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66-71

作者:站龙先生 更新时间:2022/12/11 20:23:28 字数:47597

六十六.新生活

经过了一年多的选址和选房,老几位终于决定在市区内购房了,毕竟市内是很成熟的社区也更便于更进改进。小是小了点,但足够居住也足够方便,又经筛选,他们买下了相邻的同户型的两套房。在大家都忙着外迁扩大居住空间的时候,几个老家伙却悄悄的杀回进了市区内。两套一层相邻的房间非常简单的装修了一下,四白落地直接就搬进入住了,也省去了许多对装饰材料的担忧心。

扔掉了药片儿已经一年多的吴莲芝,居然能够下地自主行动了,用她自己的话说,自己是被骗子深深伤害过的,是被骗子用权威性语言说到轮椅上主动坐下的,再次站立却是自己站起来的。自己从原本的所谓的健康营养饮食的一日三餐,酌减至一天只吃一顿饭了,桌上没酒时她甚至都可以几天不吃饭。‘每日三餐只为填饱肚子,老年人活动量又少,身体代谢都有了负担了,何况有些吃进肚子里的有许多都是不干净的,代谢的负担就更加的严重了。吃不吃先问自己饿不饿,不饿没酒又没兴趣的食物,我干嘛非要吃?猛填谷自个儿干嘛,那叫贪婪,我惯着它干嘛?填那么多东西进肚子也没必要。我的身体我说了算。我喜欢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感觉,像是自己在身体内豢养的俩宠物一样,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一个善的,一个恶的,一个天使,一个恶魔,它们饿了就会咕咕叫的来乞求着我赐食,身体还算健康的时候,肚子咕咕叫,我就喂食自己,提供给天使食物,身体不好的时候,肚子咕咕叫,我却偏偏不吃东西,就饿着自己和它们,叫去吧,恶魔是在用习惯性开始威胁我了,‘几点了还不吃饭?’谁理你!?恶魔在毁我健康了,还想我要用食物来滋养自身吗?再要强壮你来伤害我的健康吗?我饿我也不吃,就不给,先饿死的一定是病魔,先饿死你!我的身体我做主!’吴莲芝如此和一众老人新街坊朋友们聊着天,发表着看法,总是引来一众嘲讽或是善意的劝说。在认知度不同的情况下也总是只能顺着另一方去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简单几句废话和礼貌家常就说再见吧。年老的吴莲芝虽然话多唠叨但从没有和新街坊们吵过架,只是平日里废话量巨多,也终于有了自己的绰号了,‘吴傻子’。迟江也有了新的绰号‘迟棱子’。新邻居们也是极其善意礼貌的分别给总来串门的老几位也强加了新的称谓,‘须秃子’‘张豁子’‘邓狗子’‘贾耙子’‘风婶子’‘封瘸子’‘尤瓶子’‘石胖子’‘顾疯子’……

迟江和吴莲芝的新家俨然已成为了老年活动站了,一间客厅两张麻将桌。另一间客厅布置成了会议室的模样,但现在好像是张临涛的坐诊堂和公共茶水室一样了。吴莲芝能够站立,还是靠张临涛的药酒辅助调理之故,吴莲芝平时爱喝酒,张临涛就给他配了一份药酒方子,‘鹤风草250克,忍冬藤180克,野蓬蒿120克,野菊花120克,五爪金龙90克,马鞭草45克,外加15斤陈年老酒,草药侵入酒中之后,密封先隔水煮两小时,放置一旁,10天之后就可以饮用了,主要功效就是消肿散结,第一次服用要尽醉,汗出才有效果,愈后可随量续饮服用。’这是明代陈实功的方子。 众人惊叹之余,都要寻方抓药去泡酒,被张临涛拦住了,‘每个人体质和病症成因皆不相同,用药配伍炮制也不尽相同,君臣佐使也严谨异常变化无穷,胡乱复制擅自饮用酒方会害了自身,切不可尝试,不要胡乱配方,他人不可胡乱用药,以免害人’。

今天,张临涛来到后,先是在茶水室中为街坊邻居们坐诊,完毕。就来到了麻将室落座,舒展着腰身大声喊叫道,“来呀,谁闲着呢,来陪我打几圈儿。”

邻桌贾阳正在和邻居们玩儿着牌,听到吼叫,随口应承着说道,“哟,您坐完诊了?张老,您公益事业做的很好啊,真是个好人!您还是嫌自己不够忙是吧,在自家诊室坐诊后又来我们这儿再诊断一番,您是多热爱自己的职业呀,你等会儿,我这儿还一圈儿,完事儿陪您过过招儿。”

“我是深恨自己分身乏术啊。别,您歇着歇着,我是嫌自己钱多了是吧?贾耙子,你的威名可是世人皆知啊,牌桌儿上的运气出了奇的好,麻坛高手贾耙子,您的手就是搂钱的耙子,我可不用您来陪我玩耍。嘿,那几个垃圾老家伙呢?”

“后院儿,后院儿摆弄花草神侃呢,岁数大了却像群小姑娘一样的了,整天唧唧喳喳的就是喜欢个花儿。”

“哦?我去看看闺蜜们。”张临涛说完起身奔后院缓步慢行着,扫视了一阵贾阳的牌面之后,故意扬声说道,“嘿,打了这张你没有的小**,就上听了啊,牌还不小呢,耙子胡五、七萬,砍五编七,大家小心,别让他捉了五魁。”

“你这老不死的,不要脸的老流氓。”贾阳抬手在张临涛屁股上狠狠的打了一下,催促的轰走了他并谩骂着,“赶紧滚,豁子就不是个好东西,口风不严说话尽都漏风。”

张临涛跨过两阶抹灰的弧角步梯,笑呵呵的朝院中招呼着,“走啊,打牌去啊,瞎聊什么房中密事呢?”

“又调戏老太太呢吧?”已经秃了顶的须平笑眯眯的盯着张临涛,笑的极其自然,“我还跟这儿呢。你丫就是不挨骂不舒服斯基。”

“呦嘿,豁子有空儿了嘿,肯来后院儿了,来坐来坐。”迟江安坐在轮椅上,手捧着一个葫芦摩挲着,客套让座之后抬高些嗓门,“人家豁子受人尊敬是有原因的,又会看病又会报信儿的,多全能。都护好自家老太太啊,别让豁子得了空子。”

“嘴里只剩下了五颗牙齿了,还是那么能喷,您就是五条了,五条!五条小白牙儿,笑的还真性感。”邓岗择掇着花叶,喷洒着水,玩笑的说道,“那么爱打牌,你怎么不去棋牌室玩儿呢?随时有局。非跟这儿起腻瞎掺乎。”

张临涛大大咧咧的找了就近的一把小椅子落座,双手扣在双膝上诚实的说道,“风静你风婶子不允许我去啊,她说那儿不叫棋牌室,叫破鞋室,专门搞破鞋的场所,不让我去。”

“嘿呦,您都快入土了,静姐还不放心您呢。”邓岗放下手里的喷壶,侧身拿起了桌上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也是,您有本事,有大本事啊,会行医治病又好个调戏妇女什么的,糟老头子风流倜傥啊,老太太们最爱会看病,能报信儿会疼人,口齿性感的老豁子小白牙儿了。”

“你这破嘴,真是逮谁咬谁?”张临涛随口反驳,手指着邓岗指点着,嘿嘿的笑着,“难怪你叫邓狗子。”

“哈哈,咱们老了老了,还都有了新的称谓了,我觉得很有意思,咱都是‘子’字辈儿的,也很贴合咱各自的形象和脾气,这帮新邻居们还挺会瞎揣摩词儿。”迟江笑着喝着葫芦里的酒水,浅尝辄止后也开始了指指点点,“打出一筒不叫一筒,叫须秃子,大家也都知道是打的什么牌。五条,就是你张豁子了,微笑也只露出五颗牙齿的五条张豁子。哈哈,小鸟,幺鸡,像鸡又像狗的,就是你邓狗子,又鸡贼又狗脾气。”

“老了好啊,许多人都走着走着就走丢了,再也不联系了。咱们可好,老帮菜了都还混在一起呢,也挺好。嗯?你才一筒呢,难怪你最近总爱玩儿麻将,原来就是可以在牌桌子上逞口舌之利啊。”须平胡乱抚拭着自己的秃头,回击着迟江笑说道,“棱子,就爱和人对着干,又冲动又较真儿的,打牌还不用搬椅子呢,您是自带,真优秀!你长得就跟个芝麻烧饼似的,你才一筒。”

“嘿,还不爱听了?”迟江递出酒葫芦给邓岗,放下了轮椅内的支架准备跨阶进屋,“棱子我有对应的牌了,血叉,红中,就是我迟棱子。一筒非您秃子莫属。走啊,进屋打八圈儿。”

四圈牌已过,四人换风调整了位置之后再次落座。

“旧社会,万恶。”须平打出了一张二萬,突然问出了一直以来没敢触碰又好奇的问题,“棱子,你的子女都怎么走的?是意外吗?”

“等一下,谁打红中了!?‘棱子’在哪儿,我碰一个。”张临涛连忙打岔,责备似的语气想要马上终止话题,“这儿玩儿着牌呢,认真点儿行吗?又不是酒桌儿上,瞎聊什么闲篇儿?”

“你张豁子还敢碰呢?破了门清破了身子就不值钱了,咱可是吃碰提,您还爱个自摸儿什么的,劝你还是用‘不求人’的打法,等着点炮儿和提拉吧。”迟江并不在意的接上了话茬,调侃了一句之后,“嗨,豁子我谢谢你啊。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我早就没事儿了,也不是什么不可触碰的话题喽。”他扫视了一眼张临涛,点头微笑着,缓缓地转头朝须平简单叙述了起来,“我不想我的孩子也像我一样无奈无能的活着,我就尽力的刻意的去培养教育我的孩子们,去尽我所能的使他们优秀起来。可惜,适得其反,起到了反效果,闺女不堪忍受学业为重之苦,留了一张字条儿自杀了,她的内心也太过脆弱了啊,唉,也怪我们俩,闺女要和我们交流商量的时候儿,我俩一概的命令口吻,不容置疑的‘为她好’,不容商量反驳的‘为她好’,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学习再学习,剥夺了太多原属于她自己的时间了。嗯。儿子是交通事故,像是封侃封瘸子一样,发生了交通意外,只是封瘸子送了一条腿,我儿子送了一条命,主因还是过于劳累,疲劳驾驶,他太累了,为了更好的生活疲于奔命,小时候儿还想让他做个运动员呢,一直的刻苦训练着,结果落下了一身伤病,这下儿好了,能睡一大觉好好儿休息去了,身体也再无伤痛了。”

“哦。”须平应声。

“你今天很奇怪啊,你不问题多多先生吗?怎么不再继续追问了?”迟江忽而疑惑。

“细节不重要。你能走出悲痛阴霾,很好。”须平是不愿再让迟江回忆伤痛。

迟江却自顾自的继续了下来,口中念念有词,“只是平添了许多自责和思念,我想对我爱的人好一些,最后却发现自己像是个孤独的独裁者一样,我给予的也并不是爱,是我想当然的认知强加,用父亲的权威,不断的伤害着自己孩子的身体和内心。唉,下辈子也许不能再遇到了,也好。我们这急功近利炫耀心出众的父母,为掩饰自己的自卑去命令驯化着孩子,我们下辈子再不要遇到才好呢。”

“你还在时时愧疚的思念着孩子,在你的心里他俩就并没有走远。咳,各有各的失落情绪吧,试图掌控他人的同时,好好儿看看自身的生存状态吧,自己做的就都是对的吗?要是都对,都是选择正确的,你自己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呢?”须平望着迟江的眼睛似是深情的凝望着,略带愁容的也自顾自语了起来,“有些所谓的伶俐孩子,其实是过早的开始了成人的生活,开始了欺骗陷害,巧言谤讪,暴虐贪婪,佞色骄矜,焦虑劳累……那哪儿是孩子成熟的表现呢?你呀,你也是想要通过孩子来纠正自己的以往罢了,你总结归咎了以前自己犯过的错误,谋划出了一个所谓的正确版本的蓝图来,来命令式的教给孩子必须接受照做,是让孩子们的明澈心灵过早的混浊了啊,是在教人做事,用自己的应对方式和心智在教人做事,你是试图让孩子重来你自己的人生吗?重来您纠正后的自己认为已经正确了的人生吗?唉,那不是孩子的人生。教人做事教的都是些个成年人的度势心术,那孩子哪儿能学好?教人呐,只教个心善就可以了,只要他心内是善良光明的,其他的所谓各项成就,都已变得不重要了。”他忽然的笑了,抑制不住的自然的笑出了声来,“大可不必总是强加于人,那样儿真是会适得其反的,你越是小时候儿不让他干的事情,孩子长大了就会越加的沉溺其中,越发无节制的去干着那件你原不让他当年想去干的那件事情了,或说是许多件不允许干的事情,长大后就偏要去逐一尝试一遍,比如游戏和零食,等他们长大,你再也管不了盯不住的时候儿,他天天就是吃着零食玩儿着游戏,更加的变本加厉了。哎,人生最大的悲哀,是发现自己深爱的人,早已渐行渐远了。皆因双方对爱的理解,都是不尽相同的。哈哈……年轻时的你,会想到成为今天的样子吗?”

“唉。又来了。谁会想到?现在的样子在以前是绝对不可想象的。”迟江叹气。

张临涛在一旁笑眯眯的听着二人对话,仿佛是在很享受的在听着音乐剧一样,并未打算打断二人。邓岗却是大半天没有动静了。

“狗子,狗子?”张临涛斜眼瞟了一眼邓岗之后,突然提高了嗓门,伸手就要去触碰对方,“真服了,这儿打着麻将呢,这么好的娱乐项目,居然也能睡着了。狗子!”

邓岗在张临涛的拍打下醒来,打了个哈欠,眯眼挤出了两滴泪水来,摇头哂笑着说道,“老喽,老喽,老帮菜了。随时随地都能睡着喽,我也是服了自己了。以前总是失眠,现在总是睡不醒。颠倒,倒颠呐。哈,您认为麻将是好的娱乐项目?我认为好的娱乐项目,那是秧歌儿和综艺节目,那才是欢乐忘忧的优秀娱乐呢,您甭来强加我。”他抹去了眼角的泪珠,点燃了一根烟,解释着继续说道,“我这不是哭啊,我这是泪腺的毛病,那几年玩儿摩托风吹的,不服老真不行啊,不简单解释一下儿,在外人眼中我好像是动不动就被感动的说哭了一样,全都是身不由己的笑话儿喽,听什么说什么都会留下泪水来,好像是感性多情的厉害,其实只是眼睛有毛病了,没瞎就不错了。刚我做了个小梦,小小的梦,我梦到了一处山腰,被冰雪呀覆盖着,还有强烈的光点从上面照射出来呢,光影漂亮极了,上开下落的也美丽极了,那光线和雪花儿居然还能穿透我的身体,肆意任性的在穿插飞舞着。身处在冰雪之地啊,我也不觉寒冷,反而觉得很和睦温暖呢。”

“挺好,我就喜欢听别人说梦,痴人请继续叙说你三分钟梦境的经历罢,看在这几分钟内你忽略掉了多少时间。”须平呲牙笑着抚摸着自己的光头说道,最近他很喜欢自己的秃头,可能是因为省事,不必再打理修饰自己的发型了罢,想修饰也再没条件了。

“我眼前有一个10来岁的小男孩儿,正在向无规则散落在四处的人群问着话,我离他们还有段儿距离呢,却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的对话,类似千里传音或是空谷回响吧,我当时居然都不觉得奇怪,也并不怀疑,我就是能听见。”邓岗望着须平的秃头发愣,已经无法挪开视线了,他盯着秃头继续说道,“只听那小孩儿问道,‘你去人间游历了一番,带回了什么?’有个人回答道,‘仇恨’。小孩儿从容的轻哦了一声,转而去问下一个,‘你带回了什么?’,又有个人答道,‘羞耻’。那小孩儿依然轻哦了一声,并没做过多反应,他继续反反复复的不厌其烦的问着,人群中的回答有序清晰,有人答,‘善良’,有人答,‘后悔’,有人答,‘舒适’,有人答‘幸福’,有人答‘欢喜’,有人答‘愤慨’,有人答‘悲哀’,有人答‘恐惧’,有人答‘美妙’,有人答‘失望’……在过了许久以后,那小孩儿自顾自的说道,‘感受和情绪居多啊,终是没有个抛弃自我角度的答案啊。’他低声的反复的喃喃自语着,忽然望向了我,招手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的?’我惊了!当时像是被抽干了思维一样,不知怎么去回答他突如其来的问话,像是做错了事,试图去辩说掩饰一样的随口说道,‘玩儿’。”邓岗故意的停顿在了这里,没有再接着往下回忆的去叙说。

“嘛呢?接着说啊,怎么还卖关子呢?”迟江圆睁着眼睛不满的催促。

“小孩子最喜欢玩儿了,你这是投其所好给出的答案吧?只是针对于小孩儿的身份,给出的回答?”张临涛像是破解了谜题一样的高兴,呵呵的笑着,并自负的手拿着一张三筒,不断的轻轻叩击着自己的额头,三筒牌在额头上准确的叩击了三下。

