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谁，只要靠近‘他们’，不是被杀死就是很快成为其中的一员，是这个意思么？”
听了自称贝克莱与诺菲的两位少女，绘声绘色地讲述的故事，艾斯特稍加思索后如此总结道。
至于卡特琳娜，则是从进入接待室的一开始，就饶有趣味般地坐在一旁默默听着，面带微笑的她一言不发，就如她自己所宣言的那般，她对名不见经传的小国的求援没兴趣，仅仅是为了满足百无聊赖之际的好奇心，才出现在这里。
“没错，当我们注意到这一规律时，城堡一部分的卫兵也中招了，闸门和护城河桥被轻易地放下，原本是同伴的卫兵毫不犹豫地转身向昔日的战友开枪……来犯者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渗人的笑容。”
名为诺菲的龙人族少女，按压着太阳穴，表情痛苦地回忆道。
就像是战后创伤一般，这段记忆无疑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但为了更加清晰地把事情经过呈现出来，还是努力地深挖着脑海中的细节。
一旁的贝克莱尽管也是一回想起那段记忆就颤抖个不停，翡翠色的卷发或许是缺乏保养的缘故，有些黯淡无光，而且乱糟糟的，但她也是紧握着诺菲的一只手，尽力地做着补充。
“就在他们即将攻破内城的前一刻，公王陛下让我带着贝克莱殿下从城堡里的暗道逃出……”
“之后你们听说了我号召诸侯在此集结应对‘魔浪’的事情，于是乎想着能不能借机向我求助，于是就过来了？”
闻言，贝克莱端正起了身子，头发凌乱、双眼湿润的她显得那么的楚楚可怜，惹人怜惜，但却相当郑重地向着艾斯特低头——
“是这样没错！如果您真的如传说里那般，‘将一切邪恶尽数斩杀，传颂主之慈悲’的话，那还请务必……”
“好，请容我先在此打断一下，来自莱安公国的……是叫这个名字吧？尊敬的贝克莱殿下~~”
一直都是在一边旁听的卡特琳娜，径直打断了贝克莱的请求，艳丽的脸上是如带刺蔷薇般妖艳的笑容，这让原本就精神高度紧张的两人止不住地一阵颤抖……
“……请说，卡特琳娜殿下。”
“根据您的说法，无疑只有两种可能性——一场亡灵天灾，如果真是如此那也确实值得重视，甚至动用圣骑士也不足为惜……但您们既然如此确信自己不是在和不死者交战的话，那就是另一种可能了，那就是您们在说谎——”
“说谎？！这怎么可能！你是想说贝克莱殿下和我是为了消遣各位才不顾一切地逃离家园，穿过那片满是危险种魔物的森林，然后坐在你们面前——呜！”
“诺菲！休得无理！你怎么能这样跟卡特琳娜殿下说话？！”
打断卡特琳娜言语的龙人族少女诺菲，话未说完便立刻被一旁的贝克莱扇了一耳光、面露泪光，但她却没有丝毫不满或是愤懑，像是突然察觉到自己又做了蠢事一般，连忙深深地向艾斯特与卡特琳娜两人低下了头，贝克莱则跟着一起低下了头……
“十分抱歉！卡特琳娜殿下！真的对不起……我的侍从做了非常愚蠢的事情，不管是先前攻击您的卫兵，还是现在出言冒犯您，但如果您一定要追究的话，还请让我……”
“哈哈，无妨，无妨！连美丽女士的任性都无法容忍的人，心胸得有多狭窄啊！这样的人可是成不了大事的呢……而且您我都是一国的皇族，并无高下之分，至少在外交的规则中尚且如此，所以，还请不要妄自菲薄，把姿态放得如此之低，您这样做只会陷自己于不利的境地，还请谨记~~”
卡特琳娜语气柔和地说着，非常自然地，凑上前去，用双手温柔地握住了贝克莱的手，将其包覆、细细抚摸……这让翡翠发色的少女脸蛋立时红成了一片，不知该如何是好，愣了好一会儿……
“是……”
最后她只能以非常小声的叮咛予以回应，羞涩地深低着脑袋，不敢直视那双寄宿着亿万星光的天蓝色双眸，不敢将那张能轻易俘获少女心的美丽脸庞映入眼帘，也不敢将手从皇女的包覆中抽出……
顺带一提，一旁的诺菲则是颤抖个身子，做着深呼吸，非常小声地反复碎碎念个什么，隔了好久才像是平静下来……
一侧的艾斯特则是对这一幕有些看不下去了，同时再次加深了‘要尽快带着菲娅娜从这个人身边跑开’这样的决心后，开口说道：
“卡特琳娜姐姐，‘说谎’是什么意思？”
“这无疑是一场叛乱，而非有什么东西在作祟，小艾或许很少跟那些事情打交道所以不清楚吧……国内的斯特奥尔主义者可是经常这么做的呢，从官员、商会雇员再到种地的农奴，他们可谓无孔不入，先是渗透到无知愚昧的民众中散播点小恩小惠借机宣传他们那一套，在蛊惑人心这一工作做得差不多了，再带着已经被他们控制住的愚民揭竿而起……”
