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海琳娜·伯克利希篇(8)

作者:MKELLO 更新时间:2019/9/17 12:16:04 字数:6474

克莱尔那晚一个人提着行李箱,费了好大劲从火车站门口的人群中挤出来时,还不忘仰头感叹柏林不愧是座大城市,即使在傍晚都如此繁华。

街道上车水马龙,行色匆匆的路人提着手提箱从一家货铺,走进另一家货铺。或许再过几天是圣诞节的缘故,他们看起来忙个不停,却一点不显得急躁。

雪花飘在每家店铺门楣上,施耐德的衣帽店那时还是间小针织铺,但巨人般的孤儿院和公寓从没变过,它们矗立在街道两旁,守护整条街的静谧祥和,挨家挨户窗后亮着灯光,克莱尔有点想家了。

她提着箱子,踩在厚实的积雪上。面包店门前的两棵枞树吸引住了她,她想起家中后院,父亲每年圣诞节为她栽种的枞树…十五六岁的孩子们在树下围成一圈,他们脸上洋溢着纯真灿烂的笑容。她羡慕他们,正处在无忧无虑的年龄。

他们是想摘枞树上的薄饼干吗?克莱尔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她身无分文,就连这趟前往柏林的车票钱,都是女仆瑟琳偷偷塞给她的。她走近后才看清,他们没在摘饼干,而是围在络腮胡男人身边,男人在发糖果和姜糖饼。这和她连一杯酒,一块面包都吝啬分享的商人父亲截然不同。

“姐姐...”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儿走到她面前,他身后跟着个盖着毯子的小女孩儿。克莱尔起初以为他们是路过的乞讨者,她下意识连连后退。但女孩儿和男孩儿不同,她精致可爱得像洋娃娃,“你也要去克鲁索先生那里领圣诞礼物吗?”他笑着说,女孩儿缩在他身后,怕生地看着克莱尔,“我们今年很走运,妹妹得到了一张厚毛毯。这个冬天,我们终于能过得舒服点了。”女孩儿的毯子裹得很紧,但她只围着肚子,那儿鼓鼓的,克莱尔知道里面藏着什么,“我得了一包糖果,但我过了吃糖的年纪,”他回头笑视着女孩,“所以我都给妹妹了。”

“我觉得姐姐也可以去找克鲁索先生碰碰运气,大家今年的礼物都比去年丰盛。”男孩儿转过身,他扫了扫女孩儿头顶的雪花,他把毛毯往女孩儿头上拉了拉,直到盖住她的头发,“克鲁索先生说今年是幸运年,所以我们才能得这么多礼物,如果姐姐去得不晚,克鲁索先生那儿应该还有没送完的礼物。”

“谢谢。”克莱尔从没说过谢谢,她在家是母亲眼中的珍宝,是女仆眼中的公主,是宅邸未来的主人。可现在不同,女仆瑟琳告诉她:如果只身在外,凡事都要记得说谢谢。

这不是好办法,她没忍心拒绝他们。她想等男孩儿牵女孩儿走远后,再绕路走开。虽然她身无分文,还饥肠辘辘,但她的身份不允许她做这种事。她想过一走了之,等今晚过后再想办法。

“你也是来领礼物的吗?”她不知不觉走到枞树下,她不打算见的男人正站在门前笑着问她,橱窗货架上的姜糖饼和糖果都空了。他的笑仿佛能传染,孩子们带着心满意足地笑走远了,“没想到今年比去年多了一个。”他看到了行李箱,“你是外乡人吗?”

