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气氛愈发紧张之际，当初做主接纳了白虹的老婆婆终于在两个村民的搀扶下从人群中走出，愠怒地用手杖敲着地面呵斥道：“武甲！虹是我们的族人，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族人？”
“上母！”
老婆婆一出面，就算是武甲也只能战战兢兢地顺从：“武甲错了，武甲只是想要保护部族。”
见武甲认错态度还算良好，上母婆婆也点了点头，继续主持大局道：“先来救治孩子们，虹的事情之后再说。”
在山洞部落里，上母婆婆的话就是天宪，没有人敢不听。刚刚还在围观的众人立刻行动了起来，生火的生火、取药的取药，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就跪在伤员旁边鬼叫，村子里顷时忙作一团。
起初这番景象着实是把白虹感动到了，上母婆婆在关键时刻能坚持秉承救命优先的原则当真令人钦佩，难怪能成为部落里最受人尊敬的长者。但很快白虹就发现有些地方不太对劲——这群上蹿下跳的原始人哪是在救人啊，完全就是在杀人！
用煮蛤蟆的汤汁热敷伤口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点子？
还有用烧红的木炭烫脚底对治疗大腿骨折能起到什么作用？
眼见又有几个村民打算给失血症状明显的石头放血，白虹终于坐不住了，一个箭步蹿上去驱散了这群害人不浅的远古大夫：“停！停！这样没用！”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白虹这是发的哪门子神经：“一直不都是这样疗伤的吗？”
就连上母婆婆也不理解，拽住白虹的袖子就想要把她拉走：“虹，不要捣乱！”
尽管平时再敬重上母婆婆，白虹此时也感觉自己快要脑溢血了，压制了两年的灵气自丹田上涌，强大的电场把周围空气都激出了辉光。
“这、这是？！”上母婆婆还是头一次见识白虹的不凡，一时被惊得动弹不得。
“妖力！”武甲虽然不是第一次，但面对这种奇异的力量依然还是感觉头皮发麻，手足无措。
此二人都如此，其他族人就更别提了。
而白虹用灵气镇住了场面之后，也终于得空平复了一下情绪，恢复了往常的淡然模样。
“没错，是妖力。”她看了一眼武甲，然后拂裾而坐，从怀中摸出三支箭来，放在膝前排开，“石头他们是被那牡鹿的妖力所伤，必须用妖力才能治好。”
“这就是那妖鹿说的‘箭’？”
武甲迟疑再三，还是没敢凑近来看，只遥遥指着白虹面前的三支金箭问道。
白虹点头：“是。这三支箭是妖兽之源，普通的野兽如果被它射中，就会获得妖力成为妖兽。那头妖鹿也是如此。”
“妖兽之源！”武甲闻言大惊，“所以它才想得到箭！可这箭为什么会在你身上？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虹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这些不重要，等之后再说。重要的是这三支箭不仅可以赋予野兽妖力，人也一样。”
人也能获得妖力？
武甲没有作声，但心中已翻起惊涛骇浪。
而白虹还在继续：“接下来回到正题……石头等人是被妖鹿以妖力所伤，伤势甚重，凭人力不可能救得回来。关于这点大家都没有疑问吧？”
那是自然，拖床上这几人的情况大家都看在眼里，基本上个个都只吊着半口气了，所以纷纷点头，算是同意了白虹的说法。
于是白虹便继续往下说去：“妖力造成的伤害，只有用妖力才能治好。现在唯一能救他们的办法，只有让他们也获得妖力，才有可能撑住最后一口气不死，等到伤势痊愈。”她说到这里一顿，环望四周，视线最终停在上母婆婆处：“怕你们没听明白：为了救石头他们的命，我准备用这三支箭刺入他们的身体，以赋予他们妖力。上母婆婆，你同意吗？”
此言既出，重口哗然。
“用箭去刺伤员？那不是死得更快了？”
“可也许有用呢？”
“你相信虹说的吗？人能获得妖力？”
但普通族人怎么说都无所谓，因为最终做决定的只有上母婆婆一人而已。
上母婆婆也没有立刻作出决定，而是在听完白虹的建议之后沉思了良久，方才语气沉重地问道：“人……拥有妖力……还是人吗？”
白虹一愣，随即用力颔首：“是。”
上母婆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就听你的吧，我也舍不得就这么让这群孩子死了啊。”
白虹称是，然后不再迟疑，挨个扶起伤员，以金箭刺其肩。原本因伤重而神志不清的石头等人只觉得突然有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在体内循环流转，所过之处骨肉精血皆重焕生机，死亡的阴影一扫而空。
而在外界，多人同时筑基的奇景甚至引发了异象，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灵气凝聚成了肉眼可见的光华，汩汩没入石头等人体内。
这么大的动静当然也惊动了附近那头牡鹿。已经跨入金丹期的它在石头第一个筑基时就已有所感应，随即踏着飞花一路奔来，正好赶上天地灵气凝聚成露的时刻，也看见了人群中如一朵寒梅般的白虹。
白虹自然也察觉到了牡鹿，只抛来一个眼神便使它如遭雷击，直直定在原地。
