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混浊67-72最新

作者:站龙先生 更新时间:2022/4/3 20:53:20 字数:42523

六十七.须平一梦

窒息导致的幻觉。

邓岗直接被送往张临涛的诊所内休养。

“没事儿啊,自己多多拉伸颈椎,我们再慢慢调理咽喉肿胀,会没事儿的。”张临涛面色和缓的安慰着邓岗说道。

“别慢慢儿了,我这儿每天都他妈像是上吊两三回似的,换你,你能忍!?”邓岗显然是急于求成想要速效,不满的冲口抱怨着。

“我能理解,生病的人都想要速度,咱还是慢慢儿来吧,不要什么事情都去急于速成,求快是没有好处的。嘿,你在床上也这样儿吗?每次都那么快?”

“床上你有慢方子吗!?”

在张临涛的坐诊堂待了一周之后,虽见好转但恢复的效果缓慢,邓岗执意要去医院诊治。

医院住院了一阵子的邓岗,最后还是决定要做颈椎手术了,张临涛一次也没有去医院看望过他。

张临涛生气了。

手术很成功。术后七天,邓岗出院。在家里静养,每天带着个颈托活动很不方便。他的女儿便请了假,在家里照料着他。

老几位今天结伴来看望邓岗。

“怎么样?感觉如何?”巨型身躯的胖子石风,放下些水果,笑脸问到。

“还行,嗓子眼儿消炎药吃着已经消肿了,就等着恢复呢,只是时不时的还有些头晕。哎,你可真是胖了不少啊,真富态。邓陆儿,去给叔叔阿姨们泡茶。”邓岗吩咐着女儿,随后一一望向众人,面现愁容的似乎有些失落,“那张豁子小心眼儿,真他妈不是个东西!丫就真的不来看我了吗?”

“管好自己个儿的那张臭嘴吧,不许骂我家老头儿。我这不代替他来看望你了吗?我是代表。”风静朝向邓岗竖起了中指,高亢着嗓门嗔怪似的说道,“就你都这样儿了,您还想要床上慢方儿呢?”

“丫怎么什么事情都跟你说啊,孩子还跟屋里呢,别什么话都说。”邓岗猥琐的做了一个OK的手势,抱怨了一句后,满脸堆笑的小声询问,“方子带来了没有?”

“回头我教你,我就是慢方子。”风静轻佻上前抚摸着邓岗的颈托,暧昧的俯身媚笑,“你们男人都是急性子,一点儿都不注重情趣,这颈托儿倒是有点儿意思,还没试过呢。”

“别,您冷静。风婶子总是这么大大咧咧口无遮拦的。我可是怕那豁子找我玩儿命。”邓岗有些尴尬,吃力的挪动了一下身体,环视着众人玩笑说道,“这就开始?你们都退下吧。”

风静打扮得异常精致,妆容淡雅自然,竟没有一丝老年人妖艳的招摇油腻感,穿搭配色也很是合体,此时,她正坐在邓岗身边,摆弄着一盒未开封的烟,收敛了姿态一言不发。茶水端了上来,大家各自都像是有心事一样的沉默着,只有须平和封侃够向了茶杯浅嘬慢饮,谁也没有说话的意思,气氛一时尴尬了起来。

“这滇绿不错。”封侃随意夸赞着茶水,似是自言自语,而后对邓陆儿说道,“谢谢闺女。我们来了,有这么多人照顾着你爸,你歇会儿去吧。”

“嗯。那叔叔阿姨你们聊。”邓陆儿环顾扫视着众人,面含笑容,招呼过后就转身进去了里屋的卧室。

“诸位都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数十年了,就没有一个会活跃气氛的带头儿人吗?”邓岗不自然的微笑着,试图打破安静,“我这儿还没死呢,怎么都跟默哀一样。”他随后朝里屋大声说道,“陆儿,你去买两条儿烟上来。”

邓陆儿应声出门。风静打开了烟盒,分发着烟。

“孩子长得像极了她妈。”石风叼烟点火,喷出了一口烟雾,将烟递给了顾仪继续说道,“闺女该嫁人嫁人,你总是留在自个儿身边儿也不是个事儿。”

“我说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呢,还以为是担忧关心我的病情,原来,是看陆儿感觉像是看到了陆旖婷啊。”邓岗长嘘了一口气,双眼望着远处屋顶说道,“我家里条件你们也看到了,我和陆旖婷一辈子努力工作赚钱,俩打工仔,就挣下这么点儿家当。当初离婚后,我净身出户,独自在外生活了多年,双方各自的生活着,谁也没有攒下钱。迟棱子说我是卖女儿的,他是冤枉我了,不是我不愿意嫁女儿,是女儿在这单亲环境下成长,看到我俩婚姻的糟心状态,她是抵触婚姻了,是闺女自己个儿不愿组建家庭。”他缓慢的转动着身体,眼光再次在众人脸上扫过,“再说了,我还不知能活到哪一天呢,不给女儿安排殷实妥当了,我没脸去见陆旖婷啊。”他眼中挤出了泪水来,眨了下眼继续的絮叨,“张豁子还生我气了,我也是想快点儿好起来啊,以前时间大把现在只一把时间了,我土都埋到肩膀头子了,不迅速健康起来,老是麻烦着别人怎么成,总不能一直让闺女带着个生病的老爹拖油瓶儿去嫁人吧?别看我平时没心没肺的胡乱玩笑着过活,我心里苦啊。”

“这回的眼泪是真的吗?不是泪腺毛病了吧。”迟江也点燃一根烟,安抚似的开着玩笑,“哦,你不是挑富贵女婿啊,你是不放心女儿呀,得了,是我错怪你了。过去了,过去了。唉,家家有本儿难念的经啊,我这儿刚有了新家,刚有了些生活下去的乐趣,你这儿又不快乐了。怎么办?你也索性卖了这房产,咱搬到一起生活吧。嗳,我儿子要是还活着,咱俩直接就结了儿女亲家,多痛快。”

“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刚掐了烟那个又点上一根儿,窗户再打开些吧,呛死了。”风静单手扇风,清除着眼前烟气,“你们就好个替他人做主,你们乐意,儿女们就要屈服你们的决定吗?”

须平起身将所有窗户都开大了些,自己顺手又点了一根烟,“也是个主意,我家那小魔头是有了女朋友的,要是没有,也能让他和陆儿多接触接触,时间久了,心出自愿就不算胁迫强加了。”

“须平呀,你的光荣事迹一直在我们校友圈子里疯传呢,嘿,您还真是有招儿啊,一直都是恶劣自私的招式,幻想幻象幻听的一直在推责,大家只是不便戳破罢了,您还很会安慰自己呢,实际上只会自欺欺人,哼!”风静轻哼了一声白眼以对之后,依然手扇着周遭烟雾起身走开了,“能气死谁?心出自愿呢还,我看是你的一厢情愿。”

须平默然。仿佛是没有听见。

“这帮不省心的小辈儿啊,都不着急成家,结婚年龄是越来越晚了。嘿,你劝劝儿子,女朋友吹了吧。”石风此时大声插话,已经胖出了一大圈儿的他显得臃肿不堪,他梳拢着自己的鬓角扬声说道,“50多了还女朋友呢,不嫌丢人呐。我看陆儿这丫头就不错。直接让咱儿子和陆儿早点儿办事儿,办喜事儿。咱也好有个由头儿凑一起热闹热闹。”

“包办婚姻呀你。也老封建的替儿女们安排起他们的人生来了。”顾仪自然喷出烟气,异常严肃的说道,“你怎么不让咱儿子娶了陆儿呢?”

“你懂什么?这叫政治联姻,强强联手啊,哈哈。嗯?你活傻了,咱哪儿有儿子啊?”石风大声质问了起来,忽而醒神般的接着说道,“哦哦,你说的是二儿子?哦,不,是石舞的儿子石安王?”

风静感觉胡乱安插凑对儿的有些不妥,已有了厌烦的情绪了,大着嗓门急火火的接口说道,“别管是谁了,我们还是少操心小辈的事情吧。”

“也不是瞎操心,都老大不小了也,这时代的孩子都怎么想的,都不着急结婚生子的,甚至早已过了生育的年龄,真是有些发愁,越拖年岁越大……”迟江搓动着轮椅的扶手咕哝着。

此时,邓陆儿不知何时已经进屋了,她打断了大家的对话,“叔叔阿姨们,我谢谢你们了,我有男朋友了,你们不必操心了。”她把买回的烟轻缓的放置在茶几上,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我以前总是认为有些过不去的事情,天大的事情了,现在看来都可以当作是笑话来讲了,根本没有什么天大的过不去的事情,都小事儿。我在你们面前虽然一直是个孩子,但是我也早已成年,多谢操心,我谢谢你们了。”转身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中去了。

望着被关上的房门,邓岗摇头叹息后说道,“我们都被她奚落了吧?唉。孩子是好孩子,也很懂事孝顺,只是我们父女俩内心的隔阂存在的太久了。她的长相是像极了陆旖婷,每次望着她,看的久了,我便会有窒息感。”

“我也经常窒息,只不过你的窒息像是上吊,我的窒息像是溺水。”须平转移了话题,面向邓岗聊起了身体状况来,“岁月不饶人呐。既然选择了手术治疗,就听医生的话吧,慢慢静养,别理那张豁子。”

“我也懒得理他,但他说我一旦手术就会有痴呆的可能,人体太精密了,不定就动了哪儿根神经,不要轻易尝试手术治疗。”邓岗似是有些幽怨和担心。

“只是可能,也只是他说,是一家之言,你不必理会。吃饭喝水还有可能噎死呛死呢,还因噎废食了不成?”石风安慰着,进而调侃着说道,“你看你现在这劲儿拿捏的,这架势多有气势啊,总是高昂着头颅说话,很有贵族范儿。”

邓岗腰身与头部同时转动着,瞪着眼说道,“到饭点儿了,今天我请客。”

“嗯,这样才很贵族嘛,很符合你的气质。”石风很满意的调笑。

酒店内,众人落座之后。

须平挨坐在石风的身边,询问着石风的近况,“怎么样?哪里发财,现在靠着什么过活呢?”

石风笑意满满,耸着肩膀摊开了右手说道,“我之前不是弄了个家具厂吗?专门儿向各个学校提供课桌椅,是可以连体改装成简单床铺的课桌椅。学生们中午也可以在校午休一下儿了,后来做这生意的越来越多,我就趁着还算是抢手生意的时候,急流勇退的给高价把厂子盘了出去。”他将二人眼前的杯子斟满了白酒,推给了须平一杯之后说道,“哎呀,在家清闲了一段儿日子。后来,小舞儿给我出了个主意,我自己也是争气,瞎胡琢磨的真就制造出了个边角修复器来,还申请了专利,起名儿‘劣弧着黑笔’,现在我靠专门儿修补各类边角物体来谋生呢。”

菜已陆续上桌,众人举杯预祝邓岗早日康复。

撂下酒杯,须平继续与石风聊谈了起来,“哦?劣弧?着色?是修改所有的边角儿成为劣弧形状吗?听着熟悉啊,怎么个玩儿法?”

“嗯,哈历波的老创意了,就是把所有存在边边角角的物体,都修改成为半圆内的弧形,以减少降低碰撞磕碰的伤害程度,提高些安全防护性。比如直角儿的台阶儿、尖锐的铁栅栏、棱角长椅子、直角儿家具、马路牙子、直角儿电器等等等等吧,我都能用我的专利笔修饰成弧形。”石风继续斟酒,简单的描述着,“那笔的外观就像是一双筷子,其实,就是小型的空气等离子切割器,使用的时候儿,一边儿切割物体一边儿修饰着色物体,只要正对着尖锐的角度自左至右自上而下的游走一遍,就可以将尖锐边角儿修饰成圆弧状了,在形成的创面上同时附着一条粗细合理的黑线条儿。只有黑色才不显得突兀,百搭黑色,黑色百搭嘛,所有颜色的物体都能忍受那一抹黑色。”

“嗯,有点儿意思嘿,能减少人们许多意外的磕碰外伤,并且能够降低伤害,让所有物体都少些边角儿圆起来,好,继续努力吧,我看好你。”须平前后抚摸着自己的秃头,倾杯灌下了一大口酒转而问道,“小舞还好吧?”

石风触电般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无奈的轻叹,斜眼瞥瞪着说道,“唉,又来了。真不知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再问烦了啊,你天天和小舞生活在一起,你来问我?”

“哎,你呀,你是不是又当石舞是贾阳了?”顾仪也轻叹一声,在石风身边嘟囔着,话语之中带着轻蔑与不屑,“玩儿的真好啊,把自己个儿的一身毛病和应尽责任能推的一干二净的,大家也都极力的配合着您,玩儿完了失忆再玩儿错乱的,现在也能合理的解释了,老年人就是健忘嘛,哼!真是丰富多彩的一生啊。”

须平不明所以,尴尬的笑了一笑之后追问道,“和我生活在一起的是石舞?那贾阳呢?”

“贾阳死了。”顾仪没好气的说到。

“什么?”须平仿似是很吃惊。

顾仪在盘中转动着勺子,撇嘴讥笑了一下,一脸轻蔑的说道,“表演系标准的夸张僵硬的惊讶表情,您别演了成吗?我都有些倒胃口了。呲,不是真死了,是人家心死了,世上已经没有贾阳了,她早就离开这俗尘自修去了,已经好些年了,自称‘浮梦道君’。我算是服了,真是怕再刺激到您啊。”

“你们又是全都知道情况的是吧?就只是瞒着我一个人是吧?我一直称小舞是贾阳,你们谁都不点破是吧?你们就没有我这情况吧,一直将一个人看成是另一个人?只有我有这能力吗?你们好,你们很好,还能正常跟我这病号儿相处交往,好的很啊。”须平低头喃喃,错愕恍惚的感到疲惫极了。他没有继续张口说话,他急忙干掉了杯中酒,借故还有他事起身离去,无视众人的劝阻挽留。

回到家中,各处都不见石舞(贾阳)的踪影。错乱?怎么会分不清两人究竟谁是谁,我在什么时候分不清二人的?精神病嘛不是,自己精神上其实是早已经出现问题了的,那年的精神刺激之后,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痊愈,只是自己一直不曾察觉,自我感觉良好,自己在错乱中度过了混淆不明的一生。须平想到自己是真的病过,自己是意识错乱的神经病,忽然心跳加速心绪难以平静,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他感觉在时间上有些隔世感,它太过飞快了,转眼就是一生,自己已经苍老,却没有任何故事供自己回忆,一定还有哪里对不上。他心跳加速,他头疼欲裂,他不愿多想,他也懒得再去梳理事件。酒后恍恍惚惚的他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等待着贾阳或是石舞归来,他眼望着屋顶灯罩正发呆,一股水流仿佛已经慢慢升起,缓慢的淹没过了床沿,手脚湿答答的须平窒息感再次袭来,他仿佛是很享受的很满足的闭上了眼睑。

一片寂静无声过后,在须平睁眼再看时,眼前浮现的是熟悉的画面,只见自己正趴伏在一处栏杆之上,口鼻的正下方是一滩污秽的呕吐物,耳边传来石舞的声音,“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呀,我哥也不劝劝你,他人呢?”