“对喽。小白牙儿张豁子答对了,我随口一说‘玩儿’,那孩子就来了兴趣。”邓岗身体有些抖动的又打了个哈欠,扫视过众人之后,慢慢的又复述了起来,“我当时就是这么琢磨的,我可不就是来玩儿的嘛,都没见过这场景,一个小孩子像是审犯人一样的询问着一群人,还冰天雪地的,我就是个局外人,我是去玩儿去看热闹的。”他侧了侧身体翘起了二郎腿来,清了又清嗓子后说道,“那小孩儿来了兴趣之后,就起身叉腰跟我对起了话来,他手指着我问道,‘来玩儿的。你的一生还没有经历完成,你本不属于这里,你来说说,人间一生,人的一生,是为了什么?’我也自思自问了一下自己,心里简单琢磨了一下儿,突然有感,感觉我的一生都是在为了别人活着的,就回答他说,‘别人,我不知道,我的一生好像只是为了要别人称我好,都夸赞的都说我好,我也都称其他人好,能做个不得罪人的好好先生罢了,就是这么简单。’那小孩儿笑了,笑的灿烂又诡异,笑过之后,他又轻哦了一声,停顿了许久之后再说道,‘你说的简单却没那么简单,你这就是自私和善众的心态,你是心有所求呀,你也必带不回来什么好货色,就这样儿吧,反正你也活不长久了,你就先这样儿活下去吧。’我什么脾气啊,我当时就有些急了,忙不迭的反问质疑丫的,‘善众,倒是说对了,我也接受。我一直的都在讨好周遭大家的活着,我怎么就自私了我!?’没想到那小孩儿并不回答问题,他又笑了,是极其轻蔑的一笑,‘哦。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知道,因为,你知道的越多你就会越加失望,你死后再说吧。’我又问道,‘我死后还能见到你?’小孩儿环指着众人说道,‘能。但是你也许并不会认得我了。我在你的眼前,此刻,应该是个孩子的形象吧?你问问他们,我在他们眼中,我是个什么形象。’还没等我询问众人,众人却像是收到了命令一般,纷纷叫嚷着给出了回答,什么,‘蚕蛹’,‘老头儿’,‘绿色的毛驴’,‘洞穴’,‘少女’,‘会说话的酒瓶子’,‘婴孩儿’,‘雪山’,‘老太婆儿’,‘獠牙肥猪’,‘蜜饯’,‘腐烂的茄子’,‘壮小伙子’,‘铜钱’,‘发臭的猫’,‘浮云’,‘过油肉’……一大堆,又‘蝴蝶’,‘炊烟’,‘大象’,‘僵硬的蠕虫’,‘五色眼镜蛇’,‘无尾狐狸’,‘滴血苔藓’,‘柳树苗儿’,‘镜子’,‘巨大的苍蝇’,‘湖水’的,乱七八糟的又一大堆,记不清楚了。最后,我听到‘狗子,狗子’的狂叫,我就醒了。”

“什么意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一生吗?自己活成了什么样子,最后就能看到映射出对方是个什么形象来吗?”迟江骚挠着耳朵,呲牙咧嘴的闭目说道,“你看到的是个10来岁男孩儿的形象,说明你刚活成了十来岁的心智吗?也不错,最起码您还能够看到是个人的形态,说明您还算是个人,对方有可能就是死神本尊呐。”

“你也就睡了三分钟罢,你梦里废话还挺多,碎嘴子一个,这对话时长在现实里最起码要十多分钟了,你这梦还是有点儿意思的。最后还要被人问询一生的真谛,是啊,人生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嘿,我的一生又往那里能带回去什么东西呢?”张临涛神色庄重又带迷茫的自语着,眼神空洞的自问自答着,“那孩子要是问我,我带回的也许同样是无可奈何的‘失望’。对!是失望,是迷茫的失望。我做中医许多年,治好了无数的病症,却还是有人膜拜那实验科学来质疑问我,您有行医资格证吗?那是拿人来做实验啊,那医学实验是残暴的是恐怖的是死的是毫无人性的,在那医学角度下的对现下医学认识的角度下,世人没有不病的。唉,崇信那化学药片儿的文化,世人多没有看到其本质,才会去膜拜呀。咳,古时救人无数的神医,我想在今天这环境下,也是不能取得那证书的罢,那是合法杀人的证书。人生啊,身在其中却不知如何去过活,总愿意让他人指导自己的人生,只缘身在此山中吗?人生就是一座你永不了解也走不出的大山,是一本儿你永远也看不懂的书啊。”

“出山走去哪儿?出了这座山还有另一座山。又为什么要看懂呢?谁来给你指路或教你去看懂呢?都是在同样的活着,你的人生,你自己的人生,还需要让别人来指导吗?你的人生,让别人来指导你怎么去活,才是活着的吗?搞反了吧?自个儿把自个儿给弄丢了吧?”须平忽而连连反问,反复拭抚着自己的秃头,深皱着眉头眼盯着桌面沉声说道,“总是教人做人做事的,一副权威导师的模样,也不觉得没劲,居然还有那么多人屈服听讲,在世上听人劝告只为扒拉些食物入口,多挣再多挣些钱来花,为五斗米折腰屈膝的,死后还要再听人号令的去回答问题,人生就真是不断的在应试吗?总是在对错之中徘徊吗?能证明什么呢?就那么喜欢自我迷茫吗?非要乞求于指导才敢迈步吗?真是可笑!愿意被圈画的人还真是不少呢,被‘必须’指导过的人,总是提出些愚蠢问题呢,怕是毛教员出征也会有人问他毕业于哪所军校,林肯施政也会有人问他学历证书,陈庆之领兵也会有人质疑他的经验资历啊。无聊死了,将人引致科学前圈画必须和教人各种礼仪的都是傻博弈。我就是喜欢不清醒的状态,不清醒时才能齐一生死。谁要懂他要我懂的那些玩意儿?我无欲无求才不服他的管教呢,那是他和他们的事情,不是我的。爱谁懂谁懂,谁想懂谁去问懂喽,反正我不懂,也不愿弄懂,甭来善意的教授与我。来时空空去时也空空,到时候儿到了他那地盘儿再说吧。”

“你丫就一愤怒的杠精!你才可笑。你是给不出答案来吧?”迟江眼神探望着面向着须平问到。

“又是答案,怎么都是要答案的呢?为什么一定要有个答案呢?我是给不出,我就是给不出。到了那时候儿再说吧,死亡后,我估计我自然会有答案的,现在没有。”须平很平静的回答。

“现在既然谈到了,我们都可以思考一下儿呀,人生究竟是为了什么?都静下心来问问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不也挺好吗?”张临涛极力想促成着话题继续。

“你先说说,为了什么!?”须平微笑。

“我呀,对我自卑的一生和周遭世上的现象,我其实是充满了失望的,真的。我辛苦努力的一生,好像也只是为了这具臭皮囊能永合于大众审美。”张临涛作答。

“只是皮囊?”

“只是皮囊。”

“可以忽略行为品质和心灵吗?整个容就得了呗,用尽心思修塑那皮囊就完了。你那是刻意的去修饰外在的表象啊,那不是和邓狗子的生活态度一样吗?都想让别人说你好。”

“有什么错吗?难道不应该吗?行为能被大众看到,难道心灵也可以吗?你呢,你来说说,秃子来说说吧。”

须平没有立时回答,一会儿却又好像给出了个答案。

“迟江迟棱子说得对,我一生好像只会抬杠,我也总是充满质疑的去反抗或去逃避,我既懦弱又感到无可奈何,但我可不想人人都会喜欢我,都说我好。别人艳羡嫉妒有求于你的时候,也会说你很好的吧?其实,那是貌似很好的在捧杀你。你拥有譬如金钱与权力之时,会有许多人说你好的,那明显就是欺骗嘛,拥有的越多你就会越好了吧?好?你是真的好吗?先问问自己罢。好的潜台词又是什么呢?敢说你不好和不敢说你不好的人,他们都因为什么而敢或不敢说你呢?简单极了,你能让谁得利,谁就会欺骗着你,说你好。那也是你虚伪掩饰下展现在大家面前欺骗着大家所得到的反馈。”须平疑问的自语了一阵之后,很邪魅的笑了,笑过之后,很突兀的问出了一个驴唇不对马嘴的问题来,“为什么人们就是习惯将自己的决定权,总是轻易的交予他人之手呢?自我决定的权力是你唯一拥有的权力啊。唉,你们说,现在科技那么发达了,为什么还没有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弹药以供使用呢?两方或多方争斗时,非要去制造补充弹药吗?多浪费物资与金钱和时间啊。在大海上作战就用水弹,陆地空中作战就使用气弹,就地取材泥弹或木弹也行啊,别的方面儿的高科技那么多,弹药就不能多多元素合成,来提高破坏杀伤力吗?真的制造不出这种弹药来吗?人类毕竟是血肉之躯,毕竟是脆弱的啊。”

“这哪儿跟哪儿啊,你想说明什么吧。弹药也能玩儿环保吗?不去污染环境和造成资源缺乏后独贵原材料?你是想说这个道理罢。彰显稀有后再哄抬物价找个接盘的?历来如此罢。简单的弹药也能对抗资本吗?能打断那背后的利益链罢。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个鸟意思,这跟人生意义又他妈有什么关系呢?元素合成后的弹药射杀的可不仅仅是人类本体,一定要具有力量和足够的破坏性。”迟江嘲讽,面带鄙夷的说着话,突然怒斥起邓岗来了,“邓狗子,你哭什么!?”

邓岗哭了,这会儿是真的哭了,现在哭的更大声了,像个孩子一样的嚎啕大哭了起来,手指频点着眼光失神的正环视闪烁着,“那孩子说我活不长久了,我忘不了,你,你们。”他继而手指定指着窗外,大声的吼叫了起来,“我看到了我们年轻时候的样子,一群高中少年正向我们走来,有须平、有石风、有李季、有你,有你,还有仲倪、方兴艾……你们看,你们看,那一群少年正走过来呢。”

众人望向窗外庭院的方向,齐向窗外望去,除了能见的微风,什么都没有。

六十七.须平一梦

窒息导致的幻觉。

邓岗直接被送往张临涛的诊所内医治休养。

“没事儿啊,你丫当时就是缺氧了。自己多多拉伸颈椎,我们再慢慢调理咽喉肿胀,贲门不纳属于噎膈之证,是有些增生导致了压迫,我会慢慢找出压迫出自哪里,会没事儿的。放心!”张临涛面色和缓的安慰着邓岗说道。

“别慢慢儿了,我这儿每天都他妈像是上吊两三回似的,换你,你能忍!?”邓岗显然是急于求成想要速效,不满的冲口抱怨着。

“我能理解,生病的人都想要速度,但咱还是慢慢儿来吧,不要什么事情都去急于速成,求快是没有好处的。嘿,你在床上也这样儿吗?每次都那么快?”

“床上你有慢方子吗!?”

在张临涛的坐诊堂待了一周之后,虽见好转但恢复的效果缓慢,邓岗执意要去医院诊治。

医院住院了一阵子的邓岗,最后还是决定要做颈椎手术了,张临涛一次也没有去医院看望过他。

张临涛生气了。

手术很成功。术后七天,邓岗出院。在家里静养,每天带着个颈托,活动很不方便。他的女儿便请了假,在家里照料着他。

又过了几日,老几位今天结伴来看望邓岗。

“怎么样?感觉如何呀?”巨型身躯的胖子石风,放下些水果,笑脸严肃的问到。

“还行,嗓子眼儿消炎药大剂量吃着已经消肿了,就等着恢复呢,只是时不时的还有点儿头晕。哎,你可真是胖了不少啊,真富态,一看日子就过的不错。邓陆儿,去给叔叔阿姨们泡茶。”邓岗唤着女儿的全名吩咐着,随后一一望向众人,面现愁容的似乎有些失落,“那张豁子小心眼儿,无情无义的真他妈不是个东西!丫就真的不来看我了吗?”

“管好自己个儿的那张臭嘴吧,不许骂我家老头儿。我这不代替他来看望你了吗?我是代表。”风静朝向邓岗竖起了中指,高亢着嗓门嗔怪似的说道,“就你都这样儿了,僵硬的跟个死鱼一样,您还想要床上慢方儿呢?”

“丫怎么什么事情都跟你说啊,孩子还跟屋里呢,别什么话都说。”邓岗猥琐的做了一个OK的手势,抱怨了一句后,满脸堆笑的小声询问,“方子带来了没有?”

“回头我教你,我就是慢方子。”风静轻佻上前抚摸着邓岗的颈托,暧昧的俯身媚笑,“你们男人都是急性子,一点儿都不注重情趣,这颈托儿倒是有点儿意思,还没试过呢。”

“别,您冷静。风婶子总是这么大大咧咧口无遮拦的。我可是怕那豁子找我玩儿命。”邓岗有些尴尬,吃力的挪动了一下身体,环视着众人玩笑说道,“这就开始?你们都退下吧。”

风静打扮得异常精致,妆容淡雅自然,竟没有一丝老年人妖艳的招摇油腻感,穿搭配色也很是合体干净,此时,她正坐在邓岗身边,摆弄着一盒未开封的烟,收敛了姿态一言不发。茶水端了上来,大家各自都像是有心事一样的沉默着,只有须平和封侃够向了茶杯浅嘬慢饮,谁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气氛一时尴尬了起来。

“这滇绿不错。”封侃拖动着自己的瘸腿摆正自然,随意夸赞着茶水,似是自言自语,而后转脸对邓陆儿说道,“谢谢闺女。我们来了,有这么多人照顾着你爸,你歇会儿去吧。”

“嗯。那叔叔阿姨你们聊。”邓陆儿环顾扫视过众人,并无拘谨的面含着笑容,招呼过后就转身进去了里屋的卧室。

“诸位都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数十年了,就没有一个会活跃气氛的带头儿人吗?”邓岗不自然的微笑着,试图打破安静,“我这儿还没死呢,怎么都跟默哀一样。”他随后略一沉思,朝里屋大声说道,“陆儿,你去买两条儿烟上来。”

邓陆儿应声出门。风静打开了烟盒分发着烟。

“孩子长得像极了她妈。”石风叼烟点火,喷出了一口烟雾,将烟盒递给了顾仪之后继续说道,“闺女该嫁人嫁人,你总是留在自个儿身边儿也不是个事儿。”

“我说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呢,还以为是担忧关心我的病情,原来,是看陆儿感觉像是看到了陆旖婷啊。”邓岗长嘘了一口气,双眼望着远处屋内的吊顶说道,“我家里条件你们也看到了,我和陆旖婷一辈子努力工作赚钱,俩打工仔呀,就挣下这么点儿家当。当初离婚后,我是净身出户的,独自在外生活了多年,双方各自的苦撑着生活着,谁也没有攒下钱,分家散财合家才能聚财啊,合家最起码钱有底,能积聚。分家谁也过不好。迟棱子说我是卖女儿的,他是冤枉我了,不是我不愿意嫁女儿,是女儿在这单亲环境下长成,看到我俩婚姻的糟心状态,她是早就抵触婚姻了,是闺女自己个儿不愿组建家庭。”他缓慢的转动着身体,眼光再次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面露苦笑,“再说了,我还不知能活到哪一天呢,不给女儿安排殷实妥当了,我也没脸去见陆旖婷啊。”他眼中挤出了些泪水来,又眨了下眼继续的絮叨着,“张豁子还生我气了,我也是想快点儿好起来啊,以前时间大把现在只一把时间了,我土都埋到肩膀头子了,不迅速健康起来,老是麻烦着别人怎么成,总不能一直让闺女带着个生病的老爹拖油瓶儿去嫁人吧?哎呀,别看我平时没心没肺的胡乱玩笑着过活,我心里苦啊。”

“这回的眼泪是真的吗?不是泪腺毛病了吧。”迟江也点燃了一根烟,安抚似的开着玩笑,“哦,你不是挑富贵女婿啊,你是不放心女儿呀,得了,算是我错怪你了。过去了,过去了。唉,家家有本儿难念的经啊,我这儿刚有了新家,刚有了些生活下去的盼头儿乐趣,你这儿又不快乐了。怎么办?怎么办呢?我看,干脆,你也索性卖了这房产,咱搬到一起生活吧。嗳,我儿子要是还活着,咱俩直接就结了儿女亲家,多痛快。”

“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刚掐了烟那个又点上一根儿,就不该给你们把烟开了盒儿,窗户再打开些吧,呛死了。”风静轻咳着单手扇风,清除着眼前的烟气,“卖了这房子,闺女住哪儿?你们就好个替他人做主,你们乐意的瞎拴对儿,儿女们就要屈服你们的决定吗?”

须平起身将所有窗户都开大了些,自己顺手又点燃了一根烟,“也是个主意,我家那小魔头是有了女朋友的,要是没有,也能让他和陆儿多接触接触,时间久了,心出自愿就不算是胁迫强加了。”

“须平呀,你的光荣事迹一直在我们校友圈子里疯传呢,嘿,您还真是有招儿啊,一直都是恶劣自私的招式,幻想幻象幻听的一直在转嫁推责,大家只是不便戳破罢了,您还很会安慰自己呢,实际上只会自欺欺人,哼!”风静轻哼了一声白眼以对之后,依然手臂扇动着周遭烟雾起身走开了,“能气死谁?心出自愿呢还,我看是你的一厢情愿。”

须平默然。仿佛是没有听见。

“这帮不省心的小辈儿啊,都不着急成家。这年月,结婚的年龄是越来越晚了。嘿,你劝劝儿子,女朋友吹了吧。”石风此时大声插话,已经胖出了一大圈儿的他显得臃肿不堪,他梳拢着自己的鬓角扬声说道,“50多了还女朋友呢,不嫌丢人呐。我看陆儿这丫头就不错,赶紧的结婚生子。直接让咱儿子和陆儿早点儿办事儿,办喜事儿。咱也好有个由头儿凑一起再热闹热闹。”

“包办婚姻呀你。也老封建的替儿女们安排起他们的人生来了。”顾仪自然喷出烟气,异常严肃的说道,“你怎么不让咱儿子娶了陆儿呢?”

“你懂什么?这叫政治联姻,强强联手啊,哈哈。嗯?你活傻了,咱哪儿有儿子啊?”石风大声质问了起来,忽而醒神般的接着说道,“哦哦,你说的是咱二儿子?哦,不,是石舞的儿子石安王?”

