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你也可以说我的行为是不合法的，大不了，我们互相告发，同归于尽嘛。”
女人的口气就像是在说一件平常的小事，看着眼前陈伍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她不自觉露出嘲笑的表情：
“只不过，「ACG」的审判到时候会偏向谁，可不太一定。”
诺玛姆说着，又对夏荔森的肚子上来了一脚。
是可忍孰不可忍，陈伍的双眼简直都要喷出血来，但夏荔森却对他喊道：
“小伍哥哥，你不要再管我了！你打不过她的。”
这句话对陈伍来说可谓是当头一棒，顿时让他的心都凉了一半，他看了一眼一脸余裕的诺玛姆，以及此刻被她踩在脚下的夏荔森。
（走，谁看到这幅场景还能做到抛下她一个人走？）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陈伍此时此刻走了，那么他事后一辈子都会对此无地自容，他作为一个长者，一个男人的尊严将会因为他的这次逃跑而彻底粉碎，他将会一辈子都无法再抬起头。
但是夏荔森所说的话，却又是铁一般的事实。
诺玛姆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传来：
“走？今天没有人可以走，我的小幸运星，你不仅让我有了可以得到「超越」的机会，还帮我把这个没用的废物的价值提高了几百倍，我当然是舍不得你走的。”
陈伍没有回答，他的眼神依旧在诺玛姆和夏荔森之间交换，他在纠结。
（怎么办，根本摸不清对手的能力。这里真的该撤吗……可是夏荔森……）
“我劝你还是别动离开这里的心思，陈伍，其实从刚才开始我就已经将周边彻底封锁，你的空间转移是无法使用的。”
陈伍想到了他刚进屋的时候感受到的那股奇怪的感觉，或许那就是诺玛姆在使用能力。
（啧，只有她一个人不会受结界的影响吗。）
“而且，你就算逃掉了也没用，跟你说实话吧，「ACG」根本不会帮你，夏荔森的法定监护人就是我，所以，只要我一天不卖她，我想对她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罢，诺玛姆揪起夏荔森的头发，把她的脑袋拽了起来，而后直接用手指对着夏荔森脸上的伤口狠狠地掐了下去，血迹就像是海绵上渗出的水在纱布上显出痕迹，这实在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所能忍受的事，夏荔森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叫声。
“夏荔森！”
“你管不着的！陈伍，我说了，这是我作为监护人合法的管教，而你是作为贼擅自闯进我家的，还打碎了我的一个花瓶，夏荔森则更是有怂恿你来我家的嫌疑。你觉得「ACG」会这么判断我和你的行为，到底谁更有罪？”
诺玛姆的话彻底地让陈伍动摇了。
那女人松开了自己的手，把夏荔森扔在了一边，然后又再度朝陈伍靠近。
而这个少年，却是直接呆在了原地，他从未感受到如此深切的无力感，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走到这里，似乎已是死局——
前进不是，后退也不是，他没有办法用「末影箱」将夏荔森带离此处，也没有办法从这个地方逃走。
进攻不是，防守也不是，他不知道诺玛姆的能力效果，除了一个「掌控」以外便毫无头绪，进攻会被阻挡，但防守……他却连对手的攻击方法都没有摸清。从之前的现象来推断，感觉如果有可能，诺玛姆似乎可以随时在她想的时候直接将陈伍拦腰砍断，所以根本没有防守的思路。
阻止不是，顺从也不是，面对诺玛姆对夏荔森的虐待，他有多少次想要上前阻止，但是铁一般的实力差距却让他一次又一次的无法采取行动，但倘若不阻止……就像是她说的那样，陈伍也依然没有通过正规的法律手段击败诺玛姆的可能。
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破解如今的这种局面，陈伍以往面对各种困局，这位少年都至少有可以破解的思路存在，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相比之下，奥罗夫·弗斯特之前的行为简直就是小儿科，诺玛姆所带来的这种无力感是一种绝望，连愤怒都无处插足的绝望。
蓝发紫瞳的女人就这样稀松平常地靠近着陈伍，从一开始，她就一直都是这样悠哉，完全没有把面前的少年放在眼里。
夏荔森看着两人的距离不断缩短，焦急的情绪简直快要将她的身体点燃。
（怎么办，怎么办才能救下小伍哥哥。）
夏荔森深深地明白，陈伍是为了拯救自己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诺玛姆的行踪隐蔽，从业的这几年从未被人抓到把柄，夏荔森难以想象他到底是经历了多大的困难才找到了这个地方。
而如今，他已经陷入了绝境，就像是他们相遇时那样，那时也是陈伍为了拯救她，险些把命搭在爆炸现场。
他已经为救自己陷入困境两次，难道自己真的就没有办法反过来救他一次吗？
（放弃吧，你就是个没用的废物罢了，何苦去纠结这些事。）
内心里响起了一个咒骂的声音。
