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所以说，「任人调度」他们凭什么把我的同伴们关起来？这样搞，文华市的区域治安该怎么办？”
陈伍和艾维斯像是两个对弈的棋手，互相面对着面坐着。
艾维斯·波的表情十分凝重：
“……你说得对，我也没想到他们会采取这种办法来针对这一次的调查。先说结论吧——现在我们已经可以基本确定，这一系列的人口贩卖事件，和毕奥餐饮公司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但可惜的是，此次联合行动，目前看来，应该算是彻底失败了。”
陈伍面如死灰，他沉默着，对这个少年来说，这个消息除了让此时已经绝望的他更加绝望外，没有任何作用。
见陈伍不吭声，艾维斯·波继续说道：
“首先是苏可欣他们小组，这一组的任务是蹲点可能会被抓走的「易瞳者」，原本是指望他们可以顺藤摸瓜，但是，在逐级向上查询的过程中，因为其中的一个新上任的小头领的情报缺席，所以没有办法继续调查。”
陈伍呆滞了一下，心里还在盘算着她说的是通宪华，还是那个试图抓走安戈菈的失禁男，但艾维斯已经接着继续讲了下去：
“然后是你师父她们，她们和苏可欣各自负责一进一出，我原本是想让这两位通过不断捣毁销售端来进行协同探查的，但是对方的情报反应速度也相当的快，几乎立刻就停止了近段时间堪称猖獗的贩卖活动，导致这边也无法继续进行。”
“那，你们是怎么查到这一切和毕奥餐饮有关的？”
“这就是冬川阳麦……哦不，准确地说，也是大家协同下来的功劳了——冬川阳麦和徐一斩这两个人是负责针对「ACG」内部进行调查的，因为此前有前两组对贩卖活动进行了严力打压，因此她们先是抄底了李文忠，从他那里拿到了一份嫌疑名单，然后再针对近期可能有购买「易瞳者」的可疑目标进行调查，最终锁定了毕奥餐厅。”
陈伍思索了几秒：
“也就是说，因为贩卖渠道无法使用，所以再想要买到「易瞳者」就必须要走一些VIP的渠道，所以才能查到这个结果，是嘛。”
艾维斯点头。
陈伍：“那为什么查到之后不直接去毕奥进行调查？这可是证据确凿的罪行啊。”
艾维斯·波长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问题所在——你可能还不知道，在文华的「易瞳者」主力几乎全员消失的期间，出现了严重的「阿里曼」灾害，导致了极其惨烈的损伤，因为本次行动原本就是瞒着其他机构秘密进行的，为此「任人调度」以擅离职守的罪名将文华市的全部关了禁闭——现在的文华的治安由「任人调度」所派的人员维持。”
陈伍：“有损伤报告吗？给我看一下。”
“「世界之窗」刊登过，我给你找找。”
艾维斯·波在自己的手机上翻找了一下，然后交给了陈伍。
陈伍静静地看着报告上关于此次「阿里曼」灾害的内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个「阿里曼」我之前见过啊，「黑潮」，明明已经消灭了，为什么又会同时出现在这么多地方……”他沉默了两秒，“这也太巧了，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卡得这么精确，这「阿里曼」简直像是有人故意挑在这儿放得一样。”
他看到艾维斯·波一脸认真的表情，顿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真的吧。”
然而艾维斯没有回答陈伍的问题，反倒是反过来问陈伍：
“看你的样子，你好像完全不知道此次的「阿里曼」灾害。”
女人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吓人，一改之前一直以来给陈伍带来的那种亲切的感觉，仿佛一位完全陌生的路人，带着审判的目光看着陈伍。
陈伍被艾维斯·波的这副模样弄得有些紧张了，他也知道艾维斯为何会如此警觉：
“我当时正在昏迷中嘛，肯定不知道哈哈……”
陈伍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糊弄过去，以此来显得自己不那么可疑，但是艾维斯·波好歹也是身经百战的督察长，不可能被他这么一点小伎俩就骗过：
