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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蚀的金属在脚下沉闷作响。
踩着早已停滞的扶梯又向上踏过了几阶，将手暂时放在扶手上的艾丽卡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了围挡之外。
远离广场的楼层之间空荡了许多，只有被天顶分隔的片片月光还在不变地投洒而下，静止般地映衬着半空垂挂的装饰。
（之前的歌声应该是在这边吧……现在一点声音都没有，这里这么大，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无奈地叹出了一口气，她抬起头，扫视起了高处冷寂的楼层。
如此宽广的面积，就连走上扶梯所需要的时间也变得漫长了起来。
（还有这么多层，难道要一层一层找吗。）
想到这里的艾丽卡有些迷茫。
片刻之后，她抬手在眼前呼出了个人面板。
和之前一样，全息的浮窗上除了灰烬的徽标外没有显示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应该只是幻觉吧，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在……）
一股失落感传来，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前进动力，关闭窗口一言不发的艾丽卡挪动着步伐，将身体靠上了面前的扶手。
（明明这里已经没有黯尘了，结果还是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队长他们怎么样了……我还能，回去吗……）
眼前的光景一成不变，茫茫的月光仿佛让一切都只剩下了单调。
放空视线的艾丽卡望着苍白广阔的半空，漫无目的地，她的目光落向了布挂在楼层间的一些早已凋零的花饰。
（如果能回去的话，给队长买束花吧，到时候选个好看的颜色包起来，队长一定会开心好几天的，花的话，就选……）
思绪未完，一阵熟悉的振翅声打断了她的思考，等到回神的艾丽卡转过头，不远处划出些许绿芒的黑影已经飞向高处，又一次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是之前的鸟吗……好像飞到上面了。）
确认着对方的去向，皱起眉头的艾丽卡贴靠着扶手努力偏身向着上方楼层看了几眼。
（刚刚应该没看错，就是在上面。）
没有再多停留，为了不跟丢唯一活动的存在，回身的艾丽卡加快着脚步，尽量小心地登上了所剩不多的阶梯。
更高处的景象很快显露，大致向着四周望过了一眼，艾丽卡转过身，沿着玻璃围栏继续寻找起了对方的踪迹。
尽管眼前廊道上漫盖的月光已经在晴朗的夜晚下足够明亮，但与宽阔的场景相比，被照亮的只能算是外围的一小部分。
（奇怪，飞到更里面了吗……）
尘灰无法掩盖玻璃围栏上映出的余光，扫视着在长道上走出了一段距离，她转头看向了廊道旁向着半空扩展而出的观光区域，一并斜折而过的围栏之间，有一处用于休息长凳。
上面是空的。
（又跟丢了……）
沉出一口气的艾丽卡瞥了瞥嘴，渐渐慢下了步伐。
（故意飞来飞去什么的，根本就是在捉弄我吧，就算我都这样了也不打算放过我吗……真是哪里都一样的世界啊。）
又缓慢走出了一小段距离，心情有些低落的艾丽卡彻底停下了脚步，随后向着旁边自顾自注视了一会，她转过了身。
就在这时，一阵哑鸣突然从她的身后响起了。
惊觉的艾丽卡回头看去。
很快，她敏锐的目光在廊道的光影间找到了一点绿芒。
和之前不同，这一次的对方并没有立刻飞离，而是收敛着漆黑的羽翼静静站在一处矮台上。
（是乌鸦？这次怎么不走了，是刚刚过来的吗……不过，那个眼睛……）
注意到了对方幽绿的眼芒，有些疑惑的艾丽卡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稍晚才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开始了接近。
放缓的脚步此时在四周寂静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是否被响动惊扰，还未等双方的距离进一步缩短，眼前短暂停留的乌鸦重新张开了羽翼，接着振翅飞离了廊道。
察觉的艾丽卡连忙追赶着跑出了几步，她想要顺着乌鸦离开的方向更多地观察对方，但对方已经远去，一点点在洒满月光的楼层之间失去了踪影。
（又飞走了啊……）
空望着无物的半空，踏入紧邻又一处观光区的艾丽卡神情漫上了一阵沮丧。
随着她微抬的手臂放下，一片意料之外的白影出现在了她落低的视线中。
（什么……）
毫无防备受到惊吓的艾丽卡向后退出了几步，平复内心之余，她定睛仔细观察起了眼前长凳上静坐的背影。
即使楼间已经遍布了一片苍色，最为醒目的依然是那一头纯白的长发，分而不乱的发丝披落在对方白色黑绒领大外套的肩边，少许黑色骸骨纹理则作为了衣物的简单点缀。
（是……人？）
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迟疑的艾丽卡重新走近了几步。
“……你好？”
试探的话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知为何，相隔不远的对方仍然坐在原地，就像是没有听到艾丽卡的声音。
（奇怪，完全没有动……难道是那种人偶。）
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猜测的艾丽卡皱起了眉头，稍后确认了对方一直没有动作，她缓缓起步走向了对方的背后。
