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林海晨”身后忽然传来了方雨幕的声音,让我从眼前的试卷里回过神来。
“终于醒了?方雨幕。”
“额...这个...其实我在这很久了。”
我抬头看了看时间,时针已接近十二点,从我九点回来开始,也就是说我已经做了三个小时的卷子。自己竟完全没反应过来
“那个...林海晨...我...”“什么。”
“我好饿”她忽然放低了声音。
“抱歉,忘记了,这就去,马上好。”
外面的阳光微微有些刺眼,已完全看不出昨天的雨的样子。
“好了”出门忘记带些食材,午餐略显简陋,幸好方雨幕吃得很开心的样子,虽然恐怕不是好吃的原因。
“为什么看着我?”
“感觉你现在的样子完全不符合形象,和学校里完全不一样。”
“林海晨你不也和学校里完全不一样嘛”
“我自认还是表里如一的。”
“学校里可是有人说你完全不用学,就可以拿到很好的成绩。实际上却在家里偷偷练习。”“偏见而已。”
“学校里这么觉得的人可是很多的。”“不过现在确实也有些偷懒了,在我母亲还在的时候我可是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的。在我当初拿到年级第一,钢琴考级成功,获得竞赛奖项的时候,她都是这么夸我的‘做得好,接下来去练琴吧,等会吃饭’之类的。”
“这也算夸奖?”
“当然,如果是平时的话,她都会有要求的,没满足要求可吃不到饭,可以‘等会吃饭’简直是我那时候最兴奋的事。以至于让我觉得上学真是开心,可以天天按时吃饭,有课间的休息时间,可以暂时分分神。”
“简直难以想象,没想到喜欢上学的人居然真的存在。”
“不过即使这样我也很喜欢我的母亲,或许有些玫瑰色回忆的加成。但我也切实知道,她会在我完不成要求的时候把饭菜热一遍又一遍,在我半夜练习的时候,陪我一起熬夜,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外。”仿佛有些东西卡在喉口,让我难以再说下去。
“...快吃饭吧林海晨,先不聊天了。”
大多数人在我聊这些时都会安慰我,确实,这是温柔的表现,但我不奢求这些,想走出过往还是取决于自己。如此想来,在我还不明白这个道理时,我竟就会以此来安慰对方,明明自己都做不到。不知道如今对方怎样了,我自认已放下曾经,她应该也是如此。
今早开始,窗外的雨就没有停过,阴沉得,仿佛从未经历黎明。独自坐在窗边,把长发扎起,拉着网上听到的曲子,这是我少有个人时间,可以以自己的兴趣练提琴,不必追求那些专为表演的曲子。
花坛里的植株早已衰败,在雨中便无力地窝在土上,等待自己的结局。
偌大的别墅冷清地立在雨里,平添了些阴森的气氛。
“小姐。”即使雨声如此喧哗,敲门声依旧清晰。“该练习插花了。”外面的女仆提醒我。
“好的。”
那尊雕塑也沉没在雨中,那尊体现着西方美学标准的雕像,是父亲的喜好。他是西方人,因此,我有了一双蓝色的眼睛,在我小时候我不曾在意,但逐渐得,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它,它太过特别了,让我感觉背着甩不掉的包袱。
所幸,我的头发继承了母亲,黑色的直发。母亲是一位相当严厉的人,我的生活时间全部由她安排,曾经的我没法接受这机械般的生活,和无处不在的压力,沉闷得让我喘不过气。
所以我逃跑了,遇到了林海晨,他也是个曾饱受压力的人,但他看起来对过去很满意,反而对如今的自由感到难过,他帮我逃离了牢笼般的生活许久。即使如今我也觉得那段时光有着切实的快乐。
但他在与我母亲独自聊天后便改变了想法,不断得告诉我回去是多么的正确。尽管他的眼神出卖了他的本意,但他最终放开了我的手。
回来了许久,我才明白他所说的话的意义。尽管母亲很严厉,但她真的为我着想,即使我离家出走,但她从未用过暴力手段带我回来,即使切断联系,也允许我留下些纪念。
我曾在一个夜里,偷听到了母亲与林海晨的母亲是曾经的朋友,我也那时才知道林海晨的母亲死于车祸。母亲一边咒骂着那个不知名的司机,一边感慨可笑的的命运。我从未见过那样的母亲,也才得知林海晨从天才,变成了一个眼神中常含阴翳的少年的原因。
倘若车祸从未发生,我与林海晨就不会被家族与未来的沟渠相隔,一切都会是巧合的美好。
我也因此明白了林海晨决定将我送回来时背后的思考与割舍的勇气。明白了为什么流着泪水,也依旧选择放手。假如林海晨不如此,那过去的回忆就只是少年青春期的叛逆,不会如此地改变我。
就不会,如刀般刻在我的心底。
“到了,小姐。”女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
插花的教室,我一直觉得插花相当得没有意义,修剪花枝,搭配花种,这些名贵的花在花瓶中的色彩,真的有在草丛中意外将它发现那般让人欣喜吗?
如今身边没有什么人可以与我聊这些,听我的抱怨。不过听说华姐快可以回来了,虽然与我的接触受到控制,但也能让我有些慰藉。
华秋露,我曾经的女仆,据说从小就被送来这里,出生于一个穷苦的不知名亲戚。
她大我十岁,但做事却十分孩子气,爱经常想着自己能遇到王子般的对象,喜欢看些完美结局的恋爱剧。
在我离家出走时,她最早找到了我,但她没有上报,甚至帮我接着隐藏,即使明白这样徒劳无功,如今想来,或许和她的爱好有些关系。
过去的事真让人怀念啊,如今母亲放宽了对我的要求,让我有了能自由支配的时间。
不久之前,我收到邀参加市音乐会的邀请,母亲不可思议地同意了,也就是说,今年年末,我将有机会再见到林海晨,但那时,我又该说些什么?
或者说,我又能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