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幕:世界的另一边(2)

作者:源氏计划 更新时间:2022/8/4 23:16:01 字数:2837

宛若蒸汽自大地深处直冒而出、丝丝作响,世界也为之沸腾。

万里晴空之下,斗志高昂的共和国公民们聚集在了一起,头顶骄阳、脚踏青草,浩浩荡荡地在广阔的平原展开,齐头并进。

超过三万人的队伍没有统一的服饰,其中很多人都穿着打有补丁的旧衣,但褴褛并不肮脏,这些人虽说衣服破旧,但并没有疏于清洁打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隐隐洋溢着一种自信而开朗的笑容,他们身上所洋溢着的精气神,是那些穿着同样的服饰却在终日做牛做马的“臣民”所没有的。

他们中有魁梧壮硕的农夫样貌的男子,也有上了年纪鬓发染霜的老人,甚至还有纤细孱弱的女人和未经历成人礼的少年……超过三万人的人群毫无纪律与队形可言地排成一种接近于纵队的稀疏阵型,一起构成了一个看起来杂乱不堪的军团。

手中的武器更是简陋到可笑,镰刀锄头锤子干草叉……能有像点样的刀枪剑戟这类战斗用的铁器都算好的了,至于魔导枪更是少得零星可见,大炮则是一门也没有,尽管如此,来自各个城镇与村庄的他们,还是在同一首歌下汇聚为一流,迸发出一种势不可挡的强大力量。

本应嘈杂的几万张口逐渐融为一体,宏亮有力的歌声响彻大地,席卷天空,仿佛正是这歌声冲破了原本密布于天空上的乌云,令其展露出湛蓝的本色。

——血染的五色旗已然升起,让我们高举火把与干草叉,向着应许地,向着摇摇欲坠的腐朽王座前进吧♪

——扔掉沉重的枷锁与锁链吧,那是奴隶和牲畜才佩戴的东西,向那黑暗的专制挥出铁拳♪

——凶横残暴的军士来到跟前,屠杀我们的人民,嚣张跋扈的农场主扬起长鞭,奴役我们的孩子,然豺狼之垂死何惧之有♪

——团结起来吧,公民,组建我们的军队,挥出这蓄力多时的正义铁拳♪

——终有一日,自由的旗帜将竖立在人民的土地上,让剥削者与烈士的鲜血浇灌自由之花,高洁而纯白的自由之花哟♪

歌声一遍接着一遍,宛如殉道者咏唱的圣歌,豪迈而悲怆,每唱完一遍,人们的斗志便又昂扬了一分,心中的胆怯便又缩小了一分。

他们的前方,是庞大而凶猛的钢铁巨兽,是时刻喷吐着致命吐息的巨龙,是遵照着军仪队的拍子机械前进着的冰冷高墙,是身穿藏青色军服的异国侵略者,是昔日的贵族老爷们最忠实的猎犬。

闪着寒光的一片片刺刀构成了荆棘的森林,淡紫色的玛娜残渣化作烟雾遮蔽视野,令大地与天空为之变色,仿若死神的斗篷。

其前方一公里,便是仿若不允许生命讴歌自身的死亡空间,硫磺之雨倾铺天盖地倾泻而下,好像没有尽头、没有终点,黑红色的血雾在淡紫色的浓烟中弥漫,人们在血雾中倒下,残肢断臂在炮击的余波中冲上天空,扬起一阵血雨,破开的肠子与内脏随处可见,失去下半身的人很快又被闪着寒光的刺刀给予了堪称慈悲的死亡……

即便如此,队伍前进的步伐从未有过一丝的停滞,有人被眼前的地狱之景一时震慑,被死亡的威胁所恫吓……但是——

恐惧、不安、害怕谁都有。

不想被滚烫的碎铁、瓷片划破血管、撕裂面孔,不想被炽热的子弹炸烂心脏和脑袋,不想失去手脚从此肢体残缺地度过后半生,不想肚子破开,痛不欲生地在地上打滚……

但是,这些人却又很快回过神来并咬紧了牙关、涨红了双眼,比起恐惧、胆怯、不安,更加纯粹的愤怒再次高涨万分,充斥着他们的脑袋,不需要军士的军刀,不需要督战队的枪子,也不需要骑士老爷的骑枪,这里的所有人,都是遵循着自己的意志,自愿地奔赴死亡,燃烧灵魂……