“这我当然知道少年，我想知道的是，你究竟是为何而受伤……”
陈伍：“你是在怀疑我什么吗？艾维斯督察长。”
“我只是在确定你是否还值得信任，少年。”
女人的眼中陡然亮起了光芒，这让陈伍也顿时紧张起来，但他却没有做出战斗的准备——对手可是全「易瞳者」实力排行第三的「神迹」，他深知如果自己此时作出了过激举动，后果一定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
陈伍就这样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艾维斯·波，听着面前被人们称作「神迹」的女人继续对他的问询：
“其实在你昏迷期间，我因为好奇，用「命名系统」查询过关于你的能力反应——记录显示，你在联合行动开始，直到本次「阿里曼」的事件结束期间，多次在各地使用过能力，尤其是在「阿里曼」灾害的当天，使用频率尤为频繁，但那些地方并没出现过「阿里曼」的目击报道。”
陈伍只觉得艾维斯·波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窒息，他算是想明白了为什么她今天要特意来这里跟自己说关于本次行动的事情了——其实都是幌子，联合行动已然失败，如果没有补救方案需要他执行的话，就算跟他讲清楚了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也毫无意义，艾维斯·波的真实目的就是来查他的底的。
如果「任人调度」口中的擅离职守是借口，那么真正来查擅离职守的人其实是艾维斯·波，陈伍也明白她为何要来调查此事，就是为了对这次的任务失败进行追责，好向她的上头交差——毕竟，陈伍作为南希雪的替代主力，在最需要他镇守文华的时候没能在场，这才是让「任人调度」的阴谋得逞的原因，如果让艾维斯知道自己还不是因公受伤而无法参与讨伐，那他陈伍这回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楚了。
艾维斯·波：“为了得知你到底是为什么如此频繁地使用能力，所以我又扩大了筛选范围，结果发现，你和一位未记录在案的「易瞳者」反应纠缠了许久。”
（她是指的是北冥犹未雪。）
陈伍想到……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从刚才开始，他就在全力思考自己应该如何做出解释。
艾维斯·波：“如果你说，你是和某位「易瞳者」发生了争斗，那还好解释，但关键是……”
艾维斯·波这回直接站了起来，这让原本就很有压迫感的她显得更加令人喘不过气：
“我扩大了搜索范围之后，竟然还发现，你的能力反应还在前一天在长江入海口出现过，并且……”
艾维斯的话让陈伍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原以为艾维斯只是查看了蓝岭的「命名系统」所记录的千湖省内的信息。却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这么细致入微，竟然连周边其他省份的「ACG」也一并去调查了一番。
也难怪她隶属于负责对组内纪律和违规行为进行调查的组织，不用她说，陈伍都知道她接下来要问的内容是什么了：
“陈伍，你能不能解释解释，为何你的能力反应会和去年蓝岭中记录过的安戈菈·曼妞以及通宪华的能力反应混在一起？”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陈伍的大脑已经闪过了无数的解释，但是没有一个解释是可以完全将一切都解释通的。
难道要在这里承认自己和安戈菈·曼妞以及「寒武纪」有关系吗？或许他可以尽量试试说服艾维斯让她相信安戈菈是好人？
（不不！绝不可能，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对策督察」，和「独立派」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再加上，「寒武纪」的战略方针从来都是推翻「ACG」，安戈菈自始至终都没有改过她的初心，我也不可能让艾维斯·波相信安戈菈·曼妞是个好人。）
