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柳白刚刚回到「SMG」不久，她口袋中的小球便悬浮而出。
这奇幻的一幕让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看着小球在自己的面前逐渐扭曲旋转越变越大，最后，陈伍从那一阵黄金的漩涡中出现了出来。
“哎，你小心点儿。”
也不知道是没有站稳还是怎么，陈伍一出来便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吓得柳白赶忙过去搀扶：
“这么快就回来了……夏荔森呢？”
她看了看陈伍的周边，只有他一个人被转送了过来。
少年颤抖了一下，柳白注意到他那副宛若失去了一切希望的表情，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这让她没有选择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追问下去了。
“我先送你进去吧。”
“嗯。”
柳白搀扶着陈伍，沉默地向前走着。
“就到这里，你回去吧，不必等我，每隔几天，我应该是出不来的。”
在大门前的时候，陈伍支开了柳白，一个人朝着内部走去。
“嗯。”
原本柳白还有很多抱怨话想对他说的，但看着少年那仿佛是丢了魂一样的背影，柳白选择了将那些不知趣的话吞进肚里。
……
接下来的时间，绝对是陈伍此生以来度过的，最没有实感的时间。
他带着一身的伤痕倒在了「SMG」的大厅，吓得组织的医护人员瞬间全都围了上来，手忙脚乱地优先替他做临时诊断。
第一晚他感到自己的衣服被脱光然后换上了手术服一样的连体衣，最后被整个人泡在了黏稠如蜂蜜般金色的液体里，他感觉到那些液体顺着他的呼吸道被他吸进肺里，然后从他身体中的每个毛孔中渗出来，像是出一场豪爽的汗水。
他注意到那些医护人员对他进行了扫描，然后对着他和一张写字板指指点点，时不时圈点勾画一些什么东西。
他配合着指示躺在了病床上，像是将要被斩杀的农畜般被蒙上了双眼，感受到奇妙的困意突然席卷而来，等到醒来的时候，自己的腹部多了一条刚刚长好，已经浅得无法察觉的疤痕。
他食用着那些几乎尝不出味道的奇妙液体食物，排泄时的内容物里混着大量的淤血块和他吃进去的古怪液体，然后夜晚又被送回到金色如蜂蜜的液体中睡眠。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整整六天。
但是，陈伍却一丝丝实感都没有，就像是灵魂已经出窍，但肉体还在恍惚着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等到第六天中午，陈伍被医护人员和许多「易瞳者」簇拥着欢声笑语地离开了「SMG」时，他站在空旷无比的广场上，看着旁边一无所知的人类家族带着泪水护送着自己亲人的遗体经过他的身边时。
他突然无法控制地蹲在地上，哭了。
……
“「易瞳者」陈伍，你为何违抗「任人调度」的调令，擅离职守！”
一个身穿工作服，胸口上带有“一只大手和一个棋盘”标识的男人，拦在「统合组」的公寓据点的大门前，而他面前的人，则是刚刚从电梯里走出，想要进入大门的陈伍。
少年的语气正如他此时的眼神一般有气无力：
“我说了，命令发布期间我身受重伤，需要在「SMG」治疗，所以没有去往「ACG」。”
那瘦瘦的男人面目可憎地透过眼睛上方的空当看了陈伍一眼，然后扶了扶自己的镜架，在自己手中的平板上翻找了一下：
“可是，「任人调度」的命令发布时间和你被「SMG特属医疗组」收录的时间之间有近三个小时的时间差，在这期间你完全可以执行「任人调度」的命令……”
“啧，我在命令发布之前就已经受伤了，我这三个小时在赶路不行吗？”
“你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赶你自己的路，却不愿意花时间来一趟「ACG」吗？”
在陈伍说完的一瞬，这男人便断章取义了最令人无语的答案，这样无效的沟通让陈伍一时有些火大：
“什么叫‘赶我自己的路’？你这人到底听没听人说话？我受伤了，当然是赶路去「SMG」的！”
然而陈伍说清楚了之后，面前的男人却还是对此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兀自在平板上连续翻找，并时不时点击着一些什么，完全不给陈伍任何回复。
“烦死了，你就一句话，让不让我进去吧。”
“陈伍，「任人调度」对你这次的公然抗令十分重视，上头认为此次事件反映了你有意图谋反加入「独立派」的嫌疑。”
“啧，你别跟我说些没有用的闲话，我现在要回家，你堵在我的门前，上来就问七问八的，我凭什么回答你？我给你三秒钟，你让不让开！”
那男人听陈伍威胁他，像是得逞了什么似地露出一个恼人的笑容：
“「易瞳者」陈伍，你可知道我们的这次对话是全程录音，并会在之后上传给总部的，你刚刚的发言已经涉嫌违规，一旦上交，加上你这次的违令不从，分分钟就会让你从「ACG」滚蛋！”