“我今晚才到柏林。”克莱尔有点不知所措,她低头说。她不该出现在这里,“我对这里不是很熟。”出于礼貌,她挤着牵强的笑。

“今晚才到柏林?”男人上下打量她,“你下车后还没来及吃晚饭吧?如果刚来柏林,我会推荐你试试白啤和烤猪肘,很多人以为白啤是酒,但那只是乳酸菌和低浓度酒精发酵的饮品。不过圣诞节前夕,很多店都提前关门了。如果不介意…爱达!”他转身朝店里喊。

“怎么了?克鲁索先生?”穿着白围裙,红色工装的女人急忙从货架间跑了出来,“我们还要再做些姜糖饼吗?我以为这些够对街孩子吃两三天了。”

“我想知道烤箱里的果酱包和火鸡好了吗?”克鲁索对爱达说完,又转身看着她,“今晚的雪应该不会停了,柏林的街道一到这时候,即使有车接送也不适合赶路。”他侧过身,为克莱尔让出一条道,“你先进来尝尝爱达的手艺吧,她可是地道的法国人。所有人都清楚法国人在美食这方面,天生就有很高的造诣。”

克鲁索盛情难却,但她伫在门口一动不动。她不敢轻易相信异地他乡的人,即使克鲁索刚送一群孩子,一堆各色各样的礼物。

“圣诞节这几晚警察不少,但在暴雪天,谁也别想帮上忙,毕竟我们不能和神作对。”克鲁索似乎看出她在犹豫什么,“更何况爱达每次都会做很多,我又不舍得浪费。”

“这听起来不错。”克莱尔笑着点点头,克鲁索有很多话没明说,她望着克鲁索脖颈闪闪发亮的十字挂坠说。

“我就知道你会改变主意。”爱达热情地说,她接过行李箱,克莱尔紧跟在克鲁索身后。面包店从外面看起来不大,但它的确够宽敞。

橱窗后摆着六张小桌,过道后是摆满面包的货架,那里摆了八张架子,每张都有两米高。克莱尔穿梭在其中,她想起家中宅邸后院父亲为她修筑的灌木迷宫。柜台旁壁炉对面摆了架钢琴,墙上挂着数不清的画框,很多幅是田园风光,她还发现几张名作赝品,尽头还有幅照片,她能看出来那是克鲁索和一名黑衣制服警察的合影,他们看起来年纪相仿,照片的署名是格雷特·桑治。

“我想收藏这些物件的人,怎么看都不像坏人吧?”克鲁索转头对克莱尔笑着说。

克莱尔红着脸低下头,“家里人告诉我,一人出门在外还是提高警惕比较好。”

“这种做法很正确,”克鲁索说,爱达走在前面,她把行李箱放在柜台后,又钻进了后厨,“你还该清楚一点,有的坏人或许长着副好人嘴脸。爱达!”他扯着嗓子朝后厨喊,“我快饿死了!”

“来了来了!克鲁索先生!”爱达没过多久就从后厨端了盘冒着热气的烤火鸡,克莱尔张着嘴望着一个个被端上来的丰盛菜肴,她在火车上都没敢想初临柏林的第一餐竟如此丰盛。尽管果酱包和烤火鸡是温斯特庄园稀疏平常的菜肴,但在今天这种日子,她却觉得别有滋味。

“你是来找人吗?”饭后,爱达在厨房刷碗,克鲁索煮了两杯咖啡,他递给坐在窗旁的克莱尔一杯,“很多来找人的人最后都扫兴而归了,要么是柏林太大,要么是他们不愿相认。”

“我在柏林没亲戚,”克莱尔将短发别在耳后,她用缩进羊毛衫袖子的双手,将冒着热气的咖啡杯捧到嘴边,吹了口气,“我是离家出走来柏林生活的。”克鲁索险些被热咖啡呛到,“我实在没法和父亲交流了,他总认为我该乖乖待在家里,等着和其他贵族结婚生子。但我受过的教育让我明白,现在不是过去了,我已经二十岁了,也该有自己的想法和计划了…”

“离家出走是你的计划。”克鲁索将杯子放在桌上,“那你计划好怎么在柏林生活下去了吗?”

