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骗我！”
不等陈伍作出回答，柳白就一把抓过陈伍的手腕，紧接着就要往殡仪馆的岗亭那儿去：
“跟我走！这次我一定要让你乖乖地呆在医院治疗！”
“哎哎哎！柳白，柳白！我错了，你，你先放手，你听解释！”
“我！不！听！你这个大笨蛋！明明都伤得这么重了，还不老老实实地呆在医院疗伤！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呃呃……所以你，你这一个小时都外面等着吗。”
陈伍看到柳白被卡住了一下，但是紧接着她就倔强地用比刚才更大的声音说道：
“怎么，怎么了！我，我闲的无聊不行啊！不管这些了，我现在一定要把你送到医院里让医生24小时看着你！”
说着，又执拗地把陈伍的身体朝着「SMG」的方向拽了一下。
陈伍这下是彻底没辙了：
“柳白，你，你冷静一点啊，我不是没有进去治疗，只是，治疗完了才出来的！”
柳白停下了自己的步伐，回头来打量了一下陈伍：
“骗人。”
“我没骗你，你看，我的手，都已经长好了。”
然而柳白还是一脸狐疑的模样，陈伍只好另辟蹊径：
“行吧，你说对了一半，我是没有治疗完，只是一半……”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跟我进去！”
“你，你等等啊，先听我说完嘛。”
陈伍站在原地朝柳白发出了几乎无限接近撒娇的声音，听的柳白一阵鸡皮疙瘩：
“说。”
见少女还有愿意听自己胡扯的心情，陈伍也开始毫不害臊地扯了起来：
“虽然，虽然我没有治疗完就跑了出来，但是这都是为了任务啊，夏荔森的处境现在十分危险，我的手机又没电了，我必须得立刻回到家里把事情通知给其他的伙伴……”
“用我的手机联系不行吗？”
陈伍呆了一下，柳白的提议似乎也没什么不可。
毕竟，到时候南希霖肯定会帮自己把她的记忆等删除，所以想了想，决定还是先试一下。
然而，他用柳白的电话给自己记过所有队员的电话号码都打了一遍，却完全没有人接听……
“看吧，完全没有人接，所以我现在必须得回去一趟……”
“……那我跟你去吧。”
陈伍发现了，面对这个少女不知为何，他总是会产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感觉，无奈之下，只好答应道：
“也……行。”
（如果刚好可以在家里碰见霖姐，刚好就可以把她的记忆一并删除掉。）
陈伍打着算盘，姑且同意了下来。
“那我现在叫个车……”
“欸，等一下，不用叫了，我还有更快的解决办法。”
“什么？”
……
在霓虹装点的城市群中，地面反射的灯光宛若一条条金色的河流彼此相互交汇在一起，而在其上奔驰行驶的车辆，则是一条条生存在其中的鱼，鱼群按照一定的秩序朝着固定的方向行驶，时而有部分的成员掉队，时而相互竞争，时而有些鱼儿中途停止，时而有些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在这灯火通明之上的世界里，没有人注意到有两个人手牵着手，正穿行在他们的头顶，像是蜻蜓不时停留在裸露的礁石，只不过这礁石是一片片高楼大厦，而蜻蜓则是……
“慢点慢点慢点慢点！啊——！”
“你小声点儿啊！会被外面的人听到的！”
“还不是因为你动得太激烈了！”
“我这已经是很温柔了！”
“你骗人！就知道欺负我！”
“谁骗你了，我和夏荔森动了那么久都没事儿，你这每次才几分钟就……”
“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你快停下，我要受不了。”
不要误会，这是陈伍此时正带着柳白在大楼之间穿梭，只不过，柳白的适应能力显然太过感人，从陈伍刚开始带着他转移直到现在，她已经吐了三次，晕了六回，要是按照平常的效率，从这里到「统合组」的据点十分钟就能到达，如今陈伍受伤，实际可能需要十五分钟，但是他们都在这里磨了快半个小时了，还没到达目的地。
“你再忍忍吧，柳白，最多五分钟，我保证完事儿！”
“还要五分钟？！再多三分钟我就被你搞散架了！”
“你说得太夸张了……我平常一次都是十分钟起步的。”
“你是男生当然不一样！你要是女生试试！”
“可是夏荔森……”
“我又不是夏荔森！反正我顶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我能吐的东西都要被我吐完了。”
“那怎么办……”
“从这里到你那边走过去大概要多久。”
“两公里……半个小时吧。”
“那走一会儿吧。”
“……要不我自己回去得了，你就在这里看看能不能打个车回家。”
（反正霖姐找她也不用费什么力气。）
柳白斜着眼睛看了看他：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我家里也没人劝我早点回去，倒是你，万一趁我不在的时候又不去医院怎么办？”