须平略一转头就看到了石舞关切的面庞,那个年轻活力漂亮异常的石舞的面庞。他起身一把揽过石舞的脖子,在她的脸上轻吻了一下,发狂似的大笑着说道,“这儿才对嘛,我就是要回到这里,这一阶段的小舞最漂亮了。也还是小舞最靠谱儿了,一直的关心照顾着我这精分患者,走!咱打道回府。”

“须平哥,我还没准备好。”石舞仿似洞悉了一切。

须平也不想掩饰此时的内心,斜眼望着石舞缓缓说道,“我们都纠结的掩饰了许久了,怕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的,独独忘了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这还需要准备什么?自然而然地自然就会发生的。”

“哥,你喝了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怎么突然的就放肆起来了?”石舞生怕俩人的话语并非是指向同一事情,嗔怪的问道。

“不是突然!怕是蓄谋已久了,我失去了她,你也失去了他,我们都该直面内心了。我道貌岸然正人君子的光辉形象,我也该自己撕掉那伪装了,不想再欺骗,不想再压抑内心,不想再说谎了。”须平身体前后的晃悠摇摆着,大笑出声似是嘲笑,“哪儿有那许多的善良美好之人?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吧?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罢了。世间哪儿有什么正直的心灵?每个人的内心都住着一个恶魔,阴暗龌龊的,被杀戮心占有欲填满的恶魔,我今天就释放出来了他,我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你不是读心高手吗?除了酒壮怂人胆和早已被你美色所迷,一直的压制着的一颗色心之外,你再替我分析分析啊,还有什么原因?”

“我想还是有熟悉念旧的情分吧,也是自闭的再不愿去相信陌生人了。嗯?恶魔,对呀,我身体里也有一个!他总是怂恿我要做些坏事来刺激刺激生活。嗯,我小时候儿听过一个故事,只要出卖给恶魔灵魂,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了。我恨自己总也找不到那个恶魔,我什么都没有,我只剩下个灵魂可以出售了,拿来换成金钱权势利益多好呀,我也想出卖自己的灵魂给那恶魔,我想拥有更多欲望,想让自己横行世上为所欲为。长大后我才明白,每天出卖着自己灵魂的人,不止是我一个,人人都在向恶魔炫耀般的在出卖着自己的灵魂,人人也同我一样,从没见到过,找到过那个恶魔。”石舞轻笑了起来,像是自嘲般笑了起来,“现在,我知道了,那个恶魔一直住在我的心里,根本不需要我去刻意的满处寻找于他,我明白了,那恶魔无处不在,只不过我与那恶魔还未签署契约罢了。”她搀扶着须平向前走着,低声的说着,“以前我相信永远,总觉得某人是不会离开的,其实想想,每一次见面都是道别。现在我也还是相信永远,只不过是换了理解,陪伴走一段路程也可定格为永远。无论何时甚至是来不及道别也是无悔的,须平,就让我陪你走一段儿吧。”

“人们总是习惯生活于自我压抑和谎言之中,我龌龊的本性今天就要展现给你看。你既然同意了,你哥今夜就给你秀一下儿哥的功夫,将我**的一面发泄出来。走,回去睡觉。”

“哥,这是个秘密。”

“我知道。只允许你知我知。”

……

这个城市四季并不分明,仿似是一直缺少一个季节,春夏就是冬。寒冬已经来临,石舞的美容院在须平的意见下,已经替换了一个新的门头,门脸上的招牌刚刚换成了圆形。须平和石舞的秘密,被两人一直保守的很好。

“咱俩租个房子吧,我不想天天在店里会面。”望着崭新的招牌,石舞低声说道。

“怎么会是天天呢?”须平负手站立,上下打量着店面门头,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我的时间但凡出现一丝差错,贾阳马上就会察觉的,不可能是天天。”

“又来推脱,又是贾阳!她真的住在你的心里了不成!?您切换的倒是熟练。”石舞叫嚷了起来,但是突然的就和缓了语气,“我们这样对贾阳姐是一种伤害,对她不公平。”

须平仿似是有些失神懊悔,口中喃喃的低声说道,“我俩这哪儿是一种伤害呢?分明就是欺骗和背叛。”

“你以为她就真的不知道吗?”

“是的。她不知道。”

“嗯,你不联系我,我是不会主动联系你的,希望她是真的不知道。”

“这种事儿,她还是蒙在鼓里比较好。”

“何止被蒙在鼓里?简直是你对她的错乱,已经影响到你我正常的生活了。”

“你我才是正常的生活状态吗?”

“你总是自责愧疚的总也走不出她的影子。”

“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算了。不和你说了。哎,你已经习惯了出门儿不带电话了吗?”

“我有了目的地,有了明确想见的人,还要电话干什么?”

“你的电话放在家里,人总是出门在外的,虽然可以掩饰行程路线,但长期以往,也不是个事儿呀。”

“要不?我在网络公屏上留言,我们总是制造偶遇,行吗?”

“你得了吧,不需要,只要您能时不时知道在与谁对话就已经很不错了。嘿,你是不是很享受那偷偷摸摸的刺激感觉?我现在感觉你已不似以往对我好了,是不是激情已经消退?”

“大家不都是一样吗!?男女长久总在一起,彼此已经非常的习惯了解了,哪儿还有那许多激情存在呢?咱偷偷摸摸儿的也能保存点儿新鲜感啊,新鲜感很重要!再说了,您现在不刷牙不洗脸的穿着个睡衣都敢见我,一点儿都不讲究了,您出门儿在外的时候儿,倒是费劲捯饬化妆修饰的,是给别人看的吧?唉,我的嫉妒心早已掩盖了陌生的激情,我略感失望啊,心内也有气,你不该让我嫉妒别人能够看到修饰以后的你,独独就我看不到。你该努力跟我保持陌生,天天新鲜日日修饰,你也不说变换个制服呀情趣衣的来诱惑诱惑我,你早就忽略了我的感受喽,早不避讳我,也不拿我当回事儿了,你同样对我也不像从前好了。”

二人缓慢的踱步回到了店中,一路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我们租个房子吧?”石舞帮须平沏好了茶水,自己咽下了一口白水,再次说起了租房的事情来。

“算了吧。你那是做窝儿呢?还租房子。”须平抽出了一根烟来点燃,颇不以为然的说道,“咱俩有了老窝儿之后,行踪就变为定式了,就有迹可循了,你就不怕被人家一窝儿端了啊。”

“你……”石舞似乎是欲言又止,话到了嘴边又咽下。

“不像你呀,想说什么你就说呗。”须平掐灭了没吸几口的手中烟。

“我家,我哥嫂都知道,你也不敢去。你家,你也是众人齐聚的时候儿才敢让我去,自己把自己弄成了胆小鬼。我这店里那么多员工呢,保不齐谁就是谁的眼线,这年月,谁跟谁远近你怎么知道?你来我店里的时候儿多了,难免不被说三道四的,传出去就不好了。你是无所谓,我是不清不楚的也没有个名分,我算什么?难道,最好的方法不是租个房子吗?”

“咱是做了亏心事儿啊,什么胆小鬼,那叫谨慎。嗯,咱们要防备着那么多双眼睛呢,也确实是捂盖不过来,咱还是减少见面次数的好些,何必租房。”

“只是你那仅有的愧疚心理在扮鬼而已。你看,我就知道你是厌烦我了。”石舞嘟嘴抱怨了起来,撒娇的说道,“你以前对我的喜爱,我能明确的感受到。你总是轻咬着我的上嘴唇或啃咬着我的下嘴唇,将你的鼻尖触碰在我的鼻翼上,我们一同呼吸着彼此的呼吸,你还经常的捧起我的脚来亲吻,连说不嫌弃。你看看你现在,总是刻意的疏远着我,又要减少见面的次数了。哼!”

“是的,那时的我对你的喜爱是深入骨髓的,那时的我们也能‘相濡以沫’呀。你现在可不行了啊,我也提不起你的兴趣或是无法触动你的激情点喽,干巴巴的,哼,没用的女人。”须平仿似是陷入了过往,坏笑着解释的说道,“咳,我是出于安全考虑。再说了,为什么非要腻在一起不可?”

“你的安全考虑?你就没考虑过我?你真自私。”

“你又怎么了?我怎么了我就不考虑你了?不租房,不在一处是考虑彼此的安全,女人真是麻烦,就喜欢个胡搅蛮缠。”

“哼!自私自利,只是顾着自己舒服。”

“好,我自私我自利,男女在一起好像只有男人占了多大便宜似的,你不舒服?”

“你才舒服呢。就你那活儿干的,能让人舒服起来吗?糙!大糙活儿,还好意思说?”

“诶,你这算不算是人身攻击?不知道是谁嗷嗷的叫。”

“哥,你今晚敢不敢不回家?”

“一整晚?”

“嗯。一整晚。”

“在哪儿?”

“龙舟湖影酒店。”

“高级啊,你记得自己的扮相也要符合高级。我先回趟家,晚上见。”

“色狼,**。哎,以前我们都是不需要那些辅助的。”

……

很奇怪,自那一晚之后的数月,须平和石舞就再也没有相见。

须平最终还是绷不住了,急匆匆奔向了石舞的美容店,却被告知已经出让转手。拨打电话联系石舞,对方好像将他添加至黑名单了,发任何消息不是拒收就似是石沉大海,再也得不到对方的任何回应了。

五月将近,逐渐的升温使须平的呼吸变得艰难,时时在口鼻处常有窒息感,头脑昏沉。须平在菜市场买了些牛杂和干果。牛杂焯水之后,他就认真的洗择起了菠菜和香菜来了,贾阳爱喝他胡乱调配的牛杂汤。他俩的晚饭也很简单,没有主食,只有一个牛杂汤和一些干果,须平捞取牛杂配着干果,倒满了一杯汾酒,贾阳脆生生的啃食着薯片就和着牛杂汤。

“怎么最近不见了小舞呢?”须平说到。

“嗯?你不知道?她又出国去了。”对面的贾阳冲口而出无意答道。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你又怎么知道?”

“顾仪跟我聊起过。都快有仨月了吧,你怎么突然问起了小舞来?”

“打个电话吧,还真是有些想她了。”

“你自己不会打电话呀。”

“我不知道她的号码,也没有留存她任何信息在电话里。”

“想我了没?”贾阳的电话似是已经很陈旧,电话通了,对方的回答似是令她很满意,她哈哈的笑着,“我是想你才给你打的电话呀。有个人比我更加想念你呢。”贾阳随手将带有耳机的戒指电话挂在了须平的耳朵上,“来,你来和他说吧。”

“你跑哪儿去了?”须平沉默了许久,自然而然的说道。

电话那头传来石舞略带疲惫的声音,她淡淡的说道,“我一直听着你的呼吸,我一猜就是你。我在比利时进修呢。最近有些忙,这里的啤酒不错,我会时常给你和我哥寄送啤酒的,管够。我过几年才能回去。忙起来了,先不聊了,我先挂断了啊。”

“嗯?怎么不说了?”贾阳奇怪的看着须平说到。

“她给我挂了。”须平将陈旧电话缓缓放置在桌上,轻撇着嘴角说道。

“嗯?”贾阳有些难以置信,若有所思的轻嗯了一声,挖苦说道,“你说你多招人讨厌吧,好不容易主动联系个人,还让人家直接给关了。”

“是用你电话拨通联系到的,好吗?”须平似乎是找不到个合理的解释了,强行辩解后说道,“她说她正忙着呢,让我和石风等着她在比利时投递啤酒回来。”

“须平,我们开始备孕吧,咱俩都三十好几了,也该要个孩子了,你啤酒也少喝些,我都是大龄产妇了。”

“我是随时啊,听你的。”

“哎,你确实是省事儿,我可是要装十个月的货物呢,你们男人就不是个好东西,希望你是个合格的爸爸。”

“哎,真受用,真好听,再叫一声爸爸我听听。”

“变态。滚蛋!”

“以后咱少买些薯片儿吧。”

“哪儿跟哪儿啊这是,为什么?”

“吃多了容易上火,脾气暴躁,爱说脏话。”

“那我们多吃点儿干果儿吧?”贾阳忽而眨眼邪笑

“可以啊,还像以前一样,你用嘴来喂我松子,用脚趾来喂我开心果儿。”须平面容有些淫邪。

“你的奇怪癖好,还真是多。”

“这叫调一调情调儿啊,帮助今晚和今后造小人儿。”

……

日子匆匆而过,大家仿佛是都已忘却了许多的事情,平静恬淡的生活着,须平只是偶感寂寞,却不知因何寂寞。须平和贾阳的儿子须怀谷此时都快和须平是一般高了。

就在此时,石舞回国了。

六十八.梦原是真实过往

石风夫妻俩带着自家九岁名叫石水清的女儿,来到了须平的家里,一同等候石舞的归来。贾阳和顾仪进入到狭窄的厨房之中,开始了准备起饭菜来。须平和石风来到客厅落座,沏上了一壶岩茶,望着在客厅尴尬玩耍的俩个孩子,须平很不自觉的点燃了一根烟,斜身靠在沙发上喷吐着烟雾说道,“您这大腹便便的,是贪婪进食还是小舞的啤酒之功啊?”

“当然是啤酒了,能搞大男人肚子的,不是啤酒是什么?”石风拍打着自己的肚子摇头哂笑,轻叹了口气探寻的语气说道,“咳,现在运动少了,坐卧的时间久了,身上自然就放了些肉出来,很正常,很正常。你倒是体型保持的很好啊,怎么回事儿?”

“带孩子累的呗,我就是自带育儿袋儿的海马爹。”须平愁容满面的样子,望了一眼厨房的方向说道,“我看顾仪现在好很多了,你听那俩叽叽喳喳的,做个饭,嘴都不闲着,吃饭的时候嘴不会累吗?”

石风轻嗯一声,也点燃了一根烟,愁容满面的喷吐着烟雾说道,“嗯,自言自语的除了嘴碎叨些外基本没事儿了。也不知是哪个原因,反正人家是没事儿了。”他皱眉审视着须平,又深吸了一口烟缓缓说道,“你知道吧?我家闺女快出生的时候,我的岳父突然脑梗,没了。”

“知道。你说有些孩子是克长辈吗?”须平望着女孩浅笑,胡乱的玩笑着说道,“他要来了,老天爷就要收走一个?”

“别迷信,哪儿有的事情。”石风轻声冷笑了一下,干净利落的换了个话题说道,“对不住啊。顾仪做编辑的时候,没能帮上你,你不怪她吧?”

“怎么会?我是那不明事理的人吗我。”须平叼着烟收拾着桌上杂物,将茶杯朝石风推了推,“你们这几年是怎么苦过来的?缓过劲儿来没有?”

“还差点儿意思,还没缓过来,再等两年就会好转过来了。”石风拿起茶杯饮茶,似是有些自感尴尬无聊,放下茶杯之后眼皮都没抬的问道,“你那本儿书的进展怎么样了?”

“好几年都没写了,现在它正在书柜里生尘结网呢,现在它是虫子们的乐园了,呵呵。”须平奇怪的盯着石风上下打量,微微一笑之后说道,“故意转移话题啊你。咱别总聊我的事情了吧,谈谈你们俩的生存现状吧,看看我们还能不能再帮些忙。”

“多谢了。暂时不用了。”石风简短正色的抱拳施礼,唉叹后不由得抱怨出来,“唉,你说顾仪她家那么有钱,原以为应是个幸福的富贵之家,谁知道背后竟然欠了那么多钱。咳,她爸这一突然过世,家里的真实情况才逐一暴露出来,她那机灵叔叔也逃的不知所踪了。咳,我想,每个家庭之中都是有些矛盾的,还有的尽都是些掩盖后的结果,真是远不如看上去般和谐美好啊,这就是命吧。”

“嗯,矛盾或掩盖呈现都是一直存在的,我这半疯和这世界也是有矛盾的,但我知道我们要是和解,只一个字就能解决了‘钱’,我要是有了钱,世上碌碌之辈我都懒得搭理他们,所幸的是,我现在没钱的时候,我也懒得去搭理那些碌碌之辈,所以,我又何必走那急于证明后的过场呢?不都一样吗?哈哈。咳,这是你的命也是你的缘,天将降大任于你啊,好好照顾顾仪母女吧。”须平不知如何话语安慰,敷衍了一阵,连连问询道,“你现在是不是又转行了?做什么呢?你还差多少欠款?”

“我现在干物流呢,还行。”石风简略回答着,闭目深眨了一下眼睛用手背揉搓着,“你得了,你这儿也不富裕,你刚才自己也点出了自己没钱啊,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这儿快缓过来了,马上完事儿。嗯?打听的那么细致干嘛,你丫不会是催我还钱呢吧?

