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幕:战乙女之舞

作者:源氏计划 更新时间:2022/7/12 20:20:08 字数:3602

在魔导纪的时代宣告来临之初,已经成功击败众多死敌、完成大陆霸权、一度统治了全人类的卡思诺齐亚帝国,曾有过这样一位毁誉参半、颇具争议的奇葩学者。

他虽是高贵的帝国侯爵却远离沙龙与舞会,终日与市井小民厮混,虽是皇家魔导协会的学术泰斗却远离图书馆与法师塔,以自己的双脚丈量了整个伊尔斯大陆,最终他开拓了名为“魔物生态学”这一崭新学科,同时还组织编撰了《伊尔斯魔物图鉴》这一传世巨作,他的名字叫格雷厄姆·古斯塔夫·布·威尼弗雷德。

与他在学术界取得的丰功伟业相对,他的个人生活则是惊世骇俗到倘若再早出生几百年,无疑会被当做罪不容赦的“异端”扭送火刑架,就算是帝国上级贵族的身份也保不了他的程度。

关于其的悚然传闻有许多,例如喜爱收集男童、酷爱魔物羊具制成的标本,曾在笼子里与魔物教尾,将捕获来的智慧魔物当做情妇对待……并且其长期行迹飘忽不定,大多数时候人们只知道他在冒险旅行的路上,但具体在哪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据说人们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混沌大荒原的一处智慧魔物的聚落里,他自称与当地的一只哈比(外观半人半鸟的魔物)结为了夫妻,并严辞拒绝了探险队想要带他回去的请求,之后便再无音讯。

在他的众多大胆而极具前卫精神……换而言之,也是在一次又一次挑战主流学术界与教廷容忍底线的学术猜想里,有这么一条至今仍然被教会视为绝对的禁忌,禁止其的广泛传播,那便是——

“我认为人类和魔物其实没有本质性的区别。”

“在这个遍地‘玛娜’的大陆上,完全不能适应‘玛娜’,或者说离开了‘玛娜’还能正常存活的物种,可能早已灭绝了吧。”

“因此,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魔物与人类,又或者说人类与精灵种的不同,是否仅仅体现在‘玛娜’的耐受能力上的差别上呢?事实上‘玛娜’与人体并非毫不相容,也许仅仅是量和个人体质差异的问题。”

“一些魔术士会在释放魔术的过程中感到某种难以自拔的快·感并沉溺其中,浪荡之徒会吞下富含玛娜残渣的‘魔幻药’来进入某种‘超然境界’,经对照实验,可发现他们对‘玛娜中毒’的承受能力竟远超普通人之上,野生动物与魔物的界限也历来模糊……”

“众所周知,放养到野外的家畜可以在数代之后化身为魔物,失去生命与意识未得到妥善处理的人类尸骸,也会在数周、数月之后化为喜好人肉,表现上和魔物没有差别的不死者,这让人不由得联想,魔浪中的那些魔物,真的是凭空长出的么……”

尽管这一猜想至今还未得到验证,也无人敢去验证便是。

当艾斯特抓握起黑色的巨剑,从巨人的尸骸上高高跳起,将手中的凶器毫不留情地斩去下一个猎物之际,她的脑海里也不由想起了这一猜想,毕竟就她的个人体感而言,斩杀眼前的这些魔物,似乎和狩猎时追杀肥美的野兔似乎没有太大的区别。

魔物有着强烈的,想要吞食人类的欲望又或者说本能,据说智慧越高的魔物克制这一本能的能力便越强,除此之外,这些魔物在艾斯特的眼里,简直跟篱笆里的家畜或是不被认为是魔物的“野生动物”相比,似乎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它们也会害怕,也会审时度势,虽然嗜好吃人肉,但没人肉时也会吃其他魔物或是同类的肉,只要判断眼前的人类比自己强,甚至仅仅是与自己势均力敌,便都会毫不犹豫地逃跑,就跟野外里那些竭尽全力,仅仅只为活下去的野生动物,没有差别。

它们无疑有着出色的求生本能,当艾斯特砍死第一个巨人时,并有如舞蹈般大剑一个横扫,顺势将周边几只狅噬蛛、食尸鬼、杀人蟹砍成两截时,巨量的血沫飘逸于空中,挥过天际,在金色阳光普照下,构成一道血色的彩虹……它们仿佛惊呆了似的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原本喧嚣的战场立时万籁俱寂,安静得让人觉得诡异,无数双形态各异的眼睛,数以千计的魔物,呆呆盯着眼前这个有着漂亮的金色毛发,展露出威吓般的凶猛笑容,双眸中还流动诡异的金色光辉的雌性人类种……

直到更后面的,对前面所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的魔物冲了过来,毫无同伴意识地碾压、踩踏起本来也没将它们当做同伴,仅仅是有着“吞噬人类”这一共同的首要目标暂时聚在一起的魔物们。

其中最具威胁的,是为数三只的独眼巨人,以及紧随其后,一只长着数不清的,宛如触手一般的手臂,或许可以被称之为“百臂巨人”的物种……

“任类!服仇!任类!复仇!”