直到双方的距离已经足够靠近，她向着对方的肩边伸出了手。
就在她的手触碰到对方肩膀的刹那，一阵突然的颤动传递到了她的手上，察觉异样的艾丽卡想要收回手，然而同时行动的对方已经转头抓住了她的手臂。
双方的目光近在咫尺，正对着对方白发下略带敌意的红色眼瞳，以及那张年龄相仿的少女脸庞，一时无言的艾丽卡怔在了原地。
在她做出反应之前，面前的少女神情却是一变，像是察觉不妥般地松开了手，然后有些无措地默默偏回了身体。
“你……”
再次开口的艾丽卡晚了一些才将僵在半空的手臂放下。
“你是活人？”
和之前询问的场景一样，长凳上的少女依然沉默着，也没有再转头看向她。
为了能再次看到对方的面庞，轻移步伐的艾丽卡绕过长凳，来到了少女正面的身边。
由于角度的变化，对方敞开外套下的白皙皮肤与印有白色肋纹的黑色文胸也显露了出来，而除了白色的短裤，少女还穿着一双扣有黑色扣带的白色黑底短靴。
“没想到这里还有其他人在……其实我刚刚过来的时候你都听到了吧，我是因为叫你没回应才……”
更多是为了缓和气氛地说着，站在一旁的艾丽卡用余光观察衣着的同时也注意了一下对方的反应。
“如果有冒犯到你，那我向你道歉……不过，可以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吗？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路上也没有遇到其他人。”
发现少女微低着头始终没什么反应，感觉有些捉摸不透对方想法的艾丽卡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你能碰到我，也能看见我，肯定也能我交流的对吧？……不说话也没关系，既然你出现在这里，应该会知道这里的一些事吧？只要点头和摇头就好了。”
艾丽卡仔细看着眼前少女的侧脸，虽然没有等到对方的点头，但她好像从对方的神色中看出了一丝逃避。
“你能听见我说话的对不对，我不会麻烦你的，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比如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我还有机会回去吗？”
愈加微弱的声音很快被空荡的室内吞没，身边的气氛又悄然回归了最初的寂静。
大概是知道对方已经不会开口，身形停顿的艾丽卡缓缓落下目光，眼神中多了几分失落。
“我确实是已经死了吧，所以只能待在这里。”
“……你，还活着。”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艾丽卡低沉的话语。
这份意外的音色在她听来并不像对方气质那样冷淡，反而有些清澈和内敛。
“什么……你说，我还活着？可是我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感染了黯尘……你是在安慰我对吧。”
稍微睁大眼睛的艾丽卡抬头又一次看向了面前少女的眼睛，不过此时的对方已经错开了视线。
“没关系，我承受得住，能做到的事我都已经做了，队长他们也没有受伤，能看到这些我就已经不会后悔了。”
“你还活着。”
少女的话再次让艾丽卡的心中泛起了波动。
“我……真的没死？”
“嗯。”
“就算我的伤真的能治好……可是这里为什么没有黯尘，废墟里应该没有一点黯尘都没有的地方吧，而且下面还有草地，废墟里面怎么可能会有活着的植物。”
有些像是自说自话的艾丽卡回过目光，却发现一旁的少女已经看向了她的眼睛。
月光下的两人就这样相对，眼前的少女不再说话，只是不时会眨动那双红色的眼瞳。
安宁的淡光从对方的瞳孔边倒映而出。
似乎是感受到了某种答案，同样陷入无声的艾丽卡转头看了一眼楼层的围栏，在那之后，她紧咬着齿间迅速转过身，神情紧绷地向来时的方向奔跑了起来。
不过很快，一阵来自身后的急切呼唤停下了她的步伐。
沉默不语的艾丽卡回过头，原本坐在长凳上的少女已经起身跟出了几步。
“……外面很危险，你不能出去。”
这次对方的声音相比之前有了更多的担忧。
另一边的艾丽卡没有回身，在重新看了一眼远处来时的扶梯后，她的目光继续扫过，毫无停留地落至了高处。
隐约明白什么的少女想要阻止，但对面的艾丽卡已经先一步动身以更快的速度奔向了上行扶梯的位置。
微浮的尘埃间，艾丽卡的身影一闪而过。
这样一路不停地抵达了终点处的阶梯，连续登上几级发觉无法在短时间登顶的艾丽卡猛地在梯间踏跃而起，顺势启用机动飞向了上层的围栏边，随后是下一次向着更高处的跳跃。
几乎只是几次交替，身形灵活的艾丽卡就踏上了顶部的楼层。
紧跟发现了没有直接通往天台的路线，她环视着搜寻起了最近的楼梯间入口。
下方稍迟踏上扶梯的少女高高抬起头，想要捕捉对方的踪迹，然而再度动身的艾丽卡已经消失在了楼层的深处。
遥远的声音在楼内久久回荡。
直到黑暗中积沉已久的灰尘也纷纷落下，来到天台大门前的艾丽卡横抬着手臂，顶上了那扇没有上锁的厚重大门。
阴影一点点消失，微凉的气流夹伴而来。
最终，在这片褪去浑浊，无比纯净的月光下，缓身从门边走出的艾丽卡放慢脚步，远望着踏上了天台的地砖。
随之苏醒的感官带来了一种久违的感觉。
感受着迎面吹乱短发的夜风，稍后来到天台边停下的艾丽卡转动着目光，高高望向了下方无数低矮残破的废墟楼影。
还有一条看不到边际的道路与一架高耸的天桥从更远处的无垠荒野中横穿而过，为这片死寂之外带来了一种自由感。
（月华道路……）
伫立在风中的艾丽卡眺望着远方的某处。
似乎就是在等待着这一刻，她原本像是什么东西封堵的心底迎来了一股释然。
（等着我吧，队长，我一定会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