这时部落众人才注意到牡鹿的出现，仓促之下乱作一团。
“这妖鹿、竟然找上门来了！”武甲二话不说，拔出斧头就冲了上去。刚刚见证了白虹起死回生的神迹之后，他已经不再把牺牲白虹当做一个选项。现在哪怕金丹期的牡鹿跳脸，他也绝不会交出白虹。
武甲哪知道，白虹可用不着他来保护。
“武甲，停下！”
白虹只用单手一抓就把部落里最强壮的武甲扥了回来，然后在其他人震惊的注视中信步走向牡鹿：“听说你可以说话了？”
牡鹿眨了眨眼睛，开口吐出一道充满磁性的男低音：“两年过去，我还以为自己已经触及了你的高度，没想到你远比我想象的更加强大。”
白虹淡淡一笑，挥手解除了气息的压制：“为什么要找我，为什么要找箭？”
牡鹿去了禁锢，也不敢妄动，只是原地坐下，以示无敌意：“因为我想当面问一问你，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白虹倒是没想到牡鹿竟然会提出这种问题，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为什么？”
“我本是山间一麋鹿，既不知天地，也无所谓光阴，徘徊于尘土之间，困顿于懵懂之中。为何你偏偏要赐力量予我，使我变得……不再是鹿？”
为什么？因为当初去河边碰巧看见你了呗……
白虹心里一虚，没想到在自己玩原始人生活模拟器的时候，当初那群崽子们都开始思考哲学了。
但既然这牡鹿都已经郑重其事地跑来找自己当面提问了，也不好随便找借口搪塞过去吧？那也太没有礼貌了。
最后，白虹一拍大腿，还是决定敢作敢当，如实相告：“既然你也说了，获得这力量之后，你变得不再是鹿，那你觉得现在的你应该算是什么呢？”
牡鹿沉吟片刻，叹息道：“我不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白虹摇头：“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很孤独，我想要同伴。所以我造出这些箭，把力量分给你和其他的野兽。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出现像现在的你一样、能和我一起面对这一切的同类。”
牡鹿一时无语：
“……我原以为你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心境应该也同样超然，所作所为必出于崇高的信念。不想竟然只是一个自私的俗物……”
白虹被批判的不好意思，尴尬笑道：“抱歉，让你失望了。那估计你也不想当我的同伴了吧？”
牡鹿摇头，怅然起身：“恕不愿奉陪。既然从你这里得不到答案，我准备自己去寻找存在的意义。你应该不会阻拦我吧？”
“当然不会。”白虹叹了口气，起身为牡鹿让开了去路。
“那便告辞……等等，”牡鹿转身走到一半，却又唐突折返，“虽然这个要求可能有些失礼，但我听说你替那些人类取了‘名字’，我也想要拥有名字，你愿意替我也取一个吗？”
这点小事白虹当然没理由拒绝，顺口说道：“那就叫‘命’吧。”
“命……”牡鹿细细品味了一番，终于满意离去，“那么从此以后，我就是‘命’了。”
“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天命。”白虹目送命离去，心情五味杂陈，感慨良多，“孩子长大了啊……”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白虹回头一看，只见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不省人事的石头竟然醒了过来，但看起来十分痛苦，挣扎着在地上打滚，甚至撕碎了身上的衣服。
“石头！”
白虹以为是筑基过程出了什么差错，毕竟金箭造出来之后已经用了几百次了，开光程序出点bug也不是没有可能。遂快步上前按住石头，强行放出本命灵气探查石头身体的内情。
然而任凭她反复筛查了好几遍，也愣是没有发现石头的经脉有任何问题。不，与其说是没有问题，不如说是状态好的出奇，一身重伤都已经痊愈，灵气循环也正在稳定增长。
既然如此，他为何表现得这么痛苦呢？
白虹正疑惑间，石头却猛地睁开了双眼，一双眸子就像是通了电似的射出两道金光：“虹！我好热啊！”
热？难道是……
白虹一愣，石头趁机一把将她推开，撒腿便往人群外冲去，一边跑还一边脱衣服，不一会儿就脱得一身精光，到这时候石头终于是克制不住了，只见他浑身一紧，倏地腾空跃起，浑身皮肤像是要破碎一般绽开裂痕，并从裂痕中迸射出耀眼金光，同时嘴里发出大叫：
“喝、喝啊啊啊啊啊啊！”
“啊！——”
这么夸张的反应可是吓坏了部落众人，连武甲都紧张兮兮地询问白虹：“石头他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要死了？”
而白虹此时已经明白了状况，不再为石头担心，只是单纯为眼前这情况而激动：“没事，武甲。石头他没有问题，这是获得妖力……灵气的正常反应。”
武甲还是不放心：“可是其他人都没有这样。”
“正常。”
白虹依然故作淡定。
“因为石头获得的乃是万里挑一、我原以为只存在于理论中的——太阳灵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