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那个...哦。”睁眼后头昏沉沉的，说话也不利索，小腹隐隐作痛。
刚刚做了个奇怪的梦。
“喂~喂~~听得到吗？我比的是数字几呀？”少女在我面前摇晃着V字型的手势。
“格雷姆...尼尔斯说的是你吗？”我没有理会她的手势，揉了揉太阳穴，从床上支撑起来。
“哈，原来你知道我呀。”格雷姆似乎很开心。
“嗯，而且现在也知道了你是伊之宫制作的机器人......这是真的吗？”我很喜欢机械，所以听到格雷姆自称机器人时很快就来了精神，加上她的主人是伊之宫...。
“嗯，很厉害吧？也许，我是世界上第一个有自我意识的非生命物体哦。”格雷姆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犹豫，理了理自己金属光泽的头发，又说，“不过也说不定吧，万一这种人造意识很早就有了呢，人类的战争毁了太多好东西...啊！我没有讽刺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人类的历史有很多未知的东西什么的...对..对不起。”
格雷姆90度鞠躬，似乎没掌握好平衡，又一头栽在了我受伤的肚子上。
“...”看来格雷姆真的是机器人，看似轻轻地一摔，这重量...和Eige那下没什么区别了，我疼得说不出话，还好气是喘匀的，不然又要倒下去。
“好疼。”不知道为什么，缓过来后，我竟平静地说着。
“啊...格雷姆真没用...格雷姆是次品...”面前的机器人女孩倒在地上，右手捂着脸，很委屈的样子，闪着红光的眼睛透过指间看着我，看到我没大碍的一瞬间便用右手一下撑了起来。
“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格雷姆暂时没有左手，所以平衡有点...”她抬了抬左边空荡荡的袖口。
疼痛很快就消散了，我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揉了揉脖子，Eige的刀伤还是隐隐作痛，奇怪，明明流血的外伤很快就好了的...
“对了，”我突然想起尼尔斯，他被剑...
“尼尔斯怎么样了？”
“他没事哦，这里床位不够，所以移到爱丽丝那睡着呢，胸口的机器也被卡坦菲修好了，真好呢，她竟然会修那样的机器，那可是主人的研究呢，卡坦菲不但会插花，还是个机械天才呢。”
“胸口的..机器？”
我并没有对「卡坦菲」有太多的兴趣，倒是尼尔斯胸口的机器，是伊之宫的研究么...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可能是被衬衫挡住了....
“啊~是这样的，尼尔斯的心脏有问题，所以...主人给他换了一个机械心脏，多亏了是机械，这么深的刀伤普通人肯定当场就...”格雷姆有些得意地转着圈，“人类得好好感谢机器哦~啊啦，疼...”
她转圈到2周半时一不留神，又倒在地上，那股铁腥味也顺着风飘了过来。
“喂，你们干嘛呢？那小子醒了？”门突然被撞开，又一个女人出现在面前，看见格雷姆正倒在我脚边，很生气的叫到，“喂喂喂，人家缺了只手都来照顾你，你这男人...啊？瞧瞧你干了什么？”
女人很浮夸地甩了甩自己粉色的短发中间那根细长的麻花辫，有白色的花瓣从发夹上划落，飘在胸口的夹缝里，被她取出，塞进涂了淡红色口红的嘴中，嚼得有来有回，然后湛蓝色的眼睛直直地勾着我，这位20出头的年轻女性似乎在通过这种行为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切，所以说，男人，就是这样，欺负女人，机器人也不放过....格雷姆没事吧？”女人小跑到格雷姆身边，扶着这个脑袋不怎么灵光的机器人起来。
“欸？是我自己绊倒的，卡坦菲别这样啦。”格雷姆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有些尴尬。
“是么，”卡坦菲突然回头恶狠狠地瞪着我，那眼神，让我全身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喂，怎么，要我说对不起啊？那还真是...等等，你....”