“你丫也忒敏感了吧?人穷不自信呐。我这儿你就甭考虑了,要是催你还钱,我也会变换另一种方式要钱的。”须平反驳着解释,忽然大笑着说道,“直接把你家闺女娶过门儿,咱俩家就两清了。”

“啊?俩人相差10岁呢,那怎么行?哎,那我得问问我闺女,你愿意娶我们还未见得愿意嫁呢。”石风似是有意收口,突然的缓和着语气无比认真的说到。

“我家儿子随我,本事大着呢,我劝你护好女儿,别被我们骗了去。”须平笑意调侃着,很好奇的询问道,“顾仪是怎么恢复的?”

“她父亲死了以后,她就有了足够的时间休息了,哎,天天在家也不出门儿,就是睡觉。生下女儿之后,一直的尽力陪伴在女儿身边,一刻也不愿分开。”石风表情极其严肃,一边思索一边回答着,“不知是她父亲的突然离世,使她看淡了人生,得以休息,还是女儿的到来使她认清了生活,爱心爆棚,或是以为照顾女儿就是照顾着父亲一样,总之,人家现在没事儿了。”

“嗯,不睡觉怎么能行呢?还得是要休息的。这样儿看来,精神上的疾病用生活态度就可医治啊。”须平面部表情也很严肃,悠然神往般自顾自的说着,“身体和心理上的疾病也能用生活态度来医治吗?”

“首先是你要接受生活本身,像你一样混乱无常的,什么态度都医不好你啊。”石风愁容满面的翘起了腿来,唉叹一声后说道,“唉,你也真是不易啊,又当爹又当妈的。”

大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音。

须平听见声音,飞速起身走向门口,门被大开着,石舞散披着长发就站在门口。四目相对的同时二人都呆呆的望着对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此时须平的身躯忽然一震,眼露惊恐的朝厨房方向望去。贾阳在厨房里大着嗓门,扬声的问询喊道,“谁呀?是小舞吗?”

随着声音的传达,众人都向门口汇聚而去。门口站着的石舞手边还牵着一个小男孩,望见众人从屋里出来,石舞微笑,抖动了一下牵手的手臂低头说道,“安王,叫人。”

“叔叔、阿姨好。”那小男孩乖巧大方的扬声说到。

“不对,不对,叫舅舅和姑姑。”石舞笑的有些调皮,眼睛似是弯月一般,压低了些声音轻柔吩咐道。

石舞居然带着一个小孩子回国了?

贾阳呆看了好一阵子孩子了,还未等那男孩再次发声,直摆着手快速说道,“叫什么?别那么啰嗦客套了,来,快进来。”她随手拉起了小男孩的另一只手,笑意满满的边走边低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多大了?”

那孩子昂首阔步的四处张望的向屋内走去,边走边说道,“我叫石安王,今年七岁半。”

大家逐一落座。

“孩子他爹呢!?”须平审视着石安王的面庞,突兀的询问着石舞。

“我们分开了。”石舞浅浅的笑着,自然简洁的回答到。

“你的孩子?有孩子了都,一直瞒着你哥是吧?你说的怎么那么轻易?分开了?你今后怎么生活?”石风紧绷着脸庞扫视过须平的脸,很有些气愤的似是欲言又止,随后十分不满的接口说道,“什么奇怪的名字?石安王,倒过来念就是王安石?你怎么给孩子起的名字!?”

“别理他!你妹妹是你的仇人怎么着?见面儿就呵斥。”顾仪挨着石舞坐下,拉着她的手诘责着石风,而后缓缓地试着解释着说道,“小舞也去翻看《山海经》了啊,‘帝喾游恒山,在最高峰的北岳祠外,见到一块儿二丈余的玲珑剔透的大石,矗立的大石上镌刻着‘安王’二字’。咱儿子随妈姓,他的名字是这么来的吧?”她又白了一眼石风,冷嘲道,“不读书就没见识。”

“那类杂书,我从不翻阅。”石风马上反驳,目视着石舞皱眉问道,“对方?那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像是哥哥一样的总是照顾着我。”石舞没有回应顾仪的问询,倒是认真的幽幽的回答着石风提出的问题来,忽然眼望窗外齿间轻笑,“很像波哥待我。”

“酸溜溜的,什么叫像哥哥。是样貌是性格还是感觉像是哈历波?”石风作为亲哥很是不满的抱怨着,非常不解却很奇怪的大声问道,“世上哪儿有一样的人。”

“我看的是骨不是皮。所以,我才决定生下这孩子。”石舞轻轻缓缓地回答着,并未再做过多解释,而后便低下了头。

场面有些尴尬,大人们胡乱的笑嘻嘻的寒暄着,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小孩子们熟络的很快,早已经玩儿到了一处。喧闹说笑间饭菜端上了桌来。

“你们看,安王这孩子像谁?”贾阳笑盈盈的问到。

“须平。”顾仪马上答道,“你看安王这孩子像谁?像不像是你的翻版?一见面儿,我就觉得像你须平。”

“那我就收来做干儿子吧?”须平僵硬的扯动着面皮微笑,眼盯着石安王,脑中飞速的转动,忙不迭的接话说道,“怎么样?以后他就是我儿子。”

“爸。我出去一趟。”须若谷突然撂下了一句话,就出门而去了。

须平正望着须若谷的背影发呆,他看到的背影似是很高大的背影……

“什么干儿子?要认就认作是亲生儿子。”贾阳严肃认真的说道,随后展颜微笑。

……

第二天,须平独自来到了石舞的家里。

“小舞,那安王是不是我儿子?”须平一边帮忙铺展收拾着蒙尘物品一边直截了当的问到。

“是。”石舞答道。

须平未料到石舞会如此痛快的承认,他的神思一下子就回到了当年,原来小舞执意要租个房子,是真的在做窝啊,他为自己的粗心懊悔不已,“为什么不跟我直说?你怀孕了,为什么不直说?”

“我要是直说了,你会怎么办?应该是劝我做掉吧。你还能跟你那个贾阳离了不成?”石舞很平静的回答着。

须平一时语塞,轻哦了一声,并未再次言语。

“我这几年,中途回来过,为了孩子能在这里上学。”石舞继续说到。

“在国外上学不好吗?为什么要回来?”须平似是有些意外。

石舞撇嘴微笑后,轻蹙眉头幽幽说道,“你还真以为我在国外呀?我哪儿是在比利时?我一直带着孩子在黑山口小镇上生活。”

须平不知是没有听懂还是怎么回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脑中一片空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冲口问道,“那些个寄回来的比利时啤酒,怎么回事儿?”

“我的同学在比利时呀,让她帮忙以我石舞之名投递回国的。”石舞忽然大笑,进而挖苦着说道,“爱幻想的您不是很聪明很智慧的吗?这点儿小事儿都想不透。”

“哦。这几年苦了你,你不怪我?”须平并未深究他事,依然轻哦了一声,由衷的想知道答案。

“我自己选择的道路,我要去怪谁?”石舞反问。

须平摇头说道,“毕竟是我酒后失去理智,是我起的头儿。”

“你不情我不愿的,我们怎么就走到了今天?”石舞继续反问到。

“小舞,这几年,我很想你。”须平诚恳。

石舞哭泣,“起初,我是想再不见你的。孩子慢慢长大后,我才发觉,我不管到了哪里,你也是一直跟随着的,到处都是你,甩也甩不掉,你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映刻着,像极了你脑中的一切幻象,我才知,我忘不掉你。哥,我很想你。”

有些幻象是真实的,只是大多数人看不到,才会认为能够看到幻象的人,是病态的……

石舞回来之后,须平在贾阳心内的生物钟就被打乱了,须平的行为规律与作息时间已经对不上号了。贾阳感受到了细微的变化逐渐有了疑问。

今天,临出门前,贾阳盯着镜面没来由的突然说道,“晚上去你爸妈家,让他们教育你吧。”

正在刷牙洗脸的须平不明所以,也盯着镜面说道,“怎么了这是,突然说起了听不懂的话来了,跟我说呢还是自己癔症唠叨?”

“当然是跟你说。我先上班儿去,晚上见,啊。”贾阳撂下一句话,转身就出门而去。

须平望着镜中只剩下的自己,一时陷入呆滞。他拨通了石舞的电话,说着贾阳好像已经起疑了的事情,劝说暂时短时间内还是不要再见面了的话。

黄昏,须平开车到了贾阳的单位接她下班。

须平见到贾阳开门上车,手臂斜挎着副驾转头问道,“怎么想起到我父母家去了?教育我什么?”

“开车。”贾阳一脸严肃,并未多说。

一路无话。到了须平的父母家中,老两口儿依然是准备了一大桌子的饭菜相候,笑脸招呼过后洗手落座。母亲赵海若失口问道,“诶?我大孙子呢?”没人回答。须钟康并未理会须平,只见他一边开瓶一边对贾阳和颜悦色的说道,“咱怎么一直阴沉着个脸呀,你们俩吵架了?”

“您问须平吧。”贾阳轻声平静的应和。

父母齐刷刷的看向须平等待着。

“问我什么呀?我哪儿知道我又犯什么错误了。”须平嬉笑以对。

“你和石舞是什么关系!?”贾阳提高了些声调,大声的质问着。

“什么关系?你说是什么关系。”须平仰头轻点了一下,伸展着面部五官顶撞了回去。

贾阳板脸严肃轻声的哼了一下,直视着须平的眼光愤恨的说道,“你太小瞧了女人的直觉了!你只说,你俩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须平并未直接回答问题,反而紧绷着面目冷淡的问道,“讨伐吗?把我弄到父母家,当面儿揭露这事儿,你是来我家砸锅的?你是想让老人跟着一起掺和担忧吗?嗯!?这饭还吃不吃了?”

“须平!回答问题。”须平的母亲赵海若严厉的说到。

“她的直觉?是见我身处瓜田李下罢了,我行事光明正大并未避嫌,所以招致她的怀疑。她的直觉就是怀疑。”须平闻听母亲发话,不得不回答起问话来,

“狡辩!”贾阳大声呵斥一声,渐感自己失态,而后语气逐渐和缓,一字一句的缓慢说道,“你有外遇无所谓,别让我知道啊,让我知道了,还是身边儿熟人,你不是恶心我呢吗?”

“这些事情,咱能关起门儿来说吗?非要在这里说明白?你是找二老评理的吗?那就请拿出证据来。”须平倒酒入杯,死不承认。

“那个孩子就是证据,石安王,像足了你这嘴脸。”贾阳眼中似是有泪珠闪动,忿忿的低声说道,“您二老还有一个亲孙子呢,只不过不是我生养的。”

须平的父母沉思着,并未答话。

“像我?好。单凭这个?好说。那就做个亲子鉴定去。”须平一把抓起了杯子一饮而尽,再次独自的斟满,“是我的儿子,咱就离婚,是我犯了错误。不是我的孩子,你也要因你的胡乱猜忌负责,咱也离了。”

“别别别,你俩好好的。都不许意气用事。”母亲慌忙的摆手劝解着,把一盘贾阳爱吃的热气腾腾的饺子向贾阳面前推了推,面含微笑的说道,“舞儿,唔,儿媳妇趁热吃。须平,不许说气话,不许说混蛋话。”

“您是听说还有个孙子高兴了吧,果然一家人会向着一家人说话。”贾阳的语气似是有所缓和的抱怨了一句。

“别治气。你也是我的家人。”赵海若解释劝解到。

“来,先吃饭。回头去做个亲子鉴定,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也让贾阳释疑。”须钟康似是命令着对须平说到。

一家人草草的吃完了一顿饭,贾阳的情绪似乎回归了正常,走进厨房里帮着洗刷起碗筷来。

须平沏上一壶茶水,双手放置在了父亲面前,无精打采的小声说道,“我回屋睡会儿。累神。”

“去吧。”没想到父亲会回应。

须平顿步站立了一下,直接快步进到了卧室之内。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须平就是睡不着。担心如果要是真的去做了亲子鉴定,实锤了石安王是自己的儿子,该如何面对家人贾阳和石舞呢?这时,客厅居然传过来母亲和贾阳的笑声来。须平自思应是贾阳暂时释然正常,明天也许就会旧事重提的,怎么能够完全打消她的疑虑呢?难道真的要去鉴定?怎么偷摸替换用别人的孩子去做鉴定呢?须平自我混乱着……睡不着就出去走走吧。须平并没携带电话,也并未向任何人招呼一声说明去处,他独自一人悄悄的走出了房门。在街上游荡着也没能让须平思索出任何的对策,心情逐渐焦躁起来,在街边买了一条烟,不断的抽起了烟来,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了,须平点烟就只打了一次火。再买了些听装啤酒,又再次的沿街胡乱步行了起来,眼内逐渐迷离失神。他忽然抬头看到一处霓虹闪烁,上面大大的书写着‘不二浴’,是一个浴池的招牌,须平鬼使神差的便步入其中。他带着手牌赤条条的下入一个大缸之中入浴,温暖的水温使他舒服极了,他只头露水外在缸里闭目,水流涌动拂过周身,须平故意的盘膝打坐了起来,只一小会儿功夫,他的耳中便传来了低沉震耳的声音,“发愁了吧?是不是还略有些哀伤感呢?”是枯干瘦小的老头儿的声音。

“你来了。你怎么才来呢?我等的就是你。”须平兴奋地说着。

“精神分裂的你也会来求助我了啊,这次是真的心里没底了吧?诶,你现在是惧?是爱?是纠结?是不忍?”

“我不知道啊,也不清楚我这次是什么复杂的情绪,才将您召唤而来的。”

“很好,你终于明白些什么了,还学会召唤我了,哈哈。”

“你来了就能帮助我了吧?”

“也不一定。我只能帮你解开些关联。”

“凡事都有关联吗?那岂不是真有因果?我也会遭受报应吗?”

“不只是因果顺序,还有果因顺序呢,报应早已经进行了,你自己好好考虑下自己的精神状态吧,心结执念也可左右你的意识和行为。”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奔着错去做的事情。唉,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都想不明白,还要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少客套。您此时只是想要去辩解而已,我先带你去个地方吧?”

须平没有回答,也没敢睁眼,他怕一睁开眼来对话交流就会被终止,全程都未睁眼观看,虽然没用眼睛观瞧却被小老头儿话述指点的得见了所有,闭目得见所有。耳边风声呼啸,脑中映画出了诸多实物来,但都似光色,花草只见一抹绿色,山石是一片灰黑,火光似一道笔直亮白,高楼如山模糊耸立,个物逐渐飞转只体验到了速度……画面突然定格不动。须平并未睁眼,但眼前能得见到赵云在池中闭目。

那老头儿轻拍着须平的肩头,呲牙傻笑着张口说道,“就是这儿了,造物一切皆因赵云的一念启动啊,这一念之中又有诸多想法和缘由。我此时,能知他赵云心中所想,你想听吗?”

“怎么偏又来到了这里?是要让我来看赵云洗澡吗?这赵云也是,也不说招呼些姑娘来一同入浴。没意思。我为什么要知道他内心的想法?读心术吗?哦,不能和他交流吗?”须平胡乱抱怨着,他不愿窥探他人内心所想,宁愿口不对心的废话交流。

“面对面你问我答的显形对话交流,是不可以也不能够了。”老者认真的回答着问题,仿佛是很努力的解释说道,“最多也只能让他听到我们,却无法识别看到我们。”

须平抓耳搔腮一番,心内酝酿着词汇话语,“那就先让他听到吧,我现在可以和他说话了吗?”

