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子追在房间里找了处空旷的地方,从百宝袋里掏出了两个土黄色的蒲团,将它们面对面隔了一段距离放在了地上,自己盘腿坐在了其中一个蒲团上,随后向门口的东方问心招了招手,示意她也过来坐。
从灵修酒楼吃罢饭后,辛子追和云湖就被东方问心“请”回了预先订好的客栈,东方问心还另替他们两要了一间房,位置就在她与其他同门房间之间,可谓是“层层包围”。一旦辛子追有什么异动,朝霞洞府的诸人都能知晓。而这次卜卦,也正是在辛子追的房间里进行的。
看来在知道结果之前,对方是不会放自己两人离开的……
想到这,辛子追默默叹了口气,将黑筒从袖子里掏了出来,拧开上面的盖子,将里面一张方形的白色锦布铺在了眼前的地上,又把黑筒倒扣,只听见“哗啦”一声,三枚金铜色卦钱就被他倒在了白布上。
那卦钱和平常的铜钱不一样,中间的孔是圆形的,整体也比铜钱大一些,一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一面刻着两柄交叉的刀剑,卦钱上的图案还有暗红色的光芒流转,如同被烧得通红的碳火一样,透着丝丝诡异。
辛子追见带着面巾的东方问心看起来有些惊讶,微微一笑解释道:
“这卦钱是师门传下来的,共有六枚,贫道与师尊各执三枚,是当年开山祖师明鹤真君游历所得,名曰‘帝爻’,卜卦阴阳,有些奇效而已。”
“都说明鹤观底蕴颇深,问心今日算是见到了,没想到连这种厉害法宝也有。”
“朝霞洞府也不差,几大亲传弟子手里不也有天级法宝吗?”
“道长说笑了,那只是谬传而已,天级法宝岂会是烂大街的白菜,说有就有。说来,天级法宝又哪及道长手里的这个。”
辛子追突然歪了歪头,盯着东方问心:
“仙子不会是对贫道的‘帝爻’感兴趣吧?”
不能怪他太疑心,如今众派弟子下山历练,没了山门的清净与约束,世间鱼龙混杂,怀璧有罪,门派弟子杀人夺宝的事也是家常便饭。他与朝霞洞府的人并不熟,再加上与南宫月之间的误会和这次东方问心强硬求卦的行为,让他不得不防。
“辛道长这是何意?”
东方问心脸色一冷,秋眸冷冷地看着对面的辛子追。
自己只是觉得这卦钱奇特,并未想其他。他的意思是怀疑自己打“帝爻”的主意吗?师妹虽与他有过节,但自己还不至于因此做出见财起意的恶事来!他把她东方问心当什么人了!
辛子追眯了眯眼,见对方眼神越来越寒,忽然笑着赔礼道:
“是贫道想岔了,仙子勿怪。”
说完,又伸手指了指“帝爻”。
“仙子请!”
东方问心冷哼了一声,拿起了三枚“帝爻”,合在手心里就要摇动,却又被辛子追出手盖住了双手:
“慢!仙子,卦卜六次,求卦之时,勿生杂念,否则不灵。容贫道先问一句,仙子这卦,所求何物?”
“寻人!”
东方问心抽手,右手“啪”地一声猛地挥开了辛子追的手,闭着眼,集中精神合手摇卦。
近些月来,其他带队下山的师兄弟们总会传来底下弟子被袭受伤的消息,事情频发,很是蹊跷。东方问心原本打算和大师兄他们一起汇合,却没料师尊来讯让自己前往淮阳查探王家的事情。在这等节骨眼上,祸首王元又离奇失踪,诸派怒火不减,让她很是头疼。她也曾尝试推演王元的行踪,但总会出岔,就好像有人干扰了气机一般,云雾笼罩,推演不了。
当师妹南宫月提出到处转转时,她想着正好散散心、理理思绪,所以就答应了下来。这一散却没想到引出了一些事端,还碰上了明鹤观的人。她曾听闻明鹤观观主青禾真人卦术一绝,座下弟子承他卦术,犹以六弟子云追子更是天赋异禀,卜得一手好卦,这也是她在街上为什么临时起意拦住了对方的原因,只不过没想到这一拦还真拦到了条大鱼!
这第一卦,先求王云所在!测一测这传闻中的云追子是否名副其实!
这样想着的东方问心,摇动着手里的“帝爻”,不一会松开手,将“帝爻”轻拋在了白布上。
“两反一正,阴爻。仙子继续!”
辛子追看着卦钱淡淡说到。
东方问心闻言,捡起“帝爻”又开始摇,然后又拋。
“阴爻。仙子继续!”
“两正一反,阳爻。仙子继续!”
“阴爻。仙子继续!”
“阴爻。仙子继续!”
“阳爻。”
东方问心如此抛了六次,每次辛子追都说了爻象。
“如何?”