“你是奥方的人？从上面下来的？”她冷不防地说了这样的话。
她突然放下格雷姆朝我的方向凑了过来，坐在身边，靠着我，把鼻子支过来嗅着什么，她身上的花香盖过了格雷姆的铁腥。
“喂...别突然...”我在战争时期很少有接触过女人，所以她的举动竟让我手足无措...
“欸？希德大人脸红了？是不舒服吗？”格雷姆弯下腰好奇地看着我，小声地说到。
我不是。我用最快的语速回答着。
“撒谎。”卡坦菲拎起我的衣领，我们以极近的距离对视着。
“我是说我没脸红。”我握住卡坦菲的手，想掰开，但她的力气大得惊人。
“脸红？什么鬼？”她黑着脸，从我领口取下一枚纽扣大小的小圆盘，那是奥方表示为政府效忠的徽章，外人不会轻易发现的。
“哼，有趣，看来这个男人是个新人。”她有些轻蔑的笑了笑，松开了手。
“喂喂喂喂喂喂，我16岁被卷入战争，战斗并且活到现在，基本的经验还是有的，少瞧不起人了。”刚刚被拎衣领搞得我脖子生疼，咳了几下后便起身对着卡坦菲比划着战斗的架势，弗瑞长官的格斗术我都有仔细研究的，都是让人骨折的招式，对付一个女人我还是轻点吧，让她稍微吃点苦头就好。
“是吗？”卡坦菲回头看着我，耸了耸肩，搓着细长的手，漫不经心地从我身边走过，一股花香飘过，和我落地时闻到的一样...
哈？
卡坦菲和格雷姆突然站在了天花板上，连我刚刚睡的床还有书柜什么的都突然黏在了上面...怎么回事？下一个瞬间，我脑袋砸在地板上时才反应过来，我是被在空中抡了一圈。
什么时候？完全没有看见她的动作。
“Eige的话，会更快哦，快到时间静止。你太容易走神了，小孩子都保护不了，唉，男人只会让我失望。”卡坦菲叹着气打开了门，站在门外，用失望且带有一丝同情的眼神看着我。
头好痛，脖子上的伤口裂开了，血从绷带又浸了出来，我赶紧按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瞪着她，
“不要这样看着我，你这个....”
莫名其妙就被女孩子撩翻，我有些生气。
话没说完，卡坦菲白了我一眼，「砰」。把门关上了。
“嘛~嘛~您别生气，卡坦菲本来就不喜欢男人的...”格雷姆扶着我坐回了床上，帮我解着已经变成血红色的绷带。
“尼布尔海姆都是这些奇怪的人吗？”我抱怨着，但看了看格雷姆解绷带时认真的眼神便也没有说下去。
为什么我得看个机器人的眼神...话说她真的有感情么...还是说她是伊之宫的作品，让我自己变得奇怪了？...
满是血迹的绷带散落在地，格雷姆小心地拨弄着伤口，似乎在拔什么东西。
“啊~好了，你看，你的伤口长了一朵花呢。”格雷姆捏着一朵淡蓝色的小花苗在我面前晃了晃。
像一朵迷你版的水仙花，只有指甲大小，很美丽的花卉。也是在花被取下的一瞬间，Eige造成的刀伤便恢复好了，Eige的那把刀究竟是什么东西...
“看来不需要再换绷带了呢。”格雷姆笑了笑，对我瞬间恢复的能力并不奇怪。
“知道这花是什么吗？”我举起来透过阳光打量着，细嫩的花瓣上有血管一样的纹络，似乎还有什么絮状物流动着。
“lifesteam，也叫生命之河...很少见的品种，见过的人没几个...”
“奇怪的名字...”
