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北冥犹未雪这辈子最大的痛苦和心魔有两个，而这两个心魔，都指向同一个人。
天台之上，面前的少年明明已经身受重伤，但是为何，他能如此的从容不迫？
北冥犹未雪无法理解。
面对比自己更加年轻，经验更加生涩的对手，北冥却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他死死地盯着他，恍惚之间，陈伍的身影，幻化成了那个人的模样。
“东，方，冕……”
北冥犹未雪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三个字。
这是他最不想触碰的回忆，但是，面前的少年实在是和他太过相似，北冥很难不将二者联系起来。
向来无精打采的他久违的感受道一股酥麻的感觉从胸口升腾到鼻腔，然后扩散开来，直到淹没他整个颅脑——那是愤怒。
北冥的身体宛若鬼魅一般灵动地闪将到陈伍的面前，对陈伍发起了招招致命的攻击，然而他的对手却像是随手赶走一只恼人的苍蝇般，用几乎最少的动作，将北冥的攻击倾数躲开。
这躲闪的身影也让他想起了东方冕。
愈发猛烈的怒火将他的整个身体吞没，他发出的寒气甚至都隐隐散发出了暗红色的光芒。
（不要，我不允许，不允许你用那种表情，和我对抗……）
此时，在北冥的眼中，他的敌人也早已经不是陈伍，而是变成了东方冕。二者所在的位置也不再是天台，而是「末日战争」的废墟。
北冥此时早已经不再保留，将自己的力量倾数释放，每一招都是杀招，每一个动作都比上一次更加迅捷凌厉。
但是陈伍看起来却依旧颇有余裕，北冥拉开距离，身体的周遭凝聚出复数的冰箭，朝陈伍攻击而出，然而他却看到了面前的少年，竟以一种诡异但是高效的手法，用手掌将那些冰箭全部击落，北冥只感觉在陈伍动作的期间，恍惚好像看到了那些冰箭仿佛悬浮在空中一般。
而且从刚才开始，他的口中就不停地念叨着
“陨石，海啸，悬崖，火车……”
“乒乓球，车牌号，魔法书……”
之类意义不明的词汇……
（这小子是在吟唱什么强化能力的咒语吗。）
北冥神情凝重地想，但是在他拉开距离的一段时间里，他注意到了一个极小的细节。
陈伍在面对有些冰锥时躲闪的动作过于小心翼翼了，在他那一贯流畅的闪避中显得极度不自然。
男人稍加思索，紧接着就明白了缘由，随后又是再度近身，陈伍见对手突上来，再度转为近战架势，北冥毫不退缩，凌起身子一记飞腿朝陈伍的胸口踢去，陈伍赶忙架手格挡，但是这一瞬的手忙脚乱已经足够北冥发现陈伍的弱点了。
（果然，一开始我推他的时候那种违和不是错觉。）
北冥在和陈伍第一次交手时曾朝陈伍的胸口推了一把，当时他就觉得陈伍的身体轻的有些过分，简直就像是自己倒下去的一样，现在想想，那就是陈伍自己倒下去的——因为不想北冥碰到自己的胸口，所以在他出手的时候自己朝后躲了一下，所以才会那么轻易地倒地。
（这小子，果然胸口上带着旧伤！）
既然如此，那一切都好办了，北冥一转攻势，所有的动作全都一个不落地朝陈伍的胸口猛烈进攻，陈伍也即刻察觉到了北冥攻击方式的转变：
（被他看出来了，啧，真是到最后都这么卑鄙！）
胸口的旧伤其实从他刚开始战斗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发作了，直到陈伍来到天台的时候，几乎每一次呼吸都在剧烈疼痛，血的味道无时无刻不充斥着他的鼻腔，要不是陈伍有过曾被「刑星组」折磨的经历，他早就忍不住了。
虽说此时北冥的攻击对他来说已经十分缓慢了，但毕竟是头一次体验到训练成果运用到实战的感觉，现在的他只能做到防守，而无法扭转局势，这就是他刚才为止一直没找到机会还手的原因——说白了，面对攻击，他的眼睛和大脑的反应是快，但是主动进攻，他不确定自己的速度是不是足以超过北冥。
为此，面对北冥阴狠地进攻，陈伍本就拿不稳的主动权更是直接消失。
这绝对是陈伍头一次面对这样的死斗，但对北冥来说，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所以他的对手才能抓住陈伍所露出的每一个破绽和每一个机会，而且北冥和陈伍不同，他为了赢，是不择手段的，这也是他经历过无数次战斗里总结出的价值观。
北冥犹未雪的冰爪被陈伍挡了下来，但于此同时，他也抬起一脚踢在了陈伍那被冻坏的侧腹上。
陈伍已经伤成这样，哪里还吃得住这样一记猛攻，内脏撕扯的疼痛让他顿时间全身脱力，瘫倒在地，北冥见陈伍倒地，又是一脚，两脚，三焦，全部踢在陈伍的胸口上。
他终于承受不住，尽管还咬着牙，但仍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吼叫了出来：
“呃啊啊———！咳咳，噗……咳咳咳……”
他像是一个内脏被融化的黑死病患者，口中吐出的鲜血在地上涂成了扇形。
北冥又对着陈伍的脑袋补了一脚，看到他像是濒死的天鹅一般最后抬了一下脖子，最后翻了翻白眼，彻底没了动静，他才停了下来。
北冥就是这样，这是他在无数次任务之中总结出的，发须遵守的法则——为了赢，对手能进攻的弱点都可以攻击；为了活下去，任何一丝丝的可能性和机会都不能放过；为了胜利，任何手段都可以采用。
任何道德的自我谴责都是枷锁；任何体制内的规定都是镣铐。
……
“那么，只要你也和他一样，不就可以了吗？”
在一片通红的背景中，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黑衣少女对陈伍如是说道。
“安戈菈？”
少年看着面前和安戈菈·曼妞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不知是出于直觉，还是出于其他，他突然冷不丁地质问道：
“不对！你不是安戈菈·曼妞！你到底是谁！”
少女的目光中透露出蔑视一切的傲慢——安戈菈从不会以这种眼神和这种姿态面对自己。
“哼，还算你比较聪慧，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是「安戈菈·曼妞」，但是，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也是她。你可以叫我「女王」，放心，这不是尊称，我的名字就叫这个。”
陈伍警惕地看着那个悬浮在空中的未知物，显然对方的自我介绍没能打消陈伍的戒心：
“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种地方。”
「女王」悬在空中，像是坐上了一个隐形的王座般，翘起了二郎腿：
“放心，不是我带你来的，而是你自己闯进来的。”
“啊？”
“每一个「密特拉」，哦，现在你们叫「易瞳者」，总之，你们和普通的人类最大的不同，就是每一位「易瞳者」的自我，都会有一个实际的存在的幻像存在。”
“你是说……「超我具象」？”
“嗯，可能是吧。我并不知道你们现在叫它什么，毕竟我也只是五年前被本体创造出的幻影，这五年来的外界发展我倒是一无所知。”
陈伍顿住了一会儿：
“我自己闯进来……所以你的意思，这里是，我的「心境」对吗？”
那幻影的「女王」思索了一下，然后应了声，算作肯定：
“你问我的目的是什么：用你能听懂的话来说：我是被特意留在「心境」的一个幻想，留在这里，等待你真正可以自己掌控自我的时候，予以判断和考验的，守门人。”
……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