如初学说话的婴孩,巨人们嚼着重复、语音含糊的的单字,冲了上来,巨大的静脉血管在他们粗犷的头颅上暴起,身为较为接近“智慧魔物”的物种,它们似乎比起自己的本能,更加倾向相信自己那粗犷而简单的脑回路得出的判断。

因为同类被杀了,被区区的、不值一提、微不足道的孱弱人类杀了……所以必须复仇,就有“聚落意识”而言,它们无疑比那些无同伴协作意识,仅仅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进的低级魔物要聪明一些,但这份“聪明”在此时此刻是否能称之为正确,犹未可知。

面对令大地颤抖,不停踹飞魔物,气势汹汹奔跑过来的巨人们,这位自天而降的战乙女仅仅只是冷冽地一笑,下个瞬间,她娇小的身影便从巨人们视野里忽地消失。

“……咕呃!”

当为首的巨人回过神之时,仅仅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上突然少了什么东西,原本一直陪伴自己,无比熟悉的“伙伴”,猛然掉落在地,发出轰隆巨响,令草木为之颤抖,这让他再也没办法如脑海中所想的那样将少女牢牢抓住再狠狠砸向地面……

艾斯特以巨人呃残肢为跳台再次高高跳起,径直地闪过其身后,斩开巨人的后颈,一只。

愤怒的巨人将拔起来作为棍棒使用的巨木向那娇小的身子挥去,却被对方直接毫无闪躲地连同巨木、手臂、胸膛……一起劈开,两只。

第三、第四只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转身便逃,但却两眼一黑跌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它们尚未死亡的头颅失去意识前的最后几秒,看到的竟是自己依然两脚站立着的下半身……

巨大的血色彩虹,再次在城墙外的天空中搭起,潵溢起一阵血雨,甚至形成了几处用仿佛是鲜血填充的池塘,不满足于此的少女持续地继续挥舞起她的黑色大剑,就像是死神挥舞着它的镰刀……为浸透大地的血泊增添更加新鲜的染料,更加生动形象的点缀,无数魔物断肢残骸飘舞于空中,再重重落地,为这副巨大的作画增添新的一笔……

——咕呃嘎!

自此,原本只是呆愣在原地的魔物,好似终于回过神来一般,发生叫声各异的惨叫,四散而逃,战意全无,这一恐慌无限地放大,纵使是后方未曾见识过前方之景的魔物,也本能一起跟着逃窜,巨大的黑色浪潮,此时如同退潮一般挥之而去,仅仅因为一位人类少女……

就像刚才城破之时,面对张牙舞爪的魔物毫无抵抗意念,仅仅一味逃窜的人类平民一样,仅仅几分钟的时间,两者的立场便猛然对换……

城墙之上。

起初虔诚地跪地祈祷、向主感谢其慈悲的人们,也对这一地狱般的惨景不忍地合上了双眼,原本无限感激与安心的他们,此时竟然对那位只身一人屠杀着魔物,保护着他们的少女,产生了刻入骨髓的恐惧和敬畏……

纵使不管是何种宗教里,都没有对魔物手下留情的教义,这些不受诸神庇佑的物种并不在“圣魔协议”的限制之内,魔年纪面对兵临特希珀德城下,信仰新教的诸侯联军,也没有大开杀戒的咒刻圣骑士团,面对魔物时却会变得毫不留情,好像她们才是嗜血的恶魔,她们经常用魔物的血液尽情滋养这片大地,用魔物的尸骸堆起一座座骇人的壁垒……眼前的一切仿佛正是对这一幕的重现。

城墙上的几乎所有人都紧闭双眼,颤抖着身子缩成一团,他们的祈祷内容,从原先的希望自己不要成为魔物的食粮,变成了希望自己不要成为那位嗜血的战乙女的猎物,瑟瑟发抖……

仅仅只有一个男人,一位失去了一条胳膊的伤兵,两脚立于城垛之上,亢奋地睁大着双眼,仿佛是害怕错失舞台剧上的精彩戏码一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位跳起杀戮之物的少女,以及尽管四处逃窜,还是无可避免接连化为碎肉的魔物们,一种狂热、病态的光辉此时此刻在他的双眸中凝集而成……

“好美啊~~”

他陶醉其中地深深感慨道。

从此以后,这个男人在日后的人生里,开始了深居简出的生活,原本只是个无药可救的赌徒的他竟然成了一个坚定凯尔米斯特教派的狂信徒,余生都远离赌场与酒馆,食只求果腹、衣只求蔽体,每日过着神殿与家两点一线,堪称苦行僧般的病态生活。

多年后,当对其的失踪与附近的腐臭味感到疑惑的邻居,砸开他家房门时,发现了一具瘦骨嶙峋却安详合眼的尸体,以及四面墙壁上挂满了的画作。

尽管这些画作咋眼看去像是孩童的涂鸦一般——仅仅是红白黑,三种色块的堆砌与交织……却莫名地有着一种让人沉陷其中,坠入癫狂的魔力……这些画作在又几年之后,多次在几家大型艺术品拍卖会上现身,每一幅都卖出了足以让一个人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天价。

由于这位在死后才荣登艺术殿堂的名画家从未替这些画作命名,人们只能用同样从这次浩劫中幸存的一位名字未被记住作品却远流长的吟游诗人的歌谣为之命名——《战乙女之舞》。

当夕阳斜靠之时,面对不知为何只知逃跑,全然不敢和人类交战而变得非常容易被杀的魔物,几支旗帜各异的军队一路清扫着这样的魔物,构成一道巨大的包围圈,向着格达特城下收拢,当他们见识到眼前之景时,也无一不为这片字面意思那样,“被鲜血和白骨填满了的大地”而颤抖,并为之后的尸体清理工作感到绝望……

至于那位战乙女的身影,人们并没有看到,但这竟然让很多人——尤其是城内居民感到心安,毕竟他们真的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尊敬还是恐惧?去面对这位拯救了他们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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