风静实是感觉胡乱安插凑对儿的有些不妥,已有了厌烦的情绪了,大着嗓门急火火的接口说道,“别管是谁了,我们还是少操心小辈儿的事情吧。”

“也不是瞎操心,都老大不小了也,这时代的孩子都怎么想的,都不着急结婚生子的,甚至早已过了生育的年龄了,身体怎么受得了呐,真是有些发愁,越拖年岁越大……”迟江搓动着轮椅的扶手咕哝着。

此时,邓陆儿不知何时已经进屋了,她突然打断了大家的对话,“叔叔阿姨们,我谢谢你们了,我有男朋友了,你们就不必操心了啊。”她把买回来的烟轻缓的放置在茶几上,面色阴沉似是要挣脱捆绑般莫名其妙的又跟说了一句, “我以前总是认为有些过不去的事情,天大的事情了,现在看来都可以当作是笑话儿来讲了,根本没有什么天大的过不去的事情,都小事儿。我在你们面前虽然一直是个孩子,但是我也早已经成年了,多谢操心,我自己的事儿始终是我自己要去解决的,我谢谢你们了。”说完直接转身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中去了。

望着被重重关上的房门,邓岗牵动着全身摆动着似是在摇头,轻缓的叹息之后说道,“我们都被她奚落了吧?唉。孩子是好孩子,也很懂事孝顺,只是我们父女俩内心的隔阂存在的太久了。她的长相是像极了陆旖婷,每次望着她,看的久了,我便会有了不实的窒息感。”

“嗯。我也经常窒息,透不过气来的窒息,只不过你的窒息像是上吊,我的窒息像是溺水。”须平深皱着眉头转移了话题,面向邓岗聊起了身体状况来,“岁月不饶人呐。既然选择了手术治疗,就听医生的话吧,咱慢慢儿静养着,别理那张豁子。”

“我也懒得理他,但他说我一旦手术就会有痴呆的可能,人体太精密了,不定就动了哪根儿神经,植物人儿也是有可能的,不要轻易尝试手术治疗。”邓岗似是有些幽怨和担心。

“只是可能,也只是他说,是一家之言,既然是一言堂,你不必理会。吃饭喝水还有可能噎死呛死呢,还因噎废食了不成?”石风起身安慰着,进而自如的摇晃着脑袋调侃着说道,“你看你现在这劲儿拿捏的,这架势多有气势啊,总是高昂着头颅说话,很有贵族范儿。”

邓岗腰身与头部同时转动着,故意的高抬着脑袋瞪着眼说道,“到饭点儿了,今天我请客。”

“嗯,这样才很贵族嘛,很符合你的气质。”石风很满意的调笑。

酒店内,众人落座之后。

须平挨坐在石风的身边,询问着石风的近况,“怎么样?哪里发财,现在靠着什么过活呢?”

石风此时笑意满满,耸着肩膀摊开了右手说道,“我之前不是弄了个家具厂吗?专门儿向各个学校提供课桌椅,是可以连体改装成简单床铺的课桌椅。学生们中午也可以在校午休一下儿了,后来做这生意的越来越多,我就趁着还算是抢手生意的时候,急流勇退的给高价把厂子盘了出去。”他将二人眼前的杯子斟满了白酒,推给了须平一杯之后说道,“哎呀,在家清闲了一段儿日子。后来,小舞儿给我出了个主意,我自己也是争气,瞎胡琢磨的真就制造出了个边角修复器来,还申请了专利,起名儿‘劣弧着黑笔’。现在,我靠专门儿修补各类边角儿物体来谋生呢。”

菜已陆续上桌,众人举杯预祝邓岗早日康复。

撂下酒杯,须平继续与石风聊谈了起来,“哦?劣弧?着色?是修改所有的边角儿使之成为劣弧形状吗?听着熟悉啊,怎么个玩儿法?”

“嗯,哈历波的老创意了,就是把所有存在边边角角的物体,都修改成为半圆内的弧形,以减少降低碰撞磕碰的伤害程度,提高些安全防护性。比如直角儿的台阶儿、尖锐的铁栅栏、棱角长椅子、直角儿家具、马路牙子、直角儿电器等等等等吧,我都能用我的专利笔修饰成弧形。”石风继续斟酒,简单的描述着,“那笔的外观就像是一双筷子,其实,就是小型的空气等离子切割器,使用的时候儿,一边儿切割物体一边儿修饰着色物体,只要正对着尖锐的角度自左至右自上而下的游走一遍,就可以将尖锐边角儿修饰成圆弧状了,在形成的创面上同时附着一条粗细合理的黑线条儿。只有黑色才不显得突兀,百搭黑色,黑色百搭嘛,所有颜色的物体都能忍受那一抹黑色。”

“嗯,有点儿意思嘿,能减少人们许多意外的磕碰外伤,并且能够降低伤害,让所有物体都少些边角儿圆滑起来,室外的市政公共设施要是全都圆起来就更好了。好,在那帮制造厂家醒过闷儿来之前,还在一直制造出产直角之前,继续努力吧,我看好你。”须平前后抚摸着自己的秃头,倾杯灌下了一大口酒转而问道,“小舞的主意啊,小舞还好吧?”

石风触电般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无奈的轻叹,斜眼瞥瞪着说道,“唉,又来了。真不知你丫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再问烦了啊,你天天和小舞生活在一起,你来问我?”

“哎,你呀,你是不是又当石舞是贾阳了?”顾仪也轻叹一声,在石风身边嘟囔着,话语之中带着轻蔑与不屑,“玩儿的真好啊,把自己个儿的一身毛病和应尽责任能推的一干二净的,大家也都极力的配合着您,玩儿完了失忆再玩儿错乱的,现在也更能合理的解释了,老年人就是健忘嘛,哼!您真是丰富多彩的一生啊。只是委屈了小舞。”

须平不明所以,尴尬的笑了一笑之后追问道,“和我生活在一起的是石舞?那贾阳呢?”

“贾阳死了。”顾仪没好气的说到。

“什么?”须平微开双唇睁瞪着双眼仿似是很吃惊。

顾仪在盘中转动着勺子,撇嘴讥笑了一下,一脸轻蔑的说道,“表演系标准的夸张僵硬的惊讶表情,您别演了成吗?我都有些倒胃口了。呲,好吧,实话跟你说了吧,不是真死了,是人家心死了,好吧?世上已经没有贾阳了,她早就离开这俗尘自修去了,已经好些年了,她自称‘浮梦道君’。我算是服了,真是怕再刺激到您啊。”

“你们又是全都知道情况的是吧?就只是瞒着我一个人是吧?我一直称小舞是贾阳,你们谁都不点破是吧?你们就没有我这情况吧,一直将一个人看成是另一个人?只有我有这能力吗?你们好,你们很好,还能正常跟我这病号儿相处交往,好的很啊。”须平低头喃喃,错愕恍惚的感到疲惫极了。他没有继续张口说话,他急忙干掉了杯中酒,借故还有他事就起身离去了,无视众人的劝阻挽留。

负气回到家中,各处都不见石舞(贾阳)的踪影。错乱?怎么会分不清两人究竟谁是谁,我在什么时候分不清二人的?精神病嘛不是,自己精神上其实是早已经出现问题了的,那年的精神刺激之后,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痊愈,只是自己一直不曾察觉,自我感觉良好,自己在错乱的精神中度过了混淆不明的一生。须平想到自己是真的病过,自己是意识错乱的神经病,他皱起了眉头搜索着记忆,忽然心跳加速心绪一时难以平静,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他感觉在时间上有些隔世感,它太过飞快了,转眼就是一生,自己已经苍老,却没有任何故事供自己回忆,一定还有哪里对不上。他心跳更速,他头疼欲裂,他不愿多想,他也懒得再去梳理事件。酒后恍恍惚惚的他直挺挺的躺在了床上,等待着贾阳或是石舞归来,他眼望着屋顶灯罩正在发呆,一股水流仿佛已经慢慢升起,缓慢的淹没过了床沿,手脚湿答答的有些冰凉,须平的窒息感再次袭来,他却仿佛是很享受的很满足的闭上了眼睑。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一片寂静无声过后,在须平睁眼再看时,眼前浮现的是熟悉的画面,只见自己正趴伏在一处栏杆之上,口鼻的正下方是一滩污秽的呕吐物,耳边传来石舞的声音,“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呀,我哥也不劝劝你,他人呢?”

须平略一转头就看到了石舞关切的面庞,那个年轻活力漂亮异常的石舞的面庞。他起身不管不顾的一把揽过石舞的脖子,在她的脸上轻吻了一下,发狂似的大笑着说道,“这儿才对嘛,我就是要回到这里,这一阶段的小舞最漂亮了。也还是小舞最靠谱儿了,一直的关心照顾着我这精分患者,走!咱打道回府。”

“须平哥,我还没准备好。”石舞仿似洞悉了一切。

须平也不想掩饰此时的内心,斜眼望着石舞缓缓说道,“我们都纠结的掩饰了许久了,怕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的,独独忘了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这还需要准备什么?自然而然地自然就会发生的。”

“哥,你喝了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怎么突然的就放肆起来了?”石舞生怕俩人的话语并非是指向同一事情,嗔怪的问道。

“不是突然!怕是蓄谋已久了,我失去了她,你也失去了他,我们都该直面内心了。我道貌岸然正人君子的光辉形象,我也该自己撕掉那伪装了,不想再欺骗,不想再压抑内心,不想再说谎了。”须平身体前后的晃悠摇摆着,大笑出声似是自我嘲笑,“哪儿有那许多的善良美好之人?是想让他人评价自己好,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吧?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罢了。世间哪儿有什么正直的心灵?每个人的内心都住着一个恶魔,阴暗龌龊的,被杀戮心占有欲填满的恶魔,我今天就释放出来了他,我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你不是读心高手吗?除了酒壮怂人胆和早已被你美色所迷,一直的压制着的一颗色心之外,你再替我分析分析啊,还有什么原因?”

“我想还是有熟悉念旧的情分吧,也是自闭的再不愿去相信陌生人了。嗯?恶魔,对呀,我身体里也有一个!他总是怂恿我要做些坏事来刺激刺激生活。嗯,我小时候儿听过一个故事,只要出卖给恶魔灵魂,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了。我恨自己总也找不到那个恶魔,我什么都没有,我只剩下个灵魂可以出售了,拿来换成金钱权势利益多好呀,我也想出卖自己的灵魂给那恶魔,我想拥有更多欲望,想让自己横行世上为所欲为。长大后我才明白,每天出卖着自己灵魂的人,不止是我一个,人人都在向恶魔炫耀般的在出卖着自己的灵魂,人人也同我一样,从没见到过,找到过那个恶魔。”石舞轻笑了起来,艳丽如花枝乱颤般晃动扶摇的轻笑着,也像是自嘲般冷笑了起来,“现在,我知道了,那个恶魔一直住在我的心里,根本不需要我去刻意的满处寻找于他,我明白了,那恶魔无处不在,只不过我与那恶魔还未签署契约罢了。”她上前搀扶着须平向前引导的走着,低声的说着,“以前我相信永远,总觉得某人是不会离开的,其实想想,每一次见面都是道别。现在我也还是相信永远,只不过是换了理解,陪伴走一段路程也可定格为永远。无论何时甚至是来不及道别也是无悔的,须平,就让我陪你走一段儿吧。”

“人们总是习惯生活于自我压抑和谎言之中,我龌龊的本性今天就要展现给你看。你既然同意了,你哥今夜就给你秀一下儿哥的功夫,将我**的一面发泄出来。走,回去睡觉。”

“哥,这是个秘密。”

“我知道。只允许你知我知。”

……

这个城市的四季并不分明,仿似是一直缺少了一个季节,春夏就是冬。寒冬已经来临,石舞的美容院在须平的意见下,已经替换了一个新的门头,门脸上的招牌刚刚换成了圆形。须平和石舞的秘密,被两人一直保守的很好。

“咱俩租个房子吧,我不想天天在店里会面。”望着崭新的招牌,石舞低声说道。

“怎么会是天天呢?”须平负手站立,上下打量着店面门头,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我的时间但凡出现一丝差错,贾阳马上就会察觉的,不可能是天天。”

“又来推脱,又是贾阳!她真的就住在你的心里了不成!?您切换的倒是熟练。”石舞叫嚷了起来,但是突然的就和缓了语气,“我们这样儿对贾阳姐是一种伤害,对她不公平。”

须平仿似是有些失神懊悔,口中喃喃的低声说道,“我俩这哪儿是一种伤害呢?分明就是欺骗和背叛。”

“你以为她就真的不知道吗?”

“是的。她不知道。”

“嗯,你不联系我,我是不会主动联系你的。希望她是真的不知道。”

“这种事儿,她还是蒙在鼓里比较好。”

“何止被蒙在鼓里?简直是你对她的错乱,已经影响到你我正常的生活了。”

“你我才是正常的生活状态吗?”

“你总是自责愧疚的总也走不出她的影子。”

“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算了。不和你说了。哎,你已经习惯了出门儿不带电话了吗?”

“我有了目的地,有了明确想见的人,还要电话干什么?”

“你的电话放在家里,人总是出门在外的,虽然可以掩饰行程路线,但长期以往,也不是个事儿呀。”

“要不?我在网络公屏上留言,我们总是制造偶遇,行吗?”

“你得了吧,不需要,只要您能时不时知道是在与谁对话就已经很不错了。嘿,你是不是很享受那偷偷摸摸的刺激感觉?我现在感觉你已不似以往对我好了,是不是激情已经消退?”

“大家不都是一样吗!?男女长久总在一起,彼此已经非常的习惯了解了,哪儿还有那许多激情存在呢?咱偷偷摸摸儿的也能保存点儿新鲜感啊,新鲜感很重要!再说了,您现在不刷牙不洗脸的穿着个睡衣都敢见我,一点儿都不讲究了,您出门儿在外的时候儿,倒是费劲捯饬化妆修饰的,是给别人看的吧?唉,我的嫉妒心早已掩盖了陌生的激情,我略感失望啊,心内也有气,你不该让我嫉妒别人能够看到修饰以后的你,独独就我看不到。你该努力跟我保持陌生,天天新鲜日日修饰,你也不说变换个制服呀情趣衣的来诱惑诱惑刺激刺激我,你早就忽略了我的感受喽,早不避讳我,也不拿我当回事儿了,你同样对我也不像从前好了。”

“您倒是新鲜刺激的体验着,还能切换人物呢。哼!”

“……”

二人缓慢的踱步回到了店中,一路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我们租个房子吧?”石舞帮须平沏好了茶水,自己咽下了一口白水,再次说起了租房的事情来。

“算了吧。你那是做窝儿呢?还租房子。”须平抽出了一根烟来点燃,颇不以为然的说道,“咱俩有了老窝儿之后,行踪就变为定式了,就有迹可循了,你就不怕被人家一窝儿端了啊。”

“你……”石舞似乎是欲言又止,话到了嘴边又咽下。

“不像你呀,想说什么你就说呗。”须平掐灭了没吸几口的手中烟。

“我家住在哪里,我哥嫂都知道,你也不敢去。你家,你也是在众人齐聚的时候儿才敢让我去,自己把自己弄成了个胆小鬼。我这店里那么多员工呢,保不齐谁就是谁的眼线,这年月,谁跟谁远近你怎么知道?你来我店里的时候儿多了,难免不被说三道四的,传出去就不好了。你是无所谓,我是不清不楚的也没有个名分,我算什么?难道,最好的方法不是租个房子吗?”

“咱是做了亏心事儿啊,什么胆小鬼,那叫谨慎。嗯,咱们要防备着那么多双眼睛呢,也确实是捂盖不过来,咱还是减少见面次数的好些,何必租房。”

“只是你那仅有的愧疚心理在扮鬼而已。你看,我就知道你是厌烦我了。”石舞嘟嘴抱怨了起来,撒娇的说道,“你以前对我的喜爱,我能明确的感受到。你总是轻咬着我的上嘴唇或啃咬着我的下嘴唇,将你的鼻尖触碰在我的鼻翼上,我们一同呼吸着彼此的呼吸,你还经常的捧起我的脚来亲吻,连说不嫌弃。你看看你现在,总是刻意的疏远着我,给我讲着鬼故事试图让我也幻视出来,这不,又要减少见面的次数了。哼!”

“是的,那时的我对你的喜爱是深入骨髓的,那时的我们也能‘相濡以沫’呀,男要硬气女要柔润嘛,缺一不可,如缺一方只是**。你现在可不行了啊,我也提不起你的兴趣或是无法触动你的激情点喽,干巴巴的,哼,没用的女人。”须平仿似是陷入了过往,坏笑着解释的说道,“咳,我是出于安全考虑。再说了,为什么非要腻在一起不可?”

“你的安全考虑?你就没考虑过我?你真自私。”

“你又怎么了?我怎么了我就不考虑你了?不租房,不在一处是考虑彼此的安全,女人真是麻烦,就喜欢个胡搅蛮缠。”

“哼!自私自利,只是顾着自己舒服。”

“好,我自私我自利,男女在一起好像只有男人占了多大便宜似的。都是你情我愿的你湿我硬的,你不舒服?”

“你才舒服呢。就你那活儿干的,能让人舒服起来吗?糙!大糙活儿,还好意思说?”

“诶,你这算不算是人身攻击?不知道是谁嗷嗷的叫。”

“哥,你今晚敢不敢不回家?”

“一整晚?”

“嗯。一整晚。”

“在哪儿?”

