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我的同桌竟然是个社会人,失敬失敬。”苏眠清笑眯眯地拱手。
“我不太喜欢社会人这个词。”白月卿含着棒棒糖,走得龙行虎步。
“那换个形容——见过世面的小姐姐?”
“……还行。”白月卿想不出反驳的话。
“那小姐姐,那三个女生是你以前打天下时结下的仇家吗?”
“什么打天下,只是和小屁孩闹闹罢了。”
“白小姐霸气!”苏眠清又装模作样地鼓掌。
白月卿嚼碎了嘴里的棒棒糖,把细棍取出来扔到路边的垃圾桶里,加快了步调。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从我家走到学校就得经过这条街。幸好我看见了。”
“幸好?为什么?”
“难得一遇。”
“主要是这里是一中旁边,老实本分的学生多,几乎看不到打架。”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白月卿以前的学校经常能看到打架。苏眠清眨眨眼。
“挺好的。”
“是挺好的。”白月卿叹了口气。
“你吃饱了吗?”
“?”白月卿看了眼苏眠清,带着挑衅意味地说道:“怎么?你要请我吃饭?”
“请不起。”苏眠清摆了摆手,“包里带了下午的盒饭,你还饿的话可以吃。”
“这么好心?”白月卿挑眉。
“当然要等价交换。”
“换什么?”
“你数学怎么样?”
“呃,单科第一?”
“白小姐还是强啊!”苏眠清由衷地感慨,“教教我呗。”
“成交。”白月卿毫不犹豫地点头,随即问道:“你的盒饭里有什么?”
“呃,鸡胸肉、西蓝花、豌豆炒肉和糖醋白菜。”
“买的?”
“自己做的。”
白月卿刚想打趣说我怎么看不出来你会做饭,但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苏眠清刚好就像是那种会做饭的、爱看书的、文文弱弱的少年。
于是她学着苏眠清的语气:“小弟弟还是强啊!给我吃吃呗。”
苏眠清掀起袖子看了看手表。
少年白皙的手腕显露出来,藏青色的手表很小巧,像是女款,细细的表带连在他的手腕上,衬得用拇指和食指一扣就能锁住似的。
白月卿只撇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一点三十三。两点半上课。
“半小时能吃完么?”苏眠清放下袖子。长长的袖子遮住手掌,只露出小小的椭圆的最末段指节。
手好看得恰合心意。
“十分钟就够了。”
两人绕去公园里,坐在被灌木掩映的木质长椅上。苏眠清从书包里取出用塑料袋包好的便当盒,递给白月卿。
白月卿接过盒子,还能感受到透过塑料盒传来的温热。
苏眠清中午一般都是去食堂吃,有时候兰雪青心血来潮会想要去他家,吃他亲自煮的饭。
当然,还有吃他。
今天中午便是如此,苏眠清会打包剩菜剩饭带来学校,下午放学吃。
不想吃冷饭,随便找家小餐馆借下微波炉加热一下就行了。
“筷子用倒过来用。”
“嗯。”
白月卿打开便当盒,馥郁的菜香缭得她的胃液开始翻滚,刚才的米粉她只吃了五口就被糟蹋了。五口米粉,她打两个人就饥肠辘辘了。
白月卿能吃而且好吃。
倒过筷子,把便当盒里的所有饭菜拌作一团,随即极其粗鲁地扒进一大口咀嚼。满口馥郁的美味,嚼着嚼着,她忽然想起在外人面前这样扒饭是不是不太淑女。
苏眠清看着白月卿,很难想象长得这么清纯的妹子吃饭会这般粗鲁,兰雪青和她比也能算优雅。
不过他从来都是一个接受能力特别强的人。就算此时白月卿的一颗枯黄色鼻屎突然掉进饭里,而她还面不改色地吃了,苏眠清也能淡然接受。
举个天马行空的例子,白月卿自然不会、也不可能会这么恶心。
“吃慢些,噎着可没水给你喝。”
“嗯嗯。”
白月卿依旧吃得飞快,但她的嘴有些小,所以扒得再猛,能塞进嘴里的也就那么点。她并不担心自己吃饭会噎着这个问题。
然后她就被噎到了。
白月卿拍着胸口,窒息感让她觉得自己要死了。过了半响才缓过神来,她皱着眉头撇了一眼身旁憋笑中的苏眠清,怀疑是他诅咒自己噎着。
“吃慢些。”苏眠清又叮嘱一遍。
“知道了。”白月卿不耐烦地点点头,耐着性子开始细嚼慢咽。
白月卿吃得很香,苏眠清倒是闲的没事干。他仰头看着被树冠围住、只露出一小块的天空。
苍穹湛蓝如洗,阳光在云边拉下长长的流苏,水波一样的微风拂过,树叶摇曳出沙沙声。
“真好……”苏眠清喃喃自语。
“嗯?”
嘴里塞着饭菜,两颊鼓好似仓鼠的白月卿也仰头看了看。她嚼着饭菜,刚囫囵嚼碎咽下去,就泼了苏眠清一瓢冷水。
“好个屁,看着像在讽刺我是只井底之蛙。”
苏眠清也不反驳,只是对她淡淡地笑了笑。
白月卿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庸俗,她决定以后在自己同桌面前再也不爆粗口。
白月卿吃完,苏眠清收拾好饭盒,看了看手表。
每次苏眠清的手腕露出来时,白月卿总会感觉自己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他手腕上看,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
果然十分钟吃完。还有半个小时,可以走慢点。
苏眠清慢慢悠悠地走着,白月卿刚吃完东西,肚子涨着也不想走快,也就跟着他懒洋洋地散步。
半路上有个老大爷在那里拉二胡,苏眠清跑过去蹲在那听了八九分钟。白月卿欣赏不来这种东西,只觉得悠悠扬扬的,传到耳朵里也不觉得聒噪。
“这老大爷真有趣,拉首曲儿连名字都不知道。”
苏眠清跑过来对白月卿说。
“你知道?”白月卿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知道。”
“那你说个……”白月卿想起刚才的决定,强行把下面的词憋了回去,“……咳。”
“嘿……重要的是这个老大爷很有趣,而不是这首曲叫什么名字。”
白月卿看着苏眠清,这家伙在路上左顾右盼的,盼着盼着就会忽然笑起来。她会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一对谈笑的老夫妻,没看到什么搞笑的事。
“我觉得你适合去当个和尚,或者道士。”白月卿说。
“是吗?也许可以去试试,不过要退市归隐也得在我周游世界以后。”
苏眠清又露出那种清纯得无以复加,可爱得同样无以复加的笑容。
白月卿愣了愣,觉得自己的同桌可能是个神经病。
苏眠清不是神经病,他只是对这个世界满怀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