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面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莱恩无力地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经历了漫长的战斗,数百次的死亡与重生,不仅仅是身体,连精神都已经疲倦到了极限。
在与拉尔夫数不清的交锋中,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方法,但是却依旧无法战胜对方。
“已经无力再战了吗?”拉尔夫看着毫无防备地躺在自己面前的莱恩,即便是与莱恩战斗过无数次,他的身上依旧没有半点伤痕,从头到尾都是那副冰冷的摸样,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几乎未曾改变过。
“可恶,难道就没有任何打败这个家伙的方法吗?”咬着牙,莱恩右手握成拳,一拳头捶在破碎的地面上。
因为过度用力而擦破皮的拳头,流出的血一滴滴地滴落下来。
虽然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与对方在实力上的差距,但是像这种拼死也无法伤到拉尔夫分毫的情况,竟然在这数百个战斗回合中持续不断地发生,这种一面倒的战败使得他无法忍受,甚至开始痛恨自己的弱小。
强烈的挫败感和无力感持续徘徊在莱恩的脑海中,不过这也并不能怪他,想必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变得像他这个样子。
“你知道试炼的含义吗?”
一步步走上前来,拉尔夫挥动起手中的剑,剑身随着他的挥动发出蜂鸣一般的金属震动声。
一道极凄厉的风压袭来,被莱恩几个翻滚机警地躲开,刚才自己所躺着的地面裂开一道可怕的缝隙。
踞膝在几近崩毁的地板上,要是刚才他没来得及躲开的话,恐怕又要多死一次了。
在任何时候都不要轻言死亡,因为,死亡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莱恩充分地明白了这句话所代表的意义,死的感觉是那样的空虚冰冷,每当意识渐渐开始消失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感觉。
“普通的生铁在锻造的过程中,除了要经过火焰与冷水的淬炼之外,也要在铁毡上经过铁锤的反复锻打,如此这般才能够拥有坚韧的材质与锋利的刃,就好像我手中的这柄剑。”拉尔夫伸出手指轻抚剑身,指尖所到之处皆有翠绿色的光从银色的金属中渗透出来,那个样子就跟生物起伏的呼吸似的,仿佛这剑是有生命的一般。
“世间万物皆有灵,无论是草木、动物、还是没有生命的物体。”在闭上眼睛的同时也摊开双手,拉尔夫像是在感受着什么似的轻声说道,环绕在他身体周围的风精灵也因为他这样的举动,而变得渐渐能够看得出那半透明的绿色形体,那柄长剑在风精灵的低语中漂浮在了半空之中,剑身上凝聚了越来越多的光斑,以至于原本是银色的金属都变成了半透明的样子。
“与自然界一切蕴藏在事物表象之下的灵沟通,借助对方的力量来帮助自己战胜眼前敌人,这就是我们的战斗方式。在我眼里,你就像是一块未经锻炼的生铁,而之所以要为你准备这一场的试炼,就是为了要让你通过无数次战斗的洗礼,从中学会如何真正地使用隐藏在体内的力量。”拉尔夫如此这般说道,眼神却瞥向挂在莱恩腰间的神之默示录。
这么好用的武器,给莱恩这个的小子简直就是太浪费了,要知道当初艾伯特进入世界树迷宫取走它的时候,可是花了好一番的功夫才好不容易从里面出来的。
原本神之默示录就是属于精灵族的东西,既然当初拿走它的艾伯特都已经不在了,就算他现在把这个东西收回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不过对于莱恩来说,这就相当于是父亲的遗物,想要这么做的话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所以还是算了吧,如果他能够学会如何去使用的话,就当作是对当年那件事的报答也未尝不可。
“父亲当年也做到这一步了?”莱恩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拉尔夫用类似于附魔的手法,将大量的自然之力灌注如剑身之中。
“没错,他不仅有很强大的力量,而且也十分懂得如何去运用这股力量。”拉尔夫低垂着眼。
“力量吗?”对于他刚才的那一番话,莱恩感到有些不解。
可是我明明不了解自己的力量,更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去使用。
“其实你跟你父亲一样有着特别的力量,但是这两股力量之间却并不太一样,相比之下你的力量更像是来源于你的灵魂深处。虽说是与生俱来的,但是却并不像是继承自你父亲的力量那么简单,这是一股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未知力量,我不能告诉你它将会带给你什么,我也无法预知这股力量究竟会影响你多深,或许有一天你明白这股力量对于你的含义。而在此之前,你只能慢慢随着时间接受,并且学会去运用它。”拉尔夫的表情像是在叙述着一个古老的故事,他虽然的眼睛虽然是在看着莱恩,瞳孔却像是没有焦点一般让人感受不到那种被注视的感觉。
很快地,漂浮在他摊开的双手之间的细身剑,在大量凝聚的自然之力中逐渐模糊了形体,化为一阵翠绿色的风消失在了拉尔夫的双手之间,但是却并没有真正地消失不见,而是混入到充满了整座暴风之塔的风精灵之中,围绕着他们两个人的周围旋转着。
站在不远处的莱恩也感受到了这股迎面吹来的微风,随着微风传来的是淡淡的香味,那味道既不是水果香甜的气味,也不是什么优雅的花香味,那仅仅是风的味道。
清爽、自然。
就好像弥漫在空气中的自然之力,所带人的那种感觉一样,让人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只能够感觉到那种香味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散。
最后那股翠绿色的风回到了拉尔夫的身边,变成了很像是龙卷风的那中锥形,紧接着一个耳朵看上去像是翅膀的女孩子从那股旋转着的风里面出现,露出来上半截身体的女孩子从后面很亲密地搂住了拉尔夫的脖子,软雪般晶莹剔透的脸上带着那种近乎圣洁的微笑,垂落下来的那一头翠绿色宛如波涛起伏海浪似的卷发,在风中就如同树叶一般轻轻摇曳着,眯起的眼睛正注视着眼前的这名少年。
那一瞬间,莱恩整个人愣在原地。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些兵器有着属于自己的灵魂,当使用者学会如何与蕴藏在武器之中的灵交流时,在某些时候他们就会用这种灵体的形态出现。”在说这句话的同时,拉尔夫和身后的那个女孩子同时伸出手,可是当他们两个的手即将触碰到一起的时候,拉尔夫的手却意外从女孩半透明的手掌中穿过去了。
“只要有能力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么总有一天你也能像这样看见兵器中的灵体,比如说此刻正挂在你腰间的那把神之默示录。”
“什么?”莱恩往后退了一步。
“没什么好奇怪的,神之默示录原本就是从世界树中诞生的宝物,是这颗星球自我意识的一部分。原本没有固定形态的神之默示录,在认可了某个人之后就会随着所有者的想法变成最适合对方的形态,直到使用者死亡之前都无法被除了拥有者以外的任何人使用,看来这一点你父亲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拉尔夫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他身后的那个兵器化成的女孩子,脑袋一直亲密地靠在拉尔夫的肩膀上,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什么,可是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是这样的吗?难道我过去一直在做的那个梦,也是来自于神之默示录中记忆的一部分吗?