“龙舟湖影大酒店。”

“高级啊,你记得自己的扮相也要符合高级。我先回趟家,晚上见。”

“色狼,**。哎,以前我们都是不需要那些辅助的。”

……

很奇怪,自那一晚之后的数月,须平和石舞就再也没有相见。

须平最终还是绷不住了,急匆匆奔向了石舞的美容店,却被告知已经出让转手。拨打电话联系石舞,对方好像将他添加至黑名单了,发任何消息不是拒收就似是石沉大海,再也得不到对方的任何回应了。

五月将近,逐渐的升温使须平的呼吸变得艰难,时时在口鼻处常有窒息感,头脑昏沉。须平在菜市场买了些牛杂和干果。牛杂焯水之后,他就认真的洗择起了菠菜和香菜来了,贾阳爱喝他胡乱调配的牛杂汤。他俩的晚饭也很简单,没有主食,只有一个牛杂汤和一些干果,须平捞取牛杂配着干果,倒满了一杯汾酒,贾阳脆生生的啃食着薯片就和着牛杂汤。

“怎么最近不见了小舞呢?”须平仿似是自语的说到。

“嗯?你不知道?她又出国去了。”对面的贾阳在光影下有些朦胧的冲口而出无意答道。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你又怎么知道?”

“顾仪跟我聊起过。都快有仨月了吧,你怎么突然问起了小舞来?”

“打个电话吧,还真是有些想她了。”

“你自己不会打电话呀。”

“我不知道她的号码,也没有留存她任何信息在电话里。她的来电也只是个陌生号码。”

……

“想我了没?”贾阳的电话似是已经很陈旧,电话通了,对方的回答似是令她很满意,她哈哈的笑着,“我是想你才给你打的电话呀。有个人比我更加想念你呢。”贾阳随手将带有耳机的戒指电话挂在了须平的耳朵上,“来,你来和他说吧。”

“你跑哪儿去了?”须平沉默了许久,自然而然的说道。

电话那头传来石舞略带疲惫的声音,她淡淡的说道,“还换了她的电话打过来,我一直听着你的呼吸,我一猜就是你。我在比利时进修呢。最近有些忙,这里的啤酒不错,我会时常给你和我哥寄送啤酒的,管够。我要过几年才能回去。忙起来了,先不聊了,我先挂断了啊。”

“嗯?怎么不说了?”贾阳奇怪的看着须平说到。

“她给我挂了。”须平将陈旧电话缓缓地放置在桌上,思绪飘忽的愁容满面的轻撇着嘴角说道。

“嗯?”贾阳有些难以置信,若有所思的轻嗯了一声,挖苦说道,“你说你多招人讨厌吧,好不容易主动联系个人,还让人家直接给关了。”

“是用你电话拨通联系到的,好吗?”须平似乎是找不到个合理的解释了,强行辩解后说道,“她说她正忙着呢,让我和石风等着她在比利时投递啤酒回来。”

“须平,我们开始备孕吧,咱俩都三十好几了,也该要个孩子了,你啤酒也少喝点儿,我都是大龄产妇了。”

“我是随时啊,听你的。”

“哎,你确实是省事儿,我可是要装十个月的货物呢,你们男人就不是个好东西,希望你是个合格的爸爸。”

“哎,真受用,真好听,再叫一声爸爸我听听。来,现在就灌一下儿?”

“变态。滚蛋!”

“以后咱少买些薯片儿吧。”

“哪儿跟哪儿啊这是,为什么?”

“薯片儿吃多了容易上火,脾气暴躁,爱说脏话。”

“那我们多吃点儿干果儿吧?”贾阳忽而眨眼邪笑

“可以啊,还像以前一样,你用嘴来喂我松子,用脚趾来喂我开心果儿。”须平面容有些淫邪。

“你的奇怪癖好,还真是多。”

“这叫调一调情调儿啊,省的您老干巴巴的,帮助今晚和今后造小人儿。”

……

日子匆匆而过,大家仿佛是都已忘却了许多的事情,平静恬淡的生活着,须平只是偶感寂寞,却不知因何寂寞。须平和贾阳的儿子须怀谷此时都快和须平是一般高的了。

就在此时,石舞回国了。

六十八.梦原是真实的过往

石风夫妻俩带着自家九岁名叫石水清的女儿,来到了须平的家里,一同等候石舞的归来。贾阳和顾仪进入到狭窄的厨房之中,开始了准备起饭菜来。须平和石风来到客厅落座,沏上了一壶岩茶,望着在客厅尴尬玩耍的俩个孩子,须平很不自觉的点燃了一根烟,斜身靠在沙发上喷吐着烟雾说道,“您这大腹便便的,是贪婪进食还是小舞的啤酒之功啊?”

“当然是啤酒了,能搞大男人肚子的,不是啤酒是什么?”石风拍打着自己的肚子摇头哂笑,轻叹了口气探寻的语气说道,“咳,现在运动少了,坐卧的时间久了,身上自然就放了些肉出来,很正常,很正常。你倒是体型保持的很好啊,怎么回事儿?”

“带孩子累的呗,我就是自带育儿袋儿的海马爹。”须平愁容满面的样子,望了一眼厨房的方向说道,“我看顾仪现在好很多了,你听那俩叽叽喳喳的,做个饭,嘴都不闲着,吃饭的时候嘴不会累吗?”

石风先是叹气而后轻嗯一声,也点燃了一根烟,愁容满面的喷吐着烟雾说道,“唉,小厨房里是俩人啊,能倒腾的开吗?听你的,你的视角就是与众不同啊,你说俩人就是俩人!嗯,顾仪是好多了,自言自语的除了嘴碎叨些外基本没事儿了。也不知是哪个原因,反正人家是没什么事儿了。”他皱眉审视着须平,又深吸了一口烟缓缓说道,“你知道吧?我家闺女快出生的时候儿,我的岳父突然脑梗,没了。”

“知道。你说有些孩子就是克长辈的吗?”须平望着小女孩浅笑着,胡乱的玩笑着说道,“他要是来到这世上了,老天爷就要收走一个?”

“别迷信,哪儿有的事情?别一天到晚的胡琢磨。”石风轻声冷笑了一下,干净利落的换了个话题说道,“对不住啊。顾仪做编辑的时候儿,没能帮上你,你不怪她吧?”

“怎么会?我是那不明事理的人吗我。我没事儿,说什么外道话。”须平叼着烟收拾着桌上杂物,将茶杯朝石风推了推,“你们这几年是怎么苦过来的?缓过劲儿来没有?”

“还差点儿意思,还没缓过来,再等两年就会好转过来了。”石风拿起茶杯饮茶,似是有些自感尴尬和无聊,放下了茶杯之后眼皮都没抬的动问道,“哎,你那本儿书的进展怎么样了?”

“好几年都没写了,为过审也强行删掉了太多的文字了,早已失去了它原有的样子,不伦不类的四不像,懒得管它,现在它正在书柜里生尘结网呢,现在它是虫子们的乐园了,呵呵。”须平奇怪的盯着石风上下打量,微微一笑之后说道,“你总是故意转移话题啊你。咱别总聊我的事情了吧,谈谈你们俩的生存现状吧,看看我们还能不能再帮些忙。”

“多谢了。暂时不用了。”石风简短正色的抱拳施礼,唉叹后不由得抱怨出来,“唉,你说顾仪她家那么有钱,原以为应是个幸福的富贵之家,谁知道背后竟然欠了那么多钱,早就是负债累累了。咳,她爸这一突然过世,家里的真实情况才逐一暴露出来,她那机灵叔叔也逃的不知所踪了。唉,我想,每个家庭之中都是有些矛盾的,还有的尽都是些掩盖后的结果,真是远不如看上去般和谐美好啊,这就是命吧。”

“嗯,矛盾或掩盖后呈现都是一直存在的,我这半疯和这世界也是有矛盾的,但我知道我们要是和解,只一个字就能解决了‘钱’,我要是有了钱,世上碌碌之辈我都懒得搭理他们,所幸的是,我现在没钱的时候儿,碌碌之辈根本也不搭理我,我也懒得去搭理那些碌碌之辈,所以,我又何必走那急于证明后的过场呢?不都一样吗?哈哈。咳,这是你的命也是你的缘,天将降大任于你啊,好好儿照顾顾仪母女俩吧。”须平不知如何话语安慰,敷衍了一阵,连连问询道,“你现在是不是又转行了?做什么呢?你还差多少欠款?”

“我现在干物流呢,还行。”石风简略回答着,闭目深眨了一下眼睛用手背揉搓着,“你得了,你这儿也不富裕,你刚才自己也点出了自己没钱啊,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这儿快缓过来了,马上完事儿。嗯?打听的那么细致干嘛,你丫不会是催我还钱呢吧?

“你丫也忒敏感了吧?人穷就是不自信呐。我这儿你就甭考虑了,要是催你还钱,我会直说的。或者也会变换另一种方式要钱的。”须平反驳着解释,忽然大笑着说道,“直接把你家闺女娶过门儿来,咱俩家就两清了。”

“啊?俩人相差10岁呢,那怎么行?哎,那我得问问我闺女,你们愿意娶我们还未见得愿意嫁呢。”石风似是有意收口,突然的缓和着语气无比认真的说到。

“我家儿子随我,本事大着呢,我劝你护好女儿,别被我们骗了去。”须平笑意调侃着,很好奇的询问道,“顾仪是怎么恢复的?”

“她父亲死了以后,她就有了足够的时间休息了,唉,天天在家也不出门儿,就是睡觉。生下女儿之后,一直的尽力陪伴在女儿身边,一刻也不愿分开。”石风表情极其严肃,一边思索一边回答着,“不知是她父亲的突然离世,使她看淡了人生,不再匆忙劳累得以休息,还是女儿的到来使她认清了生活,爱心爆棚,或是以为照顾女儿就是照顾着父亲一样吧,总之,人家现在没事儿了。”

“嗯,不睡觉怎么能行呢?还得是要休息的,要劳逸结合嘛。这样儿看来,人还是要忙起来的,不能太闲着,手头儿总得有些事情做。哦,精神上的疾病用生活态度就可医治了啊。”须平面部表情也很严肃,悠然神往般自顾自的说着,“身体和心理上的疾病也能用生活态度来医治吗?”

“首先是你要接受生活本身,像你一样混乱无常的,什么态度都医不好你啊。”石风愁容满面的翘起了腿来,唉叹一声后说道,“唉,你也真是不易啊,又当爹又当妈的。”

大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音。

须平听见了声音,飞速起身走向门口扣动门把手,门被大开着,石舞散披着长发就站在门口。四目相对的同时二人都呆呆的望着对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此时须平的身躯忽然一震,眼露惊恐的朝厨房方向望去。贾阳在厨房里大着嗓门,扬声的问询喊道,“谁呀?是小舞吗?”

随着声音的传达,众人都向门口汇聚而去。门口站着的石舞手边还牵着一个小男孩,望见众人从屋里出来,石舞微笑,抖动了一下牵手的手臂低头说道,“安王,叫人。”

“叔叔、阿姨好。”那小男孩乖巧大方的扬声说到。

“不对,不对,叫舅舅和姑姑。”石舞笑的有些调皮,眼睛似是弯月一般,压低了些声音轻柔吩咐道。

石舞居然带着一个小孩子回国了?

贾阳呆看了好一阵子孩子了,还未等那男孩再次发声,直摆着手快速说道,“叫什么?别那么啰嗦客套了,来,快进来。”她和顾仪分别拉起了小男孩的一只手,笑意满满的边走边低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多大了?”

那孩子昂首阔步的四处张望的向屋内走去,自己边走边说道,“我叫石安王,今年七岁半。”

大家逐一落座。

“孩子他爹呢!?”须平审视着石安王的面庞,突兀的询问着石舞。

“我们分开了。”石舞浅浅的笑着,自然简洁的回答到。

“你的孩子?有孩子了都,一直瞒着你哥是吧?你说的怎么那么轻易?分开了?你今后怎么生活?”石风紧绷着脸庞扫视过须平的脸,很有些气愤的似是欲言又止,随后十分不满的接口说道,“什么奇怪的名字?石安王,倒过来念就是王安石?你怎么给孩子起的名字!?”

“别理他!你妹妹是你的仇人怎么着?见面儿就呵斥。”顾仪挨着石舞坐下,拉着她的手诘责着石风,而后缓缓地试着解释着说道,“小舞也去翻看《山海经》了啊,‘帝喾游恒山,在最高峰的北岳祠外,见到一块儿二丈余的玲珑剔透的大石,矗立的大石上镌刻着‘安王’二字’。咱儿子随妈姓,他的名字是这么来的吧?”她又白了一眼石风,冷嘲道,“不读书就没见识。”

“什么破书都能读得吗?啃书喝墨亦能竭,且看那江郎才尽时吧。那种破书读多了,啃书喝墨的读的多了,才思也会枯竭的,江郎才尽就是这道理。那类杂书,那类枯燥没营养的杂书,我从不翻阅。”石风不知所云愤懑唠叨后马上反驳,目视着石舞皱眉问道,“对方?那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像是哥哥一样的总是照顾着我。”石舞没有回应顾仪的问询,倒是认真的幽幽的回答着石风提出的问题来,忽然眼望窗外齿间轻笑,“很像波哥待我。”

“酸溜溜的,什么叫像哥哥。是样貌是性格还是感觉像是哈历波?”石风作为亲哥很是不满的抱怨着,非常不解却很奇怪的大声问道,“世上哪儿有一样的人。”

“我看的是骨不是皮。所以,我才决定生下这孩子。”石舞轻轻缓缓地回答着,并未再做过多解释,而后便低下了头。

场面有些尴尬。随后,大人们胡乱的笑嘻嘻的寒暄着,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小孩子们熟络的似是很快,年龄虽相差许多却早已经玩儿到了一处。喧闹说笑间饭菜端上了桌来。

“你们看,安王这孩子像谁?”贾阳笑盈盈的问到。

“须平。”顾仪马上答道,“你看安王这孩子像谁?像不像是你的翻版?一见面儿,我就觉得像你须平。”

“那我就收来做干儿子吧?”须平僵硬的扯动着面皮微笑,眼盯着石安王,脑中飞速的转动,忙不迭的接话说道,“怎么样?以后他就是我儿子。”

“爸。我出去一趟。”须若谷突然撂下了一句话,就出门而去了。

须平正望着须若谷的背影发呆,他看到的背影似是很高大的背影……

“什么干儿子?要认就认作是亲生儿子。”贾阳严肃认真的说道,随后展颜微笑。

……

第二天,须平独自来到了石舞的家里。

“小舞,那石安王是不是我儿子?”须平一边帮忙铺展收拾着蒙尘物品一边直截了当的问到。

“是。”石舞答道。

须平未料到石舞会如此痛快的承认,他的神思一下子就回到了当年,原来小舞执意要租个房子,是真的在做窝啊,他为自己的粗心懊悔不已,“为什么不跟我直说?你怀孕了,为什么不直说?”

“我要是直说了,你会怎么办?应该是劝我做掉吧。你还能跟你那个贾阳离了不成?”石舞很平静的回答着。

须平一时语塞,轻哦了一声,并未再次言语。

“我这几年,中途回来过,为了孩子能在这里上学。”石舞继续说到。

“孩子在国外上学不好吗?为什么要回来?”须平似是有些意外。

石舞撇嘴微笑后,轻蹙眉头幽幽说道,“你还真以为我在国外呀?我哪儿是在比利时呢?我一直的带着孩子在黑山口小镇上生活。”

须平不知是没有听懂还是怎么回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脑中一片空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直的冲口问道,“那些个寄回来的比利时啤酒,怎么回事儿?”

“我的同学在比利时呀,让她帮忙以我石舞之名投递回国的。”石舞忽然大笑,进而挖苦着说道,“爱幻想的您不是很聪明很智慧的吗?这点儿小事儿都想不透,真是人格分裂的厉害呢。”

“哦。这几年苦了你,你不怪我?”须平并未深究他事,依然轻哦了一声,由衷的想知道答案。

“我自己选择的道路,我要去怪谁?”石舞反问。

须平摇头认真的说道,“毕竟是我酒后失去理智,是我起的头儿。”

“你不情我不愿的,我们怎么就走到了今天?”石舞继续反问到。

“小舞,这几年,我很想你。”须平诚恳。

石舞哭泣,“起初,我是想再不见你的。孩子慢慢长大后,我才发觉,我不管到了哪里,你也是一直跟随着的,到处都是你,甩也甩不掉,你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映刻着,像极了你脑中的一切幻象,我才理解了你,我才知,我忘不掉你。哥,我很想你。”

有些幻象是真实的,只是大多数少有情致的人看不到,才会认为那些能够看到幻象的人,是病态的……

石舞回来之后,须平在贾阳心内的生物钟就被打乱了,须平的行为规律与作息时间已经逐渐的对不上号了。贾阳感受到了细微的变化渐渐的有了疑问。

这天一早,临出门前,贾阳盯着镜面没来由的突然说道,“晚上去你爸妈家,让他们教育你吧。”

正在刷牙洗脸的须平不明所以,也盯着镜面说道,“怎么了这是,突然说起了听不懂的话来了,跟我说呢还是自己癔症唠叨?”

“当然是跟你说。我先上班儿去,晚上见,啊。”贾阳撂下一句话,转身就出门而去。

须平望着镜中只剩下的自己,一时陷入呆滞。他拨通了石舞的电话,说着贾阳好像已经起疑了的事情,劝说着石舞暂时短时间内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黄昏,须平开车到了贾阳的单位接她下班。

须平见到贾阳开门上车,手臂斜挎着副驾转头问道,“怎么想起到我父母家去了?教育我什么?”

“开车。”贾阳一脸严肃,并未多说。

一路无话。到了须平的父母家中,老两口儿依然是准备了一大桌子的饭菜相候,笑脸招呼过后洗手落座。母亲赵海若失口问道,“诶?我大孙子呢?”没人回答。须钟康并未理会须平,只见他一边开瓶一边对贾阳和颜悦色的说道,“咱怎么一直阴沉着个脸呀,你们俩吵架了?”