“哦,我知道。”老者发力并指,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已经似黏在了一起,口中默念一阵之后说道,“那么你来说吧。”

“赵云,醒来!”须平思索了好一阵之后,最终抛弃了诸多废话朝向赵云简单大吼。

赵云依然闭目不动。

须平的声音仿似是蚊虫震颤,对方毫无感觉。

“这算什么?又像什么?您帮我形容一下。”须平嘲讽。

“对不起,对不住,现在的交流程度真是不够啊。”老者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思索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有些像是用真挚的诚恳的礼貌的道理语言,去劝开两条撕咬的狗。”

“你才是狗,你才是浑噩畜生呢。”须平不满的反击。

“我再来。你再叫。”老者有些不服气的重复着口中喃喃。

“赵云。我来了!”须平再次大吼。

赵云在池中只是不动,一动不动。

须平茫然的看向老者,似是在求助又似是在等待着他的答疑解惑,还不忘挖苦的说道,“您这算是作法失败了吧?”

老头儿眼望着池中的赵云,攒眉点头又再思索,很是严肃认真的张口说道,“哦,我知道了。赵云即将下世,此时的他,想是过于沉浸某一事物了,以至于失魂落魄般不愿醒来,他此时的思绪仿似刹那又如漫长一生。既然叫不醒他,我们就入他思绪之内,入他的意识梦中一同感受一下吧。在他思维之内,他要醒来之前,我还是能够知道的。”

“你已经又让我听不懂你的语言了,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须平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老者说的意思,只是茫然点头,“也只好如此了,要想弄懂就只能先跟随你了吧。”

须平只得满口答应。

六十九.赵云梦中

老者口中再次咕哝念念有词,一手捉起须平的左臂嘱咐说道,“此次有些危险。你我二人化气进入到他赵云梦中入梦,他的意识此刻正为心绪所主导,是不能够醒来自主的。他要是突然醒觉,咱俩就会永困在他的梦中,魄散魂飞了,你可愿意一试?”

“我……我……赐袄!您这都子弹上膛了,您才提醒我危险?我这时候要是拒绝发射,还行吗?”

“哈哈,不行了。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似火箭已按下了点火按钮。”

“您说的,这魄散魂飞,我要如何理解?”

“无我无他,无识无觉,永沉不醒,谁也不记得你,你也不会记得谁。”

“太吓人了吧?他不是现在应该是个死人了吗?怎么还会醒觉?”

“赵云此时是死了还是没死,我们还未进入到他的思绪当中,我并不能确定呀,是会灵魂飞出后再来个回光返照再入身体,也说不准,也许他此时正是意识昏沉,执念在自己的梦中不肯醒来呢,我也说不准。”

“又没听懂你说的,但我知道你是不确定的。诶,您可真是具备冒险精神啊,您不确定就拉我一起进去,真要是魂飞魄散了怎么办?”

“进入思绪就能确定了,现在真的说不准,无从分辨。”

“开玩笑呢吧?还有你无从分辨的事情呢?”

“那就太多了,我们的文明里也是分等级的呀,我还不能做到凡事尽知。”

“真是不靠谱。你是什么等级?你该不会是低等极品吧?”

“别聊那些没用的了,什么等级品阶的我是不在乎的。等级制度只会束缚灵魂。”

“说的好听。分明就是戳到了您的痛处了。你个低等的极品,是拉我来是坐个垫背的啊。”

“别废话,说正事儿,气入梦中可粘服饰,缠于毛发,附于兵器映光如物,也可渺小显形浮沉于气场外侧,他赵云皆不可觉知,你想先体会哪一种状态?你可准备好了?”

“唉,亏我还依赖您信任您,原以为靠谱儿的原来也是这么的不靠谱儿啊,我的一厢情愿的想法让我犯了多少回错误啊。算了,罢罢罢,既来之则安之吧。都试试,都试试,您甭啰嗦了,开始吧。”

须平话音刚落,就觉自身已经气化为轻飘虚无状态了,他不由自主的睁开了眼四处观望了起来,逆光刺眼却能视物清晰,自己眼睁睁的竟向一件物品急急的飞入而去,稳住身形后虚眼观瞧,自身竟然附身在‘紫焰涯角枪’之上了?吸气闻嗅,能够闻到些血腥和汗液的味道,刚想抱怨一句,却感觉自身震颤不已,耳边传来赵云熟悉的声音,“认得常山赵子龙否!?”

须平仰面就看到了赵云褶皱的多层下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轻声嘀咕着,“哎,胖了不少啊,子龙将军。”他再向赵云的正前方看去,只见一个粗壮汉子膀大腰圆,手持一柄梨花开山斧,正骑跨在马上似是威风凛凛,须平心内暗想,这又是到了哪里了?唱的又是哪一出呢?赵云回到这里干什么?赵云既然思维是活的,那他就还没有死去吧?这是进入到赵云的思绪梦中了?赵云这是在执着什么呢?正在乱想之时,此刻,须平感到赵云腕力突然上提,正要向前冲杀,自己在涯角枪上也紧绷着身体,紧张的蓄起了气力来。须平再次自思,‘我现在附在紫焰涯角枪上?这是要我现身说法呀,好,正要体验一下紫焰涯角枪的威力’,须平也已做好了一切前冲的准备。不想,对方那牛高马大的壮汉却并不给力,竟无半点儿血性,只见他熟练迅速的扔掉了手中的大斧,翻身下马,双膝跪倒面伏在地说道,“邢道荣,愿降。”

赵云令军士将邢道荣反手缚起,带到了一处营寨之中。须平耳边又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来,“被我大军围困不得出,没奈何才假意投降,你当我不知?左右,推出斩首祭旗。”刘备厉声点破了对方的心思,继而停顿片刻后又说道,“即刻进兵零陵,捉拿刘度。”

“皇叔若留我性命,便可不费一兵一卒拿下零陵。”邢道荣慌忙大着嗓门,眼内似是惊恐的嘶吼着,语速奇快的继续吼道,“放我回营,今夜皇叔就去劫营,我为内应,里应外合先捉了刘贤,再去零陵城下,用刘贤的性命威胁刘度开城,他儿子在我们手上,到了城下,刘度自降。”

刘备闷声不语,反将头转向一手拿羽扇之人,注目不言。显然是不信邢道荣的言语,以目问计于诸葛亮。

“诚如将军所说,待擒了刘贤,将军可记头功。”诸葛亮身穿皂布青袍头戴纶巾,羽扇在空中一顿缓缓点头言道,“若再取了零陵,将军自为零陵郡守。”

邢道荣面含感激神色,频频点头。

刘备听闻孔明言语,点头称是,招摇着手臂呼喝道,“快与将军解绑,帐中摆付酒宴。”

“谢刘皇叔!吃食暂免,待拿来刘度、刘贤父子,再一同欢宴!”邢道荣伏地拜谢哈哈大笑,起身后郑重抱拳施礼,鼓着腮帮子豪壮说道,“道荣,别过诸君。”

“将军自便,不可泄计败露。”刘备目光坚毅诚恳。

眼看着邢道荣转身出了营帐之后,刘备悄声问向诸葛亮,“此人一去定不返矣,军师明知其心,何故放他而去?”

“此人勇武,我早有耳闻,故而放阵引诱,使翼德与之交战,战不几合想是心内惊惧气力不足,后居然还能出阵脱困而去,邢道荣可力敌万人,传言非虚呀。”诸葛亮缓慢起身开始踱步,似是犹豫非常,“我本想将他设计斩杀,以绝后患,不料却被子龙震慑降服,后又生恻隐爱将之心,欲真劝降于他为我军所用,再听他言语有方毫无胆怯,居然还能主动献计于主公,此人定是用计诈降,留不得了,可惜,可惜。”

“嗯,邢道荣也有些胆略。军师既然知道是诈降计,何不似我一般,将其点破斩杀?”刘备面有愠色拂袖动问。

“主公勿怪。他那将计就计之计岂能瞒我?我自有计中之计使其首尾不能兼顾,再断其归路令他茫然无措而兵势尽溃。邢道荣若回营寨,必使刘贤虚空营寨,赚我军前往劫营,待我军到时便四围齐出,利用兵力优势试图将我军围困其中,聚而歼之。”诸葛亮羽扇轻摇踱步而行,面向刘备微微一笑后一气说道,“可遣翼德先出部下轻兵,烧了他刘贤的营寨,待敌四下齐出之时不可与之交战,轻兵则佯装溃败,等他们引兵追赶轻兵之时,翼德便自领军占了他的空营,而后引兵自南而还,沿路接应。”随即他来到赵云身前,笑意满满吩咐说道,“子龙,可引着本部兵马在刘贤寨北十里处埋伏,但见兵至便一同杀出,拦腰截杀阻断敌方进兵。”

诸葛军师之命便是刘备亲令,谁敢不遵从?各人领命依计而行,后果然如孔明所料,轻兵营寨放火后立时退军,刘贤、邢道荣以为得计,敌兵四下杀出,一路追赶放火兵,不想越追赶越不见了溃败的军士,心知中计,口称不妙便急回本寨,但为时已晚,只见空营已被张飞所占,二人并未十分惊惧,料刘备主营必然空虚,简单商议一番,再次定下计来,赶忙回身急行军来要夺取刘备的大营。行不及十里,但见一军突然冲出拦路,将自家兵士分开两半,正是赵云本部兵马。邢道荣眼见对方兵力单薄,心内讥笑,自报家门开口喝道,“零陵上将邢道荣在此!是何人兵马,还不速退!?

赵云眼见敌方兵至,挥兵进击斩断敌军阵列,正忧虑己方兵少辨别不清之时,忽听有人呼喝,寻着音声寻找,只见火光处邢道荣面容浮现,擒贼先擒王,赵云也不答话,挺枪骤马直奔对方而去,可惜那邢道荣还未看清来将是何人呢,便被赵云一枪豁裂刺死于马下。刘贤见状慌忙引军回身奔逃,却被后来赶至的张飞轻松活捉过马。正要绑缚刘贤之时,突见对方阵中有三将杀出,尽皆散披着长发,欲夺回刘贤,三人两左一右直奔张飞而来,张飞见状急将刘贤掼于地面,撑矛挺身相斗,以一敌三甚是辛苦,四人如转轮般厮杀正酣,张飞抖擞精神忽大声喝彩,“不想此处有真汉子!”赵云眼见张飞对敌三人逐渐失势气力不支,拖枪催马一骑绝尘直入战局,一时五人拼杀的难解难分,卍字一样往来冲撞,只杀得炎风扑面尘沙聚起,场中兵器隔挡遮架之声不绝于耳,沉闷夹杂着尖朗呼喝叫喊激荡起伏,似是顷刻间再不能将五人分辨清楚,已杀了三十回合,彼此并未分出胜负。此时,地下刘贤大声呼喊道,“诸君不必蹚此浑水,可速退!我必信守诺言。”只见对方阵中一人横棍举空荡开了些许阵角,拖棍而出飞马奔走,其余二人也渐退去。三人想是料敌不过,又听闻刘贤话语之后随即便各自退去了。张飞与赵云随即杀散其余兵众之后也收了些降卒。

望着头也不回飞马而去的三人方向,张飞突然怪而嗔怒,大声的质问刘贤吼道,“那三将为谁?”

“阳群、马玉、石京平。阳群善用环首双刀,马玉善重剑,石京平善使长棍。”刘贤身躯微震轻叹气息唯诺回答道。

赵云皱着双眉缓吐气息,轻抚着自己略有些麻木的臂膀,提枪上下,赞叹一声之后惊奇的问道,“不想此处竟有如此人物。可是你的部下?你与那三人有何信诺?”

刘贤这时才起身拍了拍自身尘土,恢复了些从容,仰头答道,“哼!那三人不束发不戴冠,分明蔑视正统,我岂会收此异类入帐下?他们并非是我的部众。那三人实为结义的兄弟,皆是游迹于江湖之中的散人,此三人平时与江东甘宁、贺齐交厚。此次皇叔天兵来到,我是威胁三人帮我阻挡一番,找来的帮手,只因我知道一件密事,他们有求于我,所以从我胁迫。他三人只为那本《顿气觉》而来相助于我。”

“何为《顿气觉》!?”张飞虽是正常发问,依然是须发皆张直眉瞪眼。

“此事说来话长,那善用长棍的石京平,本和夏侯惇为同门,他俩的师父就是石京平的父亲。石家有家传武学,源于其祖上‘万石君’石奋,其密要绝学便是那《顿气觉》了,以气顿觉,是一门练气的精妙法门。”刘贤面上似有得色,停顿了一小会儿之后又缓缓说道,“后,因有街市之人侮辱夏侯惇的师父,被夏侯惇怒而杀之,虽是一番至诚的礼孝之心,却也要亡命于江湖了。不该的是,夏侯惇暗中偷取了师门至宝,那本《顿气觉》浪荡出走而去,以至于石京平一路打探寻书而来。”

张飞面有神往之色,暗自叫好后沉吟着说道,“嗯,那用棍的汉子也甚是了得!全无惧色棍法精湛,如雨密集极少破绽呐。嗯?因何偏只有你知道那《顿气觉》的去处?”

“我父刘度,当年还为县令小官之时,为拉近与汉室宗族的亲密关系,便遣派我在杨州牧刘繇处做了个家童,我片刻不离其身侧照顾着刘繇起居,我知道刘繇的许多秘密。我知道,夏侯惇在逃亡时曾被许劭安置收留,在许劭许子将的授意之下,夏侯惇献出《顿气觉》一书给刘繇,乞保在扬州境内的安全。”刘贤侃侃而谈,逐渐道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时当刘繇正与孙策征战,想是石京平得到了些线索,已明了书籍在刘繇处,便一路寻来。因孙刘双方对战,兵源皆不足备,刘繇又是急于应战,在境内仓促征兵,多是些山野之人,无名无姓的阿猫阿狗的也是有的,石京平便混迹于刘繇帐内太史慈的麾下,自称‘曲阿人’甘愿做了一个骑卒。当年太史慈与小霸王孙策酣战神亭之时,便是此人,石京平独骑追随太史慈同去的。后刘繇兵败去投刘表,不想却死在了途中,想是断了线索,但那‘曲阿小将’石京平深知我一直追随于刘繇身侧,定是知道《顿气觉》下落的,时正值刘皇叔天军过境,故而,我以此书相要挟,求他助我来退皇叔之兵。”

“你真知那《顿气觉》的下落?”赵云听明白了大概,忽生疑窦进而求索发问。

刘贤慌怔片刻之后突显一脸正气,视死如归般昂头说道,“知道。且只我一人知道。但将军不要为难与我。因我已信诺于石京平,不想将密要书籍的信息透漏给多人,还请将军见谅!如将军相逼过甚,刘贤唯死而已。”

赵云面露欣喜笑容,肯定的点头说道,“你倒是个信诺之人啊。”

“哈哈……你倒是也还有几分刚强,我很钦佩!”张飞大笑过后点头称赞,同样并未相逼对方交出书籍来,望着归路方向打马缓行低语出声,“那阳群、马玉、石京平武艺绝伦,又不服曹操把控的傀儡朝堂,故而放浪形骸,任侠于江湖,亦是安汉兴刘的义士啊,待其后招之。”

张飞随即领军在前,开辟道路。赵云则隐于五十步后兵卒之内,垫军在侧押解着并未绑缚的刘贤一路缓行,带着他一同向刘备营寨的方向折返。

一路嘈杂步骑缓缓回军,并无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者。待到众人无言无语之后,反弄得须平无聊至极,鼻中还总有血腥味道窜入,搞得他也极其的不舒服,张望着四周大声喊道,“老头儿?肮脏的小老头儿,你在哪里?”

