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特一行当前的目的地,是位于南部诸王国最南端的海港都市塔菲尔德。
那里既是南部诸王国地区与外界进行贸易往来、获取国外物资的重要枢纽之一,同时也是南部诸王国中最为强盛的国家之一——诺克贝兰王国的王都所在。
虽说不曾亲眼所见,但听说那里的“水准”相对于南部诸王国的其他地区来说有如云泥之别,没有肆虐的战火、危险的魔物与恣意妄为的兵寇——至少对尊贵的外国来宾们来说确实如此,据说还专门圈出了一块“安全区”以供游客享用。
以塔菲尔德为中转点,预计在那里搭船,再经由海路花上约一个多月的时间,避过帝国的统治疆域,径直前往最终的目的地,那个由吸血鬼统治、欢迎一切种族与宗教信仰的永夜之国——伊特纳米公国……以上是艾斯特之后的行程计划。
但即使如此,也并不是说只要一直向南走就好了,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国与地区之间的战争,乃至某个国家内部的战争……这些在南部诸王国有如家常便饭,很多在地图里乍看之下本可以直接走过去的大道,也因为那一片正打得热火朝天的缘故,变得难以通行。
所幸的是,安洁莉卡留下的地图里,清晰明了标示近期一段时间里“交战区”的大致位置——红色的斜线阴影圈起来的地方,甚至还极为亲切地用可爱的字体标注了诸如“可以走这里哦~~”,在地图上画出了几条风险相对较小的安全路线,以供艾斯特选择,这无疑帮了大忙。
路线大致有向西或向东蜿蜒前行的两个大方向,艾斯特姑且选择了绕路相对最少的一条——向西渡过瑞梅斯河,向西北走上一段路,以较为极限的距离,避开目前正白热化中的,塔吉克王国的王位继承战争,最后再一路向南……
“安洁其实还是蛮能干的啊……”
不知为何,光是看着手里的这份地图,艾斯特的心中就有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感觉自己放任安洁莉卡走开是不是过了点,尽管对她突然……莫名其妙地……亲上来……确实多少有些生气,而且艾斯特有预感,如果安洁莉卡仍然在这里,她、安洁莉卡、还有菲娅娜,三人之间无疑会有种难以言明的微妙气氛……
(就算那样……果然还是安洁在身边比较好,不管是安洁还是菲娅娜,大家都很重要。)
心中无比纠结着的艾斯特无言地把玩自己的发丝,脸颊浮现出一抹红晕的她最终还是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但就算如此,当前带着一只小兔子一只精灵的她,也腾不出手来去寻找闹别扭中的安洁莉卡,只能猜测那位圣职者少女是不是生气了自己一个人回帝都或是“十三厅”之类的地方,至于安全问题倒是无须忧虑,毕竟这片地区大概不存在能给“使徒”造成困扰的东西,如果真的存在那种级别的威胁,自己也不可能注意不到。
太阳已经快要西沉,茜色的天空中吹荡着日渐干燥的热风,枯黄色的风走草在干涸的地面上滚动,发出飒飒响声。
“距离下一个落脚点还有一段距离,看样子今晚得露宿了啊。”
她望了望天空,又看了看手里的地图。
“可以停下来了哦~~”
“嗯……呜欸!?是!”
看样子是隔了好几拍才注意到艾斯特说了什么的样子,手握缰绳却心不在焉的兔耳少女连忙放缓了马车的行驶速度。
从吉杰利镇离开时多出来的新同伴,兔人族少女塔琪娜,最初的两天都是一副焉了吧唧的模样,即使是现在也是一副不像是与亲人分别的悲伤中走出来的样子,但精神状况和当初相比已经好上了许多,这无疑归功于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安慰着她的菲娅娜。
生在帝王之家的艾斯特对“亲人”的理解和常人存在偏差,无法理解所谓的家人之间的"天伦之乐",更无法从内心深处理解和亲人分别到底有什么可难过的……对此她也只能拜托和塔琪娜存在过相同境遇的菲娅娜多加关注,而自己能做的,无非就是用一些小事转移她的注意力。
“那边的小山丘看起来不错,视野挺好的,把车停在那里开始准备吧。”
“准备?准备什么?”
“露营啊~~”
“可、可是,天还没有完全黑哦,塔琪娜听路上的商人先生说,只要从这再走上一段距离就有一座小村子,说不定可以去那里借宿?”
“村子里的民居和城镇明码标价的旅馆不一样,这个时候去给别人添麻烦绝对会被漫天要价的。”
“欸?是这样么?”