“您问须平吧。”贾阳轻声平静的应和。

父母齐刷刷的看向须平等待着。

“问我什么呀?我哪儿知道我又犯什么错误了。”须平嬉笑以对。

“你和石舞是什么关系!?”贾阳提高了些声调,大声的质问着。

“什么关系?你说是什么关系。”须平仰头轻点了一下,伸展着面部五官顶撞了回去。

贾阳板脸严肃轻声的哼了一下,直视着须平的眼光愤恨的说道,“你太小瞧了女人的直觉了!你只说,你俩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须平并未直接回答问题,反而紧绷着面目冷淡的问道,“讨伐吗?把我弄到父母家,当面儿揭露这事儿,你是来我家砸锅的?你是想让老人跟着一起掺和担忧吗?嗯!?这饭还吃不吃了?”

“须平!回答问题。”须平的母亲赵海若严厉的说到。

“她的直觉?是见我身处瓜田李下罢了,我行事光明正大并未避嫌,所以招致她的怀疑。她的直觉就是怀疑。”须平闻听母亲发话,不得不回答起问话来,

“狡辩!!”贾阳大声呵斥一声,渐感自己失态,而后语气逐渐和缓,一字一句的缓慢说道,“你有外遇无所谓,别让我知道啊,让我知道了,还是身边儿熟人,你不是恶心我呢吗?”

“这些事情,咱能关起门儿来自己说吗?非要在这里说明白!?你是找二老评理的吗?那就请拿出证据来。”须平倒酒入杯,死不承认。

“那个孩子就是证据,石安王,像足了你这嘴脸。”贾阳眼中似是有泪珠闪动,忿忿的低声说道,“您二老还有一个亲孙子呢,只不过不是我生养的。”

须平的父母沉思着,并未答话。

“像我?好。单凭这个?好说。那就做个亲子鉴定去。”须平一把抓起了杯子一饮而尽,再次独自的斟满,“是我的儿子,咱就离婚,是我犯了错误。不是我的孩子,你也要因你的胡乱猜忌负责,咱也离了。”

“别别别,你俩好好儿的。都不许意气用事。”母亲慌忙的摆手劝解着,把一盘贾阳爱吃的热气腾腾的饺子向贾阳面前推了推,面含微笑的说道,“舞儿,唔,儿媳妇趁热吃。须平,不许说气话,不许说混蛋话。”

“您是听说您还有大个孙子呢,高兴了吧,果然一家人会向着一家人说话。”贾阳的语气似是有所缓和的抱怨了一句。

“别治气。你也是我的家人。”赵海若解释劝解到。

“好哇!想是我儿子忒重情义的缘故吧。来,先吃饭。回头去做个亲子鉴定,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也让贾阳释疑。人情要做足,事到如今假戏也要真做,明天就去!”须钟康似是命令着对须平说到。

一家人草草的吃完了一顿饭,贾阳的情绪似乎回归了正常,走进厨房里帮着洗刷起碗筷来。

须平沏上一壶茶水,双手放置在了父亲面前,无精打采的小声说道,“我回屋睡会儿。累神。”

“去吧。”没想到父亲会回应。

须平顿步站立了一下,直接快步进到了卧室之内。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须平就是睡不着。担心如果要是真的去做了亲子鉴定,实锤了石安王是自己的儿子,该如何面对父母亲朋和贾阳和石舞呢?这时,客厅居然传过来母亲和贾阳的笑声来。须平自思应是贾阳暂时释然正常,明天也许就又会旧事重提的,怎么能够完全打消她的疑虑呢?难道真的要去鉴定?怎么偷摸替换用别人的孩子去做鉴定呢?贾阳就不会暗使须怀谷去代替鉴定吗?诶,哪个鉴定中心我有熟人呢?须平自我混乱着……睡不着就出去走走吧。须平并没携带电话,也并未向任何人招呼一声说明去处,他独自一人悄悄的走出了房门。在街上游荡着也没能让须平思索出任何的对策来,心情逐渐焦躁了起来,他在街边买了一条烟,不断的抽起了烟来,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了,须平点烟就只打了一次火。再买了些听装啤酒,又再次的沿街胡乱步行了起来,眼内逐现浮泛迷离失神。他忽然抬头看到一处霓虹闪烁,上面大大的书写着‘不二浴’,是一个浴池的招牌,须平鬼使神差的便步入其中。他带着手牌赤条条的下入一个大缸之中入浴,温暖的水温使他舒服极了,他只头露水外在缸里闭目,水流涌动拂过周身,轻柔点按满足称意,须平故意的盘膝打坐了起来,只一小会儿功夫,他的耳中便传来了低沉震耳的声音,“发愁了吧?是不是还略有些哀伤感呢?”是枯干瘦小的老头儿的声音。

“你来了。你怎么才来呢?我等的就是你。”须平兴奋地说着。

“精神分裂的你也会来求助我了啊,这次是真的心里没底了吧?诶,你现在是惧?是爱?是纠结?是不忍?”

“我不知道啊,也不清楚我这次是什么复杂的情绪,形容不出来呀,才将您召唤而来的。”

“很好,你终于明白些什么了,还学会召唤我了,哈哈。”

“你来了就能帮助我了吧?”

“也不一定。我只能帮你解开些关联。”

“凡事都有关联吗?那岂不是真有因果?我也会遭受报应吗?”

“不只是因果顺序,还有果因顺序呢,报应早已经进行了,你自己好好考虑下自己的精神状态吧,心结执念也可左右你的意识和行为。”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奔着错去做的事情。唉,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都想不明白,还要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少客套。您此时只是想要去辩解而已,我先带你去个地方吧?”

须平没有回答,也没敢睁眼,他怕一睁开眼来,对话交流就会被终止,全程都未睁眼观看,虽然没用眼睛观瞧却被小老头儿话述指点的得见了所有,闭目得见了所有。耳边风声呼啸,脑中映画出了诸多实物来,但都似光色,花草只见一抹绿色,山石是一片灰黑,火光似一道笔直亮白,高楼如山模糊耸立,个物逐渐飞转只体验到了速度……风声过耳光影流转,似是过了很久之后画面突然定格不动。须平并未睁眼,但眼前能得见到赵云在池中闭目。

那老头儿轻拍着须平的肩头,呲牙傻笑着张口说道,“就是这儿了,造物一切皆因赵云的一念启动啊,这一念之中又有诸多想法和缘由。我此时,能知他赵云心中所思所想,你想听听吗?”

“怎么偏又来到了这里?是要让我来看赵云洗澡的吗?这赵云也是,也不说招呼些姑娘来一同入浴。没意思。我为什么要知道他内心的想法?读心术吗?哦,我不能直接和他交流了吗?”须平继续闭目胡乱抱怨着,他不愿窥探他人内心所想,自己一人的内心就够混乱的了,他宁愿口不对心的废话交流。

“面对面你问我答的显形对话交流,是不可以也不能够了。”老者认真的回答着问题,仿佛是很努力的解释说道,“最多也只能让他听到我们,却无法识别看到我们。”

须平抓耳搔腮一番,心内酝酿着词汇话语,“无法识别?那就先让他听到吧,我现在可以和他说话了吗?”

“哦,我知道了。”老者发力并指,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已经似黏在了一起,口中默念一阵之后说道,“那么你来说吧。”

“赵云,醒来!”须平思索了好一阵之后,最终抛弃了诸多废话,朝向赵云简单大吼着。

赵云依然闭目不动。

须平的声音仿似是蚊虫震颤,对方毫无感觉。

“满心期待,满心期待啊,您这算什么?搞笑的吗?又像什么?您帮我形容一下。”须平嘲讽。

“对不起,对不住,现在的交流程度真是不够啊。”老者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展眉思索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怎么搞得?没达到预期效果呀,有些像是用真挚的诚恳的礼貌的道理语言,去劝开两条撕咬的狗。”

“你才是狗,你才是浑噩畜生呢。”须平突然的怒目圆睁,睁开了眼睛不满的反击。

“我再来。你再叫。”老者又并双指于眉心,有些不服气的重复着口中喃喃。

“赵云。我来了!”须平再次大吼。

赵云在池中只是不动,一动不动。

须平茫然的看向老者,似是在求助又似是在等待着他的答疑解惑,还不忘挖苦的说道,“您这算是作法失败了吧?”

老头儿眼望着池中的赵云,攒眉点头又再思索,很是严肃认真的张口说道,“不应该呀?哦,我知道了。赵云即将下世,此时的他,想是过于沉浸某一事物了,以至于失魂落魄般不愿醒来,他此时的思绪仿似刹那又如漫长一生。既然叫不醒他,我们就入他思绪之内,入他的意识梦中一同感受一下吧。在他思维之内,他要醒来之前,我还是能够知道的。”

“你已经又让我听不懂你的语言了,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须平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老者说的意思,只是茫然点头,“也只好如此了,要想弄懂就只能先跟随你了吧。”

须平心想也只得盲从的跟随了,继而满口答应。

六十九.赵云梦中

老者口中再次咕哝着念念有词,一手捉起须平的左臂嘱咐说道,“此次有些危险。你我二人化气进入到他赵云梦中入梦,他的意识此刻正为心绪所主导,是不能够醒来自主的。他要是突然醒觉,咱俩就会永困在他的思维梦中,魄散魂飞了,你可愿意一试?”

“我……我……赐袄!您这都子弹上膛了,您才提醒我危险?进入到了别人的思维梦中,被别人指引着就会魂飞魄散了?我已经失去判断和自我方向感了,嘿,我这时候要是拒绝发射,还行吗?”

“哈哈,不行了。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似火箭已按下了点火按钮。”

“您说的,这魄散魂飞,我要如何理解?”

“无我无他,无识无觉,永沉不醒,谁也不记得你,你也不会记得谁。”

“太吓人了吧?他不是现在应该是个死人了吗?怎么还会醒觉?”

“赵云此时是死了还是没死,我们还未进入到他的思绪当中,我并不能确定呀,是会灵魂飞出后再来个回光返照再入身体,也说不准,也许他此时正是意识昏沉,执念在自己的梦中不肯醒来呢,我也说不准。”

“说了跟没说一样,又没听懂你说的,但我知道你是不确定的,是吧?诶,您可真是具备冒险精神啊,您不确定就拉我一起进去,真要是魂飞魄散了怎么办?”

“进入思绪就能确定了,现在真的说不准,无从分辨。”

“开玩笑呢吧?还有你无从分辨的事情呢?”

“那就太多了,我们的文明里也是分等级的呀,我还不能做到凡事尽知。”

“真是不靠谱。你是什么等级?你该不会是低等极品吧?”

“别聊那些没用的了,什么等级品阶的我是不在乎的。等级制度只会束缚灵魂。”

“说的好听。分明就是戳到了您的痛处了。你个低等的极品,您拉我来是坐个垫背的啊。”

“别废话,说正事儿,气入梦中可粘服饰,缠于毛发,附于兵器映光如物,也可渺小显形浮沉于气场外游,他赵云皆不可觉知,你想先体会哪一种状态?你可准备好了?”

“唉,亏我还依赖您信任您,原以为靠谱儿的原来也是这么的不靠谱儿啊,我一厢情愿的想法让我犯了多少回错误啊。算了,罢罢罢,既来之则安之吧。都试试,都试试,您甭啰嗦了,拼了!咱开始吧。”

须平话音刚落,就觉自身已经气化为轻飘虚无的状态了,他不由自主的睁开了些眼幕四处观望了起来,逆光刺眼却能视物清晰,自己眼睁睁的竟向一件物品急急的飞入而去,稳住身形后虚眼观瞧,自身竟然是附身在了‘紫焰涯角枪’之上了?思绪未定鼻翼顷刻扇动,吸气深深闻嗅,能够闻到些血腥和汗液的味道,刚想抱怨一句,却感觉自身震颤不已身形不稳,耳边传来赵云熟悉的声音,“认得常山赵子龙否!?”

须平仰面就看到了赵云褶皱的多层下巴,不由得心内窃笑的叹了一口气息,涎眉邓眼的轻声嘀咕着,“唉,胖了不少啊,子龙将军。”他再向赵云的正前方睁瞪看去,只见一个粗壮汉子膀大腰圆,手持一柄梨花开山斧,正骑跨在马上威风凛凛似是勇武异常,须平心内暗想,这又是到了哪里了?唱的又是哪一出呢?赵云回到这里干什么?赵云既然思维是活的,那他就还没有死去吧?这是进入到赵云的思绪梦中了?赵云这是在执着什么呢?正在他乱想之时,此刻,须平感到赵云腕力突然上提,正要向前冲杀,自己在涯角枪上也是紧绷着身体,紧张的蓄起了气力来。须平再次自思,‘我现在是附在了紫焰涯角枪之上?这是要我现身说法呀,好,正要体验一下紫焰涯角枪的威力’,须平也已做好了一切前冲的准备。不想,对方那牛高马大的壮汉却并不给力,竟无半点儿血性,只见他熟练迅速的扔掉了手中的大斧,翻身下马,双膝跪倒面伏在地的宏声说道,“邢道荣,愿降。”

赵云令军士将邢道荣反手缚起,带到了一处营寨之中。须平耳边又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来,“被我大军围困不得出,没奈何才假意投降,你当我不知?左右,推出斩首祭旗。”刘备厉声点破了对方的心思,继而停顿片刻后又说道,“即刻进兵零陵,捉拿刘度。”

“皇叔若留我性命,便可不费一兵一卒拿下零陵。”邢道荣慌忙大着嗓门,眼内似是惊恐的嘶吼着,语速奇快的继续吼道,“放我回营,今夜皇叔就去劫营,我为内应,里应外合先捉了刘贤,再去零陵城下,用刘贤的性命威胁刘度开城,他儿子在我们手上,到了城下,刘度自降。”

刘备闻言闷声不语,反将头转向一手拿羽扇之人,注目不言。显然是不信邢道荣的言语,以目问计于诸葛亮。

“诚如将军所说,待擒了刘贤,将军可记头功。”诸葛亮身穿皂布青袍头戴纶巾,羽扇在空中一顿缓缓点头言道,“若再取了零陵,将军自为零陵郡守。”

邢道荣面含感激神色,频频点头。

刘备听闻孔明言语,点头称是,招摇着手臂呼喝道,“快与将军解绑,帐中摆付酒宴。”

“谢刘皇叔!吃食暂免,待拿来刘度、刘贤父子,再一同欢宴!”邢道荣伏地拜谢哈哈大笑,起身后郑重抱拳施礼,鼓着腮帮子环视众人豪壮说道,“道荣,别过诸君。”

“将军自便,不可泄计败露。”刘备目光坚毅诚恳。

眼看着邢道荣转身出了营帐之后,刘备悄声问向诸葛亮,“此人一去定不返矣,军师明知其心,何故放他而去?”

“此人勇武,我早有耳闻,故而放阵引诱,使翼德与之交战,战不几合想是他心内惊惧又气力不足,而后居然还能出阵脱困而去,邢道荣可力敌万人,传言非虚呀。”诸葛亮缓慢起身开始踱步,似是犹豫非常,“我本想将他设计斩杀,以绝后患,不料却被子龙震慑降服,后又生恻隐爱将之心,欲真劝降于他为我军所用,再听他言语有方毫无胆怯,居然还能主动献计于主公,此人定是用计诈降,留不得了,可惜,可惜。”

“嗯,邢道荣也有些胆略。军师既然知道是诈降计,何不似我一般,将其点破斩杀?”刘备面有愠色拂袖动问。

“主公勿怪。他那将计就计之计岂能瞒我?我自有计中之计使其首尾不能兼顾,再断其归路令他茫然无措而兵势尽溃。邢道荣若回营寨,必使刘贤虚空营寨,赚我军前往劫营,待我军到时便四围齐出,利用兵力优势试图将我军围困其中,聚而歼之。”诸葛亮羽扇轻摇踱步而行,面向刘备微微一笑后一气说道,“此等计谋岂可瞒我?可遣翼德先出部下轻兵,烧了他刘贤的营寨,待敌四下齐出之时不可与之交战,轻兵则佯装溃败,等他们引兵追赶轻兵之时,翼德便自领军士先占了他的空营,而后引兵自南而还,沿路扫尽溃兵接应夹击。”随即他来到赵云身前,笑意满满吩咐说道,“子龙,可引着本部兵马在刘贤寨北十里处埋伏,但见兵至便一同杀出,拦腰截杀阻断敌方进退兵势。”

诸葛军师之命便是刘备亲令,谁敢不遵从?各人领命依计而行,后果然如孔明所料,轻兵入对方营寨放火后立时退军,刘贤、邢道荣以为得计,敌兵四下杀出,一路追赶放火的轻兵,不想越追赶越不见了溃败的军士,心知中计,口称不妙便急回本寨,但为时已晚,闻报空营已被张飞所占,二人并未十分惊惧,料刘备主营必然空虚,简单商议一番,再次定下计来,赶忙回身急行军来要夺取刘备的大营。行不及十里,但见一军突然冲出拦路,将自家兵士分开两半,正是赵云率领的本部兵马。邢道荣眼见对方兵力单薄,心内讥笑,自报家门开口大声喝道,“零陵上将邢道荣在此!是何人兵马,还不速退!?