“你往下看,我在剑上。”那枯干的小老者回应道。

“你怎么还会有翅膀?嘿,你还挺会找地方啊,赵云应该是勤勤擦拭那‘青釭剑’的,还是你智慧,找了个干净地儿呆着。”须平望着老者的翅膀发问后又假意夸赞了一番,然后表达着自己的真实意愿,“嘿!我想换个地方儿,换种方式附着在别处看戏,这武器上血腥汗臭的,呆不住啊。”

“你也有翅膀啊,有什么好奇怪?要换地方,你稍等。”老头儿发声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哪儿去了?”在等了许久之后,须平焦躁的抱怨喊道。

老头儿突然现身在剑身之上,仰面盘膝坐下,敲击着剑鞘说道,“我在兵器之上还未停留的满意呢,你别一再的催催催了,让我再细致分析分析这些武器。我想先看看这‘青釭剑’的锻造技法,你容我先研究研究,别猴儿急。”

“研究什么呀?我这儿都快憋闷的喘不过气儿来了。”须平口出怨言催促了一下,忽然高兴自得的急急絮叨了起来,“那青釭剑和这紫焰涯角枪都是蒲元打造的,用材分别是陨铁和镔铁,自然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了。你不必研究了,关于这俩武器的锻造灌劈之法,我都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我来解答给你听。”

“你懂什么!?你也是只知道些皮毛而已,你都不知我好奇在什么地方呢。你当刚才那三人的兵器俱为俗物吗?单只阳群那窄刃环首双刀来说吧,你看那两把刀,一把直背一把弯背,皆有错金纹路,那对儿刀可是绝世的宝刀,灌钢劈炼也不知几何,费去了多少心思工夫呢,必削铁如泥。”老者斜眼蔑视着须平面容,指引着解释说道,“青釭剑和紫焰涯角枪自是宝物,尚能抵挡其攻势不足为奇。你看那张飞的丈八蛇矛,竟然也能分毫不受损害,岂不是奇事?”

“那仨非主流呀,鄙视儒生常态不顾自己的仪容,还披头散发的也是有些意思,应是蔑视世俗有些狂傲心性的。咳,我枯干的亲大爷呀,丈八点钢矛啊,百炼成钢你不知道吗?这蛇矛是当年苏双、张世平资助的镔铁打造而成,用折叠锻造法灌劈百余次将铁锻钢啊,自然也是宝物了,比一般的青铜武器和铁制武器强太多了,有什么好奇怪?”须平扬扬自得的解释着,不自觉的望向了张飞的手中长矛,突然惊异的怪声询问了起来,“嗯?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呢,丈八蛇矛?不应该是曲了拐弯儿的似灵蛇吐信状吗?怎么是这样儿的一个形制呢?倒像是一片杨树叶子一样?”

“灌劈叠打使之密坚如钢铁?嗯,你说的似乎是有些道理。那三人手中武器皆是宝物,我只关注那错金双刀了,金光闪闪的煞是夺人心魄啊。哈哈,当时我一眼就看出那刀是宝刀了,宝刀之所以称之为宝刀,在这里这个时代是有个鉴定标准的,就是将竹筒之内灌以铁砂,一刀劈砍可断,即为宝刀,那阳群手中双刀,足能断三竹,并非凡品。不想这蛇矛也是个护身宝物啊,若是一般俗器,必被那宝刀劈砍截断了。”小老头点头肯定后自顾自的自语着,哈哈大笑着解释起来,“你不必惊奇,蛇矛形制是后人误解,也是增加了些外观赏悦性杜撰而来的。今天你看到了真正的丈八蛇矛了,我就给你来解释一下,蛇矛因何为此形状吧。蛇矛,不是似蛇口吐信分为两支叉的矛,而是柳叶尖枪改造了枪尖,似杨叶的锥枪!矛尖又似蛇头,因而得名。”那老者踱步乱走,又自剑柄跳至剑鞘,仰头继续说道,“我啰嗦一下解释吧,以便你能够很好的去理解。戈与戟,这俩武器为何普通人使用不适应且逐渐被淘汰了呢?因为戟自有小枝阻挡,贯穿力不足以穿透重甲,是它的不足之处,但戟和戈的小枝可以啄击,柳叶形制的枪尖虽穿透力极强,但与戟、戈相比却少了啄击的爆发力,因而蛇矛的脊与叶皆开锋刃成似杨树叶的形状,既保留了戈、戟的啄击又继承了柳叶锥枪的贯穿力,因其改造之后,枪尖状似蛇头,故而称为蛇矛。若是似蛇的蛇信分开两叉,哪儿能够穿透重甲呢,岂不自损了贯穿力?”

“哦,哈哈……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受教了嘿,咱快换地方儿吧,血腥味道,我实在是受不了了……”须平在涯角枪上蹦跳着大笑着,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就被打断了。

只听刘贤仰面一声悲叹,缓步向前似笑还哭的大呼道,“赵将军啊赵将军,想我刘贤必是死于你子龙将军之手啊,到时还望留个全尸帮我收殓深埋呀。”

赵云奇怪的斜眼侧身并微微的低下了些头,对行走在马下的刘贤说道,“我并未有杀你之心,你如何就抱有必死之虑?你既活着随我回营,你的生死已非我能够决断了。我言至此,可还有疑惑?”

“我非死你手?因何我能见你枪剑之魂,一老一少的在胡言乱语着?”刘贤非常认真的说着,梗着脖子做无畏状。

赵云疑惑,信马由缰的轻声嗯了一下,思索着呆滞自语道,“嗯?能见我枪剑之魂?”

须平此时却大为惊奇,击掌出声并夹杂着骂了些脏话。心内自忖‘这刘贤能听见我和老头儿的对话,是什么个意思?……又是什么原因呢?’

须平跳跃跨步在枪上移动着,仰头一下算是招呼了,随即大声朝向刘贤大吼着说道,“嘿!刘贤!你能听到我们,看到我们?”

“当然!起初以为是癔病眼花,现在想来,我是将死之人,故而见形闻言罢。”刘贤精确的盯着须平回答着,一脸的苦笑着。

“你和谁在言语交流!?”赵云突然紧盯着刘贤的面孔,命令似的插话进来质询。

刘贤肃然,正色回道,“就和你那枪之魂啊。”

“枪上之魂?嗯!?”赵云重复着。

“你问赵云,还记得须平吗?”须平感觉到了交流的可能,急切的兴奋地大声向刘贤喊到。

刘贤面露难色,左右摇摆着头颅,期盼似的说道,“我到底要回答你俩的谁的问询呢?”

“那‘枪之魂’,他问你什么?”赵云简单沉思过后似是有些醒悟,急忙再次发问。

“他问你,记不记得许什么聘。这?嫁娶呢这是,还许下什么聘礼的?许什么聘?”刘贤似是总被二人打断后,有些记忆不实,皱眉嘀咕着。

“须平!?”赵云冲口而出。

“是的,是须平!”刘贤加快了些步伐点头肯定。

“他在哪里?他在我的紫焰涯角枪上?”赵云有些激动。

“是呀,一个小人儿就在枪上,一个小老头儿还在你剑上呢。”刘贤认真的说道。

“还有一个小老头儿?是何状貌?”赵云攒眉疑惑。

刘贤在剑上、枪上来回的仔细观看,然后极其严肃的定义说道,“是啊。一老一少其状如蜂,背有短翅而明透,翻飞跳跃口吐污秽人言,嬉笑飘忽如孤魂野鬼。那须平与子龙将军竟是一般模样,那小老头儿却是肮脏枯干的,丑陋万分。”

“你才丑陋!”老者愤恨的对着刘贤嘶吼。

“又来一个。那枯干的脏老头儿也开始狰狞的说话了。我到底要和你们谁来言语交流呢?你本来就是丑陋嘛。”刘贤三处来回的观看着,感觉头大疼痛,而后紧盯着老者说到。

须平适时嘲讽奚落道,“丑陋就是丑陋了,还不许人家说吗?咱内心和行为不丑陋就得了。”

“不要忘了,我是你的灵魂之一,自己好好想想吧,是谁丑陋!”老者不依不饶般辩解说明着。

赵云因上次须平来到时经历过一番景象,自是明白些其中缘由的,只是自己不能理解还有一脏老头儿的存在,心内暗想‘这枯干老者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肮脏污秽瘦小枯干的,还很丑陋,呀,他不会是大小便失禁的不能生活自理的人物吧?别再脏了我的青釭剑呀,不要以貌取人,不要以貌取人’……他乱想一阵后,正色严肃的对刘贤似是恳请般说道,“刘贤,你只代我与那须平交流便可,你要传达他的言语,可听真了?”

“听真了。子龙将军要问什么,只管吩咐。”刘贤邀功般答道。

“你丫又来干什么?”赵云哈哈大笑着。

“这……嗯?将军,可是要我对他说这句话?”刘贤被突如其来的笑声弄得莫名其妙的,进而迷惑。

“是。”赵云笑脸点头。

“我听见了,你如实转达我的语言就是。”须平已经听清楚了赵云的问话,他不待刘贤再次代问,慵懒一笑,直接张口说道,“我们这是来到你的梦中了,你可不要醒来,你赵云一旦醒来,我须平就要灰飞烟灭,魄散魂飞了。不要害我,不要醒来,记下了?”

“我记下了。”刘贤点头应声。

“记下了,也要跟赵云说出来。”须平嘱咐。

在刘贤转达了须平的话语给赵云之后,赵云虽是知道须平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依然有些不甚了解的小愤怒,“放屁!我现在经历的都是梦?是不真实的?你丫又在玩儿什么花样!?胡说八道!”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说的你在梦中。”刘贤低头咕哝着噤若寒蝉。

“你提醒他须平,此次,还是他须平在做梦,不要被那同行老者迷惑了。”赵云沉吟一阵后嘱咐说道。

须平闻言有了些许的醒神,是啊,是我须平在做梦呢,我在‘不二浴’中睡着了,难道真是那小老头儿在作怪?是他和赵云都来到了我的梦中吧?并不像是那小老头儿说的那么邪乎,我俩来到了赵云梦中。到底哪一个才是实相呢?梦中之人会感知到自己在做梦吗?我有极少数时候,还是知道的,在半梦半醒之间知道,只是我分辨不出是在做梦还是睡不着时的胡思乱想。梦中,是会感觉自己是在真实的活着经历着吧?时不时罢,甚至有时还要去试图阻止梦醒呢,醒时是真实?梦时是真实?一梦有多久?

旁边一众小范围兵卒被弄得晕头转向的,面面相觑的不禁小声窃笑起来,怎么子龙将军和刘贤一边聊天还能一边各自的自言自语呢?面对面的还不能说透吗?非要对着空气说话?

须平经过一番思索,终于想的明白了,立时面对刘贤是想到了什么就说出了什么来,他一股脑儿的滔滔不绝的说道,“只是时间被修改了!这里是真实的,是真实发生的事件,此时,虽是赵云在做梦,但,这是赵云自己的回忆,是回忆之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件,是梦,是回忆之梦,所以,赵云依然是在梦中,而不是我在梦中。回忆之梦是他赵云自己想要回到这一时刻,来改变些什么的,曾在这里,他自己的欲望之火曾被浇灭过,自己冲动的内心也被压抑过,他是要回来这个时候再次预演一遍的,想要真的来改变些什么的,此时的梦真的发生过,梦中也有真实!只是时间不再对称了。回忆之梦非编制之梦,也并非虚幻,不要囫囵概括的去理解梦了,梦也是真实的。赵云此时正在梦中回忆,是意识上有了的心结,他要矛盾的来回到这里做梦慰心,这时,他的梦,既真实又虚幻,他要在真实的回忆中以梦取代真实的发生,以虚幻介入到真实回忆之中,他要改变已成的真实,在梦中想去改变曾经的真实,用虚幻去再次试图改变那曾经的真实。”

“啰嗦啰嗦,颠倒倒颠的糊涂糊涂。我不会表达了,你说的尽是些个什么东西呀?”刘贤大幅度的拂袖甩动,面部扭曲的回忆着须平的语言,索性怒怼了起来,“梦就是梦,做梦,哪有什么真实或虚幻之分?梦就是梦,称之为梦,就是不实,就是虚幻。我看就是你在做梦。”

赵云望着愤怒絮叨的刘贤的面容,起先有些疑惑,而后突然的大笑出声,居然很是和蔼的对刘贤说道,“被他须平的言语弄得暴躁厌烦了吧?不必理会他的那些歪理邪说,我自当真在梦中罢了。我不醒来就是了,我信他!”

刘贤闻言一怔,顿时木然,缓缓随行着低头不语。

须平在得到了赵云不醒来的承诺之后,也暂时未在多言理会,只是大着嗓门喊道,“那老头儿,研究完了没有,咱俩速度换地方。”

那老头儿已经有些困倦了,手枕着额头打了个哈欠说道,“赵云只要谨记不醒,咱俩就是安全的。诶,换完地方我就睡觉了啊,你随便去哪里都行,你想在人体气场之外游走?还是依附在服饰之上?”

须平极其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傻笑着大声答道,“赵云还是挺爱干净的,也常换洗服饰。我就在气场之上吧,磁悬浮的吸引感觉也应该会很不错。您去哪儿我才不管,快做法吧。”

“梦中有大觉,大觉之后,方信是有梦。”老者大吼完就不见了踪影。

“你做法的法咒我都记下了。”刘贤突然兴奋地大叫了起来。

“记下了又有什么用?你大喝一声与赵云大喝一声,震慑力能一样吗?”只能听到老者反问的声音,却不见他的人。

赵云听到刘贤的喊叫声音,奇怪的望着他说道,“你记下了什么?”

“哦。即便是行为相同,结果也会不同。又模仿什么学习什么?还要回去试图能够改变些什么吗?我记下的,认真记下的真能够为我所用吗?”刘贤似是自语又似是回答,而后便再度的沉默不语了。

赵云听后目视天空,信马由缰的也再次沉思了起来。

须平此时感到自身似有磁力一般,自己在围着赵云身体周边能随意的转圈,想要停留的时候,略一用力身后背部便再生出了翅膀来,唿扇运动着想要停留在赵云身侧哪里都行,收起翅膀放松身体,就会在赵云身边满处的环形乱转,自己仿佛就是赵云的卫星一样,始终围绕着,兴奋地玩儿了好一阵子,须平自己也觉得困倦了,就想着找一处干净地方来睡觉了。暗暗自忖‘赵云应该是常常换洗衣服的吧?衣服又是哪里最干净呢?咳,别管哪儿了,总是比那血腥汗臭的武器上强很多了。’随即就在赵云的肩头昏睡了起来,须平实在是太困了。一切也进入到了他的未知之中,此后发生的事情须平因在睡眠之中,一概不知。

七十.张飞斗赵云

赵云和张飞也是一路疲惫的回到了本军营寨。将刘贤带至刘备帐中等候发落。

刘备命置酒摆宴,款待刘贤并为之压惊。一众人也同时一起落座。

刘备和颜欢笑,自饮一杯之后说道,“刘贤,你可愿入零陵城中劝父投降?”

“我愿意。”刘贤低头施礼。

“只明告你父,皇叔仁德布于四海,自会善待城中百姓,为免城中涂炭,请降便了。如若因个人之故,殃及百姓而不降,那时打破城池,满门尽诛。”一旁诸葛亮端正的微笑着,好言相劝过后还不忘威胁一番。

“刘贤自知。但请放宽心。”刘贤早已饥肠辘辘,一路之上又颇费神思,此时正大口的贪食灌饮着。

刘备点头频频夹食着食物入口,缓舒袍袖朝一众将官微笑问道,“刘贤自达使命,必不相负,现已为君臣,我深信之。今零陵已取,桂阳郡何人敢取?”

“云愿取之。”赵云心情大好,闻言快速的应答到。

话音刚落,只听张飞起身抱拳争抢说道,“张飞愿往!”

“诶,你才独战三将,体力空乏,可先喝酒吃肉卧榻安眠,好好休养罢了。我若取不下桂阳,翼德再取不迟。”赵云微笑着面庞,轻缓着语气好言相劝道。

张飞睁瞪着大眼抱坛起身,步行中大口的灌酒,走近赵云面前忽而呵斥道,“你也曾力战三将,你为何不休养生息,莫不是瞧不上老张?想独去贪功。”

“你夺了对方大寨活捉了主将刘贤,单差劝降,零陵业已在你的手中掌控了,桂阳就该让与我去取来。”

“你与刘贤去说降零陵,桂阳我取!”

