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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空中学,C市最受争议的私立高中。
这里的学生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暴力倾向。
而这显然是句废话,一脚踩死只蚂蚁从严格定义上也属暴力,可就连三岁小孩也能轻易做到。
这里所谓的“暴力”可决不是那种低级程度,如果不赌上自己的生命、热血和尊严,便只能像只缩头乌龟苟延残喘下去。
这就是这所学校所独有的“适者生存”。
一脚将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家伙踢出学校大门外后,“他”的身体在半空中回旋着。
身体好轻,刺出去的拳仿佛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
“他”侧身闪过一个胖墩的勾拳,右拳随着旋转的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一记上钩拳以4718.35牛顿的力度挥击在胖墩肚子上,胖墩好似被一脚踢飞的皮球般在空中旋转两周半后,不偏不倚地砸到学校大门标识的黄线之外。
倒下的胖墩旁站着十余个少年,年龄和学校里的高中生相仿,应该是这一带的不良吧。
“可恶!”
站在那团倒地肥肉旁的金发小混混从裤兜里掏出一把蝴蝶刀,他熟练地甩开刀刃,冷兵器的刀刃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他”只是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对手,唯一与刚刚不同的是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如猛兽般锐利,与这种眼神对视上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口凉气。
“去死吧!”
似乎刚刚判断出近身战不是对手的金发少年将手中的蝴蝶刀像匕首一般投掷出去。
啪的一声。
咣当!
还没反应过来,匕首已经被打落在地发出金属鸣泣的声音。
再一看“他”的右手延长出一部分透明的薄物,要说那是小刀质感未免过于脆弱。
“他”右手握的是一把三十厘米长的塑料格尺。
“什么!”
金发少年瞪大眼睛像看到空中花园般不可思议。
以一把塑料尺就非常自然地弹开了疾驰在空气中的匕首,这已经是堪称无人能及的神技了。
面对着口眼大张的挑衅者和围观者,“他”像甩掉血迹似的扔掉手中的尺子。
“热好身了吗?杂碎们。”
就在前来闹事的小混混目瞪口呆时,“他”冷冷地提出了询问。
“混蛋,大伙们一起上,就不相信他能同时对付我们这么多人!”
小混混中其中一人大叫着,这股激动的情绪迅速传染给其他人,他们冲上来围成一圈像饿狼一般扑向中间的“饵食”。
“哼,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那就久违地陪你们玩玩吧。”
毫不恐惧地静静呼吸,“他”简短低喃了一句。
不良少年们大嚷大叫着一齐动起手来。
太天真了,如果单纯抱着人数上的侥幸,迎接他们的将是如子弹般刺出的拳和大镰刀般横扫空气的下段位踢击……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极度夸张且不可思议的事。
就像一拳把一个200斤重的肉球打飞到天上,可别和我说什么“开玩笑吧,怎么会这么夸张!”之类的话,这就是我刚刚看到的,没有吊钢丝,没有加任何视觉特效,直接以名为“现实”的影像放映在我的眼前。
这个,应该就叫做真实了吧。
几分钟后,在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静谧里,“他”——金成堂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原地。
周围的混混们现在无一例外地昏倒在学校大门外的空地上,一个压一个罗成一座失败者的小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吃惊地自言自语。
我并不是没看到眼前的一切,只不过大脑还在本能地麻痹着理性的神经。
“暴力团。”
老郭唐突地开了口。
“你说咱们学校有类似‘暴力团’这种组织?”
“别胡扯,我可没这么说。‘暴力团’是那群来学校惹事的不良少年的通称,这种事情在咱们学校也并不少见。毕竟学校在社会上的名声一直是褒贬参半,外界也有传言说在咱们学校图书馆三楼以上的都是怪物。所以总有一些盘踞在附近的不良前来挑衅,本来这一片的不良少年就很喜欢分帮结伙,一伙被打败更激起其他团伙的斗志,为了证明自己团伙的实力,他们私下就把打倒咱们学校图书馆三楼以上的学生作为‘谁才是这一带老大’的衡量标准。据说最近有些不良团伙甚至也远征到此,不过话说回来那也只不过是一群血气方刚只会用拳头说话的无脑儿而已。”
“处理那帮家伙很麻烦吧。”我随口说着,向前迈开步子。
“那些都只是开胃菜啦,真正残酷的是图书馆各个楼层之间的争斗,每周特定的时间这座图书馆中的格局都会产生些微的变化。”
“什么意思?”
