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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下好像没什么东西了。”
远远望着被一层更加浓重的阴影所覆盖的楼层，稍作观察的艾丽卡走下了扶梯的台阶。
“我们去前面塌下来的地方看看吧，如果那边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我们就回去了。”
停留的视线短暂转回，随后又落向了远处楼层塌落的位置。
先前那片来自上层的月光依然从裂口间洒落着，为远处的黑暗覆上了一层不一样的光亮。
“不过回去的话，是不是应该先找一个过夜的地方……”
两人的脚步逐渐会和，已经从扶梯旁走出了一段距离，想到什么的艾丽卡看向了来到身旁的艾希克斯。
“你之前都是在哪里休息的？”
视线的彼端，对方在一阵迟疑过后摇了摇头。
“没有休息的地方？就是随便在哪里都可以吗。”
话音落下，看到对方轻点下了头，陷入思考的艾丽卡转头扫视起了一旁垂挡着许多幕布的店铺。
“看来一会还要再去找一个好点的地方才行啊，说不定还要睡觉，总不能直接躺在地上吧……”
似乎没有明显重点的目光在幕布昏暗不清的文字与图画之间挪动。
就在这时，一阵回荡开来的振翅声引过了两人的注意。
等到停下脚步的艾丽卡转过头，那道随声音掠过楼外半空的黑影已经穿越了月光与阴影的交界，缀点着绿芒飞近了两人所在的位置。
“嗯？”
跟随视线的艾丽卡本能想要警戒，不过很快，她注意到一旁的艾希克斯横抬起了手臂，在那之后，将一阵微凉的气流带至近处的鸟影拍打着翅膀，降身稳稳落停在了对方的手臂上。
“……原来这只鸟是你养的啊。”
看到接下黑鸟的艾希克斯十分自然地迎上了目光，放松下来的艾丽卡走回几步，仔细打量起了面前的双方。
“不过说起来，它为什么……”
这样近的距离可以看到黑鸟羽毛的纹理与沟壑，以及那片幽绿的光在对方漆黑眼瞳中形成的回环。
“它是黯灵吗？”
“……黯灵？”
听到这里的艾希克斯有些疑惑地转过了目光。
“嗯……这个，要怎么和你解释呢……”
反应过来的艾丽卡将话语顿了顿。
“对，就是那天攻击我们的东西，你也是因为这个才说外面危险的吧，它是那种东西吗？”
静停的黑鸟偏动着眼瞳看向了艾丽卡，随着明白意思的艾希克斯摇了摇头。它振起翅膀，卷起一阵微风的同时不再停留地向着高处飞离了两人的视野。
“不是吗……那你有给它取名字吗？”
若有所思的艾丽卡继续问着。
像是在回想什么，另一边的艾希克斯沉默着转头看了一眼，接着将目光落向了先前黑鸟消失的方向。
“艾希克斯？”
“我……不记得了。”
“没事，走啦走啦，还有地方要去呢。”
察觉对方的神情又变得有些沉重，想要转移话题的艾丽卡拉过艾希克斯的手，带着对方在廊道上重新行走了起来。
“你应该还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吧，要我给你讲讲看吗。”
同行的途中渐渐松下了手，将视线跟向对方的艾丽卡笑了笑。
如她所想，眼前的艾希克斯给出了默认的回答。
“让我想想先从哪里开始说……”
一边思考着，她眺望起了四周废墟明与暗的光景。
“就从之前和你提到过的灰烬开始吧，其实准确来说，灰烬算是对我们的一种统称，虽然这么叫也没有什么问题，但称呼城市的名字会更具体一些，比如我来的地方就是一座名字叫绿都的城市，那里和这种废墟完全不一样，基本可以说是什么都有，像这样的城市灰烬还有很多，而且大部分环境都很不错，日常除了生活之外还能有很多娱乐方面的东西。”
稍加思索地说完，最后将视线移回的艾丽卡看向了身边安静听着的艾希克斯。