赵云眼见敌方兵至,挥兵进击斩断了敌军阵列,正忧虑己方兵少需要速战,正辨别不清之时,忽听有人呼喝,寻着音声寻找,只见火光处邢道荣面容浮现,擒贼先擒王,赵云也不答话,挺枪骤马直奔对方而去,可惜那邢道荣还未看清来将是何人呢,便被赵云一枪豁裂刺死于马下。刘贤见状慌忙引军回身奔逃,却被后来赶至的张飞轻松活捉过马。正要绑缚刘贤之时,突见对方阵中有三将杀出,尽皆散披着长发,欲夺回刘贤,三人两左一右直奔张飞而来,张飞见状急将刘贤掼于地面,撑矛挺身相斗,以一敌三甚是辛苦,四人如转轮般厮杀正酣,张飞抖擞精神忽大声喝彩,“不想此处有真汉子!”赵云眼见张飞对敌三人逐渐失势气力不支,拖枪催马一骑绝尘直入战局,一时五人拼杀的难解难分,卍字一样往来冲撞,只杀得炎风扑面尘沙聚起,场中兵器隔挡遮架之声不绝于耳,沉闷夹杂着尖朗呼喝叫喊激荡起伏,似是顷刻间再不能将五人分辨清楚,已杀了三十回合,彼此并未分出胜负。此时,地下刘贤单手招摇过顶大声呼喊道,“诸君不必蹚此浑水,可速退!我必信守诺言。”只见对方阵中一人横棍举空荡开了些许阵角,拖棍而出飞马奔走,其余二人也渐退去。三人想是料敌不过,又听闻刘贤话语之后随即便各自退去了。张飞与赵云随即杀散其余兵众之后也收了些降卒。

望着头也不回飞马而去的三人方向,张飞突然怪而嗔怒,大声的质问刘贤吼道,“那三将为谁!?”

“阳群、马玉、石京平。阳群善用环首双刀,马玉善重剑,石京平善使长棍。”刘贤身躯微震轻叹气息唯诺回答道。

赵云皱着双眉缓吐气息,轻抚着自己略有些麻木的臂膀,提枪上下,赞叹一声之后惊奇的问道,“不想此处竟有如此人物。可是你的部下?你与那三人有何信诺?”

刘贤这时才起身拍了拍自身尘土,恢复了些从容,仰头答道,“哼!那三人不束发不戴冠,分明蔑视正统,我岂会收此异类入帐下?他们并非是我的部众。那三人实为结义的兄弟,皆是游迹于江湖之中的散人,此三人平时与江东甘宁、贺齐交厚。此次皇叔天兵来到,我是威胁三人帮我阻挡一番,找来的帮手,只因我知道一件密事,他们有求于我,所以从我胁迫。他三人只为那本《顿气觉》而来相助于我。”

“何为《顿气觉》!?”张飞虽是正常发问,依然是须发皆张直眉瞪眼。

“此事说来话长,那善用长棍的石京平,本和夏侯惇为同门,他俩的师父就是石京平的父亲。石家有家传武学,源于其祖上‘万石君’石奋,其密要绝学便是那《顿气觉》了,以气顿觉,是一门练气的精妙法门。”刘贤面上似有得色,停顿了一小会儿之后又缓缓说道,“后,因有街市之人侮辱夏侯惇的师父,被夏侯惇怒而杀之,虽是一番至诚的礼孝之心,却也要亡命于江湖了。不该的是,夏侯惇暗中偷取了师门至宝,那本《顿气觉》浪荡出走而去,以至于石京平一路打探寻书而来。”

张飞面有神往之色,暗自叫好后沉吟着说道,“嗯,那用棍的汉子也甚是了得!全无惧色棍法精湛,如雨密集极少破绽呐。嗯?因何偏只有你知道那《顿气觉》的去处?”

“我父刘度,当年还为县令小官之时,为拉近与汉室宗族的亲密关系,便遣派我在杨州牧刘繇处做了个家童,我片刻不离其身侧照顾着刘繇起居,我知道刘繇的许多秘密。我知道,夏侯惇在逃亡时曾被许劭安置收留,在许劭许子将的授意之下,夏侯惇献出《顿气觉》一书给刘繇,乞保在扬州境内的安全。”刘贤侃侃而谈,逐渐道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时当刘繇正与孙策征战,想是石京平得到了些线索,已明了书籍宝卷在刘繇处,便一路寻来。因孙、刘双方对战,兵源皆不足备,刘繇又是急于应战,在境内仓促征兵,多是些山野之人,无名无姓的阿猫阿狗的也是有的,石京平便混迹于刘繇帐内太史慈的麾下,自称‘曲阿人’谎说并不自晓名姓,甘愿做了一个骑卒。当年太史慈与小霸王孙策酣战神亭之时,便是此人,石京平独骑追随太史慈同去的。后刘繇兵败去投刘表,不想却死在了途中,想是断了线索,但那‘曲阿小将’石京平,深知我一直追随于刘繇身侧,定是知道《顿气觉》下落的,时正值刘皇叔天军过境,故而,我以此书相要挟,求他助我来退皇叔之兵。”

“你真知那《顿气觉》的下落?”赵云听明白了大概,忽生疑窦进而求索发问。

刘贤听问,慌怔了片刻之后突显一脸正气,视死如归般昂头挺立,宏声说道,“知道。且只我一人知道。但将军不要为难于我。因我已信诺于石京平,不想将密要书籍的信息透漏给多人,还请子龙将军见谅!如将军相逼过甚,刘贤唯死而已。”

赵云面露欣喜笑容,肯定的点头夸赞说道,“你倒是个信诺之人啊。”

“哈哈……你倒是也还有几分刚强,我很钦佩!”张飞大笑过后点头称赞,同样并未相逼对方交出密书宝卷来,望着归路方向打马缓行低语出声,“那阳群、马玉、石京平武艺绝伦,又不服曹操把控的傀儡朝堂,故而放浪形骸,任侠于江湖,亦是安汉兴刘的义士啊,待其后招之。”

张飞随即领军在前,先自开辟道路。赵云则拖枪随隐于五十步后的兵卒之内,垫军在侧押解着并未绑缚的刘贤一路缓行,带着他一同向刘备营寨的方向折返。

一路嘈杂步骑缓缓回军,并无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者。待到众人无言无语之后,反弄得须平无聊至极,走窜至枪柄后鼻中依然还是总有血腥味道窜入,搞得他也极其的不舒服,突然张望着四周大声喊叫道,“老头儿?肮脏的小老头儿,你在哪里?”

“你往下看,我在剑上。”那枯干的小老者回应道。

“你怎么还会有翅膀?嘿,你还挺会找地方儿啊,赵云应该是勤勤擦拭那‘青釭剑’的,还是你智慧,找了个干净地儿呆着。”须平望着老者的翅膀发问后又假意夸赞了一番,然后表达着自己的真实意愿,“嘿!我想换个地方儿,换种方式附着在别处看戏,这武器上血腥汗臭的,呆不住啊。”

“你也有翅膀啊,有什么好奇怪?要换地方,你稍等。”老头儿发声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

“哪儿去了!?”在等了许久之后,须平焦躁的抱怨着大声再喊道。

老头儿突然现身在剑身之上,仰面盘膝坐下,敲击着剑鞘说道,“这儿呐!我在兵器之上还未停留的满意呢,你别一再的催催催了,让我再细致分析分析这些武器。我想先看看这‘青釭剑’的锻造技法,你容我先研究研究,别猴儿急。”

“研究什么呀?我这儿都快憋闷的喘不过气儿来了。”须平口出怨言催促了一下,忽然高兴自得的急急絮叨了起来,“我记得那青釭剑和这紫焰涯角枪都是蒲元打造的,用材分别是陨铁和镔铁,自然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了。你不必研究了,关于这俩武器的锻造灌劈之法,我都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我来解答给你听。”

“你懂什么!?你也是只知道些皮毛而已,你都不知我好奇在什么地方呢。你当刚才那三人的兵器俱为俗物吗?单只阳群那窄刃环首双刀来说吧,你看那两把刀,一把直背一把弯背,皆有错金纹路,那对儿刀可是绝世的宝刀,灌钢劈炼也不知几何,费去了多少心思工夫呢,必削铁如泥。”老者斜眼蔑视着须平面容,指引着解释说道,“青釭剑和紫焰涯角枪自是宝物,尚能抵挡其攻势不足为奇。你看那张飞的丈八蛇矛,竟然也能分毫不受损害,岂不是奇事?”

“那仨不合时宜的非主流呀,鄙视儒生常态不顾自己的仪容,还披头散发的也是有点儿意思,应是蔑视世俗有些狂傲心性的。咳,我枯干的亲大爷呀,丈八点钢矛啊,百炼成钢你不知道吗?这蛇矛是当年苏双、张世平资助的镔铁打造而成,用折叠锻造法灌劈百余次将铁锻钢啊,自然也是宝物了,比一般的青铜武器和铁制武器强太多了,有什么好奇怪?”须平扬扬自得的解释着,不自觉的望向了前方张飞的手中长矛,突然惊异的怪声询问了起来,“嗯?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呢,丈八蛇矛?不应该是曲了拐弯儿的似灵蛇吐信状吗?嘿,怎么是这样儿的一个形制呢?枪尖儿倒像是一片杨树叶子一样?”

“灌劈叠打使之密坚如钢铁?嗯,你说的似乎是有些道理。那三人手中武器皆是宝物,我只关注那错金双刀了,金光闪闪的煞是夺人心魄啊。哈哈,当时我一眼就看出那刀是宝刀了,宝刀之所以称之为宝刀,在这里这个时代是有个鉴定标准的,就是将竹筒之内灌以铁砂,一刀劈砍可断,即为宝刀,那阳群手中双刀,足能断三竹铁砂,并非凡品。不想这蛇矛也是个护身宝物啊,若是一般俗器,必被那宝刀劈砍截断了。”小老头点头肯定后自顾自的自语着,哈哈大笑着解释起来,“你不必惊奇,蛇矛形制是后人误解,也是增加了些外观赏悦性杜撰而来的。今天你看到了真正的丈八蛇矛了,我就给你来解释一下,蛇矛因何为此形制吧。蛇矛,不是似蛇口吐信分为曲头两支叉的矛,而是柳叶尖枪改造了枪尖,似杨叶的锥枪!矛尖又似蛇头,因而得名。”那老者踱步乱走,又自剑柄跳至剑鞘,仰头继续笑说道,“我啰嗦一下解释吧,以便你能够很好的去理解。戈与戟,这俩武器为何普通人使用不适应且逐渐被淘汰了呢?因为,戟自有小枝阻挡,贯穿力不足以穿透重甲,是它的不足之处,但戟和戈的小枝可以啄击,柳叶形制的枪尖虽穿透力极强,但与戟、戈相比却少了啄击的爆发力,因而蛇矛的脊与叶皆开锋刃成似杨树叶的形状,既保留了戈、戟的啄击又继承了柳叶锥枪的贯穿力,因其改造之后,枪尖状似蛇头,故而称为蛇矛。若是似蛇的蛇信分开两叉,哪儿还能够穿透重甲呢,岂不自损了贯穿力?”

“哦,哈哈……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受教了嘿,咱快换地方儿吧,血腥味道,我实在是受不了了……”须平在涯角枪上蹦跳着大笑着,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就被打断了。

只听刘贤仰面一声悲叹,缓步向前似笑还哭的大呼道,“赵将军啊赵将军,想我刘贤必是死于你子龙将军之手啊,到时还望留个全尸帮我收殓深埋呀。”

赵云奇怪的斜眼侧身并微微的低下了些头,对行走在马下的刘贤说道,“我并未有杀你之心,你如何就抱有必死之虑?你既活着随我回营,你的生死已非我能够决断了。我言至此,可还有疑惑?”

“我非死你手?因何我能见你枪剑之魂,一老一少的在胡言乱语着?”刘贤非常认真的说着,梗着脖子做无畏状。

赵云疑惑,信马由缰的轻声嗯了一下,思索着呆滞自语道,“嗯?能见我枪剑之魂?”

须平此时却大为惊奇,击掌出声并夹杂着骂了些脏话。心内自忖‘这刘贤能听见我和老头儿的对话,是什么个意思?嘿……又是什么原因呢?’

须平跳跃跨步在枪上移动着,仰头一下算是招呼了,随即大声朝向刘贤大吼着说道,“嘿!刘贤!你能听到我们,看到我们?”

“当然!起初以为是癔病眼花,现在想来,我是将死之人,故而见形闻言罢。”刘贤精确的盯着须平回答着,一脸的苦笑着。

“你和谁在言语交流!?”赵云突然紧盯着刘贤的面孔,命令似的插话进来质询。

刘贤肃然,正色回道,“就和你那枪上之魂啊。”

“枪上之魂?嗯!?”赵云重复着。

“你问赵云,还记得须平吗?”须平感觉到了交流的可能,急切的兴奋地大声向刘贤喊到。

刘贤面露难色,左右摇摆着头颅,期盼似的仰头说道,“我到底要回答你俩的谁的问询呢?”

“那‘枪之魂’,他问你什么?”赵云简单沉思过后似是有些醒悟,急忙再次发问。

“唔……他问你,记不记得许什么聘。嗯……这?嫁娶呢这是,还许下什么聘礼的?许什么聘?”刘贤似是总被二人打断后,有些记忆不实,皱眉摇头的嘀咕着。

“须平!?”赵云冲口而出。

“是的,是须平!”刘贤加快了些步伐点头肯定。

“他在哪里?他在我的紫焰涯角枪上?”赵云有些激动。

“是呀,一个小人儿就在枪上,一个小老头儿还在你剑上呢。”刘贤认真的说道。

“还有一个小老头儿?是何状貌?”赵云攒眉疑惑。

刘贤在剑上、枪上来回的仔细观看着,然后极其严肃的定义说道,“是啊。一老一少其状如蜂,背有短翅而明透,翻飞跳跃口吐污秽人言,嬉笑飘忽如孤魂野鬼。那须平与子龙将军竟是一般模样,那小老头儿却是肮脏枯干的,形容猥琐丑陋万分。”

“你才丑陋!”老者愤恨的对着刘贤嘶吼。

“又来一个。那枯干的脏老头儿也开始狰狞的说话了。我到底要和你们谁来言语交流呢?你,你本来就是丑陋嘛。”刘贤三处来回的观看着,感觉头大疼痛无法闭合唇齿,而后紧盯着老者说到。

须平适时嘲讽奚落道,“丑陋就是丑陋了,还不许人家说吗?咱内心和行为不丑陋就得了。”

“不要忘了,我是你的灵魂之一,自己好好想想吧,是谁丑陋!”老者不依不饶般辩解说明着。

赵云因上次须平来到时经历过一番景象,自是明白些其中缘由的,只是自己不能理解还有一脏老头儿的存在,心内暗想‘这枯干老者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肮脏污秽瘦小枯干的,还很丑陋,呀,他不会是大小便失禁的不能生活自理的人物吧?别再脏了我的青釭剑呀!诶?不要以貌取人,不要以貌取人……’他乱想一阵后,正色严肃的对刘贤似是恳请般说道,“刘贤,你只代我与那须平交流便可,你要传达他的言语,可听真了?”

“听真了。子龙将军要问什么,只管吩咐。”刘贤邀功般笑面答道。

“你丫又来干什么?”赵云哈哈大笑着。

“这……嗯?将军,可是要我对他说这句话?”刘贤被突如其来的笑声弄得莫名其妙的,进而迷惑。

“是。”赵云笑脸点头。

“我听见了。刘贤,你只如实转达我的语言就是。”须平已经听清楚了赵云的问话,他不待刘贤再次代问,慵懒一笑,直接张口严肃说道,“我们这是来到你的梦中了,你可不要醒来,你赵云一旦醒来,我须平就要灰飞烟灭,魄散魂飞了。不要害我,不要醒来,记下了?”

“我记下了。”刘贤点头应声。

“记下了,也要跟赵云说出来。”须平嘱咐。

在刘贤转达了须平的话语给赵云之后,赵云虽是知道须平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但依然有些不甚了解的小愤怒,“放屁!我现在经历的都是梦?是不真实的?你丫又在玩儿什么花样!?胡说八道!”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说的你在梦中。”刘贤低头咕哝着噤若寒蝉。

“你提醒他须平,此次,还是他须平在做梦,不要被那同行老者迷惑了。”赵云低头沉吟一阵后,似是很明白的嘱咐着说道。

须平闻言有了些许的醒神,是啊,是我须平在做梦呢,我在‘不二浴’中睡着了,难道真是那小老头儿在作怪?是他和赵云都来到了我的梦中吧?并不像是那小老头儿说的那么邪乎,我俩来到了赵云梦中。到底哪一个才是实相呢?梦中之人会感知到自己在做梦吗?我有极少数时候,还是知道的,我在半梦半醒之间我就知道。只是,我分辨不出是在做梦还是睡不着时的胡思乱想。梦中,是会感觉自己是在真实的活着经历着吧?时不时罢,甚至有时还要去试图阻止梦醒呢。醒时是真实?梦时是真实?一梦有多久?

旁边一众小范围兵卒被弄得晕头转向的,面面相觑的不禁小声窃笑起来,怎么子龙将军和刘贤一边聊天还能一边各自的自言自语呢?俩人面对面的还不能说透吗?怪!干吗非要对着空气说话?

须平经过一番极其昏乱的思索,终于想的明白了,立时面对刘贤是想到了什么就说出了什么来,他一股脑儿的滔滔不绝的说道,“刘贤,你快来转达,只是时间被修改了!这里是真实的,是真实发生的事件,此时,虽是赵云在做梦,但,这是赵云自己的回忆,是回忆之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件,是梦,是回忆之梦,所以,赵云依然是在梦中,而不是我在梦中。回忆之梦是他赵云自己想要回到这一时刻,来改变些什么的,曾在这里,他自己的欲望之火曾被浇灭过,自己冲动的内心也被压抑过,他是要回来这个时候再次预演一遍的,是想要真的回来改变些什么的,此时的梦是真的发生过的事实,梦中也有真实!只是时间不再对称了。回忆之梦非编制之梦,也并非虚幻,不要囫囵概括的去理解梦了,梦也是真实的。赵云此时正在梦中回忆,是意识上有了的心结,他要矛盾的来回到这里做梦慰心,这时,他的梦,既真实又虚幻,他要在真实的回忆中要想以梦取代真实的发生,以虚幻介入到真实回忆之中,他想要改变已成的真实,在梦中想去改变曾经的真实,用虚幻去再次试图改变那曾经的真实,已经过往了的真实。”

“啰嗦啰嗦,颠倒倒颠的糊涂糊涂。我不会表达了,你说的尽是些个什么东西呀?”刘贤大幅度的拂袖甩动,面部扭曲的回忆着须平的语言,逐渐厌烦进而情绪失控,索性焦躁的怒怼了起来,“梦就是梦,做梦,哪有什么真实或虚幻之分?梦就是梦,称之为梦,就是不实,就是虚幻。我看就是你在做梦,是你虚幻。”

赵云望着愤怒絮叨的刘贤的面容,起先有些疑惑,而后突然的大笑出声,居然很是和蔼的对刘贤说道,“被他须平的言语弄得暴躁厌烦了吧?不必理会他的那些歪理邪说,我自当真在梦中罢了。我不醒来就是了,我信他!”