“我不会的啊……这毕竟是我自己的身体。”
陈伍确实不会，要是他把消息成功告知了他的同伴们，他也就没有再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了，自然会老老实实地去治疗。
但是柳白却因为陈伍之前的失信而对陈伍抱有十分大的戒心，尽管陈伍已经拿出了十二分诚意的表情，她仍旧将信将疑：
“不行，我还是得跟你一起去。”
……
最终，两人还是选择了一起步行。
陈伍必须在这里声明，不是因为他动了什么私心，而是因为，如果就这样放对方回家的话，时间一拖，可能会导致更严重的舆论问题出现，所以说，尽快把柳白带到南希霖面前才是明智之举。
他特意挑了一条又近又没多少人的路，这样可以避免有人因为他衣服上一些难以遮掩的血迹而心生疑虑。夜晚的道路阴冷而沉闷，两人不知不觉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你说，你没有家人，是……”
“不知道。”
“啊？”
“就是单纯的不知道而已，其实是有的，但是除了每个月定期打过来的生活费外，没有其他任何消息。我也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了……”
“噢…是太久没见了嘛。”
柳白饶有兴趣地看着陈伍：
“不”，她想了想自己的措辞，最终还是选择了用那个词来形容自己的状态，“不是‘失忆’而是‘记忆删除’……”
陈伍的身体由肉眼可见的幅度动摇了一下：
“你说的‘记忆删除’是……”
“别装傻了陈伍，你们这些人一直都在做这种事情吧。”
柳白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十分轻松，完全不像是在质问，反而像是单纯地阐述一个再常见不过的真理。
陈伍没有回答。
柳白继续说道：
“我想，我就是被你们这些人，搞错的受害者之一吧，我失去了关于我父母的一切记忆，和一切可以追寻的信息，是因为他们和你们的组织有关，是吗？”
陈伍沉默了良久，似乎是在纠结该不该回答柳白。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打破了沉默：
“理论上，如果真的是「ACG」的「清零」导致了你现在的境况的话，你连自己父母的存在都不会记得才对……”
“哦，原来你们把这个叫做「清零」。”
柳白几乎是瞬间接上了陈伍的话头：
“真厉害啊，就连存在本身的记忆也能被删除。”
虽然柳白没有明面上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语，但陈伍却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满满的讽刺：
“呃，你……你确定是因为，我们？不是因为……一切其他的原因，比如你自己的……”
“真没礼貌啊！我脑子可没有病！”
谁知还没说完就被柳白打断了，少女说完突然站定在了原地，陈伍也跟着停了下来。
“如果我说，关于当初的「奥罗夫·弗斯特」还有「怪物」，以及「1228惨剧后现身的超能力者」，这些所有人都不记得的事情，我都记得的话……”
柳白转过了身，靠近陈伍，用自己的手指点了一下陈伍的胸口：
“你还觉得，我现在的情况和你们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吗？”
陈伍只感到一阵窒息，不仅是因为柳白这句话中的信息量，还因为她点到了自己胸口的旧伤。
“真的不会有吗？比如，删除了一次记忆，就会产生一定的免疫力这种……”
他的脑袋摇得就像是拨浪鼓一样：
“从来没听说过……可能有，但是，我也得问一下。”
柳白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去：
“其实我之前怀疑过，自己目前的状态，会不会是因为你，陈伍。所以一开始才对你的态度不太好。”
“哈哈，是嘛……”
“不过现在我觉得应该和你没什么关系了。”
“为什么……”
“好了”，柳白没有回答陈伍的问题，只是伸了一个懒腰，“嗯——～好了！我觉得自己也差不多恢复了，继续用你的超能力带着我吧。我也不想拖你的时间，快点把事情解决，也能快点把你丢进医院。”
说着，柳白朝后向陈伍伸出了手。
陈伍呆了一下，他实在是有些摸不透面前这个少女的实际情况了。
“还愣着干什么，你这样我也很尴尬的！”
“噢噢。好……”
柳白是最冷静的。
无论是身处什么境况，面临怎样的窘境，她都能凭借这股冷静做出最合理的行为和判断。
无论是失忆前也好，还是现在也罢。
这一点她始终都未曾改变。
（还是没能问出什么很有用的信息啊。）
她略有些失落地想到。
……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