“啊,嗯。”
看着将信将疑的塔琪娜,金发少女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尽管事实上,在到达吉杰利镇之前,艾斯特她们早就不止一次在途中遇到的小村子借宿过……但唯独这次不一样。
她不需要让小兔子知道,那座村子在安洁莉卡的地图上被标示为“危险!魔幻药的生产基地!”这件事,如果真的过去,难免会被那些已经与盗贼无异的村民当做送上门的肥缺吧,既然已经堕落,那顺便再从事一点人口贸易的勾当也不奇怪。
这在南部诸王国也是颇为常见的事情。
毕竟在兵寇与魔物横行的残酷环境里,城墙之内的农民姑且不论,城墙外那些小村子的村民,仅仅是活下去都是奢望,厚实可靠的石墙与保卫村庄的佣兵,这些都是一笔不菲的开销,除此之外可能还有领主大人离谱的税收。
比起获利较低的粮食,没有销售渠道就无法变现的经济作物,种植利润是粮食作物十倍以上的魔幻药原材料,无疑是更好的选择,即使这样做会害无数人因此走上歧途,但他们也依然选择了这么做。
不可否认,这其中无疑也有许多外国商会乃至这些商会背后的势力们穿针引线的身影,要筹集军费,又不具备大国的工业基础,没有比倒卖魔幻药要来钱得更快了。
熟知人情世故是好事,但人心险恶之类的事情,对这位年幼的少女来说还为时过早,艾斯特如此判断。
“总之,趁着天还没黑开始准备吧,说起来之前我有教过塔琪娜怎么搭弓射箭和捕捉猎物吧?检验学习成果的时间到了哦~~啊,别忘了,顺便给菲娅娜采点好吃的果子。”
“……欸?!可以吗?!是~~!塔琪娜一定不会让主人失望的说!”
好动无疑是小孩子的天性,听说可以自己亲手打猎,灰褐色的兔耳少女立时来了精神,祖母绿色的圆滚滚大眼闪烁着星光,毛茸茸的兔尾巴也一摆一摆的。
“……我说,差不多也该改一改那个称呼了吧?说过多少次了,你不需要叫我‘主人’。”
不忍心将这么小的孩子当做奴隶看待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每当艾斯特被这么叫时,菲娅娜那边的眼神就会变得额外冰冷。
“可是,不叫‘主人’的话……”
“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
“不,那样的……塔琪娜不敢……”
“如果是我的命令呢?”
金发少女笑嘻嘻地逗弄着为难中的小兔子,抚摸起她渐渐变得有光泽起来的毛发,只见她小脸蛋显而易见的染成了红色。
“……呜欸……呜……那就……那就……艾斯特大人!”
“把后面那个词去掉。”
“呜……办不到……!”
塔琪娜低头沉吟,然后,从金发少女的魔爪跑开,如小兔子般蹦蹦跳跳地离开马车台座,开始露营的准备事项,留下一脸残念的金发少女,毕竟用“艾斯特大人”称呼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相反,能直呼其名以“艾斯特”这一爱称相称的,却是屈指可数。
“嘛,算了。”
在这个地方停下来之前,艾斯特稍微地探查过周围,并没有发现有可疑的气息或是大型危险种魔物的踪影,姑且就放任她去吧。
“那么,该去叫菲娅娜起来了。”
少女们所乘坐的双架马车是特别定制的高级品,从外观上看起来比普通的马车大上一圈,但其内部的生活空间其实并不算宽阔,很大一块地方是被用来存放行李的,由于使用者都是女孩子,需要带的东西就相当之多了。
露营用具、可存储的食材、调味料、即食食品、生活和生理用品、化妆与护肤用品、锅瓦瓢盆以及喝茶用的茶具、打发时间用的书籍……除了这些,最多的则是各式各样的衣服,其中以菲娅娜的衣服最多,究其原因无疑出自某位少女的主张,“不管是哪一件菲娅娜穿起来都很可爱,所以都留着吧!”说着这样的话的人,将堆起来有如小山般的衣服塞进了马车。
华丽壁纸装饰着的车厢里,有着银色月光般虚幻美貌的精灵少女,正在倚靠在有着天鹅绒柔软坐垫的车椅上酣睡,银白色的纤长睫毛随着少女轻轻的鼾息声微微颤抖,茜色的光钻过窗帘遮掩着的小缝,营造出光与影的独特氛围,仿佛将少女及她周边的一切变成一幅绝世的画作……桌前放着一本未合上倒扣在桌面上的书,封面上没有字。
艾斯特走近拿起来一看,却发现是一沓厚厚的笔记本,稍微翻了翻,结果尽是些看不懂的文字,大概是精灵语,靠近空白的一页,墨迹还比较新……
“日记么?”
真想知道她在上面写了什么,可惜看不懂。
就在此时。
艾斯特感受到身边有了动静。
“……?!”
“啊,你醒了呢,今晚要露宿哦,塔琪娜已经去打猎——”
“古列起塔!布鲁斯菲亚¥#%&……”
看了看艾斯特手中的笔记本,用听不懂的语言怪叫起来的精灵少女猛地扑了过去,敏捷得宛如一只雌豹将没反应过来的艾斯特扑倒在地,抢夺起笔记本。
比人类略低的体温,温软滑嫩的感触透过纤薄的衣物传来,让艾斯特心中莫名地有点燥热,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
“呜呜……好痛!等等!不要这么激动——”
“还、还给我!”
“呜啊!我知道了,会还给你的,会还给你,而且我也看不懂啊——噗,哈哈哈……不,别摸那里……既然你这样的话……”
“呜嗯……该认输的是艾斯特!”
宛如嬉戏中的小猫一般,两位少女在狭窄的车厢里打闹了起来,直至她们察觉到彼此的衣物变得凌乱不堪,随后以面红耳赤地分开各自整理起衣物为结局,银铃般的笑声一齐响彻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