“你能理解的吧，这片废墟里其实还有很多没有被黯灵破坏的城市，也有很多人住在里面。”
两人的目光相视，然而面对艾丽卡的问题，另一边的艾希克斯却只保持着一副像是思考又像是在发呆的表情。
“所以到底是理不理解啦。”
没能读懂对方的意思，一时无言的艾丽卡皱了皱眉。
或许是察觉到了语气的变化，眼神中开始显出迟疑的艾希克斯欲言又止地偏开了目光。
“果然失忆的人会变傻是对的……有的时候真的猜不出你在想什么，明明顶着一张冷淡的脸，结果交流起来却总是呆头呆脑的。”
无奈的艾丽卡轻叹出了一口气。
等到她再次转过头时，一旁的艾希克斯正一如往常地看着她。
“我就知道，你听不懂就会看我，听懂了就会看别的地方。”
话音未落，眼神微变的艾希克斯很快移开了视线，紧接着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她红色的眼瞳又迅速抬回，这一次，她看到艾丽卡原本抱怨的表情开始漫上了沉沉的笑意。
安静的氛围中只剩下了两人的脚步声。
没有选择再开口，艾希克斯的神色与目光一同低落了下去。
“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啦，只是感觉你有点……单纯？就像……”
闷声轻笑的艾丽卡转头回忆着，稍后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会，她默不作声地将头偏向另一边，神情中多了几分阴沉。
好在身旁的艾希克斯并没有发现这一点，于是在片刻的静默过后，她的神情渐渐恢复了平缓，之后是些许的忧虑，直到最后完全放松，她将抬起的目光落向了前方的道路。
“嗯……我明天应该就要回绿都了，队长还在等着我，我不能在这里留太久。”
缓声说完的艾丽卡看向了身边的艾希克斯，此时的对方并没有用目光回应她。
“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艾希克斯。”
简单的话语很快散去。
若有若无地，对方的视线低了一些。
“与其一个人待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不如和我一起去绿都看看，那边可以做的事多到数不清，而且有我在，一定没有人敢欺负你的……当然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所以我能理解……怎么样，想的话就点头，不想的话就摇头。”
做好补充的艾丽卡仔细看着走在身边的艾希克斯，不知为何，对方只是落低着眼瞳，没有任何反应。
“应该是不好决定吧，好像确实是这样呢……突然有还没熟悉的陌生人说要和她一起走什么的……没关系，这个还不急，什么时候想说都可以。”
对话的不知不觉间，四周的廊道变得明亮了一些。
听着开始断断续续在脚下响动的玻璃碎声，有所注意的艾丽卡转过头，她的目光挪过不远处塌沉的楼层残骸，一直抬向了高处的断层。
眼中的空洞跟随着两人的脚步慢慢放大，半空虚实的月光遥遥倾落，在四处由围栏破碎而开的玻璃间反射着，与先前的俯视相比，只能仰望的视角多了一份渺小感。
“从这里看好像还挺高的。”
已经接近了巨大层骸的近处，沿着边界绕转步伐的艾丽卡回落着目光向四周扫过了几眼，然后默默看向了身旁的艾希克斯。
对方似乎正看着她身后的某个方向。
也许是感受到了来自艾丽卡的视线，轻眨眼瞳的艾希克斯稍晚对上了她的眼睛。
没有言语的艾丽卡转过身，眼前正与残骸相邻的是一座外围玻璃已经破碎大半的店铺，渐深的黑暗中，隐约能看到边侧的货架以及中心排放了许多褪色彩盒的环形展示台。
“那是，礼品店吗……我们进去看看吧。”