“原因不是明摆着吗?低楼层的同学想占到高楼层的席位,而楼层高的学生则要守住自己的席位,在此基础上继续向更高的领域挑战。在这里只有一条规则——限时淘汰制,不同楼层学生们在规定时间段内展开争夺楼层的大乱斗,时间一到,被打到低层的学生就要在低层忍受一周,而留在高层的学生则可以继续享受高层的学习环境,简而言之,就是纯粹的竞争制和淘汰制。”
“哦,不过也就是这么回事嘛。”
我继续向学校门口走着,并不是为了凑热闹,只不过刚跑完五千的身体强烈要求补充水分所以要去门口的自动售卖机买瓶运动饮料解解渴而已。
“我呢,既没有想挤进那种‘上流社会’的欲望,也没有为区区一个座位而赌上性命的觉悟……呃!”
极短的一瞬间,不经意与站在学校门口的那个家伙对视上,深褐色的眼瞳冷酷地燃烧着,让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但也仅仅只有一秒,那家伙便转过身向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他,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好像是……
“啊!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
我伸手指着那家伙的后背毫不顾虑地大叫起来。
这家伙,就是昨天一脚把我从图书馆三楼踢出窗外的凶手,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全身每一根汗毛都竖起战意。
“他”背对着我停住脚步。
本来正欲离开的学生们目光再一次齐刷刷向这里聚来,看来他们是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下一场战斗吧。
周围的气氛迅速紧张起来,第二波战火随时都可能拉开序幕。
“喂!阿明,你在干什么?你想找死吗?”
左臂被人用力向后拉着,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我就这样重心后仰着被老郭强行带离战场。
“喂!喂!你!”
“他”在被挑战未遂的场地上安静地走开了。
还未到时候,深深刻在眉宇间的皱纹和若有所思凝视着地面的眼神,“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现在为时过早,就算在这里交手还是太便宜他了,可以的话希望他能来图书馆三楼,到那里再进行一场光明正大的争夺战。
如果经过一定程度的训练的话,他手否能成为会让自己满足的对手,甚至是满意的伙伴呢?
“他”拼命压抑着内心期待与兴奋的情绪,面无表情地消失在围观者的视野中。
整个画面被括在一扇玻璃窗内,一名男子站在图书馆四楼的落地窗前观察着校门口发生的一切。他有着过于成熟的冷峻气质,如果不是胸前佩戴着校徽,很容易会被误认为成年人。虽然冰冷的面部不夹杂任何感情,但那无框眼镜下的冷静判断事物的双瞳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楼下空地上被人强行拉出战场的某个低年级学生。
“哟,大哥。”
隔着空气一声充满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是说了在学校要叫我‘学长’吗?”
“我讨厌‘学长’这种统一的叫法,明明是亲兄弟,在学校却要一声一声‘学长’这么叫着。”
站在男子身后的学弟撅着嘴不高兴地反驳,虽然在他身上也有着和哥哥类似的超越年龄的成熟气质,但与站在身前的哥哥一比,仍稍显稚嫩。
“住口!我要你这么称呼我是不想让其他人认为,因为你是我的弟弟我才一直留你在四楼的。”
双眼仍注视着窗外,但平静的话语中已经蕴藏着些许怒气。
“是。”
似乎被哥哥的威严所屈服,身后的男子用谦恭的话回应道。
“学长,你刚刚好像很在意三楼的金成堂,他有什么问题吗?”
“暂时还没有。”
男子用着冷静到不屑的口吻回答着,“不过这两天他反常的举动让我有点在意。”
“怎么?”
“对冲上三楼的菜鸟亲自出马并使出全力,而打发校外那群杂种竟然也亲自动手,这不是他一贯的作风,金成堂这家伙究竟在想什么?”
“学长多虑了,在我看来都只不过是例行公事,三楼那几个杂碎于我们而言只不过是我们饲养的‘看门狗’,就算偶尔爬起来吠两声也不过是条狗而已,量他们也没胆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是吗?”学长淡淡地说着,“但如果有一天这群看门狗要反咬它的主人一口怎么办?”
“那……”
“学弟”露出一丝阴狠的微笑,“那几只看门狗的死期就要到了。”
“学长”转过身冷冷地注视着“学弟”,忽然他嘴角闪过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可别让我失望啊,雪男。”
两人交换了笑容后,“学长”独自沿着富有设计感的走廊缓缓地踱入客厅中。
雪男出神地站在原地,目光停滞了几秒。
不知有多长时间,三年还是五年,已经记不清了。
身为“哥哥”的他一直未曾对身为“弟弟”的自己展露过一次笑容。
原来,看到哥哥的笑是这么开心和满足啊。
“所以,请一直看着我,一直对着我微笑吧,哥哥……”
雪男将右手放在胸前如祈祷般独自低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