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已经被全世界抛弃,就像《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里的少年,孤独着在茫茫的大海里漂泊。只是不像他身边带着一只条纹大猫,我只有一只白色的小猫咪陪着,直到这叶扁舟终于靠在了陌生的海岸,当我回头,猫咪早已偷偷地离开了,静悄悄得,没有留下脚印。
睡觉,吃饭,上课,吃药,时不时去见见医生……
姚鑫已经厌倦了这枯燥乏味的生活。
他讨厌吃药,讨厌医生的唠叨,讨厌家长同学在耳朵旁边叽叽歪歪,所以他才会想着逃走。
姚鑫记得曾经在哪看到过这样一句丘吉尔曾经说过的话:“心中的抑郁就像只黑狗,一有机会就咬住我不放。”
他和其他同样状况的人都在逃,逃离那只名为“抑郁”的黑狗,不像有些人把自己的心藏在衣柜里,他更加喜欢把自己整个人全部藏进大山里,藏进那个人迹罕至的老旧凉亭中。
凉亭的柱子上爬满了爬山虎,绿油油的,透着淡淡的植物的特有的清香。姚鑫意外的很中意这种清香,这是仅有的几个他还抱有兴趣的东西之一。这一点使得他异常的珍惜这个都已经掉漆严重爬满爬山虎的老旧凉亭。
姚鑫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因为这座似乎已经被世人遗忘的凉亭建在一个山路石砖都被杂乱、枯黄的树叶掩盖的小山上。这座小山上甚至连一座像样的土地庙都没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想要在这里建上一个凉亭。不过也正好,不会有人来,恰好和了姚鑫的心意。
这里就像是他的“秘密基地”。
不过最近,姚鑫的“秘密基地”似乎迎来了新的客人。
看着最近经常出现在座椅上的已经被编好的漂亮花圈,姚鑫皱了皱眉头,虽然他知道,这里并不是他的私有领地,他没有权利将这个人赶走。这一点让他心里十分郁闷。
姚鑫拿起了花圈,想要扔掉,扔在旁边爬山虎的根部,让它化作肥料,以报答这座凉亭赋予他的“清净”这一小小的而又无比重要的恩惠。
但是,如往常一般,他终究还是没有下得去手扔掉那散发着迷人而柔和香气的花圈。
究竟是谁才能用那么多气味大不相同的花编出这样柔和芬芳的花圈呢?
姚鑫觉得,这花圈的味道就像是轻轻爱抚着婴儿的母亲的手,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饱含爱意。但是,明明是摧残其他生命换来的东西,为什么会让自己有这样的感觉?姚鑫的心里稍微有了那么一些兴趣。
姚鑫想了想,还是轻轻地把花圈放在了原来的位置。然后拿起带来的书看了起来——这本书是他曾经最喜欢的书。
一年前姚鑫还在读高一的时候,他就特别喜欢这本书里的故事,有时候,他能趴在床上,一直闻着墨香用亮晶晶的眸子盯着书里一个个方方正正的汉字,一直用指尖和书页摩擦着享受那份粗糙的、让人感觉踏实的触感,一遍又一遍,没有一点腻烦感。
不过现在,他似乎对这本书失去了兴趣。
姚鑫总是翻阅着它,但是依旧难以集中精力看完它。原先只需要两三个小时的简单的事,现在他却要用将近两天才能完成。
这让姚鑫感觉到相当痛苦。
“大家走吧,再玩就有碍事的要来了。”一个穿着很潮染着金发的波浪卷女生小跑跑进了小巷子里,急匆匆地冲着正围成一圈蹲在一起的不良少女们喊了一声,然后站在巷子门口抖起了腿。
“嘁,散了吧散了吧,馨予同学明天记得多带点钱哦。”听见波浪卷女生的声音,围着蹲了一圈的不良少女们终于扔掉手里的烟头,坏笑着站起了身来,露出了被她们围住的身影。
那是个女孩,正趴在地上,浑身是伤的长发女孩。女孩的黑框眼镜躺在不远处的墙角,正对着她,反射着那狼狈的身影的镜片仿佛是在嘲讽女孩的无力。
这个女孩叫梁馨予,是学校里不良少女欺负的对象。
待不良少女们不再理她转过身去后,梁馨予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角落,捡起了那副眼镜,擦了擦,戴在了鼻梁上。
梁馨予冷漠地望向那个正在巷子口不安的抖着腿的金色卷毛,嘴角不屑地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这个叫阮妙的家伙是这群松狮狗里最没用的一个。连上前来踹自己一脚都做不到。
梁馨予摸了摸隔了几层衣服,藏在怀里的钱包,叹了口气。
今天的钱算是保住了,去药店买点药吧,虽然只是一些皮外伤。梁馨予摸了摸眼角的擦伤,这么想到。
走吧,药店不远,还能在那找张椅子休息一下。
梁馨予再次清点了一下自己的物品,一瘸一拐着狼狈地向着药房走去。
一路上,不少的视线落在了梁馨予的身上,但是却没有一个上前关心她一句“你没事吧”。
不过也正常,这不是大家的义务嘛。
梁馨予这么想着,裹紧了自己的衣服——她觉得稍微有一点冷。
“叮咚!欢迎光临!”药房的墙壁很白,看起来比被油烟污水染得乌黑的小巷子要舒服。
梁馨予熟练地走到了第二排货架,从上面拿了一瓶云南白药喷雾走到了前台,拿出守住的钱包准备付钱。
可就在她要把钱交到老板手里的时候,一个身影拦在了她的面前。
“麻烦问一下,醉宿了应该喝什么药好一些。”
梁馨予听见这有些熟悉的声音,双目无神地抬起了头看去——这是一个穿着风衣带着兜帽略有些驼背的男生。他带着一副深蓝色的眼镜,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嘴角却弯着不耐烦的弧度。
“哦?”梁馨予有些惊讶地轻叹了一声。她认识这个人,但是,她认识的男生和眼前看到的这个人明明是一个人,却又不太一样。
“嗯?”男生听见梁馨予的声音,偏头看向了声音的主人,然后皱起了眉头。
——
“啧……”
正是在这个时刻,她来了,如同一个善良美丽的天使,给我带来了最后的希望。
她总是在我受伤后出现,用她的双手轻柔的拂拭我的伤口,缓解我的疼痛,给予我只有妈妈带给过我的温暖。
但当我问她是谁的时候,她只是说:“看来你真的遗忘了啊。”
每次都是这样,仅仅只有这一句话。
现在,我慢慢地走着,走在回家的路上,不,我已没有家。我将最后一抹晚霞收入眼中,看着晚霞逝去,我不想回去了,不想回到那冰冷的地方。我坐在河边,静候夜色一点点爬上天空,河边的水汽包裹着我,很舒服。
我不孤独。
是的,我不孤独,我有她,她现在就站在河中央。
于是,我也向河中央走去,任由河水吞噬我的一切。
其实我也没有遗忘,我知道她是谁,一直都知道。
她就是我最深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