“主公问询是我先应。”

“我也应了,我彼时正在吃喝,只是你嘴快作答。”

“是我先领命的。”

“大哥只是问询,并未发令!”

“我去!”

“我去!”

“你我在场中比试,武艺高强的便去,如何?”

“我还怕你不成?来来来。”

眼见二人越吵越争越发大声激烈起来,撸胳膊挽袖子的就要下场比试了,众人眼光齐望刘备,期望制止,但见刘备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态,竟然还举起杯来一饮而尽,笑呵呵的再次低头自己斟酒,再入口撂杯浅笑,似是很享受很期待二人来比试一番。诸葛亮整襟安坐适时笑道,“二位将军,不可以死相拼,各选帐外五色棒一根,就在场中比试,以祝酒兴,如何?”

二人并未答话,虎视对方之后,一同步出帐外擎棒在手,张飞执黑色大棒,赵云选持白色入手,二将就在场中拼斗了起来。招招对应进退有常,你来我往的直有些赏心悦目,在座诸君不禁全都面含微笑观看了起来,露有得色的开始了大口饮灌夹食入嘴,时时爆出了掌声喝彩。只见场中,黑棒劈下作势转而撤棒戳刺,白棒平举撩拨也皆尽虚势,拦拿往后复压黑棒之上,两棒相交密集,铿锵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又似沉闷鞭笞乱下如雨,场内黑白二色涌动翻飞令人眼花,二人酒后兴起对争得酣畅,竟呼喝而笑自己也叫起了好来,直斗得热风漫帐气暖蒸腾……赵云逐渐亏了些气力,却夺巧应对不失法度。张飞也是越战越勇,却逐渐似是泼皮对架一般,失了分寸轻重。虽暂未分出胜负来,在外行眼内,但见闪转腾挪,只见招架退步,也似是能见谁处下风了,内行却还在伯仲间择选研判,兴奋惊诧之余胆颤心惊。一方理智心神缓应对,一方浑乱气力急相搏,黑白二气已相缠绕直冲帐顶。

刘备面容此时忽显不安,深攒眉头突然按剑而起,疾走碎步三五次后才发话喝道,“二人酣战可以休矣。请安坐!酒后翼德与酒后子龙,孰优孰劣只是酒判,做不得数,二人也不必相争,军师可出个主意。”此时诸葛亮起身站立,微笑着摇扇徐徐说道,“两位将军不必争抢。终是子龙先应,当是子龙去取桂阳。”

张飞撤棒戳立依旧是不依不饶,赤红着眼睛大声嘶吼道,“军师也是偏心,为何这桂阳我就取不得!?”

“我已反复参考斟酌,以先入语者为佳选。”诸葛亮缓和着面容笑答道。

“我就是不服,先答未必最佳。抢先便可得到,我更是要与子龙争上一争了。”张飞甩袖呼喇大声呼喝着反驳。

“三将军不可酒后使性,军中癫狂,已违军律。”诸葛亮厉目正色,轻声威胁着提示言道。

“违背军律?那便怎样!?待我取了桂阳立功转回,我自去领了责罚。”张飞不屑,依旧扬声赖吼道。

“那就拈阄!”诸葛亮无奈轻叹着摇头说道。

“拈阄就拈阄,这样才痛快!”张飞忽而大笑着应道。

诸葛亮令军中小校取出了纸笔砚墨,又吩咐子龙与翼德面向帐外不得偷看。诸葛亮在二人身后装腔作势一番,将两张白纸分别置于两个小陶罐之中,又故作庄重严谨模样说道,“拈到纸上画有圆圈者,攻取桂阳。”

张飞闻言速转身形急步蹿至案前,一把捉住了两个小罐,揽入怀中左右摆颈转看,犹豫不决。赵云缓慢转身笑望着对方,向上摊出手来说道,“张翼德,选出一个来。”

张飞经过一番挣扎割舍,大方的递出了其中的一个小陶罐给了赵云,自己忙不迭的打开了自己留下的小罐子,生怕落后,急躁快速的摊开纸来反复观瞧,依然只是白纸一张。张飞暴躁的将纸张塞回罐中摔推案上,进而跨步走到刘备身前,保证的说道,“大哥!大哥若是派我前往,我并不要人相助,只带本部三千兵马,定取桂阳!”此时,赵云也将小罐打开亦见白纸一张,急将白纸复投罐中,疑惑的望向诸葛亮,刚要询问缘由,诸葛亮用羽扇遮挡住了小罐,对赵云压低声音暗笑着说道,“我欺翼德暴躁性急。喏,那边他许了三千兵马,你可也与主公言明兵马。”赵云听后立时含笑醒神,随即箭步也来到刘备身前,抱拳肃穆说道,“云也只领三千军去,也不要人相帮,如取不得桂阳城,愿受军令!”

刘备闻言大喜。即令诸葛亮书写军令状,以保信诺。

一旁张飞急扯住刘备衣角,粗吼着信誓旦旦的没完没了的认真说道,“子龙立下军令状,我也可立军令状!”

刘备急撤回衣角,甩袖舒展回复于膝上,正色的大声呵斥道,“酒后尽是失智,动粗耍蛮只知闹事。弟,独忘徐州之失了么?速回营帐醒酒安眠!”

张飞眼见刘备动了真气,又点破了自己的陈年丑事,愤恨的轻哼了一声,未与众人招呼便悻悻离去。

赵云却似想起了什么一般,走至刘备身边说道,“主公,能否使刘贤与我同行?”刘备怪而问道,“与你同行,零陵之事若何?”赵云轻拍额头说道,“哎呀,忘记了,那今晚让刘贤入我营帐可好?我有话要问他。”刘备点头答应了。

入夜。在赵云的军帐中。

“那须平与那丑陋老者现在何处?”赵云急急的笑呵呵的问道。

刘贤上下打量着赵云,并未见到那俩小人儿,疑惑的皱眉答道,“并未再见。只是子龙周身有一细弱光线,一直在你周身环绕游走,仿佛还有些细微声音传来。”

“哦?可能听清楚是何音声?”赵云很是失望,追问过后自己也凝神竖耳倾听了起来。

一时帐内安静异常……

“是呼噜声!”刘贤经过了许久的仔细聆听后,忽然大呼小叫了起来,“是呼噜声!”

赵云听后微微一笑,然后摇摆抖动着身躯,仿佛是要抖落赃物一般,大着嗓门呼喊着,“须平!醒醒!”

“嘿!醒醒!”刘贤也帮着大声叫唤了起来。

无用功。不管俩人如何大声的叫嚷,刘贤都见不到赵云身上的小人儿了。刘贤退后了几步,紧盯着赵云观瞧了一阵之后说道,“也不知道那两个小人儿还要睡多久,我只能看见子龙周身的光线亮点在做环形运动,缓缓地慢慢的仿似是浮游飘悬般在运动着,还只在你的肩头之上停留的时间最是长久。”

“在我肩头?”

“是在肩头。”

“哦,那就先不要管他们了罢,谁知道俩人还要睡多久呢,似是朝生暮死的蜉蝣啊,不知道他们的时辰是如何界定的。”赵云轻叹气息,似是有些无奈感,“就先让他俩安静的睡觉吧。明日我去桂阳你去零陵,公事办完才可得见呐。”

“我先去零陵劝降父亲,之后自去桂阳与将军汇合。”刘贤抱拳正色立马接口说道。

“唉,想是只有先如此了。”赵云点头惆怅的再次轻叹。

刘贤也安静的思考了一会儿,略带试探的提醒说道,“子龙明日行军,可吩咐兵士仔细,只待有人能见你周身光线或是肩头亮点,即令随行,不就可以转达须平的话语了?既然是行军对战,焉有不死人之理?”

“对呀。将死之人就可传达须平言语了……”赵云忽然拍手大笑,直视刘贤片刻忽觉不妥,继而收声不语。

刘贤也是低头沉默不言。

都言将死之人能见怪物,是心神俱失?是魂灵出窍?

七十一.倾城之貌

第二日。

赵云带领着本部三千兵马,直奔桂阳而去。

行军前,赵云只是下令说道,如谁见我肩头有个小我,便在我马旁并行。可惜,一路之上都没有人见到小须平的影子。赵云正自奇怪,难不成我此次进兵,不曾折损一兵一卒?

正思虑间,忽见前方呼喇喇闪出了一彪兵马来,只见矩阵之中飘扬着一面大旗,上书一个大大的‘陈’字。阵中有人飞马而出,立在主帅旗下,只见此人精干短小腰悬鹊弓,矫健于马上,右手吊着一柄飞叉,斜眼睥睨吐气扬声喝道,“来将可是赵云!?”

“既知我名,安敢阻断我进军之路!?你是哪里兵马?来将可通名姓。”赵云驻马忤视,拖枪在侧。

“吾乃上将陈应,奉桂阳太守之令前来迎敌。”马上陈应自报家门之后傲然仰首。

赵云刚刚想至,此次进兵不损兵卒,虽是看不惯对方态度,但也是很理性的责备道,“荆州刺史刘表新亡。我主刘皇叔乃汉室末胄,刘表刘景升之弟也,今辅助公子刘琦共领荆州,特遣我来桂阳抚民。桂阳乃是荆州属辖之地,何来迎敌之说?”

不想对方陈应却摇叉起势,顷身立镫,嘿嘿冷笑过后破口大骂,“刘备,妄称皇叔,流言惑众!荆州之主为刘表幼子刘琮,且早已献荆州与曹丞相。我等只顺服曹丞相,岂肯屈居织席贩屦之徒帐下?”

赵云闻言怒极而出骤马托枪,直取陈应。两马相交战不三合,陈应便觉惊惧异常,直吓得肝胆俱裂,料敌不过赵云,急扯缰绳拨马便逃。赵云岂肯放他回去,紫焰涯角枪在空中斜横划线之后纵马追赶,突然对方朝后甩出了手中的飞叉,力道飞快直冲面门而来,赵云常往来冲突于流石箭雨之中,单个飞叉岂能伤他?微一侧顷身躯一把捉过叉来,此时,感物在手又似是很顺手,子龙顽皮之心顿起,情不自禁的就将飞叉反掷了回去,不由自主之下,不想正中了对方的屁股,陈应受痛,腰身随即一紧便带动了缰绳,连人带马反向赵云直面奔来,两马相错之时,赵云轻喝出声,又一把捉过了陈应来掼于地面,军士们趁势将他绑缚了起来。赵云顺势再次纵马枪刺冲踏敌兵,失将败军则四散奔逃溃散而去。

赵云回马行至陈应之处,望着灰头土脸的对方,认真审视了一番之后疑怪问道,“你这飞叉甚是奇怪,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兵器,你为何喜欢如此兵刃?”

“我本是桂阳岭山乡的猎户,平日里杀兔陷虎的用惯了这飞叉,甚是适应顺手,用惯了的。我打杀狩猎活物畜生久了,误以为自己很是血腥,威猛勇武的已经非常厉害了,所以才带着这飞叉投军,来上战场。不想遇到子龙将军,才知自己就如孩童般,简直是不堪一击。将军当阳长坂于百万军中来去自如,今才信了。”陈应额头滚汗浑身颤栗,不知是疼痛难忍还是被赵云夺去了魂魄肝胆,继而磕头如捣蒜,似乞求活命一般的哀哭说道,“桂阳太守赵范早有降意,子龙将军若放我回去,定说服他来投降。”

“我不杀你。你可速去告知那赵范,我午时以后进兵,到时或战或降,悉听尊便。”赵云轻描淡写的缓缓说着,摆手示意士卒给他解绑。

“多谢将军活命之恩。”陈应急急起身抱拳施礼后,速度奇快的抱头鼠窜而去,生怕赵云改变了主意。

午时已过。赵云整顿军马,旌旗招展直向桂阳挺进。

‘赵’字帅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才刚望到桂阳城墙的时候,只听城外锣鼓喧天,正奏乐‘得胜归’,似是欢迎入城的架势。又见到对方兵士偃旗息鼓皆伏拜于地,城门大开。赵云马旁校官傅肜提示说道,“子龙将军小心,须提防诈降。”赵云点头赞许,而后笑着说道,“长坂坡我一人独骑,视曹操八十三万军马如同草芥,今有兵有将,即便是计,又有何惧?”随后傲然拍马向前。城门下站立一人胡髭秀丽面容俊美,手牵白马托捧印绶,见到赵云行至眼前,那人便伏地而拜,开口言道,“桂阳太守赵范率众来降,此马献与将军。将军神威,勿怪降迟。”

“赵太守请起。”赵云欠身答话,随即走马入城。

赵范手捧印绶一路牵马随行。街边路旁百姓山呼刘备、赵云之名,箪食壶浆夹道欢迎。赵云安民已毕。此时赵范面容端正,微笑着献马进言递过缰绳,“请子龙将军试乘此马。”

“此马肩部高耸,身躯高大,响鼻之声震人心魄,可是乌孙或大宛国马?唤作何名?”赵云并未急于换马,而是审视了一番对方的白马问询道。

“将军好眼力,这匹马源产自妫水之东,正是大宛和乌孙交界,现已刚满5龄,正是天马,一身精巧工致的马具也皆是量身定制而成,只是,只是还未起名。”赵范夸赞连连再次把缰绳向前递出。

赵云却是摆手拒绝,安慰解释的说道,“试乘宝马应在开阔之地,此间街市怎可纵马奔驰?我观此马如龙罩体,蹄上点片猩红如踏火而行,鬃毛似龙鳞蘁立森然搏人,皆尽露出其壮猛锋芒来,果是良驹天马神骏非凡,就叫做‘锋焰’吧。烦劳太守暂为我牵引。”

赵范似是有些悻悻状,却依然面含笑容再夸赞道,“子龙将军乃真豪杰也!自古战将谁不爱良驹宝马?独将军能够按耐心性不动如山,我实敬佩万分。不若,我牵马引路,请将军至我府上,一同饮宴如何?”

赵子龙未做推辞,直痛快应允,教令军士城外驻扎勿扰百姓,遣散跟随护军,只带十三骑兵与赵范同入府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二人皆已微醺。此时赵范擎杯悦色说道,“子龙将军,请!”赵云笑应道,“赵太守,请!”

赵范与名满天下的赵云对坐饮酒,忽感豪气顿生,干掉杯酒之后长舒了一口气息言道,“将军姓赵,我也姓赵,我们五百年前合是一家呀,将军家住常山,我亦常山人氏。倘若子龙将军不嫌弃,我愿与将军义结金兰,结拜成为兄弟,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赵云神思片刻,借以哈欠掩饰犹豫,就势击案挺身面含笑容,“好!就与太守结拜!”

“范,实为万幸!”赵范正色施礼,然后击掌唤出家仆令摆置香烛祭品。

二人各自推算年庚,不想却是同年,只是赵云要比赵范大上四个多月,赵范马上先行了叩拜之礼,拜赵云为兄。祭过天地叩拜结义之后再次宰羊置酒畅饮,同年同地同宗姓使两人顿觉亲近了许多,各自开怀尽除芥蒂。赵范涨红着脸庞,摇身微醉的问道,“兄长,可要舞姬饮宴把酒?”赵云兴致正浓立时应允,“好!!”

阶下乐工鼓瑟弄琴,场中三五歌姬锦绣短袄广舒长袖,正翩翩起舞。赵云与赵范二人身侧亦有二女把酒侍饮,赵云也显醉态,散坐撑身放浪形骸,已当是在自家饮酒一般。少顷,子龙眼见给自己填酒的妇人似是有些异常,众女皆是艳丽显眼的服饰,且仪态常常容貌平平,而这个妇人却是一身缟素,仪态端庄又有倾国倾城之色,赵云甚是惊奇,不禁笑问赵范道,“这是何人?因何不施粉黛,身着素衣与我填酒?”赵范闻言哈哈笑着,急忙解释着答道,“这是我家嫂樊氏,也是常山郡人氏。”

赵云听后收敛姿态,正襟危坐。

赵范却是不以为意的如常神态,又连忙提示着樊氏说道,“请家嫂为子龙将军斟酒。”

赵云拘谨着身体凛然正色,摇摆手臂肃然言道,“不敢令嫂执杯。”只见那樊氏香肩浮动纤手盈握,优雅缓慢的填酒再入杯中,气若幽兰美目流盼,面若桃花竞放,轻启朱唇嫣然笑道,“赵子龙将军一世英武,还怕了这几杯酒不成?”赵云身躯微震并未答话,依旧正坐只是不动。场面一时陷入了极其尴尬的境地,赵范只好示意樊氏退入后堂。待樊氏走后,赵云正身嗔怪说道,“贤弟啊,为何劳烦令嫂为我把酒?”