她耷拉下脑袋,摇摇头。

“如果今晚我没执意挽留你,你就要在公园长椅上过夜了…”克莱尔点点头。

“即使你不会冻死,也会染上病。据我所知,这里没人愿招病人做工,我明天会给你买张回家的车票。”

克莱尔还在点头,“我不能回去!”等她反应过来,克鲁索已喝完咖啡起身离开座位了。

“我能帮你在温暖的房间度过今晚,但我没必要帮你度过日后每一晚。”

“我现在回去,父亲肯定会打死我。”克莱尔快急哭了,“我不想回去过那种生活,求你帮帮我!克鲁索先生!”

“但我没理由留下你。”克鲁索转头望向窗外,“柏林每年有很多像你这样的人,我总不能把他们都留下吧?这里不是福利机构,如果你有需要,可以去对面的孤儿院寻求帮助,但你已经成年了…”

“把她留在店里吧…”爱达不知何时从后厨走了出来,她一定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了。爱达双手满是泡沫,她恳切地望着克鲁索说,“我们不是还缺侍生吗?”

克莱尔看到爱达,仿佛看到希望,她快急哭了,“我不要报酬,只要够我生活下去就好…”

“那是留给对街那群孩子的。”克鲁索厉声道,“爱达,你不该总这么心软,你能帮她一次,却帮不了她一辈子,她必须靠自己生存下去。”

“如果当初不是你执意留下我,我就冻死在暴风雪中了…”爱达眼中噙着泪,“先生,你既然愿意把我留下来,那为什么不能留下她?”

“你不该拿这件事威胁我…”克鲁索仰头望着天花板,他过很久才开口,“爱达,有时候真拿你没办法。”

“太棒了,你能留下来了!”爱达擦干脸庞滑下的眼泪,她笑着对克莱尔敞开怀抱。克莱尔拥入爱达怀中,她都顾不上爱达双手的泡沫了,“我必须告诉你,克鲁索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对了,我住在对街公寓,克鲁索今晚估计也能给你找一间房。我希望你能住我隔壁,但我得提前告诉你,公寓管理员哈德莫是个性情古怪的人,你可别被他吓到了…孩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克莱尔…”克莱尔今晚就要住在柏林了!她转头望向窗外,雪花还在飘,但天气不冷了。

“克莱尔?”这五年就像梦境般匆匆飘渺,但奥诺用一句话打醒了她,他也熄灭了雪夜那晚公寓每扇窗后的火光。克莱尔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站在公寓门口,望着对街面目全非地面包店。她不在那里工作后,就再没留意门前摆放的枞树,她也没问克鲁索,他每年圣诞夜还会送孤儿院那群孩子礼物吗?

“你在等什么?克莱尔?”身后有个人在叫她,“你想冻成雪人吗?”

“我…”克莱尔本想擦完泪后,朝不懂世情地哈德莫吼上两句。她转过身,哈德莫正拿件厚实的灰色大衣,倚在门前笑视着她。这和她第一晚入住公寓,哈德莫在门前等候她那时一样。

“你一直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儿,但你足够善良。”哈德莫给她披上大衣,又退回门前,“我知道你没能找到它。”他脚边躺着一个棕色行李箱,上面搭着件棕色大衣。

“以后再也找不到了。”他肯定知道克鲁索出事了,不然他早上能去哪儿?克莱尔头也不回朝公寓里走去,她趁哈德莫不注意,又抹了下眼角泪痕。她可不想让哈德莫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那太丢人了。

“对不起,克莱尔,可能我帮不上你的忙了。”

克莱尔望着哈德莫,他没说什么,只是对楼梯挑着眉,海琳娜正低头垂肩朝楼上走去。

“你要去哪儿?哈德莫。”克莱尔朝楼梯没走多远突然回头问,她想起门边的行李箱。

“这么多年没回家了,我也该回去看看了,葡萄女孩儿。”哈德莫弯腰提起行李箱,他将圆顶帽扣在头顶,又指了指克莱尔的大衣口袋,“我想对你说句实话,克莱尔,你父亲或许没你想的那么差,他想留你在海德堡,大概只是想保护你。”

