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零伊有些僵硬地扭过头，因为她感觉周围有什么东西在看着她。她迫切地想要确认视线的来源。
时间好像暂停了，就像一部记录人生的电影被人按下了暂停键，而她现在就在这部电影里。
父亲不动了，动作还维持在说出“乐”字的时候；母亲也不动了，她手上还捧着一碟炒好的肉片嫩笋；弟弟也不动了，他双手已经举起了筷子，身体似乎想要高高跃起；夏子也不动了，她的手停在了生日蛋糕的包装礼盒上面……一切都不动了，只有零伊还在转动着瞳孔。
这是……怎么了？
忽然，肩部传来了一股力量。她无法看向身后，但她可以感知到那应该是一双手。
手掌很滑很嫩，也很小。不是那种传说中鬼怪的冰冷感，而是炽热，超乎常人的炽热。
“生日快乐。”
四个字被轻轻地说出来，声音说不出的悦耳轻柔。尤其是当其在耳根处响起时，一阵酥麻感顿时从耳后传来。
“你……是，谁？”
“还不能说哦。”身后的人说，“你以后会知道的。”
对方的双手轻轻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虽然她知道对方没有恶意，但这让她有一种渺小的感觉。对，渺小，就是那种对巨大的、未知的、神秘的东西的一种虚无感，仿佛在这种干涉之下，所有的动作都只是徒劳。
“你，不，应该是‘我们’。我们的生日并不是没人记得的，你……知道么？”
零伊微微摇头。
“现在，今天的晚上，成千上万的人都在关注我们的生日，就像叛逆的使徒假惺惺地迎接新王的降生。这一刻，我们不再是以前的样子了，因为，我们会以一种新的身份，在这个新的世界，以一种新的方式继续活下去。”
“新……世界？”
“是的呢，世界一直都是新的，我们曾活着的，不过是被欺骗的旧世界。”
“为，什么？”
“你会知道的。”对方顿了一下，“你所有的疑惑，都会有答案。就看你——想不想知道。”
零伊没有再回话。
“走吧。”对方说。
“……去哪里？”
“去这个世界。”
对方说得没错，零伊被带去的，的确是一整个世界。她感觉到，一只温软的小手牵住了她的手，嫩滑的触感让她有些晃神。恍惚间，她已经走出了家门，来到了街上。
她们依次走过各种过去的建筑，仿佛在寻找些什么。正值疑惑间，一只小手伸出，优美地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一瞬间，黑暗被驱散，许多实物都变得通透——零伊感觉自己好像开了透视挂。
凭借这个，各路人马无所遁形。失去了黑暗与物品的掩护，这些人清晰地暴露在零伊的视野当中，她看得一清二楚。
其中，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鹤立鸡群的人。
龙少。
这个男人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大佬的气息，冷冷的眼神中却似乎夹杂着一丝忧虑。
他……在忧虑什么？
龙少下半身倚靠在一辆野马军车上，他梳了刘海，叼着一支没点燃的名牌烟，名贵的鹿皮外套随意地披在身上，腰间插着一支54式燧石手枪。而脚上，则是一双沉重的鞋子，扯住了他沉沦的心。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等谁么？等等，他身边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在这么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霸道总裁带着他的私人部队驻守在这里，目光的尽头是他喜欢的女孩？女孩在她的家里过生日，而他这种守护在阴暗中的人，却只能远远地站着，仿佛那屋子里的灯火真的会把他灼伤。
但他们会见面的，不是么？
“他们在等你。”
“等……我？”
“嗯。不止是他们。”身后的人说，“更多的、几乎遍布整个世界的阴影都在等你，当然，应该说是‘我们’。”
“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方奇怪地，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对方只是轻轻地在空气中划了一下，随即有个跟龙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
不，那就是龙少。他站在河边的过道上，在跟什么人打电话。
“我找到她了。”龙少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立刻将她带回学院。”
“就不能……再缓几天么？”
“她和那座桥有了交集，不能再等了。”
“……我明白了。”
龙少挂了电话。随即，场景如泡沫般破裂，零伊又回到了万籁俱寂的街上。
所以，这其实是一个命令？零伊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龙少说的那句“必须带她走”并不是空穴来风。这就是一个早已写好的剧本，只不过剧本里混入了个别的不速之客。
“呐，他们今晚，其实是多此一举。”
身后的人又伸出小手一划，场景再次变换。而这次，则是没有那么诗情画意了，现在呈现在零伊面前的，是赤.裸裸的昔日之争。
有人从高高的楼上跳下来，背后展开一双灰色的翅膀，翅膀上的双瞳大得宛如两盏铜灯。
有人自巷子中走出，他的獠牙刺穿下巴，青紫色的血液凝固在溃烂的伤口边缘。
有人笑着在深夜的KTV里蹦迪，所有的人一边跳着癫狂的舞，一边把杯中的红色液体一饮而尽，然后又重新从自己的身上取出。
零伊愣愣地看着这崩坏掉的一切，一时间竟没感觉到有哪里不正常。
下一刻，从高楼跳下的人被一发火箭炮轰中，巷子走出的人被强制放血而亡，狂欢的顾客们也停下了他们被刺穿的脚。
执行官们轻松地靠在掉漆的墙上，甩了甩一双因枪械后坐力而有些酸麻的手臂。
“报告A级，危险人物已清除，现准备撤离。”
“很好，你办事我很放心，回来吧。”
“等等。”
“怎么？”
“跟那群疯子说一声，请不要往火箭弹里灌注水银。”
“好的，我会说的。”
“不，我这不是报告，我只是提前说一声，如果你明天听到滋滋的爆炸声，那不是漏电了，只是我们在表达对他们的感谢。”
“……”
零伊就站在他身旁，静静地听着他说的那些话。
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是让她心神恍惚。那其实是一种对杀手的直觉，是一种难以言喻、像是身处深夜之中的感受。
却不知道在第一次的时候，这个男人，龙少，是不是也曾有过害怕。
“那些人……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她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为什么？”
对方终于肯站出来，面对着她。零伊可以看见，这神秘的人物并不是什么大boss，也不是什么中二的英灵一类……对方只是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单薄的白衣白裙，腰间饰了一朵蓝色的花，当小女孩轻轻摇头的时候，花儿也微微地随之摇曳。
仿佛它就是女孩身体的一部分。
女孩怯怯地一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黑夜的深处，粉唇轻启：“十八岁，生日。”
零伊一僵：“也就是说，如果我在今天的生日里，也成了那种怪物……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干掉我么？”
女孩再次摇摇头：“不，不会的哦。因为……我们可是高贵的种族呐，怎么可能和那种丑陋的、低级的生物相提并论呢？”旋即女孩甜甜一笑：“更何况，若有人要杀我们，那就杀了他们便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