“拉尔夫,告诉我……”
“兵器在化为灵体形态的时候,会消耗掉使用者大量的魔力,所以闲谈就到这里吧。”打断了莱恩刚刚想问的问题,拉尔夫低声念了一段莱恩听不懂的精灵语,然后他身后的那个女孩子就朝着莱恩微笑着挥挥手,很快地就化为一阵翠绿色的风,又重新变回了原本兵器的摸样。
虽然他的战斗技巧依旧像以前那样不太成器,不过已经比一开始的时候要好很多了,果然是连续死过几次之后也开始学着变聪明了吗?接下来就需要再稍微提点一下,然后再看他究竟能够从中领悟出什么了。
“你闭上眼睛感受一下周围的风元素,试试看能否控制元素精灵的行动。”丝毫不顾莱恩一脸想说些什么的表情,拉尔夫突然就像是在下命令似的很严肃地说道,于是莱恩立刻被吓得只好马上闭上双眼,用尽全力去感受身边的风元素。
风的声音轻轻撩过耳际,在一片黑暗之中,莱恩却能够很清楚地“看”到风精灵所在的位置,他向前伸出自己的右手试着去感受这一切,手背上的纹刻顿时就因为他这样的一个举动,散发出翠绿色的光芒来,大量如同萤火般的光斑一点点聚拢在他的手掌上,使得光芒的亮度变得更加耀眼。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小子跟他的父亲一样,也是被盖亚所祝福的体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之前他在战斗过程中所表现出的,快速的身体恢复能力和对自然之灵的灵敏感应,这一切就完全可以解释了。
当莱恩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伸出的那只右手上的时候,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体内宛如河流般流动的魔力,正在向着手背上的纹刻汇聚,黑暗中也随即显现出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银蓝色河流,而河流最终汇聚的地方就像是一面翠绿色的湖泊,原本激荡翻滚的魔力在注入这片静谧的湖泊之后,居然也变得平和下来。
左边的耳边仿佛有什么人在说话的声音。
轻轻的从耳际飘过,听起来像是风的声音。
然后莱恩很快就意识到,这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声音,而是有人将想法直接传进自己的意识之中,那段听不清的话语是直接在自己的意识之海中响起的,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就好像有人进到你的脑子里一样。
紧接着,在黑暗之中出现了幻象一般的景象,大片的黑色像剥落的蛋壳一般破碎消失,莱恩只觉得脑海中传来一阵轻微的眩晕,这种感觉来得很快去得也很快,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像是进入到了梦境之中一般,眼中的景象变成了一个无比广阔的空间内部。
这个的空间与莱恩之前见过的魔法空间相比简直就是大到出奇,而且空气中弥漫的自然之力还把这广大的空间照得透亮,身边到处都是漂浮在半空中的石头平台和每处平台之间彼此互相连接的阶梯,而自己所在的位置就是一块漂浮在半空中的土地上,连脚下踩着青草的感觉都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到完全不像是在做梦。
“这,这里是……”莱恩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轻轻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脸,居然也会感觉到痛。
奇怪,我不是在做梦吗?这里到底是哪里啊?
就在这时,身后一片翠绿色的耀眼光芒亮起,当莱恩因为好奇而转过身时,仰起头,他看见了头顶上位于神殿最中心处的那个正向外飘散出大量自然之力的地方。
那是一扇由刻着无数咒文的水晶所构成的环形传送门,整个的形状看上去很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在门所连接的另一端的那个空间里,隐约可以看见半透明的一大片枝叶中飘散出来的自然之力,而当莱恩看到这里的时候他马上就明白了自己如今所在的地方。
“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这里就应该是精灵族圣地中央的那座白色殿堂的里面。那么,在那个巨大的传送门对面的,就应该是传说中的那棵连接了六个世界的世界树尤加特拉希没错了。”联系到之前见过的那座白色殿堂的样子,之前的种种猜测都指向这样的一个结论。
可是,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