缓步将视线在中心的展台上停留了一会，转头示意身后艾希克斯的艾丽卡重新加快了脚步。
照落的影子与黑暗无声交融，一点点躲避着散落成片的玻璃，前后间隔不远的两人踏进了店铺。
“没想到你会对这种地方感兴趣，我还以为在你眼里看什么都是一样的呢。”
环顾着在最近的货架边看过了几眼，喃喃的艾丽卡抬起手，从眼前的台子上拿起了一个由艺术底座承容的水晶球。
大致用手指抚过擦净了表面积落的灰尘，一片将中央小屋覆盖的雪景展现而出，以无声的纯白呼应了周围的沉寂。
“艾希克斯，你看这个怎么样？”
转过身的艾丽卡看向了面前刚刚停下的艾希克斯，确认对方的视线已经被吸引，她摇了摇手中的水晶球，其中堆落的雪片随即飞起，化为一阵素白的大雪在小小的世界里开始了洒落。
“是不是很好玩，这个是雪景球，已经是很复古的东西了，没想到这里还有。”
又向着手中纷飞的雪景注视了一会，抬起头的艾丽卡看了一眼同样正看着水晶球中的艾希克斯，接着将视线转向了一旁货架上的其他工艺礼品。
“这里有你喜欢的吗？”
两人的目光交错，就这样，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的艾希克斯看向了最近的货架。
尽管还能看出各式各样的形态，但那些工艺品原本的面貌已经无法看出了。
很快，她摇了摇头。
看到这里，艾丽卡将手中静寂下来的雪景球放回了货架上。
“嗯……也是，这些东西其实本来也差不太多。”
思考着又向一旁走出了几步，更加进入黑暗的艾丽卡继续观察起了四周。
“玩偶怎么样？你喜欢这种东西吗。”
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少许，前往中心环形展台的路上，偶尔瞥到了不远处货架上排布的毛绒玩偶，脚步未停的艾丽卡转身将抬起的手臂指向了一边。
意外的是，跟行的艾希克斯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
“不喜欢吗，我还以为你会有一些兴趣……”
艾丽卡的目光又落回到了同样积满灰尘的玩偶之间。
“其实我一直感觉身边很少有人会喜欢玩偶之类的东西，我还记得以前选礼物给队长过生日的时候，有一次我选的就是这个，结果被笑幼稚了……虽然那次也很开心就是了。”
略带笑意地说着，余光发觉展台已经近在眼前的艾丽卡停下了脚步。
“艾希克斯，要不要来开礼盒。”
还算能见的光线下，就像之前拿起雪景球一样，在展台前扫过几眼的艾丽卡从排放的系有丝带的彩盒中随意拿出了一个，转身将其展示给了身后的艾希克斯。
“不知道这个里面会有什么，应该都是一些比较小的东西吧，毕竟感觉没什么重量。”
翻看着擦干净了表面的灰尘，大致看过纸盒纹路的艾丽卡动手解开丝带，尽量小心地打开了盒子。
可以看到，就在一些用作缓冲的晶亮垫物内，显露而出的是几枚没有被灰尘污染的布艺发夹。
“欸，怎么是这种东西……”
有些怀疑地皱着眉头，艾丽卡从盒子中拿起发夹，在半空察看了几圈后将对比的视角转向了一旁已经凑近的艾希克斯。
“好像给你戴也不太合适。”
模拟的轮廓外，没有太多反应的艾希克斯眼神细微地沉了沉。
“我再看看其他的。”
将放回发夹的盒子搁置在了一边，动作未停的艾丽卡从相邻的位置又拿出了一个不同颜色的彩盒。
大概是没了先前的期待，这一次艾丽卡的动作快了很多，直到覆灰的盒子完全开启，几条由垫物包裹的巧克力映入了她的眼中。
“……怎么连这种东西都有啊，这个应该不会有人想要吧。”
有些显得无可奈何的话音落下。
无言之余，像是想到了什么，放下盒子的艾丽卡拿出其中的一条巧克力，将其展示给了身边的艾希克斯。
“你想尝尝这个吗，艾希克斯。”
两人的目光相对。
顺应着艾丽卡的话语，略显疑惑的艾希克斯低头看向了对方手中的巧克力，短暂的沉默过后，她没有选择伸手接过，而是皱着眉头抬起了视线。