所以这里的选择只能是想办法撒个谎糊弄过去，可是上哪里去找这么天衣无缝的谎言，才能解释清楚自己和安戈菈·曼妞会一起出现在远离文华的地方呢？
俗话说，真假参半的谎言才有信服力，陈伍在这里首先想到的就是……
“呃，是这样的，我身边有一位「易瞳者」朋友，她失踪了，然后我觉得，可能和这次的人口绑架案有关，但是怕影响你们的进度，所以，在私自进行调查……”
看到面前的艾维斯·波还是一脸怀疑的表情，看来自己的谎言功底并不是那么优秀，这下陈伍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编下去了，他只觉得面前女人的表情好像像是在无声地嘲讽着他，并对他说着类似于“编，继续编”之类的话。
“呃，在调查的过程中，就是，那个，呃，安戈菈·曼妞她……突然……”
“突然？”
艾维斯的眉毛都快挑到天上去了。
“突然…呃突然…出现。”
“突然出现？”
艾维斯重复着陈伍的话头，陈伍只觉得自己此时紧张到心脏都快要被他从嗓子眼里吐出来了：
“怎么了吗？”
他苦笑着看着艾维斯·波。
但谁知艾维斯却是一脸认真地思考了几秒，然后突然一拍脑袋：
“那就都解释得通了。”
陈伍又傻掉了。
（啊？解释通了？这就？）
艾维斯·波坐了下来，眼中的杀气也全然消失：
“如果说，安戈菈·曼妞具有瞬间移动的能力的话，那一切都能解释清楚了，我没猜错的话，你肯定是在调查的过程中被安戈菈·曼妞抓走的吧。”
陈伍根本不知道艾维斯在瞎分析些什么，只能装作十分积极的样子，跟着附和道：
“嗯嗯！”
“果然”，艾维斯朝沙发的靠背上躺了下去，“之前就听师姐说过，你的能力和安戈菈·曼妞同属一类，想必她为了提高自己对「超越」的理解程度，肯定对你十分感兴趣，听说之前她就曾公然去你们「统合」的公寓里绑架过你？”
“对对对！你说得对！是有这回事！”
“哼，果然，你这一身伤肯定也是安戈菈·曼妞和通宪华这两个混蛋打的吧！”
“哎！波姐，这你可说得不对，我来纠正一下”，陈伍觉得要是自己一味附和未免太假，所以才故意打岔，“我这一身伤是被后面那天的人打的。”
“他们还派人来追杀你吗？”
“嗯哼！是啊。”
既然艾维斯给了台阶，那陈伍也索性不要脸到底了：
“安戈菈和那个通宪华对我严刑拷打想问出我关于「超越」的事，但是关键时刻，我弄沉了他们的船，结果安戈菈带着我回到了文华想要继续审问，却被我用能力逃走了，她不甘心，所以就派人来追杀。
“哦，我说难怪，一般「易瞳者」决斗怎么会挑在居民区这种地方打起来。”
“反正，我最后打败了追杀的人，但是自己也受了很严重的伤，本来想回来跟大家报告的，但是却发现家里一个人没有。”
“哎，那我后来看到了你的反应又出现在了别的区，直接去医院就好了啊，你跑那么远干什么？”
陈伍显然动摇了一下，表情也瞬间黯淡了下来。
只有这里，只有这件事，他没有办法说谎……
“对不起，波姐……这个理由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啊！”
艾维斯·波一脸殷切地看着他，看起来已经完全对陈伍放下了警惕。
“没什么……只是单纯的一些不好的回忆……但是你放心，绝对不是和「寒武纪」的人有关，你只要查一下就能发现，对方应该是记录在案的「易瞳者」……啧，也可能不是……”
“什么意思？”
陈伍看着艾维斯·波，眼底似乎隐约有些晶莹：
“说白了……和「宏末科管」或「任人调度」有关。”
陈伍说道。
此话一出，艾维斯·波沉默了许久才接话：
“陈伍，你是不是找到了你朋友所在地的关键线索，所以自己去营救，但是对方是「宏末科管」或「任人调度」的关系户，所以没能……”
“好了，波姐，我有些累了。”
陈伍站起了身子，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
“你要是想留着的话没有关系，我先进屋睡了。”
说罢，便将自己的门紧紧地关上了。
只留下艾维斯一个人在原地沉思：
（陈伍刚才那副态度，看起来不像是说谎，如果说，他那朋友的失踪真的和这次事件有关的话，那那个“关系户”也一定和人口贩卖脱不开关系吗……）
……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