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0日,凌晨三点开始,日本海北部,有大风暴……”
“基本上可以认为,风暴在舰队的前进路径上,归港途中可能还会遭遇它。建议舰队做好防范措施。”
“嗯。看来让侦查突击群保持在南部200海里处是正确决定。即使风暴给本舰队造成损失,侦查突击群的舰艇也可以避免受到影响了。”
“另外……你真不打算派人盯着谢廖扎了?”
“暂时不用。四周都是大海,他肯定跑不了的。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再增派监视人员就好了。”
………
2029年,红色希望镇守府。
响轻轻合上一本书——书名是《“三战”全史》。在她刚刚看过的那一页,夹着一张书签。那一页的内容,就是日本海大海战。
“司令官……那场战斗是你指挥的?你……一定要逃出来啊……”
战斗结束后,那支舰队在归航途中发生的事,白纸黑字印在那里。这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了。只是,关于那个人,他经历了什么,是死是活,没有任何资料上有记载……
生死两茫茫。
“响……你要相信杰夫。”格奥尔吉打破了这让人压抑的寂静,“他的话……即使是把历史彻底改变也会把谢廖扎带回来的。”
“响酱,我们就在这里准备迎接司令官就好了nanodesu!”电酱说。
“是啊,之前没什么希望的时候我们都撑过来了,要对司令官和杰夫先生有信心,对不对?”时雨说。
“Хорошо,谢谢你们。”响表达了谢意。她抬起头,看着墙上一张海图,眼睛紧紧盯着日本海北部。尽管一切都是过去时,但对自己而言,依旧是未知。
“响,保佑他就好了。”
杰夫说过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她默默双手合十,心中挂念的,只有三十年前的那片海……
………
一个浪花迎面打过来,谢廖扎下意识抬起僵硬的手臂去阻挡,但依旧是全身被打湿。冷风像刀一般卷过来,刹那间,湿透的衣服上敷上一层冰霜。
“嘶——”谢廖扎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他的胡子许久没有剃,已经很长了,现在上面也结满了冰碴。他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看来还是低估了海上狂风的威力。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可能过不了几个小时自己就会被彻底冻僵——可是,即使方向没出错,从自己现在的位置到符拉迪沃斯托克也有几天的航程。
月亮已经被阴云覆盖了,海面上只有海浪激起的泡沫幽幽地发着光。风越来越大,谢廖扎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姿态。小时候在海边的经历隐隐告诉自己,一场风暴即将降临了。黑暗中无法确定风暴的方向,更别提绕过它——即使有机会绕过它,也可能因此彻底丢失方向……
方向?从自己跳下船那一刻起,自己就是在凭感觉前进。可能自己的方向自始至终都是错的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谢廖扎下船前只带了一张海图和一个指南针,毕竟这个时代没有便携式导航仪这种先进的东西。现在根本看不清东西,而且被冰冷的海水打湿的海图已经化为一摊纸糊,在口袋里结冰后沉甸甸的。忽然,右脚的浮力鞋被海中的杂物狠狠地撞了一下,瞬间报废了。
“哈哈哈……”谢廖扎忽然爆发出一阵绝望的狂笑,声音被淹没在狂暴的大海中。
自己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明明当初是为了给响报仇,明明只是冲动地想一死了之去另一个世界去见响,为什么……
在这个世界,自己无依无靠无亲无故,那些陪伴自己的人都在三十年后啊……
也许……这片海,就是自己真正的归宿吧……
伸手掏出指南针,艰难地辨别方向。因为过于寒冷,手抖得厉害。又一阵冷风扫过来,谢廖扎一个没抓住,指南针从手中滑落,扑通一声掉进海里,眨眼沉了下去。谢廖扎呆呆地立在那里,险些跪倒在海面。看看四周无尽的黑暗,哪里才是自己的方向?!
现在自己已经完全丧失定位能力,动力也已经失去了一半。而自己的身体还能撑多久也是个未知数。看来,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只是,难道你就甘愿死在这里吗?
嗯……死了就可以见到响了……
不对,她死在三十年后,现在根本不可能见到她!
而且,不辞而别的自己,欠那些陪伴自己的人,一句对不起……
“不行……我必须活下去……”
泪水从眼眶中涌出,在脸上慢慢凝固。谢廖扎不知道自己在向哪里前进,但他确信,除非自己死了,否则不会停下来的。透过模糊的双眼,在前方的黑暗中,仿佛有一位银发少女,在等着自己……
“等着我……等着我……”
………
早晨七点,伏龙芝号巡洋舰。
一位水兵急匆匆地向舰桥走去,被一位士官拦了下来:“你要干什么?”
“我要找舰长。”
“舰长现在很忙。你有什么事找他?”
“刚才我在一层甲板区看到一个陌生人,穿着水兵制服,见到我很冷静地抬头敬了个军礼……可我不认识他!”
“同志,你看错了吧,军舰上怎么可能有陌生人?”
“您要相信我!我在伏龙芝号上执勤已经两年了,全舰官兵即使叫不上名字也能都混个脸熟,对我岗位附近的所有人更是都能叫上名字的。但我刚才见到的那个人,我从没见过!”