“人类受伤会结疤自我疗愈，然后恢复，而生命之河就是这个星球的疤，星球为了恢复它破碎的身体而孕育出的花朵，继承着这个世界的精神与灵魂...嘛，这都是主人翻阅的文献上的传说罢了...其实生命之河嘛...”格雷姆一摇一晃地踱着步，像学校的老师一般，右手指指着天花板有模有样地摇晃着。
“咳，话说回来，你知道伊之宫在哪吗？”我打断了格雷姆的话，我其实对生命之河并不感兴趣。
一阵风路过，素白的窗帘飘荡着，让晌午的阳光涌了进来，在屋内流动着。
“啊~主人么...你找他有事？”
“我是...欸..他的朋友，想..欸，找他叙叙旧。”可恶..不会撒谎，说话都磕巴了，虽然的确是朋友..但我的任务是杀了他啊。
“哦...主人最近经常失踪呢...自从把尼尔斯的病治好后就...”格雷姆提着棕色的皮革长裙坐了回来。
“是他的心脏病？”
“嗯...爱丽丝大人可是为这事难过了很久呢，手术那天晚上是一个叫Funey的女孩子的的血救了尼尔斯，因为她的血不知道为什么和机械心脏很配...”
“啊，对了，可以去看看「迷途羔羊」哦，是主人经常去的咖啡店，也许会有线索呐，就算没有，那地方的饮料也很不错的，大家都说没去过「迷途羔羊」就等于没来过尼布尔海姆~而且看板娘爱丽丝大人也很可爱哦~~男孩子的话应该会更喜欢吧~”格雷姆捏着裙角，像个害羞的孩子一样。
...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其他话题，从人类历史到战争生活再到机械方面的问题...，第一次和女孩子这样聊天，心里莫名地开心，虽然对方是个机器人....
“看来发生了很多事呢。嗯...差不多该...”太阳压过窗户第二根线时，我笑了笑，起身，开门，该离开了。
“多谢你可以救我..再会。”我挥了挥手。
“啊~关于这个...是卡坦菲救的你们的，她就在楼下隔壁的花店，要谢得谢她哦。”
“额...哦。”我愣了愣，“不过还是多谢照顾咯，格雷姆。”
“嗯..对不起..啊不对，这个时候应该说，没关系...那个....”格雷姆对我眨着眼睛。
“希德”
“嗯，再会，希德。”格雷姆拿着左边空荡荡的袖子朝我轻轻地挥了挥。
门被我缓缓关上。
...
门外是一个木制走廊，2米处有一个向下的楼梯，一股热风从下面吹来，可以听见金属碰撞叮咚声。
扶着扶手下了楼，只见几个半身反光的大汉正敲打着铁砧上的铁条，墙壁的四周挂着各种铁器，这是铁匠铺么...现在居然还有这样的店...
大汉们看见我下来，也没有说话，对我点了一下头，抹一把汗，便回头继续敲着那赤红的铁条，火星四溅。
我看着他们的被汗水浸得反光的背影，也点了点头，然后走出了店。
......
外面依然吹着风，温暖的阳光散在身上，一条小河流向太阳的方向...落下来的山崖已经成了埋在云里的影子...明明不久前经历那样的事...现在心里已经没有一丝波澜，毕竟战争时这种事经历了太多，感情在淡化，麻木...我在失去人性？伊之宫做出了媲美人类的机器人，而生为人类的我却在变成机器吗？任人摆布的工具？
我条件反射地克制住我这样往下想，已经因为这样的胡思乱想吃了多少亏了...我的下一站...「迷途羔羊」...嘛？
铁匠铺的隔壁是花店，里面过半都是白色的花，一个女人正打理着一朵水仙。
“那个...打扰一下，请问「迷途羔羊」怎么走啊？”我拍了拍女人的肩膀。
“顺着河流上流就到了。”女人面无表情地....粘在天花板...外面哪来的天花板？哈？
我的头再次和地上的花栽在泥里...忘了，格雷姆说过，花店老板是卡坦菲...她讨厌男人来着？
“知道了的话，就给我滚吧。”她一副扑克脸，冷冷地说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