“果然你还记得嘛，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健忘的人。”
看到最后的艾丽卡笑了笑。
“啊，忘了你还没开呢，你想开哪个颜色的盒子？”
顺手将巧克力放回了先前开启的盒子中，稍微抖了抖手上灰尘的艾丽卡看向了对方。
热切的目光里，艾希克斯的神情有些犹豫。
不过很快，她还是转过头，挪动着眼瞳在身前的盒堆间观察了起来。
夜色的黑暗与满目的灰尘并没有覆盖礼盒的色彩，只有一些本就朴素的颜色变得更加隐没了。
于是在一旁的艾丽卡的注视下，她的目光落在了灰尘间的一个黑色礼盒上。
抬起的手臂在半空停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慢慢收拢手指的艾希克斯又将手臂缩回了一些。
“我帮你拿吧，是这个吗？”
察觉了对方踌躇的眼神，艾丽卡伸出手，从不远的位置拿过了对方视线所在的礼盒。
片片灰尘飘落，随后更加仔细地清理了表面的灰尘，嘴角轻扬的艾丽卡将其递向了面前回过注意的艾希克斯。
“这个好像也挺轻的，不知道里面能开出什么。”
视线的另一边，低头看着礼盒的艾希克斯并没有选择伸手接过。
默默看着对方收在身前的手臂，会意的艾丽卡再次笑了笑。
“嗯，我来帮你开吧。”
挪回了递停在半空的礼盒，艾丽卡动手捏住了黑色盒子上的丝带。
脱离束缚的长带从轻动的指间垂下，这样照旧打开了手中的盒子，几点微弱的光闪过了她的眼前。
“这是……”
逐渐看出些许轮廓的艾丽卡凝了凝目光，从盒子中拿起了正缀带着微光的物体，那是一条由纤细的银链与晶莹通透的雪花挂坠所组成的精致项坠。
“项链？这个是真的吗？”
在半空转动观察着，她将视线投向了对面神情微变的艾希克斯。
“看来还是有好东西的嘛，能开到项链也算是不错啦，刚好感觉你的脖子上也有点空，我来帮你戴上试试怎么样。”
在对方与项坠之间又做了几次比对，没有看到对方摇头的艾丽卡放下盒子，解开了项坠的链扣，然后走近几步伸出了手。
隐约交错的呼吸中，臂间的装甲从少女白色的长发边轻轻擦过，直到最后，那枚项坠被轻盈地接挂在了对方的胸前。
“怎么样，好不好看？”
紧跟后退回到了原地，微笑的艾丽卡打量起了面前的艾希克斯。
四周的气氛悄无声息地凝滞，感受着似曾相识的触感，神色愈加迟钝的艾希克斯抬起手，从胸前接起了项坠上的雪花。
暗淡的光在手心流转。
澄澈与纯粹，如此地美丽，就连视线中的模糊都无法将其遮盖。
一阵近乎无声的轻响打断了她的注视。
发觉手心传来触感的艾希克斯眨了眨眼，更多微弱的光出现在了雪花的周围，仿佛要将其簇拥一般泛动了开来。
“艾希克斯，你……还好吧？”
听到了艾丽卡的声音，回过神的艾希克斯抬起了头，那双微亮的红瞳边，澄澈的轨迹流淌而下，在她茫然无措的脸颊上留下了两道浅淡的清痕。
指间的雪花悄然滑落，意识到什么的艾希克斯抬挡着手想要擦拭掉脸边湿冷的痕迹。
一次又一次，但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就在这份无助与黑暗即将取代所有感官时，一股熟悉的触感突然贴上她的身体，为她带来了一种久违的安心感。
“没事的，没事的，我还在呢。”
轻缓的话语萦绕在耳边。
逐渐从中找回了思考，微怔的艾希克斯轻偏过头，看向了正抱着她的艾丽卡。
“明明都不是小孩子了，在别人面前哭鼻子可不行哦。”
眼边的泪意已经收止，温暖的声音却好像从未离开。
没有再做任何动作，寂静的光影间，轻沉脸颊的艾希克斯靠在艾丽卡的肩边，温缓地闭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