刘贤闻言一怔,顿时木然,缓缓随行着低头不语。

须平在得到了赵云不醒来的承诺之后,也暂时未在多言理会,只是大着嗓门喊道,“那老头儿,研究完了没有,咱俩速度换地方。”

那老头儿已经有些困倦了,手背轻枕着额头打了个哈欠说道,“赵云只要谨记不醒,咱俩就是安全的。诶,换完地方我就睡觉了啊,你随便去哪里都行,你想在人体气场之外游走?还是依附在服饰之上?”

须平极其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傻笑着大声答道,“赵云还是挺爱干净的,也常换洗服饰是吧。去哪儿呢?别在他换服饰的时候儿也把我给换了,换丢了可就不好玩儿了。得嘞,我就在他气场之上吧,磁悬浮的吸引感觉也应该会很不错。您去哪儿我才不管,快做法吧。”

“梦中有大觉,大觉之后,方信是有梦。”老者大吼完就不见了踪影。

“你做法的法咒我都记下了。”刘贤突然兴奋地大叫了起来。

“记下了又有什么用?你大喝一声与赵云大喝一声,震慑力能一样吗?”只能听到老者反问的声音,却不见他的人。

赵云听到刘贤的喊叫声音,奇怪的望着他说道,“你记下了什么?”

“哦。对对对,说的有道理有道理。即便是行为相同,结果也会不同。又模仿复刻什么学习什么呢?还要回去试图能够改变些什么吗?我记下的,认真记下的真能够为我所用吗?”刘贤似是自语又似是回答,而后便再度的沉默不语了。

赵云听后目视天空,信马由缰的也再次沉思了起来。

须平此时感到自身似是有静电磁力一般,自己在围着赵云身体周边能随意的转圈游走,想要停留的时候,略一用力身后背部便再生出了翅膀来,唿扇运动着想要停留在赵云身侧哪里都行,收起翅膀放松身体,就会在赵云身边满处的环形乱转着,自己仿佛就是赵云的卫星一样,始终围绕着,兴奋地玩儿了好一阵子,须平自己也觉得困倦了,就想着找一处干净地方来睡觉了。暗暗自忖‘赵云应该是常常换洗衣服的吧?衣服又是哪里最干净呢?衣领?袖口?咳,别管哪儿了,总是比那血腥汗臭的武器上要强很多了。’随即就在赵云的衣领处肩头上昏睡了起来,须平实在是太困了。一切也进入到了他的未知之中,此后发生的事情须平因在睡眠之中,一概不知。

七十.张飞斗赵云

赵云和张飞也是一路疲惫的回到了本军营寨。将刘贤带至刘备帐中等候发落。

刘备命置酒摆宴,款待刘贤并为之压惊。一众人也同时一起落座。

刘备和颜欢笑,自饮了一杯之后柔声说道,“刘贤,你可愿入零陵城中劝父投降?”

“我愿意。”刘贤低头施礼。

“只明告你父,皇叔仁德布于四海,自会善待城中百姓,为免城中涂炭,请降便了。如若因个人之故,殃及百姓而不降,那时打破城池,满门尽诛。”一旁诸葛亮端正的微笑着,好言相劝过后还不忘威胁一番。

“刘贤自知。但请放宽心。”刘贤早已饥肠辘辘,一路之上又颇费神思,此时正大口的贪食灌饮着。

刘备点头频频夹食着食物入口,缓舒袍袖朝一众将官微笑问道,“刘贤自达使命,必不相负,现已为君臣,我深信之。今零陵已取,桂阳郡何人敢取?”

“云愿取之。”赵云心情大好,闻言快速的应答到。

话音刚落,只听张飞起身抱拳争抢说道,“张飞愿往!”

“诶,你才独战三将,体力空乏,可先喝酒吃肉卧榻安眠,好好休养罢了。我若取不下桂阳,翼德再取不迟。”赵云微笑着面庞,轻缓着语气好言相劝道。

张飞睁瞪着大眼抱坛起身,步行中大口的灌着酒,走近赵云面前忽而呵斥道,“你也曾力战三将,你为何不休养生息,莫不是瞧不上老张?想独去贪功。”

“你夺了对方大寨活捉了主将刘贤,单差劝降,零陵业已在你的手中掌控了,桂阳就该让与我去取来。”

“你与刘贤去说降零陵,桂阳我取!”

“主公问询是我先应。”

“我也应了,我彼时正在吃喝,只是你嘴快作答。”

“是我先领命的。”

“大哥只是问询,并未发令!”

“我去!”

“我去!”

“你我在场中比试,武艺高强的便去,如何?”

“我还怕你不成?来来来。”

眼见二人越吵越争越发大声激烈了起来,撸胳膊挽袖子的就要下场比试了,众人眼光齐齐的望向刘备,期望制止,但见刘备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态,竟然还举起杯来一饮而尽,笑呵呵的再次低头自己斟酒,再饮入口撂杯浅笑,似是很享受很期待二人来比试一番。诸葛亮整襟安坐适时笑道,“二位将军,不可以死相拼,各选帐外五色棒一根,就在帐内场中比试,以祝酒兴,如何?”

二人并未答话,片刻虎视对方之后,一同步出帐外擎棒在手,张飞执黑色大棒,赵云选持白色入手,二将就回在场中拼斗了起来。招招对应进退有常,你来我往的直有些赏心悦目,在座诸君不禁全都面含微笑的观看了起来,露有得色的开始了大口饮灌夹食入嘴,时时爆出了掌声喝彩。只见场中,黑棒劈下作势转而撤棒戳刺,白棒平举撩拨也皆尽虚势,拦拿往后复缠压黑棒之上,两棒相交密集,铿锵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又似沉闷鞭笞乱下如雨,场内黑白二色涌动翻飞令人眼花,二人酒后兴起对争得酣畅,竟呼喝而笑自己也叫起了好来,直斗得热风漫帐气暖蒸腾……赵云似是逐渐亏了些气力,却夺巧应对不失法度。张飞也是越战越勇,却逐渐似是泼皮对架一般,失了分寸轻重。虽暂未分出胜负来,但席间众人却都有了自己的解析,心中似是早已有数了。在外行眼内,但见闪转腾挪,只见招架退步,也似是能见谁处下风了。内行却还在伯仲间择选研判,兴奋惊诧之余胆颤心惊。一方理智心神缓应对,一方浑乱气力急相搏,黑白二气已相缠绕直冲帐顶。

刘备面容阴晴不定此时忽显不安,深攒眉头突然按剑而起,疾走碎步三五次后才发话喝道,“二人酣战可以休矣。请安坐!酒后翼德与酒后子龙,孰优孰劣只是酒判,做不得数,二人也不必相争,军师可出个主意。”此时诸葛亮起身站立,微笑着摇扇徐徐说道,“两位将军不必争抢。终是子龙先应,当是子龙去取桂阳。”

张飞撤棒戳立依旧是不依不饶,赤红着眼睛大声嘶吼道,“军师也是偏心,为何这桂阳我就取不得!?”

“你二人酣斗不解平分秋色,我已反复参考斟酌,以先入语者为佳选。”诸葛亮从容踱步缓和着面容笑答道。

“我就是不服,先答未必最佳。抢先便可得到?我更是要与子龙争上一争了,再斗上三五十合必分出个高低来。”张飞甩袖呼喇大声呼喝着反驳。

“三将军不可酒后使性。军中癫狂,已违军律。”诸葛亮厉目正色,轻声威胁着提示言道。

“违背军律?那便怎样!?待我取了桂阳立功转回,我自去领了责罚。”张飞不屑,依旧扬声赖吼道。

“那就拈阄!”诸葛亮无奈轻叹着摇头说道。

“拈阄就拈阄,这样才痛快!”张飞忽而大笑着应道。

诸葛亮令军中小校取出了纸笔砚墨,又吩咐子龙与翼德面向帐外不得偷看。诸葛亮在二人身后装腔作势一番,将两张白纸分别置于两个小陶罐之中放于案上,又故作庄重严谨模样说道,“拈到纸上画有圆圈者,攻取桂阳。”

张飞闻言速转身形急步蹿至案前,一把捉住了两个小罐,揽入怀中左右摆颈转看,犹豫不决。赵云缓慢转身笑望着对方,向上摊出手来说道,“张翼德,选出一个来。”

张飞经过一番挣扎割舍,大方的递出了其中的一个小陶罐给了赵云,自己忙不迭的打开了自己留下的小罐子,生怕落后,急躁快速的摊开纸来反复观瞧,依然只是白纸一张。张飞暴躁的将纸张塞回罐中摔推案上,进而跨步走到刘备身前,保证的说道,“大哥!大哥若是派我前往,我并不要人相助,只带本部三千兵马,定取桂阳!”此时,赵云也将小罐打开亦见白纸一张,急将白纸复投罐中,疑惑的望向诸葛亮,刚要询问缘由,诸葛亮用羽扇遮挡住了小罐,对赵云压低声音暗笑着说道,“我欺翼德暴躁性急。喏,那边他许了三千兵马,你可也与主公言明兵马。”赵云听后立时含笑醒神,随即箭步也来到刘备身前,抱拳肃穆说道,“云也只领三千军去,也不要人相帮,如取不得桂阳城,愿受军令!”

刘备闻言大喜。即令诸葛亮书写军令状,以保信诺。

一旁张飞无视礼节,跨步上前急扯住刘备衣角,粗吼着信誓旦旦的没完没了的认真说道,“子龙立下军令状,我也可立军令状!”

刘备挑眉瞪目急急撤回了衣角,甩袖舒展回复于膝上,正色的大声呵斥道,“子龙理智不肯伤你,你却酒后尽是失智,动粗耍蛮只知闹事。弟,独忘徐州之失了么?速回营帐醒酒安眠!”

张飞眼见刘备动了真气,又点破了自己的陈年丑事,愤恨的轻哼了一声,未与众人招呼便悻悻离去。

赵云却似想起了什么一般,缓步走至刘备身边轻声说道,“主公,能否使刘贤与我同行?”刘备闻言怪而问道,“与你同行,零陵之事若何?”赵云轻拍额头笑说道,“哎呀,忘记了,那今晚让刘贤入我营帐可好?我有话要问他。”刘备含着笑点头答应了。

入夜。在赵云的军帐中。

“那须平与那丑陋老者现在何处?”赵云急急的笑呵呵的问道。

刘贤上下打量着赵云,并未见到那俩小人儿,疑惑的皱眉答道,“我已仔细观瞧,并未再见。只是子龙周身有一细弱光线,一直在你周身环绕游走,仿佛还有些细微声音传来。”

“哦?可能听清楚是何音声?”赵云很是失望,追问过后自己也凝神竖耳倾听了起来。

一时帐内安静异常……

“是呼噜声!”刘贤经过了许久的仔细聆听后,忽然大呼小叫了起来,“是呼噜声!”

赵云听后微微一笑,然后摇摆抖动着身躯,仿佛是要抖落赃物一般,大着嗓门呼喊着,“须平!醒醒!”

“嘿!醒醒!”刘贤也帮着大声叫唤了起来。

无用功。不管俩人如何大声的叫嚷,刘贤都见不到赵云身上的小人儿了。刘贤退后了几步,紧盯着赵云再次观瞧了一阵之后说道,“也不知道那两个小人儿还要睡多久,我只能看见子龙周身的光线亮点在做环形运动,缓缓地慢慢的仿似是浮游飘悬般在运动着,还只在你的肩头之上停留的时间最是长久。”

“在我肩头?”

“是在肩头。”

“哦,那就先不要管他们了罢,谁知道俩人还要睡多久呢,真似是朝生暮死的蜉蝣啊,不知道他们的时辰是如何界定的。”赵云轻叹气息,似是有些无奈感,“唉,就先让他俩安静的睡觉吧。明日我去桂阳你去零陵,公事办完才可再次得见呐。”

“我先去零陵劝降父亲,之后自去桂阳与将军汇合。”刘贤恭礼抱拳正色,立马接口真诚说道。

“唉,想是只有先如此了。”赵云点头惆怅的再次轻叹。

刘贤也安静的思考了一会儿,略带试探的提醒着说道,“子龙明日行军,可吩咐兵士仔细,只待有人能见你周身光线或是肩头亮点,即令随行,不就可以转达须平的话语了?既然是行军对战,焉有不死人之理?”

“对呀,对呀。将死之人就可传达须平言语了……”赵云忽然拍手大笑,直视刘贤片刻忽觉不妥,继而收声不语。

刘贤顿感明日之行凶多吉少,也是低头沉默不言。

都言将死之人能见怪物,是心神俱失?是魂灵出窍?

七十一.倾城之貌

第二日。

赵云带领着本部三千兵马,直奔桂阳而去。

行军前,赵云只是下令说道,如谁见我肩头有个小我,便在我马旁并行。可惜,一路之上都没有人见到小须平的影子。赵云正自奇怪,难不成我此次进兵,不曾折损一兵一卒?

正思虑间,忽见前方呼喇喇闪出了一彪兵马来,只见矩阵之中飘扬着一面大旗,上书一个大大的‘陈’字。阵中有人飞马而出,立在主帅旗下,只见此人精干短小腰悬鹊弓,矫健于马上,右手吊着一柄飞叉,斜眼睥睨吐气扬声喝道,“来将可是赵云!?”

“既知我名,安敢阻断我进军之路!?你是哪里兵马?来将可通名姓。”赵云驻马忤视,拖枪在侧。

“吾乃上将陈应,奉桂阳太守之令前来迎敌。”马上陈应自报家门之后傲然仰首。

赵云刚刚想至,此次进兵不损兵卒,虽是看不惯对方的无礼态度,但也是很理性的责备道,“荆州刺史刘表新亡。我主刘皇叔乃汉室末胄,刘表刘景升之弟也,今辅助公子刘琦共领荆州,特遣我来桂阳抚民。桂阳乃是荆州属辖之地,何来迎敌之说?”

不想对方陈应却摇叉起势,顷身立镫,嘿嘿冷笑过后破口大骂,“刘备,妄称皇叔,流言惑众!荆州之主今为刘表幼子刘琮,且早已献荆州与曹丞相。我等只顺服曹丞相,岂肯屈居织席贩屦之徒帐下?”

赵云闻言怒极而出骤马托枪,直取陈应。两马相交战不三合,陈应便觉惊惧异常,直吓得肝胆俱裂失了魂魄,他料敌不过赵云,急扯缰绳拨马便逃。赵云岂肯放他回去,紫焰涯角枪在空中斜横划线之后纵马追赶,突然对方朝后甩出了手中的飞叉,力道飞快直冲面门而来,赵云常往来冲突于流石箭雨之中,单个飞叉岂能伤他?微一侧顷身躯一把捉过叉来,此时,感物在手又似是很顺手,子龙顽皮之心顿起,情不自禁的就将飞叉反掷了回去,不由自主之下,不想正中了对方的屁股,陈应受痛,腰身随即一紧便带动了缰绳,连人带马反向赵云直面奔来,两马相错之时,赵云轻喝出声,又一把捉过了陈应来掼于地面,军士们趁势将他绑缚了起来。赵云顺势再次纵马枪刺冲踏敌兵,失将败军则四散奔逃溃散而去。

赵云回马行至陈应之处,望着灰头土脸的对方,认真审视了一番之后疑怪问道,“你这飞叉甚是奇怪,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兵器,你为何喜欢如此兵刃?”

