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月8日下午,文华第一学期期末考试的倒数第二天。
原本陈伍今天,应该独自一个人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但是此刻,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个差不多只有他胸口高的小女孩。
两人的步幅不一样大,陈伍注意到女生时不时就会小跑几步来跟上他,无奈之下,他也将步子放慢了下来。
夏荔森察觉到了,有些感激地看着他。
陈伍微微向着侧面低下身子,只有这样他才能听的到夏荔森的回答:
“荔枝,你专程跑来这里,就只是为了来找我的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对此似乎毫无避讳:“嗯嗯。”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这个学校和这个时间点放学呢?”
夏荔森回答:
“荔枝之前……也在这附近,一直都在看着你……但是总是有其他的女生来接你……所以我就……没有出现。”
显然,女孩的回答避开了消息的来源,但陈伍对此却毫不在意。
(无所谓了,应该是来专程感谢我的吧,真是个懂得感恩的小妹妹啊。)
“哦……是这样啊,那你自己每次都是怎么来的呢?”
文高为了能给学生一个清净的环境进行学习,特意挑了一个较为偏远的地方作为校址,对于第一次来到这附近的人来说非常容易迷路,为此陈伍才有些好奇。
“荔枝每次都是……自己打车来的,出租车司机……不会迷路。”
陈伍点点头。
(还是个聪明的小妹妹,不过听她的说法……)
陈伍又想到了之前在现场看到的那个自称是夏荔森的监护人的男人,当时陈伍眼睛里都是爆炸的产生的灰尘,没能看清楚他的样貌。
“那之前在现场把你接走的那个男的,是你的爸爸吗?”
陈伍询问道,但是夏荔森却突然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答,陈伍疑惑地回过头,一下就看出了夏荔森的情绪有些不对,这才察觉,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那个荔枝……我……”
“荔枝的爸爸妈妈……在「末日战争」的时候牺牲了……”
“哦,哦……”
女孩没有哭,只是小声地阐述着事实,这让陈伍听到只觉得自己的心一揪,恨不得自己给自己的嘴巴来两下……
「末日战争」,陈伍虽说没有亲身经历,但是作为一名「易瞳者」,他还是多多少少知道这个名号的,但也仅是知道而已,不痛不痒的。
今天听到夏荔森这么说,陈伍才真切地意识到,这个在当时改变了世界上所有「易瞳者」的命运的大事件,是切实存在且发生过的。
(我实在是太蠢了!)
他理应想到,其实身边所有的「易瞳者」都应该背负着惨痛的过去。因为大家都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带着痛苦的记忆,选择了如今和平的生活。
而他,陈伍,则完全不同,他没有过去的所有记忆,而且以几乎新生的姿态在这个和平的时代重生,他理应察觉到这一点,不该仅仅以自己的角度去看待其他「易瞳者」的生活。
他又想到了「元素组」的邵沁,那个无法说话的女生是否也背负着自己的过去?他居然当时还在好奇,为什么大家都能看得懂邵沁的手语,这完全没有什么可好奇的!他理应想到,邵沁也是背负了不为人知的过去的「易瞳者」,而周围的大家对她的不便照顾有加,就像是受伤的小兽之间在互相舔舐着伤口一般自然,这根本不值得陈伍好奇,因为他本该想到!
而现在,被「末日战争」彻底改变命运的女孩此时此刻就站在自己的身侧,而他说话的时候却还是如此的不知所谓!
因为认识到自己刚刚那句话的的愚蠢,陈伍选择了闭上了嘴巴,不再吱声。
倒是夏荔森这边看到陈伍突然肃穆的模样,也察觉到了自己把话题转到了不太合适的位置,连忙想要转移话题缓解一下气氛:
“那个……那个……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陈伍歪了下头:
“嗯?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却能查到我在哪里上学欸。”
夏荔森:“是那个……之前在现场的男人帮我调查的,他叫北冥犹未雪,应该算是监护我的人,好像是很擅长这方面的事……那个,你还是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陈伍点点头,夏荔森怎么找到自己的谜团解开了:
“我叫陈伍,耳东陈,繁体伍的伍。”
夏荔森:“陈…伍?”
“怎么样,很奇怪的名字吧,哈哈。”
男生自嘲道,刚刚严肃的气氛稍有些缓和了。
“不奇怪不奇怪……我就是想问……我可以叫你……小伍哥哥吗?”
陈伍点点头:“当然可以了,我不是也叫你荔枝嘛。”
女孩腼腆地露出一个笑容:“这是我的小名……”
“话说回来荔枝,为什么那个北什么不来接你?”
夏荔森:“他一直不太管我,不过没关系!我很多事都可以自己做好的!我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荔枝说着说着低下头去,这又让陈伍想起了刚遇到她的时候,她对自己的那一番论调。
陈伍:“没关系哦,他是你的监护人,照看你是他的职责,不能叫做添麻烦的!”
