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菲娅娜和塔琪娜安置在附近已经构筑了防线，暂时还算得上是安定的国家，并在她们下榻的旅馆和房间布下了结界，并临时召唤了几只格雷姆帮忙看家，不仅如此，还重金雇佣一个风评不错，以行事端正的作风闻名的佣兵团负责维护当地城镇的治安……确保可以防范匪徒与溃兵之流这些脏东西不会出现在菲娅娜眼前后，我和乌鲁泽一人一马踏上了征途。
“拜托你了哦~~这次会比较赶，所以你也会很辛苦吧，我知道菲娅娜好像听得懂你说话，但这不代表你可以向她告状，否则的话，你懂得吧……”
临行前作为预防针，我和善地向乌鲁泽打了个招呼，温柔地拍打了起它的脖颈，乌鲁泽嘶鸣一声，如捣蒜般点起了头……
乌鲁泽是一匹不错的马，如果不需要像以前那样考虑同乘者，比如说菲娅娜的舒适度，一个人骑的话，原本预计两天的路途说不定可以缩减为一天，如此便可以更快抵达最前线，救下更多的人吧……但现实告诉我还是想得太天真了点。
虽说姑且有了像是作战计划的东西，但执行起来并不顺利，首先遇到的问题，便是被沿路遇上的盗贼和魔物拖累脚步这件事。
大型魔物群构成的黑色浪潮，魔浪，那个要蔓延到我途中行经的这些城镇和村子，的确是还需要些时日——至少也是在那座处于险要之地的城市格达特沦陷之后的事，但这并不代表日常的环境和秩序不会因为这一大事件分崩离析。
部分能感知到“魔浪”将近的魔物，或许是担心自己的栖息地被后来者抢夺，也变得躁动不已，跑出“魔域”袭击人类的频率大幅提升，村庄的围墙被突破，有着巨型大颚的危险种魔物们美味咀嚼起村民们的残骸……
盗贼逢此大难当然也不会突然良心发现帮忙救助同胞之类的，他们想的只是趁着这摊浑水大捞一笔，多劫几支难民，然后带着抢来的东西远走高飞，甚至其中可以看到不少训练有素的佣兵们的身影，本应该承担起驱逐魔物和盗贼之职的他们，不出意料地与匪寇之伍合流，毕竟这样或许赚得更多点……
数十、数百甚至上千，向西逃去的，大大小小的难民群，其中也有不少团体在此等环境中变得与盗贼无异，趁着法律崩坏无人监管之际，或是对同是难民的同胞谋财害命、抢占物资，或是理直气壮地闯入当地居民的家中鸠占鹊巢，大肆掠夺起食物和财物，欺凌房主的妻女，至于那些在溃退中趁机劫掠平民百姓的贵族和军队，更是不必说了……
沿途都是被火焚尽的废墟以及将人性的阴暗面暴露得体无完肤的人渣，女人与孩童的哭叫声不管是走在哪里都能听到，明明魔浪还没有真正蔓延到这边，魔物的尖牙利爪还没有真正落到这些人的身上，城镇和村庄，这些赖以生存的家园却早就因为人类自身变得破烂不堪了。
我很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如果不能尽早将魔浪遏制在最前面，周围的这些人，不管是趁此大难作恶的人，还是那些遭难的弱者们，无疑都会沦为魔物的食粮，魔物是不会区分善人与恶人的，这些不可能全数逃进安全区域的人们，全部都会死。
但即便如此——
“……你、你们，不要过来！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妈妈，妈妈，你醒醒啊……”
“小的们，翻身的日子就是今天了！把女人留下，爽完了再拿去卖掉，至于男人和小孩通通杀掉！”
倘若连近在眼前的恶都无法惩治，又谈何拯救所有人。
不知是途中的第几次，做出了与理性相违背的选择，停下脚步的我飞身一跃，将疑似盗贼头目的男人一击毙命。
如此的孱弱，如此的不堪一击，只要用这把大剑稍微一划便能很轻易地断成两截，温热粘稠的液体，和那些被他和他的手下围在中间瑟瑟发抖的那些人们，体中流淌着的……无疑是同样的东西，但是，为什么……
“老大？！”
“这个女的是怎么回事？！突然冒出来就……替老大报仇！”
“对面只有一个人，宰了她！”
明明是如此的弱小，如此的无力，为何就不懂得更加珍惜自己和同胞的性命，不懂得在魔物遍布的寒冷黑夜中报团取暖，而是将刀刃指向更弱之人呢？所以……至今为止，我依然无法理解“人类”。
回过神之际，身上已经沾上了几人份的血迹，横七竖八的残破躯体，散发出我早就习惯了的铁锈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可以听到身后有人在呕吐的声音。
如果是平时的话，我或许还会留意着不要沾上太多吧，毕竟沾上血的衣服会变得很不好洗，但因为来的路上已经沾上了，旧的与新的，原本素白色的上衣早被一路上盗贼和魔物的血液染得变了颜色……所以也就直接无视掉了。
“……”
然后，无暇和那些瘫坐在地上不知所措，不知该对我说些什么的人们对话，更何况他们的眼中比起感激，更多的是恐惧，对我这个只身一人便轻松砍翻一整个盗贼团，浑身浴血之人的恐惧……
比起“勇者”“救世主”，更多时候是被不知道的人称之为“灾祸神”，这是人类面对超乎自己常识的强大之物时必然导致的结果，梅拉诺拉不止一次对我说过。