东方问心看着辛子追将“帝爻”放回了黑筒里,对方捏着下巴,只是低头看着那块白布。
过了好一会,辛子追才抬起头来说到:
“‘兼山,艮。’,仙子这卦,有些凶啊。”
“凶卦?”
东方问心微微皱眉。
辛子追指了指白布示意她看,东方问心低头,发现原本光滑洁白的锦布上竟浮现出了淡淡的墨渍,仔细一看,是六道杠的图案,其中有四道中间还断开了,正是“艮卦”。
“上艮下艮,同卦相叠,艮为山,两山相重,喻静止,又主大好大坏之象……仙子最近,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东方问心点了点头。
辛子追见状,笑了笑,也懒得问前因后果,只是道:
“若是寻人,方位为西南。不过,这人怕是难寻。”
说完,摇了摇头,将白布也收进了筒里,盖上盖子拧紧,将筒放回了袖中。
东方问心记下了辛子追说的方位,站起身来准备叫人去找,走到门前忽又折返,看着收拾蒲团的辛子追,心里还是有些在意他所说的“凶卦”。
“‘凶卦’……是指我要找的人凶多吉少?”
辛子追拽蒲团的手一顿,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要找的人?”
“难道不是?”
东方问心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心中一跳,不明白他是何意。
不是王元,难道还是她不成?
辛子追把蒲团收进百宝袋里,拍了拍衣服。
“看来仙子没听明白贫道意思,卦象显‘山’,而‘山’又有静止、退守之意。仙子,登山还要知进退,明得失,贫道劝你不要冲动乱来,否则一旦应卦,恐有血光之灾。”
东方问心一听,心中一沉。
辛子追这话是说她不应该去找王元?一旦出去找,会有不测发生?但……三日之后,王家若是未找到王元,诸派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会怒火中烧杀人泄愤,事后对朝霞洞府也会心生不满,颇有微词。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还有,辛子追的卦,真的那么准吗?总要试试才知对不对不是?
想到这,东方问心还是打算赌一把,转身打开了房门,叫了楼下两个弟子,对他们说了几句话,那两人便领命离去了。
辛子追见状耸了耸肩。
反正他该说的也已经说了,信不信由对方,出了事别怪他头上就成。
“辛道长,可累了?”
看着辛子追打着哈欠,东方问心示意站在走廊处揉着云湖脸的南宫月把云湖带过来。
“有点,今天先就这样吧,这时辰看着也不早了,若是仙子还有想求的卦,明天再算如何?第一次问‘帝爻’会费些精神,想来仙子也已经觉得有些疲惫了吧?”
辛子追一边招手示意云湖来自己身边,一边朝东方问心说到。
东方问心听他这么一说,才察觉身体有些异样,似乎正如辛子追所说,大脑有些沉,胸也有些发闷,正是疲惫的征兆。心下便想这法宝果然厉害,于是便道:
“有劳辛道长了,二位早点休息,问心明日再来叨扰。”
说完,便关上了房门,带着南宫月回了隔壁房间。
“师兄,你给她算了什么卦啊?”
云湖看着坐在凳子上拿壶倒水的辛子追,揉了揉已经发红的脸道。
辛子追瞥了他一眼,举杯喝水,一脸贼笑:
“小云湖,看你的样子,好像还挺享受南宫月的按摩服务?”
“呸!要不是为了帮你转移她的注意力,我脸能成这样?!少转移话题!到底如何?”
云湖肉乎乎的脸上露出了恶狠狠的表情,但在辛云追看来,却是可爱得很。
辛子追招呼云湖到自己身边,随后在他耳边轻声道:
“卦象不吉,她并未完全信我。明天,最迟明天,她就会知道后果了。小云湖,明天我们见机行事,得早点去找白音,不能再耗时间了。”
听到这话的云湖很想立马喷他师兄一句“这时间还不是你找事耗的吗!”,但想到东方问心就在他们隔壁,只好强忍住这股冲动,点了点头。
辛子追见他点头,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刚准备从云湖耳边离开,忽的觉得鼻子很不舒服,一时没忍住,情不自禁冲着云湖的脸就打了个喷嚏。
“阿嚏!”
被近在耳边的声音吓得跳了起来的云湖,捂着嗡嗡做响的耳朵,无比愤怒地拽起师兄的衣摆擦着脸上一脸哈喇子味道的唾沫,擦完后抬头看着一脸讨好笑容的师兄,脸上尽是杀气:
“辛!子!追!”
“对不起!对不起!鼻子痒,情不自禁!师弟息怒!息怒!”
云湖才不管这些,追着辛子追张牙舞爪就要踩他的脚,一时间骂声和怪叫声此起彼伏。
被追得上蹿下跳的辛子追,心里也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觉得鼻子痒,而且那感觉……难道掉头发了?
辛子追挠了挠头。
可……云湖头发都是束起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