葡萄女孩儿是小时候父亲给她起的绰号,她喜欢吃葡萄,父亲为此在后院栽种了一园子葡萄。她翻大衣口袋时,还在想哈德莫是不是在骗她。但她从没提过故乡在海德堡,结果她真从口袋翻出了一沓信,它们都来自海德堡。

父亲的宅邸在奥登林山脚下,没多远是贯穿整座城市的内卡河。母亲过去常带她去那儿,她记得落日余晖为森林洒下金光的场景,她坐在内卡河畔踢着金灿灿地河水,平静的湖面泛起阵阵波纹,母亲站在她身旁,指着天边另一座城市对她说:“那里是曼哈姆,内卡河会在那儿与莱茵河交汇。克莱尔,你知道莱茵河吗?”

她望得出神,母亲会弹一下她的鼻尖,“它就像你喜欢吃的葡萄的藤蔓一样,它将承载文明果实的欧洲各国紧密连在一起,我们根本同源。我们总有一天会团结在一起,但不像罗马帝国和法兰克帝国那样,而是真正成为一个大家庭。”

她想到这些,又有点想念远在海德堡的母亲了,听外祖父说,母亲没读过书就嫁给了商人父亲,但她不信,她甚至认为父亲有很多常识都是母亲教给他的,而人人只夸她父亲聪明。

“我从你父亲那儿学了很多,他是个聪明的人,比如园艺和钓鱼...不得不说,我现在才知道葡萄一年两熟。”哈德莫披上了棕色大衣,克莱尔还在翻那些信,“他想从我这儿打探到你的消息,还要我保护你的安全。你说得没错,如果他没给我那么多报酬,我可能真不会坚持做这么久的公寓管理员。”克莱尔知道他在说笑,“他是个称职的父亲,他前两年几乎每个月都会给我寄信,后来换季时才有信寄过来,再后来是半年一次,他不让我和你说这些。我上次收到信是七个月前,我不知道他最近发生了什么...不过据我所知,今天中午刚好有列开往海德堡的火车。”

“你走了,海琳娜怎么办?”她收起信,“这里又怎么办?”

“海琳娜能理解我这么做,她说过短时间内不想离开柏林,我能理解她。即使我走了,你也能替我照顾好海琳娜吧?听说海德堡的风景适合休养生息。”哈德莫系上扣子,“公寓这边也有人接手,早上有位军官找到了我,说实话我还没见过这么年纪轻轻,彬彬有礼的上校,他说冲锋队会接手这里,我不清楚他们要做什么,但这不是好事,这几天士兵越来越多了...”

“所以你一开始就做好离开的打算了?哈德莫。”

“我不能把时间都荒废在这里,如果我能活到六十岁。我把前十年时间献给了成长,二十岁前汲取了足够的知识,三十岁才分清了理想与现实,四十岁半彻半悟了生活,五十岁学会了失去与珍惜,我不想六十岁还有后悔事没做。”哈德莫抬头望着这栋他待了快半生的建筑,他第一次来到公寓刚好二十岁。那时公寓墙皮涂着淡黄色的新漆,门前还栽着橡树苗,施耐德是针织店老板的学徒,孤儿院没几个孩子,克鲁索的面包店也刚营业...转眼间二十五年过去了,墙皮如今被风蚀得不成样子,树苗也长成了参天大树,施耐德长大了,孤儿院每日都闹气腾腾。他慢慢习惯了这些,如果突然有一天要让他放下一切开始新的生活,他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

“那你还有话想对海琳娜说吗?”她在哈德莫背过身前喊道,她知道哈德莫穿过这条街后,会在孤儿院门前经过,在施耐德的衣帽店前转角后,他就彻底消失在她视野中了。

“和想对你说的话一样,”哈德莫头也不回向前走着,他摆摆手,“希望你们的生活步上正轨,并拥有一个完美的人生。克莱尔,海琳娜是个不该被辜负的好女孩儿。”

“那哈德莫先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冷清的走廊里,海琳娜望着克莱尔小姐,迫切想得到答案,可克莱尔看着海琳娜一句话说不出来。

