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么……”
在路上得知卡莲娜全队死亡时,拉娜还并没有什么实感。她心平气和地盯着白洛,一点一点缓慢地感慨道。
或许是在之前已经看到了太多死人的缘故,听到自己身边又有人死的时候,她已经没力气再为之震撼了。
“真厉害啊,我还以为你肯定会哭出来。”
“我还没那么脆弱。”
深吸一口气,她盯着手中紧捏的法杖,两根眉毛纠结在了一起。
“我还不能死……”
她时常仰望着这片一望无垠的夜空,一个人坐在窗户边发愣。就算是与白洛见面,在白洛家里的时候,她也每在睡前都要有这么一段插曲。
白洛问她,她便说那是在跟那些死去的人谈话。
她说精灵世世代代都有能看得见魂魄的能力,尤其是她这样身份特殊的人,于是每到谈得高兴时,她便放声大笑,谈得伤心时,她便忍泪抽泣。
那些魂魄一直跟着她游离,从森林到王都,又从王都到森林,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白洛,你说我们这次,还能平安无事地回来么?”
“说的什么话,怎么还没开始就给你自个下降头呢?”
没好气地敲了下她的脑袋,白洛转过身来盯着她问道。
“我把你捡回来是想让你想着怎么活的,不是让你千方百计地给自己设个怎么死的死法,明白么?”
“啊,我知道,但是……”
“不过说的也是啊,这些事情对于一个生长在温室的女孩还是太勉强了。毕竟你老想着有人会保护你,老想着可以依靠别人。”
“咕……”
“那趁着现在还有时间,给你说说我小时候的事吧。”
见前面探路的神原还没回来,白洛就这么靠在了树上,双手交叉一幅得意忘形的笑脸望着拉娜笑了起来。
“不,我不想听……反正就是什么你把弟弟妹妹拉扯大的励志的故事……”
“我十三岁那年,背着七个小兔崽子背井离乡。我背后背两个,双手提四个,嘴里叼着一个,就这么一路跑了几十公里,到了更西边的那片山庄里。”
“不,所以说我不想听……”
“那个时候我还只是一介人类,从来没用过什么魔法啊,招式啊一类的。路上走走停停,连皮带肉一起蹭过来,眼看就要到人类的领地上了,后面的追兵突然赶上了我们。”
他抿了抿嘴,继续讲道。
“领头的是个骑着火焰马的壮汉,粗眉尖眼雷公脸,长得算是魔族里比较吓人的了,当时我嘴里叼着的那个,就是贝莉雅,‘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欸?”
“哈哈哈哈哈,现在想起来还挺有意思的。她不做声那些追兵还不怎么怕,一哭后面几个骑马的马上就被摔到地上,哆嗦着趴在地上不敢站起来。那个时候她可不像现在这样能控制自己的力量,稍有点磕碰后果就不堪设想。”
“是这样吗?”
“是,当然是,现在想想我那时就像是拎着七个定时炸弹在个满是树的林子里穿梭,得亏我还不知道,不然我肯定要被吓得腿都软了。”
此时,白洛的突然低下了脑袋,苦笑了起来。
“但那个时候真的是被吓得腿都软了。几个士兵把他们一个个从我身旁夺去,然后把我摁在了地上,用冒着火的长枪指着我的脑袋。冲出人群的几个,情绪比较激动的几个,高举着被穿刺在枪刺上的原魔王的脑袋,就这么在我跟前跳起了舞来。”
“我说,放过我的弟弟妹妹们好吗,他们还什么都不懂,甚至连说话都不会。然后,我的耳朵就被割了下来,疼得我差点没昏过去。”
捂着自己右边的耳朵,白洛有些发疡地讲道。
“我当时可真是做好随时去死的决心了,要知道当时形单影只的,连个愿意收留我们的人都没有。直到我发现有个拿枪的士兵准备把我妹妹的襁褓划开,把她从头到尾穿刺成串的时候。噢——那个时候我可生气了,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变化。”
“先是耳朵复原了,然后是身体开始变大,周遭开始浮现出金色的光,最后就是我抢过来的枪上出现了变化,一掷就像是化作一道光似的把那领头的从马上插了下来。还有我以前头发其实是黑色的,也是因为那次之后才变成这样。”
“你小的时候就是个个性十足的怪物啊……”
“那都是被逼的,人不被逼一下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最重要的还是得相信自己。即便遇到再怎么绝望的处境,就算没人来帮你,只要重要的人还在你面前受到了伤害,不管多少次你都得站起来,就算是变成怪物,那也是值得的。跟你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拿出点自信和勇气,别再像之前那样犯迷糊了,知道了吗?”
“是,是,知道了。”
她并不反感白洛像个哥哥一样对她教唆,因为他从没对自己说过假话,至少是从他见到自己那天开始。更重要的是,他的确给了她不少勇气。
“我能问个问题么,白洛。”
“嗯?”
“当时见到我的时候,你为什么想救我呢?”
“因为我也曾在那片森林里迷路过啊。”
那幅爽朗而温暖的笑容,大概就是现在唯一能支撑她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盯着白洛那幅笑脸看了半晌,她嘴巴一直大张着想说些什么。
“其实我……”
“两位。”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神原突然出现在两人中间,把拉娜吓得抡起了手中的法杖当做近战武器抡了过去。但中途便被神原单手拦下,放回了它原来的位置。
“抱,抱歉神原小姐!我还以为是……”
“没事。比起这个,我已经掌握他们据点的准确信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