“嗯……虽然可能性不大但的确可能是敌方间谍……这样吧,你随我去找舰长。”
“是。”
此时,舰长正和舰队司令以及克格勃总负责人处理一件棘手的事——
“他妈的启航前我就把话撂明白了,全程紧密监视谢廖扎!结果就这么轻易让他跑了?!你们舰队里的人长脑袋吃饭用的?!”
“负责人同志,我从带上谢廖扎上舰那一刻起就没搞明白这个谢廖扎到底是个什么人!他肯定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东西,你知道这一切,却全部对我们隐瞒!你这样让我们海军如何配合你们?”
克格勃总负责人眉头一皱,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许久,咬牙切齿挤出一句:“也许他对我们没用了……但不能让他落到任何国家的人的手里!”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那人已经跳海了,难道他能游到上岸?”
“呵呵,既然他敢跳海,那就证明他一定有办法逃出去。”
此时,在另一条走廊里,一个人在饶有兴致地听着这些人的对话。他就是之前那位水兵偶然撞见的人,准确的说,就是杰夫。
“看来他们是要大举出动了……派出八架直升机搜索,甚至还要投声呐浮标……”
在伏龙芝号上几艘快艇已经准备完毕,一旦确定目标方向,立即前去追杀。
“果然谢廖扎把浮力鞋带上了。不过在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想要从这里开到符拉迪沃斯托克的确很麻烦……特别是前方刮风暴海况很高。”
船只上下颠簸的幅度越来越大,看来风暴比较猛烈。
“得,苏军直升机肯定能逮到他。我就在这船上等直升机把位置信息发回来时再出手也不迟。总之能赶在那群快艇之前就好。”
“什么人?!”
杰夫一惊,在走廊的尽头,是一名士官和一名水兵。那水兵就是刚才撞见自己那位。
“就……就是他!”水兵说,“我刚才看见的那个陌生人!”
“你是谁?!”士官拔出手枪。
杰夫咬咬牙,这两个人倒是好对付,不过干掉他们以后估计自己在这船上也呆不下去了。如果没能获得关于谢廖扎位置的第一手情报的话,那就只能和这帮苏联人的搜索部队拼速度了……
前提是谢廖扎还活着的话……
“回答我!你是什么人!”士官把手枪上膛,厉声呵斥。
“砰——砰——”
一众高级军官听见旁边走廊上传来两声枪响,跑过去一看——两名士兵倒在血泊中。其中一人手中的枪已经上膛。
“全……全舰一级警戒!!!”
“搜索部队还出动吗?”
“按照计划出动。如果快艇接近谢廖扎而谢廖扎拒捕的话,可将其直接击毙!”
………
“等着我……等着我……”
寒冷早已侵入四肢百骸,谢廖扎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一样麻木地前进。风渐渐小了,海面也渐渐平静。看来风暴已经要过去了。只是,即使现在自己逃过了风暴,想到达符拉迪沃斯托克也几乎不可能了。
目前……大概是中午了吧?
耳边隐隐传来直升机的声音……也许是幻听了,不过最好是幻听,别真的是苏军直升机追过来了……
不过即使军舰上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潜逃,自己的结局,也几乎就是尸沉大海了:刺骨的寒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夺走自己的生命,体能的衰竭以及方向丧失,更是使这种结果几乎成为定局……
风暴渐渐远去,乌云渐渐散开。橘红色的太阳显现出来,金光洒满海面——只是这太阳并不能给自己带来温暖。根据太阳简单定一下位,自己的确在向北走,只是不知道具体方向对不对。看到这阳光,谢廖扎又想起2028年6月24日,那片海岸,自己与响第一次遇见……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该多好……
“嗖——”
谢廖扎被吓了一跳——这个声音是子弹从身边掠过,划破空气的声音。
他艰难地回头,看到三艘快艇已经出现在自己正后方约700米处。
“站住!你跑不了了!立刻回来!”高音喇叭已经响起来了。
“看来……还是被追上了呢……”
本来已经消耗殆尽的求生欲此时再次燃烧起来,谢廖扎握紧手枪,指着快艇上的人大喊:“退后!谁都别想阻拦我!我不想对自己的同胞开火!!!”喊声淹没在喧嚣的大海中。快艇快速机动,准备将谢廖扎包围。快艇上的人纷纷举起枪,鸣枪示警。
“立即放下武器!不要做无用的抵抗!”
泪水再一次涌出眼眶,谢廖扎抑制住手部的颤抖,扣下扳机。由于距离太远,这几乎无法对对手造成威胁。
“你们就这么不想让我活下去吗!!!!”
一个弹匣很快打完,谢廖扎摸向第二个弹匣。但冻僵的双手不听使唤,弹匣滑到了海里。谢廖扎只能装上最后一个弹匣。
“请立即停止抵抗!若拒不配合,我们已被赋予将你击毙的权力!”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在装傻!!!即使你们不相信……我也要活下去!!!我不能死在这里!!!”
三艘快艇已经牢牢占据三个方向的有利阵位:“请立即停止抵抗!这是最后一次警告!!!”谢廖扎看看自己手里的枪——它已经没有子弹,处于空仓挂机状态了。自己在这里,已经是一个绝好的靶子了。在如血的残阳下,他扔掉手枪,又拔出腰间的匕首,准备像为响复仇的那个晚上一样,做最后的冲刺。
“我……只是想……再看看她……”
“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啊!!!!!”
响,如果你有在天之灵,请给我一个奇迹吧!!!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