎没有嘲笑的样子。“那可真是好啊!”瑞卡.尔德笑开的脸很慢地向里屋走去,“以外的可就是神域美境……”
神域?美境。我实在不能将它们联系在一起。阴暗很快随着浮云吹散而消退。
我想到这是一个连钟也镌刻神的村庄不免有些失望。
什么又是信仰?对未知世界的敬畏,还是对创生者的敬畏?
乡路两旁规整的草木不像是野草,自顾自长的也依旧有神,和这个充满朝气的村庄一样。
不幸的是全都在神的笼罩下。
钟声是对神的祈告,这点我深知。
瑞卡.尔德并没有因为我在外面散去而阻止我。他只是静静作为一个老人看着。
而我,却没再回头,至少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脚步,是不会停驻的,已确定的命运还是想自己决定才行。
偶尔也会遭遇村民,他们热情地向我打招呼,作为一个忽然出现在村子里并且昏迷许久的人。
一切,都是和谐的样子,他们微笑着。
甚至让我感到有点恶心——就像是提线木偶一般,受到什么掌控。
是神么?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里也有钟声呢?我听见。
这才发现我已走到路的尽头。一座巨大石雕屹立在我眼前。
但是,异样的氛围弥漫着。
雕像没有庄严高贵雕琢,没有富丽堂皇的身姿——所歌颂的并不是神,而是不知名的人类半跪倚剑洋溢笑容之塑。
可以看见雕像中铠甲上累累战痕。可以清晰仰视到笑容内隐隐伤痕。
人类?
但是就依旧笑着,坐台上“圣剑勇者”之名笼罩在石像周围。
“少年?”瑞卡.尔德厚重的声音重现。“选择了沉默。”
他怎么来了?
“圣剑勇者在当时也是这样。”
“他静静听着钟声握住圣剑,因为他在战斗。“
“悔恨去战斗,抵抗去战斗。辨别钟声里神的真正意图,他选择了一直,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