小女孩不说话了,这又让陈伍回味了一下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感觉应该是没有踩到雷,于是他接过话头继续说道:
“我倒是觉得,让你这么一个小女孩独自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那个叫北什么什么的人,才是给人添麻烦的一方呢!”
夏荔森:“小伍哥哥,不喜欢荔枝来找你吗……”
陈伍停下脚步,走到夏荔森的面前,微微蹲下身子:
“当然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啦!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在外面,要是遇到危险的话,会让人很担心,这就是起到监护作用的人没尽到职责所导致的!换句话说,也就是在给你添麻烦,对不对?”
夏荔森呆呆地看着陈伍,似乎之前从未听过这样的逻辑,过了一会儿,她笑了,甜甜地说道:
“那我今后每一天都来找小伍哥哥,我也想送你回家!”
陈伍愣了一下,不过面对这么一个天真又美好的小女孩,他也没想太多,顺势就答应了下来:
“当然没问题!只不过,不是你送我回家,而是我送你回家才是。”
“可是……”
“不要推脱哦。这是小伍哥哥作为一个男生的尊严,倒不如说,之前被其他的几位接送的时候,我都是这样,尽量不让她们送到家门口的。”
夏荔森点了点头:
“那……好吧。”
……
好在夏荔森的所住的位置离文高到「元素组」的公寓没有偏的太远,不过还是要多花掉陈伍半个小时的时间原路返回。
在目送着夏荔森进了那栋民居的玻璃门中之后,陈伍才踏上了自己回家的道路。
而等到他回到「元素组」时,其他的几位早已经在家里等候多时,甚至连晚饭都已经做好了。
袁燎第一个跟陈伍打招呼:
“哟呵,陈伍兄弟,你回来了。”
陈伍一边脱鞋一边往他那里瞥了一眼:
“袁燎,你又偷偷摸摸跑回「元素组」喝酒,不怕我师父到时候又生气啊。”
男性憨笑了一下,回应道:
“那有什么办法!你们「统合」的人也太怪了去吧!不让抽烟不让喝酒的!这让人怎么活啊!”
陈伍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不过今天的他倒是有些兴致,洗了一下手之后,自己拿了一罐子啤酒,就来到了餐桌上——他们早就备好了陈伍的筷子了。
于是乎,一边吃着饭,大家的话匣子一边也就打开了——当然是围绕刚刚入席的陈伍。
石进:“陈伍,你昨晚没回来吗?上哪里去了?”
陈伍:“哦,我昨天晚上突然心情不太好,所以独自在「元素组」的辖区闲逛了一宿。”
这一套谎话在他今天早上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元素组」负责区域昨晚没有出现「阿里曼」,这样解释是最不引人怀疑的。
不过现在这一套谎言,又有了别的作用,因为陈伍他是真的有点心事。
L·A·F:“Night out,crazy~”
石进:“拉夫你给我好好说话。”
邵沁将筷子放下,打了一个手语,是一个基本的问候语,陈伍能够看懂,那手势的意思是:
“怎么了?”
然后女孩便开启了能力,好方便自己可以听得到陈伍的回答。
“没什么大事,我想想该怎么和你们说。”
陈伍说。
林柯:“我有些时候也会在晚上突然伤心起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勾起你不好的回忆了?”
林柯虽说平常看起来一副小孩子气的样子,但真有什么问题的时候倒是十分关心。
袁燎一边帮陈伍把啤酒打开,一边揶揄道:
“咋滴不高兴了,怎么突然深夜伤感起来,来!陪我喝酒!喝了之后就高兴了!”
陈伍翻了个白眼,但没有推脱,跟袁燎碰了一下杯,猛灌了两口。
石进就像是老母亲一样担忧地看着他:
“陈伍啊,要是有什么事儿可以直接对我们说的,大家都是战友,以后也会在各种方面互相照应,你告诉我们,我们听一听,你自己的心里也好受些啊。”
就连平常最不苟言笑的万策也附和道:
“是的。不管怎么说,大家早晚都是今后患难与共的好友,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陈伍环顾了一下餐桌上的众人,不知为何,今天的「易瞳者」们并不像之前陈伍之前所感觉到的那样有些令人生厌,其实仔细看看,他们每一位都是很可爱的人。
陈伍知道,让自己有了这个心境改变的人,是夏荔森。
晚饭吃到半饱的时候,陈伍终于选择了开口:
“各位,我有一件事想问问你们……你们可以跟我讲一讲——「末日战争」吗?”
此话一出,餐桌上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不仅是没发出声音了,而是连动作都不再有,好一会儿,餐桌上的大家才开始环顾左右,面面相觑。
最终,是石进开口回答了他:
“好吧,陈伍,我知道你的情况了,既然你想了解,那我可以和你讲一讲,我们自己视角下的——真实的「末日战争」。”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