“请原谅我的冒犯之举，卡特琳娜殿下，我不认为……公国的大家对我的父亲……应该不会有那么大的意见吧，父亲所颁布的法令和税目在整个南部诸王国都是相当宽松的了，连外面的一些人听说了，也是想尽办法想要穿过‘魔域’搬进来……”
“但民众终究是贪婪的生物，给他们越多，想要的便越多。以我治下的法瑞利亚为例，几年以前，我曾给予了他们能够在我的领地畅所欲言，开办报社，设立学会，不用顾忌宗教审判所的权利……今天他们就得寸进尺地认真讨论起‘如何走向共和’，甚至叫嚣着要‘驱逐伪神’了，这是不是很可笑？诚然，温暖的衣服，安定的居所与美味的食物，只要提供这些便能让人们安居乐业不假……但如果不握紧缰绳终究还是不行。”
说话间，卡特琳娜看向了艾斯特，像是在给她上课。
“您说的这些，我不是很懂……但我们所说的句句属实，并没有什么扭曲掩盖的地方，就算真的是叛乱，也不会接连有这么多人如此迅速地倒戈吧……诺菲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虽然只是用望远镜远远地看过前线，但那些人的表情我看得很清楚，他们的行为也是……实在是太诡异了，明明不是不死者，却表现得不惧死亡与疼痛一样，进军也毫无章法，就像是不顾一切地想要杀死一切没有成为‘他们’的人，单纯为了这一目标聚集在一起的野兽一样……就像是一种疫病……”
“‘疫病’么？确定不是亡灵天灾？”
艾斯特手捧下巴，淡淡地发问。
“……不死者是不会停下来休息的，也不会把途径的野草和动物烤了吃。”
龙人族少女斩钉截铁地断言道。
“那就可以确定是叛乱了，为了规避风险，我不会……至少大多数时候，我不会参与人类的内部纷争，所以……”
“等等，艾尔丽斯菲特大人，我都说过了那个绝不可能是叛乱，也不会是亡灵天灾……至于到底是什么……”
语毕，艾斯特便要起身离开，却被卡特琳娜拉住，扯向自己这边的沙发。
“小艾先乖乖坐好，就算你是害怕那个吧……亚特索惨案的事情重演，也没有必要神经过敏到这个地步，真的是，何等的不像样……至于贝克莱殿下也先请冷静下来，不管是不是叛乱，在讨论进一步的援助事项之前，让我们先讨论一下‘条件’吧。”
有如疼爱小猫一般，将艾斯特拥入怀中的卡特琳娜，怜爱地抚摸着自己妹妹的下巴，后者则是困惑地眨了眨眼。
“‘条件’？”
“是的，‘条件’，要我们提供帮助不难，就算小艾不肯，只要我愿意，只需半天，一支武装到牙齿的空护骑士团便能出现在贵国的领空……是在地图的这个位置吧……为贵国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援助’，只是，贵国又能提供什么呢？您们又能为帝国带来什么利益呢？”
“我们十年的税收……都不足以买下一只狮鹫，就算如此，只要您们能拯救变得奇怪的大家，我们也会尽一切所能回报您的恩情，就算交出公国的一切，所以……”
“愿意将‘一切’奉献给帝国，甚至想要被并入的国家……在这片地区可是数也数不过来呢，你说的‘一切’和他们的‘一切’相比，又有何特别之处呢？”
“……”
说罢，卡特琳娜噗嗤一笑，与之相对，贝克莱则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龙人族少女低沉着脑袋握起拳头……
将这样的两人留在房间，卡特琳娜牵起艾斯特的小手走出了门外，走廊上的近卫兵们连忙向两人整齐划一地敬礼。
“卡特琳娜姐姐，这也太坏心眼了，其实你已经在盘算起那里的战略价值了吧，否则不会让人调查那片地区的贸易路线和矿产储量……”
“这就是外交啊，本质和市井上的砍价还价没有区别，无论如何，先垂下脑袋的人就输了，趁此机会好好学习一下吧，她们别无选择，就看贝克莱殿下今晚能给我提供什么样的惊喜吧……对了，既然有了更有趣的事情，那我也没去参加什么宴会的兴致了，如果你想要找你的精灵，就跟安格尔卿说一声吧，她会带你去的，只是，不要一言不发地离开哦，不听话的孩子会有很严厉的惩罚~~~”
卡特琳娜妖艳地舔舐了一圈嘴唇，别有深意地说道，换来艾斯特一阵白眼，也许，梅费尔特的那个小公主，也是这样中招的也说不定，艾斯特如此猜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