“我本是桂阳岭山乡的猎户,平日里杀兔陷虎的用惯了这飞叉,甚是适应顺手,用惯了的。我打杀狩猎活物畜生久了,误以为自己很是血腥,威猛勇武的已经非常厉害了,所以才带着这飞叉投军,来上战场。不想遇到子龙将军,才知自己就如孩童般,简直是不堪一击。将军当阳长坂于百万军中来去自如,今才信了。”陈应额头滚汗浑身颤栗,不知是疼痛难忍还是被赵云夺去了魂魄肝胆,继而磕头如捣蒜,似乞求活命一般的哀哭说道,“桂阳太守赵范早有降意,子龙将军若放我回去,定说服他来投降。”

“我不杀你。你可速去告知那赵范,我午时以后进兵,到时或战或降,悉听尊便。”赵云轻描淡写的缓缓说着,摆手示意士卒给他解绑。

“多谢将军活命之恩。”陈应急急起身抱拳施礼后,速度奇快的抱头鼠窜而去,生怕赵云改变了主意。

午时已过。赵云整顿军马,旌旗招展直向桂阳挺进。

‘趙’字帅旗招展在‘漢’军旗中,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才刚望到桂阳城墙的时候,只听城外锣鼓喧天,正奏乐‘得胜归’,似是欢迎入城的架势。又见到对方兵士偃旗息鼓皆伏拜于地,城门大开。赵云马旁校官傅肜提示说道,“子龙将军小心,须提防诈降。”赵云点头赞许,而后笑着说道,“长坂坡我一人独骑,视曹操八十三万军马如同草芥,今有兵有将,即便是计,又有何惧?”随后傲然拍马向前。城门下站立一人胡髭秀丽面容俊美,手牵白马托捧印绶,见到赵云行至眼前,那人便伏地而拜,开口言道,“桂阳太守赵范率众来降,此马一并献与将军。将军神威,勿怪降迟。”

“赵太守请起。”赵云欠身答话,随即走马入城。

赵范手捧印绶一路牵马随行。街边路旁百姓山呼刘备、赵云之名,箪食壶浆夹道欢迎。赵云安民已毕。此时赵范面容端正,微笑着献马进言递过缰绳,“请子龙将军试乘此马。”

“此马肩部高耸,身躯高大,响鼻之声震人心魄,可是乌孙或大宛国马?唤作何名?”赵云并未急于换马,而是审视了一番对方的白马后问询道。

“子龙将军好眼力!这匹马源产自妫水之东,正是大宛和乌孙交界,现已刚满5龄,正是天马,一身精巧工致的马具也皆是量身定制而成,只是,只是还未起名,只等将军赐名归主。”赵范夸赞连连再次把缰绳向前递出。

赵云却是摆手拒绝,安慰解释的笑说道,“试乘宝马应在开阔之地,此间街市怎可纵马奔驰?我观此马如龙罩体,蹄上点片猩红斑纹如踏火而行,鬃毛似龙鳞蘁立森然搏人,皆尽露出其壮猛锋芒来,果是良驹天马神骏非凡,就叫做‘锋焰’吧。烦劳太守暂为我牵引。”

赵范似是有些悻悻状,却依然面含笑容再夸赞道,“子龙将军乃真豪杰也!自古战将谁不爱良驹宝马?独将军能够按耐心性不动如山,我实敬佩万分。不若,我牵马引路,请将军至我府上,一同饮宴如何?”

赵子龙未做推辞,直痛快应允,教令军士城外驻扎勿扰百姓,遣散跟随护军,只带十三骑兵与赵范同入府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二人皆已微醺。此时赵范擎杯悦色说道,“子龙将军,请!”赵云笑应道,“赵太守,请!”

赵范与名满天下的赵云对坐饮酒,忽感豪气顿生,干掉了杯中酒之后,长舒了一口气息挺身言道,“将军姓赵,我也姓赵,我们五百年前合是一家呀,将军家住常山,我亦常山人氏。倘若子龙将军不嫌弃,我愿与将军义结金兰,结拜成为兄弟,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赵云神思游走了片刻,借以哈欠掩饰犹豫,就势击案挺身面含笑容,“好!就与太守结拜!”

“范,实为万幸!”赵范正色施礼,然后击掌唤出家仆令摆置香烛祭品。

二人各自推算年庚,不想却是同年,只是赵云要比赵范大上四个多月,赵范马上先行了叩拜之礼,拜赵云为兄。祭过天地叩拜结义之后再次宰羊置酒畅饮,同年同地同宗姓使两人顿觉亲近了许多,各自开怀尽除芥蒂。赵范涨红着脸庞,摇身微醉的问道,“兄长,此时已是家宴,可要舞姬饮宴把酒?”赵云兴致正浓立时应允,“好!!”

阶下乐工鼓瑟弄琴,场中三五歌姬锦绣短袄广舒长袖,正翩翩起舞。赵云与赵范二人身侧亦有二女把酒侍饮,赵云也显醉态,散坐撑身放浪形骸,已当是在自家饮酒一般。少顷,子龙眼见给自己填酒的妇人似是有些异常,众女皆是艳丽显眼的服饰,且仪态常常容貌平平,而这个妇人却是一身缟素,仪态端庄又有倾国倾城之色,赵云甚是惊奇,不禁笑问赵范道,“这是何人?因何不施粉黛,身着素衣与我填酒?”赵范闻言哈哈笑着,急忙解释着答道,“这是家嫂樊氏,也是常山郡人氏。”

赵云听后收敛姿态,忙正襟危坐。

赵范却是不以为意的如常神态,又连忙提示着樊氏说道,“请家嫂为子龙将军再斟酒。”

赵云拘谨着身体凛然正色,摇摆手臂肃然言道,“不敢令嫂执杯。”只见那樊氏香肩浮动纤手盈握,优雅缓慢的舀出酒瓮中酒再入注杯中,气若幽兰美目流盼,面若桃花竞放,轻启朱唇嫣然媚笑道,“赵子龙将军一世英武,还怕了这几杯酒不成?”赵云身躯微震并未答话,依旧正坐只是不动。场面一时陷入了极其尴尬的境地,赵范只好示意樊氏退入后堂。待樊氏走后,赵云正身嗔怪说道,“贤弟啊,为何劳烦令嫂为我把酒?”

赵范也正了正身姿,吩咐撤去乐舞,微微笑着解释说道,“我家兄长已经去世三年多了,家嫂也独居了三年多,你看家嫂依然身着缟素,简朴饮食也极少出入。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整日与我在一处屋檐下寡居,也终究不是长久的事情啊,我也曾数次劝嫂改嫁,无奈家嫂终是不肯,兄意奈何?”

赵云闻言沉吟,而后喃喃点头赞叹,“令嫂天香国色,确也是重情烈女!”进而疑惑发问道,“哦,为何问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也并非是全无办法。在我再三相劝之下,家嫂吐口言道‘如全得我三个条件,我方嫁之’。”赵范摇头轻笑似是有意在吊胃口,言道此处便闭口不言。

“是哪三个条件?”赵云怪而不解。

“兄长勿怪,只因要满足三个条件其中的一个条件,所以,今天才让家嫂出堂与兄把酒。只为让她面见兄长一面。”赵范正色恭谨的施礼言道。

“哎呀,你这人真不痛快。速度与我说明,究竟是哪三个条件?再不许啰嗦。”赵云再次嗔怪一番,疑惑的催促。

“第一要文武双全名闻天下,第二要相貌堂堂威仪出众,第三要与家兄同姓。条件如此苛刻却偏偏凑巧,子龙将军仪表堂堂天下闻名居然也是姓赵。”赵范似是兴奋异常,抚掌大笑后正色说道,“兄与我已结金兰,若再娶了家嫂,我们便是亲上加亲啊,可结累世之亲。兄,倘不嫌家嫂貌陋,我愿陪嫁资就与将军为妻,如何?”

赵云沉吟良久不肯作答。

“如此凑巧的事情,乃是天作之合,兄长因何犹而不决?”赵范极力想促成此时,赶忙催促决断。

“不可。”赵云断然拒绝,忽而醒神般说道,“你我已是结拜的兄弟,你嫂即是我嫂,怎么能够作此毁乱人伦之事!?”

“你现为我的兄长,家嫂始终还是家嫂,有何不可?”赵范急忙释疑辩解。

“此事岂是酒后可能相商之事?”赵云攒眉摇头。

“兄若应允,今夜就可留宿家嫂屋中。”赵范嬉笑着撺掇说道。

赵云闻言厉目甩袖,突然怒斥喝道,“断不为此下作之事!”

“我也是一番好意,你怎可如此无礼!?”一席话说的赵范面有羞愧,急急辩解之后怒目而立,环顾左右。赵云望着赵范邪魅的面庞,虽是俊美非常端正无比,但赵云却突然生出了厌恶之情来,直瞪着对方观瞧了一阵,也察觉出了哪里有些不对劲来,他能渐感这羞愧的赵范面色已变,照眼多时,赵范眼中已夹杂出了愤恨之色,似是有相害之意。赵云哪里会惧怕此时环境呢,只是二人才刚结拜,不好擅起杀戮之心,犹豫片刻之后,猛的一拳朝赵范面门打去,只当是小惩大诫的教训了一下,并未再多看痛苦倒地的赵范一眼,径直快步出了府门,上马直出城外奔自军营寨而去了。

刘备、诸葛亮听闻赵云不曾折损一兵一卒就取了桂阳,昨日就已安民完毕,自是喜悦异常,一早二人带张飞一同亲赴桂阳前来劳军。赵云亲出营寨接入帐中,诸葛怪而发问道,“子龙将军已经取了桂阳?”赵云不明所以,如实答道,“桂阳确已取得。”诸葛再问,“因何兵士不驻扎在城内?”赵云停顿半晌答曰,“怕惊扰了城中百姓,城外也便于约束士卒。”刘备和诸葛亮相视而笑。刘备悦笑言道,“怕是恐惧赵太守强嫁兄嫂与子龙罢?”赵云疑惑实答,“主公与军师已知此事?”诸葛亮笑吟吟的说道,“这也是一桩美事啊,子龙因何拒之?”赵云缓缓回道,“赵范与我已结为兄弟,我娶其嫂惹人唾骂,此其一。妇人再嫁,失妇大节,此其二。赵范初降其心难测,我观赵范似是策谋深远之人,恐其用人情美色赚我失德兵败,此其三也。主公新定江汉枕席未稳,我怎敢因一美妇而废皇叔大事呢?”刘备听闻暗赞深喜,忽而哈哈大笑,“今大事已定,我与军师同来做媒,让子龙将那美妇樊氏娶回家中,如何?”赵云肃然答道,“天下女子多矣,但恐不利名誉。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刘备收敛了神态,竟也肃然赞叹,“子龙真丈夫也!”

夜幕低垂。刘备同张飞出外劳军,倒把个张翼德犒劳的大醉,一路跟随着刘备身后只是牢骚,“这子龙也是,赵范家嫂如何就收不得?曹阿瞒专好收人妻寡妇,也不见他顾及名誉,照我说只是子龙事繁多虑。”

“子龙做事不似你般潦草。我每与操反,事乃可成啊。曹操残暴我就仁义,曹操急躁严厉我就缓轻宽厚,曹操诡诈我便忠信。曹操侵占人妻,子龙却不屑同流,子龙不以小利而失誉天下,正是洁身自好的表率。三弟要向子龙学习。”刘备一边赞叹一边认真的嘱咐着说道。

张飞闻言频频点头称是,继而冲口抱怨了起来,“这次,偏偏让子龙干得了大功,我随兄长多年,倒是成了个没用之人。”刘备一路微笑安抚,也是有意相激,轻声说道,“取桂阳容易,取武陵才难,三弟要是也立下军令状,武陵只要三弟去取,如何?”张飞闻言大喜,满口应允,“看我不活捉了那武陵太守金旋来献大哥。”正行间忽就听帐官一路小跑来报,“桂阳太守赵范前来拜谒皇叔。”刘备就令赵范帐内叙话。

赵范进帐深躬一礼,大方的笑道,“降将赵范拜见皇叔。”刘备起手做托捧状微笑满面,“赵太守,请起身落座,你仍为桂阳太守,如何?”赵范闻言先是一怔,后迅速恢复了自然面色,受宠若惊似的说道,“谢皇叔!今夜我到此来,是听闻皇叔与军师皆到了城外,汉室贵胄亲来,岂能让主公卧于郊野?此番专为接皇叔进城安歇。”

赵云再见赵范模样,只是略一施礼并无话语,借故要去处理军务,便疾步出帐而去。

一旁诸葛目送赵云出帐之后,笑意满满的接话说道,“深领赵太守好意,此时夜已深静,恐扰了城中百姓安睡,主上久居军旅已是平常,在城外也不妨事。”

赵范似是执意而为,不肯罢休,笑面谄媚的急急说道,“不可。皇叔乃是万金之躯,金枝玉叶岂可露宿?主公与军师未到我辖制区域尚可,今已到了桂阳城外,不可让主公在此屈居受苦。我已准备了舒车暖帐还有五百精骑相随,专护皇叔并军师一起进城,主公的安危我自当之,以示我这一颗爱主护主之心。请万勿推辞。”

诸葛亮闻言一惊,五百精骑相随其心叵测,可护可杀,便心知有诈有意想试其心,一力满许了下来,笑着说道,“难为赵太守有如此心意,主公不可辜负。摆宴赐酒以谢太守一片赤诚之心,酒足饭饱之后,我们一同随太守入城。”

席间,那赵范只顾敷衍不甚饮酒。诸葛亮便撺掇张飞说道,“翼德今夜也有舒适安眠之处了,还不与赵太守共饮相谢?”张飞本就喝了许多,生性也最喜酒,听闻诸葛吩咐,粗声大笑道,“这才痛快!平日里大哥与军师只是劝阻,今天尽此一醉。赵太守,来尽此杯。”赵范含糊着干了一杯,笑意满满的停杯投箸,只等欢宴结束,岂知张飞又来劝酒,“来,饮酒!”赵范又慢慢的喝下了一杯,张飞大笑再推杯入他怀中,赵范慌忙起身严肃的拒绝,“不能再饮了,怕不能晚间侍候皇叔。”张飞不以为意,酒杯再推,“我大哥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何要你来侍应!?来,只管饮酒。”赵范只得再次强忍喝下。张翼德哪里是在饮酒,分明就是在喝水,不一会儿就又来到了赵范的身前,赵范显然是已知来意,双手乱摆推脱说道,“实在是不能再饮。”张飞面目狰狞忽而嗔怒,“刚已喝过几杯,此时为何推却!?”赵范眼见张飞凶神恶煞一般,又素知他酒后狂暴无礼,心下有些惧怕,只得一饮而尽。似这般三番五次七回九转的急急灌酒,赵范此时已经大醉,竟伏案打起了呼噜来。张三爷海量,劝酒也是直给粗暴的确实是一把好手,和张飞饮酒不如最初就抓把蒙汗**自己灌下,效果一样还省事些。但凡,奸阴计毒的谋划,在施行起来也要保证对方是个明事理的理智之人,赵范这计谋遇到张三爷就叫无计可施了。

诸葛亮起身走至刘备身前,眼望着瘫醉的赵范肃穆说道,“子龙头脑清醒异常,果料不错。如其心诚接我等入城,何用兵马?这赵范确是奸邪反复之人,不可不防,明言是接我与主公入城,实则是暗中将我等赚入城内相害,此人怕是早已投了曹操。只待捉来跟随之人一问便知。”哪知这诸葛亮话音刚落,张飞便一怒而起,拔过小校佩刀回身就斩杀了赵范,手起刀落身头立分。只听张飞口中含糊骂道,“一处饮酒却要害我兄长,留着你这摇摆的伪君子,狡诈阴险的小人作甚!?”可怜赵范还在睡梦之中就没了性命,但也很是幸运了,酒足饭饱也无痛苦。刘备适时嗔怪,“翼德,性急刀快,还未问明,怎么就杀了他呢?”张飞一怔,迷糊着双眼速度推卸答道,“我信军师。”此时,赵云听闻帐内杀人,赶忙入帐,见此情景直奔那佩刀小校问责道,“叔至!为何令翼德抽出刀来?”原来那帐中小校就是陈到,扮作小卒模样的陈到反问道,“子龙,我的职责为何?”赵云只得叹气,因他知道陈到的职责就是护卫刘备安全,有人要杀害刘备,陈到自然恨不得手刃此人,所以张飞抽刀,陈到持默许态度。赵云又来到张飞身前,捶掌顿足的责备着张翼德说道,“如何就杀了他呢?好歹也是我结义的兄弟。”张飞怯事做的潦草,尴尬着笑颜解释说道,“子龙想是被他迷了心神,怎肯和此等小人结拜?你若知他作下的暗事,因顾及面皮人情,想必也下不得手,我张翼德代劳杀了他,也免污了你的声名。”赵云无奈也只是再次轻叹说道,“唉,主公根基未稳,正需熟悉此地风貌之人辅助,若他真是计毒之人,也可缓缓将其感化,一刀切,一刀切下何其武断!?”诸葛亮怕二将争闹起来,疾走过来缓语吩咐说道,“子龙可去赵范随人之中擒过一人,问明便了。”赵云不语,按剑转身出帐而去。

等待片刻之后,帐内竟闻张飞如雷般的鼾声。

有顷,赵云转身回来愧容说道,“确实是要计杀主公。此事因我而滞,我这就去直取了桂阳。”

“子龙可速去。”刘备颔首回应之后,却是沉思着喃喃的轻语,“本可兵不血刃,此刻又造杀戮。这赵范行事颠倒,如是赵子龙酒醉先入后堂歇息,后行兄弟结拜之礼,岂不顺理成章?何用再生计来害我。”

赵云深夜点兵升帐,顿时围了对方那五百兵士,个个赐予酒食大传将令,“要害我与刘皇叔者,乃是赵范,不干众人之事,你等听我用计行事,皆有重赏!”

桂阳城兵伏地而降,谢拜活命之恩。

赵云教五百人在前引路,自己独领一千军马在后跟随,连夜慢行至桂阳城下叫门,就说接了皇叔入城来了。城门之上的守兵照火观看,确认之后自大开城门引入,刚进瓮城,就见有二将领兵将车帐围了个水泄不通,原是赵范手下二将鮑隆、陈应。暗夜火光之中,一阵哈哈大笑之后,鮑隆呼喝道,“赵太守可现身速回,我等计成矣。”话音刚落只见举火阵中闪出一人,以枪直指陈应说道,“背信之徒,可见赵子龙否!?”随即拍马而出直冲过来,二将还未待准备空闲,赵云白马飞快,骤然即到身前,突枪就将鮑隆刺于马下,陈应见状直吓得魂飞魄散,立身不稳跌落马下,被赵云又一枪结果了性命。二人都没有时间吩咐命令城上兵卒放箭,便一命呜呼了。只听赵云枪尖指天一声断喝,“我乃常山赵子龙,意图活命者,弃掉武备。违者,杀无赦!”一时铜铁相扣扑地之声云集势大,城上城下呼喇喇跪倒了一片,尽皆口称愿降。赵云安抚降众收入麾下,又命手下牙门将,领军带车去接皇叔进城并将赵范尸首装殓送来。自己则引军径直往赵范府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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