那是她刚刚辗转来到诺玛姆身边的时候……
“小妞，你给我听好了，今后你的饲养人就是我，看你长得还不错我才收养你的，我让你活着，你就得提供相应的用处，否则，废物在我这里是什么后果，你都明白的吧。”
面前的女人高傲地让她跪在地上，她的身后，是一个已经被做成标本的「易瞳者」，僵硬地像是石头般，以屈辱的爬势，像动物一样做出了四足奔跑的动作。
“啧啧，怎么连这么一点事情都做不好！我让你举个花瓶，你都坚持不住！我还该怎么作画！”
那是一支画架后的女人，她的手中拿着画笔，逼迫着自己穿着不堪入目的服装，做出希腊神话中，扛起天空的大神的姿势，如果不从，等待她的，便是更难以忍受的痛苦。
那个女人，喜欢向夏荔森灌输一些独属于她的价值观。
“你知道吗，小东西，人活着就是为了有用，我辛辛苦苦养你，你就应该对我有所回报。”
“没有用的东西是没有存在的必要的，你有时间去看看垃圾场焚烧的垃圾，那就是没用的后果。”
“知道吗，我最讨厌废物，因为大便可以堆肥，垃圾可以回收，但是废物的归宿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利用，或者被再利用。”
“夏荔森，你可真是没用的东西，我有时候真心在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每天三碗干饭喂着你。你能给予我对你的恩情一丝丝的回报吗？你给不了。”
久而久之，夏荔森也深深地认为，自己的存在，是没有意义，自己除了给周围的人添乱外，没有任何作用。
“妈的，这个小废物，居然根本使用不出来能力，那我和养了一个会呼吸的垃圾有什么区别！”
那一次，夏荔森被这个女人不吃不喝关在一个小房间里三天三夜，她称之为“觉察自我”，想要以此来激发夏荔森的力量，但是第四天打开房门的时候，她收获的只有一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你说什么？让他跟着你生活？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那是一个叫做北冥犹未雪的男人：
“让她跟着我生活，这样您就可以到处周游世界寻找新的藏品，在此期间您的藏品由我保管，或者干脆，在各地都安排上一位监视者负责在您不在时看管您的藏品，等您回到那些地方的时候，再将藏品归还于您赏玩，这样您就不用担心随着藏品逐渐增多而不好搬迁了，不是吗。”
“嗯，有些道理，但是这并不是你足以让我不遗弃她这个废物的理由。”
“她的能力还未显现，说明要么是使用者的心智还不够成熟，要么是能力本身足够稀缺，所以难以理解，我认为这或许是一个难得的璞玉，有朝一日她的能力显现，身价一定是一步登天……”
“嗯，不错。就按你说的来吧。”
不管当时的男人是出于什么目的说出这些话的，但从结果上，他确实是救了自己一命。这是她所遇见的第一次救赎，而第二次，则是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中……
“你不是说自己是一个没有用的人吗！那好！现在，此时此刻！我！陈伍！不希望面前的女孩就这样死在自己的面前！我想要看到活着的她！只要活着，她对而言就是最有用的人！除此之外，我对那女孩别无所求！夏荔森！！你可以做得到吗！”
那个少年的怒吼给了当时已经被诺玛姆彻底洗脑的夏荔森一个从未设想过的角度——没有必要拘泥于自己到底有没有用。
只要活着，就是价值。
而夏荔森也成功的回应了陈伍对自己的期待，在炸弹爆炸，自己的手距离他还有最后一点距离的时候觉醒了能力，在关键的时刻补足了那一毫的不足。
而在之后，夏荔森也试验过自己的力量，她发现当时在现场所启用的能力，恰好可以克制诺玛姆的力量。
（这是上天给我的指示吗？）
她也曾这么想过，但是很快她就发现，即使拥有了力量，凭借自己目前的实力还是无法和诺玛姆抗衡，甚至无法忤逆诺玛姆——这是因为她的力量根本没有杀伤力，而诺玛姆杀她，只需要动一下念头。
而今天，此时此刻，她却又再度不得不面临选择，她最爱的小伍哥哥此时已经是走投无路，除了她，没有人可以帮陈伍离开。
（这次，我一定要帮上小伍哥哥，一定要。）
对夏荔森来说，这是无需任何犹豫的……
所以。
诺玛姆万万没有想到，曾经那个已经被自己调教的像个木偶般的夏荔森如今竟然变得这么有叛逆精神，明明自己在不久的之前，自己那样对待她，她还连吱都不敢吱一声的。
但是此时此刻，她竟然敢趁着自己转过去背对她的这几秒钟里，站起身打碎她家一楼的落地窗，奔逃到花园里。
这是想造反吗？
然而，外面已经被她的「与世隔绝」全面封锁，根本不可能逃得出去……
（等一下……）
夏荔森是有可以破除她封锁的手段的。
诺玛姆脸色的表情瞬间扭成了凶恶的罗刹，不管陈伍，二话不说就朝夏荔森追了过去。
“想逃？！”
然而，夏荔森冲出外面并非是想自己逃走，她在自己撞到墙壁的那一刻，竭尽全力，终于在诺玛姆抓到自己的同时将结界的完美封锁破开，而在这一瞬间，陈伍也明白了夏荔森的所想。
诺玛姆几乎是在结界洞开的，同时就已经将这儿再度封锁，但是却为时已晚，等到她拎着夏荔森回到一楼大厅的时候，那个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