——人类绝不会发自内心感谢我们这些“怪物”的，所以，不要对此抱有期待。
所以，这种事情的我来说，再熟悉不过。
没有任何对话，我再次自顾自地上马，丢下那些一言不发盯着我看的人们，继续自己的行程。
这样的事情，在路途中不知上演过多少次，除了有无法无视的恶行近在眼前，我基本不会停下脚步，进食和排泄之类的生理需求也是尽可能地从简，现在我的身上肯定沾满了血味和汗臭，等这次的事情结束回到菲娅娜身边前，得好好地洗个澡才行啊……
在弃置村庄的田地里找到了有着“振奋精神”之效用的药草，但比起药用，更多时候是被当做制作违禁药品“魔幻药”的原材料……将其塞入嘴中嚼碎，拜此所赐，睡觉的时间便可以省去了，对身体不是没有害处，只是我身体的自愈力比一般人要强，可以将毒性压制罢了。
不休不眠地赶路的同时，救下沿路受难的人们，抵达格达特之时，已是三天后的午后时分，如果我预计不错的，魔浪早在一天前便蔓延到了这里。
所幸的是，那些由当地人组成的守军足够珍惜自己的家园，也足够英勇，虽说训练真的非常欠缺……他们顺利抵达住了相对弱小的魔浪前锋，但当我赶到之时，离全城沦为魔物们的狩猎场，也仅仅只有一线之隔，倘若再晚那么一个小时，恐怕这座城市就找不到几个活人了吧。
脑袋略微有点发沉，纵使调用神力支撑起这个早就疲惫不堪的躯壳，依然感到难以抑制的倦意，喘息声也不像是自己的一样，不断发出，光是挥一挥剑，汗水便止不住地从额头往下流。
所幸的是魔物群里并没有棘手的上位魔物，更没有“指挥官”，无非是一些杂鱼魔物构成的乌合之众，能够拿得出手，仅仅只有数量罢了。
于是，毫无乐趣与效率可言的单调作业开始了，没有什么可说的，数不清的砍杀和射杀相结合的重复作业。
如果一定要总结，那便是先砍死几个相对强一点的魔物让它们害怕，如同驱赶羊群一般将它们赶作一堆，再随便来一发“地裂”或是“风暴之刃”，如果里面有不死者的话再补上一击“神罚”予以净化，一套流程完成了再去寻找下一批……
就如同把可燃垃圾凑在一起再点把火一样，枯燥乏味、没有什么特别的作业，如果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便是这些“垃圾”会擅自地逃跑，擅自地尖叫，擅自地跪伏在脚边求饶吧。
时间由午后晃眼间便到傍晚，清理作业也由最初的“大批清扫”变成了清理四散逃开的漏网之鱼，拼命逃窜的魔物们向着不同的方向散去，虽是分身乏术，但也只能尽可能地追上前去，毕竟对我来说不过是“漏网之鱼”的几十只，对一个缺乏足够兵力保护的城镇来说便是灭顶之灾，更别说仅仅一两只，便能让一个村子成为废村……
然后，终于，远远看到了几支旗帜各异的军队，从他们的兵力布置上看，并不像是经过这里的溃军，而是带着大批人马有组织地有目标地向此行进的正规军，初步判断，加起来大概是一个军团的样子，应该是够了……寄出去的信看样子是起作用了。
就算是在国内不被贵族们看好，继承权也是排在末位的我，“帝国皇女”的名号多少也还是有点用，震慑被安排到这种地方当大使的帝国官僚或是本地的领主贵族啥的。
至于他们中有的人，擅自地以为可以从我这得到什么，例如仕途的飞升，在金鹫之厅的美言或是帝国军的出兵援助，更多的援助物资，债务的减免，新式武器的优先购买权……就只能说是他们想多了，我并没有那样的权力。
我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名号，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他们的酬劳便只有“响应勇者与帝国皇女——艾尔丽斯菲特的号召，并与其并肩作战”这份可以拿去夸耀的经历罢了，拿着这份名号将自己包装成“圣军”以此笼络民心、取得大义，倒也不是不行，但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剩了……
所以，还是先溜为妙，和贵族打交道只会为本就疲惫不堪的我平添精神疲劳罢了，之后的收尾工作，就由他们代劳好了，当务之急是尽快地回到菲娅娜的身边——
本来是这么想的。
“擅自动用帝国的资源，又擅自地隐去踪迹，这样的好事真的存在么？小艾~~”
后背突然感到一阵发凉，突如其来的熟悉声音，让我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该、该不会？！
不是没有料想过有这种可能性，但按理说就算大使馆那边要向本国确认，也不该是短短几天就……
“呜嗯！”
这才注意到有人靠近到了我的身后……我大概是真的累了，否则不会迟钝到这种地步——
“真是啊，明明是姐姐大人来了，为什么不高兴点呢？”
还未来得及回应，柔软而有弹性……什么东西的触感强烈主张着自身的存在，猛地从背和后颈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