赵范也正了正身姿,吩咐撤去乐舞,微微笑着解释说道,“我家兄长已经去世三年多了,家嫂也独居了三年多,你看家嫂依然身着缟素,简朴饮食也极少出入。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整日与我在一处屋檐下寡居,也终究不是长久的事情啊,我也曾数次劝嫂改嫁,无奈家嫂终是不肯,兄意奈何?”

赵云闻言沉吟,而后喃喃点头赞叹,“令嫂天香国色,确也是重情烈女!”进而疑惑发问道,“哦,为何问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也并非是全无办法。在我再三相劝之下,家嫂吐口言道‘如全得我三个条件,我方嫁之’。”赵范摇头轻笑似是有意在吊胃口,言道此处便闭口不言。

“是哪三个条件?”赵云怪而不解。

“兄长勿怪,只因要满足三个条件中的一个条件,所以,今天才让家嫂出堂与兄把酒。只为让她面见兄长一面。”赵范正色施礼言道。

“哎呀,你这人真不痛快。速度与我说明,再不许啰嗦。”赵云再次嗔怪一番,疑惑的催促。

“第一要文武双全名闻天下,第二要相貌堂堂威仪出众,第三要与家兄同姓。条件如此苛刻却偏偏凑巧,子龙将军仪表堂堂天下闻名居然也是姓赵。”赵范似是兴奋异常,抚掌大笑后正色说道,“兄与我已结金兰,若再娶了家嫂,我们便是亲上加亲啊,可结累世之亲。兄,倘不嫌家嫂貌陋,我愿陪嫁资就与将军为妻,如何?”

赵云沉吟良久不肯作答。

“如此凑巧的事情,乃是天作之合,兄长因何犹而不决?”赵范极力想促成此时,赶忙催促决断。

“不可。”赵云断然拒绝,忽而醒神般说道,“你我已是结拜的兄弟,你嫂即是我嫂,怎么能够作此毁乱人伦之事!?”

“你现为我的兄长,家嫂始终还是家嫂,有何不可?”赵范急忙释疑辩解。

“此事岂是酒后可能相商之事?”赵云摇头。

“兄若应允,今夜就可留宿家嫂屋中。”赵范嬉笑着撺掇说道。

赵云闻言厉目甩袖,突然怒斥喝道,“断不为此下作之事!”

“我也是一番好意,你怎可如此无礼!?”一席话说的赵范面有羞愧,急急辩解之后怒目而立,环顾左右。赵云望着赵范邪魅的面庞,虽是俊美非常端正无比,但赵云却突然生出了厌恶之情,直瞪着对方观瞧一阵,也察觉出了哪里有些不对劲来,他能渐感这羞愧的赵范面色已变,照眼多时,赵范眼中已夹杂了愤恨之色,似是有相害之意。赵云哪里会惧怕此时环境呢,只是二人才刚结拜,不好擅起杀戮之心,犹豫片刻之后,猛的一拳朝赵范面门打去,只当是小惩大诫的教训了一下,并未再多看痛苦倒地的赵范一眼,径直快步出了府门,上马直出城外奔自军营寨而去了。

刘备、诸葛亮听闻赵云不曾折损一兵一卒就取了桂阳,昨日就已安民完毕,自是喜悦异常,二人带张飞一同亲赴桂阳前来劳军。赵云亲出营寨接入帐中,诸葛怪而发问道,“子龙将军已经取了桂阳?”赵云不明所以,如实答道,“桂阳确已取得。”诸葛再问,“因何兵士不驻扎城内?”赵云停顿半响答曰,“怕惊扰了城中百姓,城外也便于约束士卒。”刘备和诸葛亮相视而笑。刘备悦笑言道,“怕是恐惧赵太守强嫁兄嫂与子龙罢?”赵云疑惑实答,“主公与军师已知此事?”诸葛亮笑吟吟的说道,“这也是一桩美事啊,子龙因何拒之?”赵云缓缓回道,“赵范与我已结为兄弟,我娶其嫂惹人唾骂,此其一。妇人再嫁,失妇大节,此其二。赵范初降其心难测,我观赵范似是策谋深远之人,恐其用人情美色赚我失德兵败,此其三也。主公新定江汉枕席未稳,我怎敢因一美妇而废皇叔大事呢?”刘备听闻暗赞深喜,忽而哈哈大笑,“今大事已定,我与军师同来做媒,让子龙将那美妇樊氏娶回家中,如何?”赵云肃然答道,“天下女子多矣,但恐不利名誉。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刘备收敛了神态,竟也肃然赞叹,“子龙真丈夫也!”

夜幕低垂。刘备同张飞出外劳军,倒把个张翼德犒劳的大醉,一路跟随着刘备身后只是牢骚,“这子龙也是,赵范家嫂如何就收不得?曹阿瞒专好收人妻寡妇,也不见他顾及名誉,照我说只是子龙事繁多虑。”

“子龙做事不似你般潦草。我每与操反,事乃可成啊。曹操残暴我就仁义,曹操急躁严厉我就缓轻宽厚,曹操诡诈我便忠信。曹操侵占人妻,子龙却不屑同流,子龙不以小利而失誉天下,正是洁身自好的表率。三弟要向子龙学习。”刘备一边赞叹一边认真的嘱咐着说道。

张飞闻言频频点头称是,继而冲口抱怨了起来,“这次,偏偏让子龙干得了大功,我随兄长多年,倒是成了个没用之人。”刘备一路微笑安抚,也是有意相激,轻声说道,“取桂阳容易,取武陵才难,三弟要是也立下军令状,武陵只要三弟去取,如何?”张飞闻言大喜满口应允,“看我不活捉了那武陵太守金旋来献大哥。”正行间忽就听帐官一路小跑来报,“桂阳太守赵范前来拜谒皇叔。”刘备就令赵范帐内叙话。

赵范进帐深躬一礼,大方的笑道,“降将赵范拜见皇叔。”刘备起手做托捧状微笑满面,“赵太守,请起身落座,你仍为桂阳太守,如何?”赵范闻言先是一怔,后迅速恢复了自然面色,受宠若惊似的说道,“谢皇叔!今夜我到此来,是听闻皇叔与军师皆到了城外,汉室贵胄亲来,岂能让主公卧于郊野?此番专为接皇叔进城安歇。”

赵云再见赵范模样,只是略一施礼并无话语,借故要去处理军务,便疾步出帐而去。

一旁诸葛目送赵云出帐之后,笑意满满的接话说道,“深领赵太守好意,此时夜已深静,恐扰了城中百姓安睡,主上久居军旅已是平常,在城外也不妨事。”

赵范似是执意而为,不肯罢休,笑面谄媚的急急说道,“不可。皇叔乃是万金之躯,金枝玉叶岂可露宿?主公与军师未到我辖制区域尚可,今已到了桂阳城外,不可让主公在此屈居受苦。我已准备了舒车暖帐还有五百精骑相随,专护皇叔并军师一起进城,主公的安危我自当之,以示我这一颗爱主护主之心。请万勿推辞。”

诸葛亮闻言便心知有诈,反却一力满许了下来,笑着说道,“难为赵太守有如此心意,主公不可辜负。摆宴赐酒以谢太守一片赤诚之心,酒足饭饱之后,我们一同随太守入城。”

席间,那赵范只顾敷衍不甚饮酒。诸葛亮便撺掇张飞说道,“翼德今夜也有舒适安眠之处了,还不与赵太守共饮?”张飞本就喝了许多,生性也最喜酒,听闻诸葛吩咐,粗声大笑道,“这才痛快!平日里大哥与军师只是劝阻,今天尽此一醉。赵太守,来尽此杯。”赵范含糊着干了一杯,岂知张飞又来劝酒,“来,饮酒!”赵范又慢慢的喝下了一杯,张飞大笑再推杯入他怀中,赵范慌忙起身严肃的拒绝,“不能再饮了,怕不能晚间侍候皇叔。”张飞不以为意,酒杯再推,“我大哥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何要你来侍应!?来,只管饮酒。”赵范只得再次强忍喝下。张翼德哪里是在饮酒,分明就是在喝水,不一会儿就又来到赵范身前,赵范显然是已知来意,双手乱摆说道,“实在是不能再饮。”张飞面目狰狞忽而嗔怒,“刚已喝过几杯,此时为何推却!?”赵范眼见张飞凶神恶煞一般,又酒后狂暴无礼,有些惧怕,只得一饮而尽。似这般三番五次七回九转的急急灌酒,赵范此时已经大醉,竟伏案打起了呼噜来。张三爷海量,劝酒也是直给粗暴的确实是一把好手,和张飞饮酒不如最初就抓把**自己灌下,效果一样还省事些。但凡,奸阴计毒的谋划,在施行起来也要保证对方是个明事理的理智之人,赵范这计谋遇到张三爷就叫无计可施了。

诸葛亮起身走至刘备身前,眼望着瘫醉的赵范说道,“子龙头脑清醒异常,果料不错。如其心诚接我等入城,何用兵马?这赵范确是奸邪反复之人,不可不防,明言是接我与主公入城,实则是暗中将我等赚入城内相害,此人怕是早已投了曹操。只待捉来跟随之人一问便知。”哪知这诸葛亮话音刚落,张飞便一怒而起,拔过小校佩刀回身就斩杀了赵范,手起刀落身头立分。只听张飞口中含糊骂道,“一处饮酒却要害我兄长,留着你这摇摆的伪君子,狡诈阴险的小人作甚!?”可怜赵范还在睡梦之中就没了性命,但也很是幸运了,酒足饭饱也无痛苦。刘备适时嗔怪,“翼德,性急刀快,还未问明,怎么就杀了他呢?”张飞一怔,迷糊着双眼速度推卸答道,“我信军师。”此时,赵云听闻帐内杀人,赶忙入帐,见此情景直奔那佩刀小校问责道,“叔至!为何令翼德抽出刀来?”原来那帐中小校就是陈到,扮作小卒模样的陈到反问道,“子龙,我的职责为何?”赵云只得叹气,因他知道陈到的职责就是护卫刘备安全,有人要杀害刘备,陈到自然恨不得手刃此人,所以张飞抽刀,陈到持默许态度。赵云又来到张飞身前,捶掌顿足责备着张翼德说道,“如何就杀了他呢?好歹也是我结义的兄弟。”张飞怯事做的潦草,尴尬着笑颜解释说道,“子龙想是被他迷了心神,怎肯和此等小人结拜?你若知他作下的暗事,因顾及面皮人情,想必也下不得手,我张翼德代劳杀了他,也免污了你的声名。”赵云无奈也只是再次轻叹说道,“唉,主公根基未稳,正需熟悉此地风貌之人辅助,若他真是计毒之人,也可缓缓将其感化,一刀切,一刀切下何其武断!?”诸葛亮怕二将争闹起来,疾走过来缓语吩咐说道,“子龙可去赵范随人之中擒过一人,问明便了。”赵云不语,按剑转身出帐而去。

等待片刻之后,帐内竟闻张飞如雷般的鼾声。

有顷,赵云转身回来愧容说道,“确实是要计杀主公。此事因我而滞,我这就去直取了桂阳。”

赵云深夜点兵升帐,顿时围了对方那五百兵士,个个赐予酒食大传将令,“要害我与刘皇叔者,乃是赵范,不干众人之事,你等听我用计行事,皆有重赏!”

桂阳城兵伏地而降,谢拜活命之恩。

赵云教五百人在前引路,自己独领一千军马在后跟随,连夜慢行至桂阳城下叫门,就说接了皇叔入城来了。城门之上照火观看,确认之后自大开城门引入,刚进瓮城,就见有二将领兵将车帐围了个水泄不通,原是赵范手下二将鮑隆、陈应。一阵哈哈大笑之后,鮑隆呼喝道,“赵太守可现身速回,我等计成矣。”话音刚落只见举火阵中闪出一人,以枪直指陈应说道,“背信之徒,可见赵子龙否!?”随即拍马而出直冲过来,二将还未待准备空闲,赵云白马飞快,骤然即到身前,突枪就将鮑隆刺于马下,陈应见状直吓得魂飞魄散,立身不稳跌落马下,被赵云又一枪结果了性命。二人都没有时间吩咐命令城上兵卒放箭,便一命呜呼了。只听赵云枪尖指天一声断喝,“我乃常山赵子龙,意图活命者,弃掉武备。违者,杀无赦!”城上城下呼喇喇跪倒了一片,尽皆口称愿降。赵云安抚降众收入麾下,又命手下牙门将,领军带车去接皇叔进城并将赵范尸首装殓送来。自己则引军径直往赵范府上去了。

七十二.交织混乱

赵云带兵士围了府宅,自己并未叫人跟随,独自骑马进入厅堂,下马安坐在一桌案之上,向在外跪伏的一人喊道,“樊氏何在?领带过来见我。”不消片刻樊氏就出现在了赵云的眼前,四目相对并无言语,但只见樊氏欲啼似笑的轻声说道,“我还与将军把酒如何?”赵云默然摆手说道,“不必了,我只想知道实情。”樊氏也是冰雪聪明,旋即轻笑点头说道,“赵范的心思其实就像个女子,他要将我嫁与将军,也只是寻求个安全感,在刘皇叔处找个靠山而已。”赵云频频点头闷声又问,“他可是投了曹操?”樊氏轻攒眉头思索后低语答道,“政务之事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他编造出的三个条件,要我说与将军来听。”赵云目视对方问道,“你可有名字?”樊氏羞面潮红款款施礼,“无字,家人常唤小名兮凤。”赵云并未再次答话,恍惚了一阵起身便想离去,正要牵马之时,那樊氏兮凤忽而问道,“将军带兵围了府宅,敢问那赵范如何处置?”赵云目视地面低声答道,“赵范已死。”樊兮凤闻言竟自掉下了眼泪来,柔弱掩面哭泣说道,“将军不愿娶我,今赵范也亡,你教我依靠何人?”

赵云未答,转身朝院中吼道,“有谁知那‘锋焰’现在何处?速度与我牵来。”

待人将那‘锋焰’白马牵来之后,赵云将自己手中的缰绳递与樊兮凤,怅然自失的说道,“此马已跟随我多年,唤作‘玉兰白龙’,今日便送与夫人。赵范赠我的白马‘锋焰’,我便收下了。

赵云不及樊兮凤答话,纵身跨‘锋焰’而去。

第二日。赵云清晨在城东门外掩埋了赵范,篆刻立碑牵马驻足草草祭奠了一番,领军正要回程,城内出一探马来报,“子龙将军请速回城,暂代太守之职,皇叔与军师欲带翼德将军兵马去攻零陵。”赵子龙疑而惊问,“那是何故?零陵未被刘贤说降?”探马答道,“末将不知,还请将军速回城中当面问清。”

赵云回到城中急入府衙,步行之中遥发问道,“零陵太守刘度未降?”诸葛孔明呼应答道,“嗯。自那刘贤去后,想是说降其父应是必然。不料那刘度早已暗通曹操,耻于儿子刘贤投降了皇叔,竟拔剑斩杀了刘贤。主公今欲领翼德之兵去攻零陵。”赵云大惊失色讶然急问道,“刘贤已死?”孔明答道,“已死。”赵云顿时乱了方寸心神,踱步不止自顾自的自语了起来,“能见须平的人已经死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呢,我又向谁去问询须平下落?啧,正想让须平给我出出主意,拿个决断出来,这可如何再次交流啊?嗯?难道军中此番出征不曾再折损一人?怎么全都看不见他须平呢?”众人见赵云踱步乱语正要动问,此时恰有军校来报,“赵范兄嫂樊氏已吊死在府中。”赵云闻报唉叹一声,无视众人再次自语了起来,“唉,终是害死了她啊。嗯?她昨晚也是将死之人,应该是见过须平的呀,为何不与我说?为何不告语须平之事?樊兮凤啊樊兮凤,得见须平,你为何不说与我听?……”刘备见此情景大声言道,“子龙醒神过来!”赵云闻听速答道,“主公。”刘备正色命令似的继续说道,“我们领兵去取零陵,你在此地暂代太守之职。”赵云也肃然正色答道,“子龙领命!”