“他带走了所有口琴。”克莱尔盯着地板,耸耸肩,“他以前从没这样过,他这次也许真不会回来了。”她开始也不相信哈德莫会离开,她平时听哈德莫说过太多次离开或回来的承诺了,可他一次也没准时过,一旦这次也是心血来潮呢?她上楼前特意瞥了眼酒柜,那儿空空如也,口琴是他唯一的财富,看来哈德莫这次真去意已决了。

“克莱尔小姐,柏林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连科莱因太太都被莉莉安小姐接到慕尼黑生活了...”海琳娜倚着门框坐到地毯上,她把头埋在双膝中,肩在颤抖。

克莱尔能理解她的感受,这和她当初来柏林一样,哈德莫说得没错,海琳娜也是孩子。她从哈德莫和克鲁索那儿听说过海琳娜的事,他们说海琳娜是坚强的孩子,她在孤儿院生活了十年,那不是简单的十年,哈德莫和克鲁索显然有很多事没细说。

海琳娜望着空荡的走廊,她过去常抱怨走廊狭小拥挤,但它现在一望无际,“克莱尔小姐,你也会离开这里吗?”

“我会离开,但我会带你一起离开,海琳娜。”她扶起海琳娜,地毯虽然很厚,但走廊并不温暖,她可不想海琳娜会着凉感冒一场,她没精力再照顾海琳娜了,她现在只想把海琳娜骗上中午那列开往海德堡的火车,“哈德莫离开前还叮嘱我,柏林不如以往太平了,我们最好能离开这儿。我也知道克鲁索出事了,有些事我们可以选择淡忘,但不该傻到与它一起存亡。”

海琳娜想起哈德莫先生告诉她,他对海琳娜隐瞒了一件事。克鲁索先生那些天其实没消失,而是躲在郊外一栋公寓阁楼里了,那是他二十年前买的房子。因为冲锋队的通缉,克鲁索先生不能在大街小巷抛头露面了,但他一直想拿回面包店柜台上的木匣子。但冲锋队的士兵日夜守在那里,就连哈德莫先生都不了帮克鲁索先生,他劝过克鲁索先生离开柏林。克鲁索先生可不喜欢听别人建议,他最终还是冒着危险去拿匣子了...哈德莫先生还告诉她,克鲁索先生其实在冲锋队闯进面包店那天后,就希望海琳娜离开这里了。但海琳娜从没在意过,哈德莫先生还说,克鲁索先生的死,海琳娜也有很大的责任。因为克鲁索先生那天还想当面告诉海琳娜,让她离开柏林。

“我们走吧,克莱尔小姐。”海琳娜缓缓站起身,她擦干了眼泪说。她之前不想离开,只是因为她太在乎瑞秋了,如果瑞秋说的是实话,查理斯太太能保护孩子们,那她就不用自欺欺人了。

“你真想离开这里吗?”海琳娜毫不犹豫点点头,克莱尔没想到海琳娜的答复如此痛快,“那我现在就回去收拾行李。”她赶忙拿出钥匙,她的手抖个不停,她真担心只要耽误一会儿,海琳娜就会反悔,可海琳娜一声不吭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克莱尔突然想起早上海琳娜房间发生的事,她还没得及说。或许担心是多余的,她以为海琳娜进门后会放声尖叫,但她关上门隔壁也没动静,只有墙后哗哗地流水声。

那是海琳娜的洗漱室,她如今像受惊的小猫,捂着嘴,蜷在喷头下发抖。水流带着血迹,瓷砖上的玻璃碎渣和落叶被一汩汩冲进水槽。头顶的窗在摇曳,它现在空有一架窗框。

公寓又发生了什么?海琳娜想起前几夜窗外的枪声和惨叫,她畏怯地眼神游离在门外卧室中,墙角堆着前几天摔下来的吊灯,前窗大敞,纱帘几乎掀到了棚顶,桌上的日记本在翻页,瑞秋的信就躺在它旁边...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又吓了她一跳,她以为那是枪声,下一秒就有士兵破门而入把她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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