一听对方这么说，陈伍就想到了那天晚上诺玛姆对自己说过的话，听她的口气，像是和「ACG」内部的权力机构交情不浅，再一想到，这次事件，「宏末科管」和「任人调度」曾对他们调查进行过阻挠，连起来一想，顿时觉得火冒三丈。
“妈的。滚蛋就滚蛋！这破地方我还不想呆了呢！”
“好！陈伍，你行！你等着！我现在就去上报负责人！我看你还怎么横！”
“你去！赶紧的！别卡平A别打哽！去跟你们「任人调度」的混蛋老大讲，随便他发一百万条命令，反正我今天就是不去了，我急死他我。想让我听他的命令过去可以，现在就把我的队友和其他同事放出来！”
那男人也被陈伍气得面红耳赤，说罢就从绕过陈伍直接朝电梯走去，陈伍也懒得管他，既然他不堵在门口了，刚好自己就能进去了，于是打开了防盗门。
“哎呀，少年，退出「ACG」什么的，这种气话可说不得。”
然而，一声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了起来，这让那男人和陈伍都同时回过了头。
“波姐？”
“说对咯。”
“原来如此，你是「对策督察」的人对吧！”
那男人看到艾维斯·波的身份识别牌之后主动走了上来，一副要和她一致对外的表情，冲陈伍叫嚣道：
“这个「易瞳者」有谋反之心！刚刚他明确地表述过想要退出「ACG」，而且此前还公然违抗命令不从！你快动用「对策督察」的权力，将这个该死的「独立派」就地正法！”
男人咬牙切齿，说得慷慨激昂，然而却没想到，对方回应他的却只是一句：
“你谁啊你？”
“啊？”
看着眼前的女性「易瞳者」一副厌恶的表情，男人也傻了眼。
“你新来的吧，刚加入「任人调度」不久？”
艾维斯·波还真猜对了，然而面前的男人还没有意识到艾维斯·波的所指。
“什么……意思。”
“呵呵……”艾维斯·波像是看蠢货一样，轻蔑地嘲笑了一声，“看来你确实是不懂习俗，那我就跟你讲讲——在「阿里曼对策组」里，「对策督察」和你亲爱的「任人调度」，从来，不是，合作关系。”
男人傻掉了：
“可是……「七大常务组织」不是应该互帮互助，共同维系组织的日常运……”
“互帮互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您可真幽默啊。”
男人几乎都要石化了，他愣了两秒，随后像是突然参悟了什么一样指着艾维斯：
“我知道了，你们俩是一伙儿的！”
说罢，那男人便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看着两人，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机，平板，连带着他手上的那支录音笔全都在同一时间冒起一股青烟，然后瞬间温度便提高到了让男人不得不将他们丢开的程度，最后“啪”的一声，炸裂开来。
“电子器械爆炸的概率虽然很低，但也不是没有。”
面前女人的眼中闪烁着绿色的光芒：
“我再教你一件事，亲爱的，在「ACG」里，作为人类，不要轻易地拿手指着「易瞳者」。”
那男人被艾维斯的这一出吓丢了魂儿，也不等电梯了，没命地朝楼梯间跑去，跑到一半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地返回来，艾维斯·波看出了他是想拿走地上的电子设备：
“放弃吧，里面的数据现在全都因为死机而丢失了，就算修好也修复不了。你要是想拿回去当个纪念品也可以。”
男人的脸听完白了一下，一溜烟儿就跑了。
“「任人调度」这帮畜生，觉得有危险就派一个啥都不懂的新人来堵门。”
艾维斯·波嘀咕了一句，然后便转过身来面对陈伍。
“哟，少年，你的危机被我解除咯。”
少年的眼神有些躲闪：
“波姐……我刚刚说的那些话……”
然而艾维斯·波作为执法者，却意外地不拘小节：
“哎呀，那不都是气话嘛，没事，我不会肃清你的！再说了，重伤痊愈确实需要静养，我们俩先进去，我来跟你讲讲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以及目前整个任务的进度状况吧。”
“好……”
陈伍木讷地点了下头，然后便招呼着艾维斯进了客厅。
“哎，对，你是怎么知道你的队友和文华市的其他「易瞳者」现在都被「任人调度」关起来了的？”
艾维斯·波脱靴子的时候顺便问道。
陈伍的声音从刚才开始就起伏不大，但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明显更加低落了：
“我失踪了这么久，但是家里却没一个人主动联络过我，再结合之前的调令，傻子都能发现问题……”
“哈哈哈哈哈哈你说得也是。走吧，去沙发上坐。”
“波姐。”
“嗯？”
“谢谢你刚刚替我解围。”
艾维斯·波愣了一下，随后凑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知为何，这个动作让陈伍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南希雪。
“我就知道，还是少年你懂礼貌，说话最讨人喜欢！”
……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