众人正要离去,忽报寨门前有二人前来相投。刘备令带进,二人近前伏拜在地,口中言道,“阳群、马玉拜见皇叔。”此时二人皆已束发,乃是阳群和马玉到来。“哪里是阳群、马玉?分明就是邓岗和仲倪,这世上面孔匮乏啊,就那么几张脸在来回的切换?坏了,坏了,难道邓岗那老小子也与那里道别了?颈椎病真是不能随便动刀啊。”阳群和马玉二人惊奇的望向赵云攒眉审视着,一时不能将眼光从赵云身上挪开。张飞忙将二人引致刘备、诸葛亮前,大声的夸赞,肯定连连道,“这二位壮士,武艺超群,皆有力敌万人之勇力。嗯?怎不见那用棍的石京平?”阳群立身拱手笑答道,“哈哈,石京平是我俩大哥,最善用棍,俗话说‘人马逼战,刀不如棍’,他那棍叫做‘腾蛇盘花棍’,为陨铁天石精锻而成,却轻巧无比甚是神妙。我们与大哥,本是一并来投的,却不想,他刚在城中救了一妇人后,又对我俩言道,‘本就无意赚取功名,我自回县中去了’。”张飞一脸好奇,进步怪而问道,“曲阿小将,他回去曲阿?他不要那《顿气觉》了?”阳群笑面又答,“我那大哥并非是曲阿人氏,他姓石名右字京平,家住中山蒲吾县,自幼痴迷武学,本就无意出世赚取功名,今已得回《顿气觉》,自回县中去了。”张飞点头忽而再次疑怪,“那石右石京平是如何取回《顿气觉》的?”马玉在一旁呵呵笑着接口说道,“说来也是简单。我们三人随刘贤进入零陵城内,那刘度安排我们在廊下饮宴,他父子俩在屋内窃谈,不料那对儿父子没有谈拢,愤怒争辩间刘度失手将刘贤杀死。我大哥石京平十几年来的搜索,唯一的线索也被中断,他一怒之下直接棒杀了刘度,我三人便自占了零陵。不想,那《顿气觉》刘贤一直随身携带并偷摸习练,得回的也不甚费工夫。”阳群接口又说,“《顿气觉》是我那哥哥的家传密学,是练气的至宝,初学就可观气断形透看万物,真是神品啊。”听闻到此,赵云忽而醒神般,大踏步的来到二人身前,圆睁双目急急问道,“你二人,谁习练过《顿气觉》?”马玉立时答道,“承蒙大哥石京平关爱,时时教授,我俩都是学习过一些的。”赵云忙再问道,“你们观我如何?”阳群点头频频答道,“昔日当阳长坂英雄自是不同,子龙将军仿若天神,肩上自有神灵护佑。”赵云展颜又问,“你能见我肩上有小人儿?”二人同答,“自然可见,似将军样貌还有透明羽翼。刚才我俩一进门他就说过话,似是自言自语般。”赵云大笑着长舒气息,“原来是这样啊,并非是将死之人能见你须平,而是练习过那《顿气觉》之故。”马玉恍惚,“子龙将军可是问话?”赵云施礼笑道,“并非问话。子龙烦劳二位帮忙,今后替我传达那俩小人儿的言语,如何?”马玉答道,“将军哪里话,有何烦劳?只是我俩只见将军肩上一小人而已,如何能有俩人?”老者忽然自赵云头上绑缚的逍遥巾上现身,丑笑着连呼说道,“我在这里呢。”二人又同时应道,“看见了,看见了,是俩小人儿。莫不是三尸神?这个可真是又脏又丑又老啊。”诸葛亮突然插话进来动问道,“你三人取了零陵,今三人皆尽在外,此时,是谁在守备零陵?”阳群抱拳正色答道,“军师但请放宽心,现在守备零陵者乃是刘磐。我曾与他为寇多年任侠劫掠,少年时便已相识素来交厚,零陵暂交于刘磐之手,必不相负。”诸葛亮轻哦一声再问,“可是刘表从子?当年与黄忠共守攸县的刘磐?”阳群答道,“正是此人!”诸葛沉吟,“嗯。此人在荆州颇有名望,为人仗义疏财,果敢骁勇,零陵无忧矣。”

零陵再不必攻取了。刘备又新得了阳群、马玉欣慰不已,宣宴置酒。席间张飞来到阳群和马玉面前开始了劝酒,二人也是任侠豪放之人酒量奇大,逐渐就与张飞喝到了一处,张飞适时问道,“我在当阳桥上也曾喝退曹操百万兵,你俩能见我身上有何奇怪小人吗?”阳群答道,“未见。”张飞不信,“你俩仔细看看。”马玉再说,“实未见。”张飞沉声不语,随后大着嗓门招呼说道,“子龙,来这里,我们一同吃喝。”赵云来到三人间举杯笑问道,“那棍棒绝伦的石京平,回去了中山蒲吾县?”阳群尽饮一杯,“是啊,我哥哥不喜功名,只好习武。自是回乡炼修去了。”马玉却大笑着反驳,“那是大哥诓骗之词,你信了他,我却不信。必定是因夏侯惇偷取自家密要而嗔怪恼恨于他,此时撇下我俩在此,以成全我俩的求取功名之心,只为成全。他自己肯定独自面责夏侯元让去了。”……听闻此言,赵云头上的老者,忽而正色发声的插话说道,“这事儿啊,我知道些大概。马玉所料不差。后来,石右石京平找到夏侯惇,以师门之罪问讨过后,夏侯惇自此再也不敢独自外出领兵了,一生后半段皆隐于营寨大军之中。也不知最后此事是如何了结的,只是知道那夏侯惇曾给一个叫做石威则的人写过信,竟在信中透露出曹操对南用兵的策略来,那可是曹魏的军事机密啊!夏侯惇都敢轻易泄露给他人,想是石威则其人必定在夏侯惇心中地位崇高。”须平听后接口说道,“曹操最善于挖掘人才了,夏侯元让治军严谨有方,许多曹魏将才也都原是夏侯惇的老部下,择人任事嘛,曹操看人还是很准的。夏侯惇文武全才,一生简朴家无余财,后来被封为大将军。”老者自然接口动问,“不是叫做‘盲夏侯’吗?独眼儿猛将啊,生啖自己个儿的大眼珠子,豪言说道‘父精母血,岂可丢弃?’,吃完自己的眼珠子还杀死了射箭的敌将曹性,一眼换一命,多勇猛!只是,后来被戏称为‘完体将军’。”须平嬉笑嘲讽道,“你也不知去过哪里?是用什么方式获取的信息呢?小说儿野史和真实的事实您都能搞混了,我该不该再听取您的说教呢?真有些担心。”阳群和马玉听到两个小人对话,面面相觑惊奇兴奋。马玉突然对赵云说道,“子龙将军要什么时候让我俩代传话语呢?”阳群也说道,“是呀,什么时候呢?这俩说的太多了,需要字字句句都要传达?”赵云闻言大笑,“是不是那俩忒碎叨的有些令人厌烦?不必理会他俩,只在二人呼唤我名姓,将对我有话要说时转达就好。”张飞此时似是有些不悦,甩手说道,“我们也是交过手,对过战的,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亲呐,你们天天在一处说笑,独撇下我,不好吧?”赵云似是看透了张飞的心思一般,大笑说道,“翼德不必抱怨,我也不是贪心之人,我是需要代传话语,但也只需要一人即可,一会儿我就向主公言明,阳群为我副将,马玉跟随翼德可好?”谁知那张飞也真是急性子,直接起身向刘备大笑着喊道,“大哥,阳群为子龙副将,马玉便是我的副将,如何?”刘备笑意由心慢慢回道,“翼德也爱将才啊,我应允了。”张飞随即开怀大笑,无拘无束的大声狂笑了起来,“哈哈,痛快啊,只是可惜,石京平没有一同来到,要是同来,齐聚一堂岂不更美?”赵云似是想到了什么,忽而怪问道,“你们一同来到了桂阳投效,因何石京平突然作别?他在城中救得是何妇人?”阳群顺口作答,“赵范的寡嫂樊氏。”赵云恍惚惊问,“吊死之人,焉能复活?”马玉笑道,“子龙将军真不知我兄石京平的本事啊,他对于人的气息一望便知,神奇的很呐,自是有些不可思议的能力。对于气停、气滞、气断、气顿,凡是气病,我兄还是有些手段的。将军不必惊奇。”赵云再言,“皆因那《顿气觉》?”阳群答,“有这因由,也非全因。石京平常与管辂、陈卓、周群、于吉、左慈等奇人为善,本人性格也是怪诞诡谲的神神叨叨的,只爱独处自舞棍棒。哦?我想起来了,好像大哥和那樊氏也似是旧相识一般。”马玉邪笑道,“只是知道泄露天机秘密,这次有了那樊氏兮凤在侧,大哥独自舞棒的机会就少了啊。”张飞不知听懂了没有,直眉瞪眼的说道,“不与人实战怎提高经验战力?独自舞棍,什么爱好?”须平听到阳群口中说出了左慈来,突然很是想念那些在‘鹤哀山口’内熟识的一众人来,只是盯着赵云和陈到面容,一时陷入了往事沉思之中。正在他须平胡思乱想之时,赵云却高声动问,“石京平与樊氏旧相识?可能救活?”马玉成竹在胸微笑对答,“既然我大哥已然取走樊氏,想必樊氏活命不难。”阳群却有一丝担忧说道,“石京平似是急慌慌的速去了,生怕是耽误了时辰似的,隐约中面带忧虑,樊兮凤能不能活,也未可知。”赵云闻言顿时喃喃,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不一会儿就蜷卧在案侧似是睡着了。

眼看着赵云出现了如此的动作,那枯干的小老头儿极其慌张的朝须平大吼道,“我们快些离开!他要梦醒了!须平快速闭目!”随即不待须平回答,那老者便闭目念叨了起来,“烟景幻至,若休若浮!”

只一霎时,待到须平再次睁眼来看的时候,发现他和老者皆已经回到了赵云在浴池中的情景。

须平奇怪的盯着老者问道,“你怎知他将要醒来?他那时分明就是蜷卧睡觉啊。”小老头儿也奇怪的盯着须平说道,“你不庆幸我俩没有灰飞烟灭?反倒问起了这么无聊的问题。真是不会捉住重点来询问呀。”

“回答我的问题。”须平简洁的说道。

老者清了清嗓子,微笑的说道,“那时入梦,这时便醒。”

“哦,哦。要想梦醒就去睡觉吗?那我们岂不是天天醒梦?什么逻辑!?哎,那他为什么现在还没睁眼醒来?”

“梦醒时分也要看身在何处。时间在大多数情况下是不对称的。你要给他一点儿时间嘛,你不妨大声叫醒他。”

“嗯。蚊虫与人类的一生时间怎么可能是一样的?我明白了。他现在能听到我们?我大喊,不会像是上次那样如蚊虫细语吧?我还要保护嗓子呢。”

“你试试啊。此时此刻,我想对方是可以听见你,你也可与之交流的,只是他赵云见不到你的身形显现。”

须平只想到了频率,就再也不能明白老者的形容了,呆滞思索了一阵只好照做,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声的喊道,“赵云!醒醒!”

赵云突然惊醒睁眼四顾,在池中翻起了水花问道,“须平?须平!是你吗?”

“是你吗!哈哈,还记得我的声音啊,当然是我。”

“你这人好好说话总像是在骂人一样。嘿,我刚去过我的过去,梦中去的,你也在。你现在,在哪里?”

“我们彼此能交流,你却看不见我,是因为你的梦醒了,我却还在我的梦中呢。过去是回不去的,除非在梦中,当然还有回忆之时,但失忆了不记得细节时另计,那是回忆不清的无序混乱的,那是以如果开始的臆想。嘿,你回到你的过去,是想去改变些什么呢?迎娶美妇樊兮凤还是救活结义赵范?”

“我只是有些羞愧的心结罢了。这次梦回,我依然是什么也做不了,反而是扰乱的更加糟糕了,原本二人都是不知所踪的状态,这次可好,一个被砍死一个吊死了,哎,我是回去添乱的,梦中交叠错乱反而更加重了我的惭愧之心。”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你不得其时反再回去也终究不能改变事实啊,改变不了任何事物,只是欺心慰心而已。别悔恨多想了,只是个梦罢了。”

“嗳,须平,我们是因何交流的?难不成这次也是在梦中交流?我们此时就如是你以前说的那样,我们已经能够同频共振了?”

“不是梦中,是神思和意识同频共振了。”

“你能站在我的眼前,让我看到你吗?”

“你能听到我就可以了,已经很不错了,你是看不到我的存在的,不要再奢望了。我们的交流也不似以前了,现在只独独是你看不到,感受不到我了。嗯,谁知现在是你的自问自答还是我的自问自答呢,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们还能交流彼此,我已经很满足了。”

“自问自答?嗯,也许是自问自答时产生了意识上的同频罢。须平,我很想念你。”

“赵云,我也想你。其实,说是对你赵云,对您的生平和为人敬重,才确切些,赵云之后再无赵云啊。我也是神往奢求世上多赵云,来净化些什么,才能梦到你或和你同频罢。”

“咱俩都算是不合时宜的在存在着吧。哦,这次你的到来,又有什么事情教我?”

“只是叫你来穿起衣服的,完美了一辈子的大英雄,怎么能光着腚走呢,叫醒你只是让你速度穿起衣服,咱们准备上路了。”

“啊,差点儿忘了,你转过脸去。”羞臊的红通通的赵云的脸颊上显出了身体上的老态龙钟感来。

“您还害羞了,哈哈,你先找衣服吧,我不看!”须平挪动着脚步似是踱步在水中一样。

“大丈夫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也未尝不可。”

“嘴硬是不是?别说漂亮话儿了,光着大腚慷慨赴死,不合世俗审美啊,咱也不能废了人伦礼数不是?”

“人伦误事啊,有些礼数也是害人不浅呀。哎,当年桂阳樊氏兮凤今何在呢?还活着没有呢。”

“你还在想念着她?”

“嗯。我感觉有愧于她,也违心于己。”

“看来您在当年的桂阳城中是心动了的。”

赵云已经穿好了衣服,此时他缓慢走到墙角案边,抽出了一副卷轴画来,展开来指着卷轴内的画像说道,“如此容貌,谁不动心?”

须平不经意的瞥眼看去,一看之下大惊失色,这不就是石舞吗!?

须平对着那画轴呆滞了许久,一直的在皱眉沉思着,逐渐听不到赵云的话语了。眼前只见赵云将赵统和赵广唤至身前,估计是在交代后事,而后但见赵云执笔写下了六个大字,‘北伐,兴复汉室’。

“我弄完了,交代了。我们如何上路?又去向哪里?”赵云突然大着嗓门朝向空气中喊问道。

须平身形一震后陷入了恍惚之中,他不能回答赵云的问题。继续在原地呆滞着仿似已深陷泥沼,转而回过神来记忆般的细思着前因后果,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不二浴’的浴缸之中,召唤出了老者,才有了刚才的一番幻象。怎会是如此的交织混乱着,难不成又是一梦?须平十分努力的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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