他们中很多上了年纪的人都曾受过地主、奴隶主的鞭笞,即使是年轻人,或许也有过在孩童时分在寒冷与饥饿中痛苦打滚的经历,毕竟距离那场由伟大的革命圣女让娜·达尔克带领,曾一度席卷伊尔斯大地的“大革命”,至今也才仅仅过了二十年。

比起战场上的枪林弹雨,充满屈辱的鞭笞、食人鬼的咆哮更加地可憎可恨可恶,这便是驱策着他们集结于此,向着联邦军的炮火前进的理由——

绝不能让那些贵族老爷卷土重来,绝不能再让那些黑乌鸦再将我们踩在脚下,绝不能再让他们骑在我们的头上作威作福!

情报工作一塌糊涂便草率出兵的联邦军方面,错误地将这些人认定为共和国的民兵部队、自警团……这或许也没有错,他们之中真正具备战斗力的团体,的确曾隶属于这些组织,领导着各个小团体的年长者也都是从正规军中退役的老兵。

但实际上,他们便是所谓的“共和国叛军”,连最为激进的共和主义者都深恶痛绝的“斯特奥尔主义者”。

如果说从未承认过海萨姆斯共和国存在的帝国,在官方文件中将共和国称呼为“尤里诺菲斯特叛军”的话,那他们或许便是“叛军的叛军”吧。

但纵使如此,敌人的敌人并非朋友,自诩为“让娜·达尔克的真正继承者”的他们,尽管并不看好如今那个已然腐朽堕落的共和国,已然被财阀、政客所把持的政府,但也不代表,他们可以放任这些由旧尤里诺菲斯特贵族率领着的联邦侵略者,肆意践踏自己的国土、自己的家园。

“保卫我们的祖国,保卫我们的革命果实!”

“同志们不要退却!我们的身后便是祖国的大地!”

“奉献生命!燃烧灵魂!为斯特奥尔流尽最后一滴血!前进!”

高呼着口号的义勇兵用血肉之躯堵住敌人的枪口,踩踏着同伴的躯体如猛兽般扑向装备精良的联邦军步兵,如一波由活人构成的巨浪,向着联邦步兵们构成的防波堤淹去,形态各异的武器上很快便沾满了异国侵略者的血液,有的人在发出豪迈的狂笑后,才意识到自己肚子已经被刺刀捅穿,那笑容在敌人看来是如此渗人、可怖……

“……这些人疯了!疯了!”

“退后!别过来!你们这群疯子!”

面对此等训练低下、战技拙劣的义勇兵,却反而是那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联邦士兵们率先吓破了胆子,竟面青个脸一步步后退了起来。

“别怕!他们只是一群农夫罢了!都说了别退!想吃枪子吗?!”

即使军士的厉声呵斥也无法再重振已经有了崩溃趋势的气势,燃起士兵们心中的余勇。

“纪律”是人类军队的灵魂,唯有“灵魂”尚在,人类这种身体不如半兽人强壮敏捷,脑袋不如矮人聪敏智慧,生命不如精灵长寿不衰的可悲物种,才有办法用铁蹄扩展出惊人的领土,奠定大陆的秩序。

然而,一旦“纪律”崩溃,两万之众的人类军队,也不过是两万名手持武器的逃跑者罢了。

“快逃!快逃啊!他们根本不是人!”

“别杀了!我们投降!投降——咕啊——”

就在正面的步兵横队即将迎来全面崩溃之际——

“拔刀!费雷德里克骑兵团!突击!目标!世界的尽头!贯穿他们!”

经过魔术强化后的,女性军官的高喊声,盖过了嘈杂不堪的战场。

来自侧面的大地上,扬起一片尘土,尘土散去之际,数量是四千——

四千名胸甲骑兵高举着闪闪发亮的骑兵刀,发出铿锵巨响,嘶吼的马鸣声响彻天地,以整齐的楔子阵,化作一把数百公尺长的藏青色尖刀,巨大的铁块径直扎进毫无防备地将脖颈露出来的“巨兽”,总重数百公斤的战马与骑士,毫无阻力地将毫无退却之意的义勇兵们撞上了天空……

但仿佛就像是一直在等待这一刻一般——

“轮到我们了!苍狼骑兵队!出击!”

就像是突然冒出来一般,原本咋眼看过去只有一帮拿着简陋武器的武装平民之间,竟然突然冒出了骑兵的身影,可见其高超的隐蔽能力。

“击溃这帮联邦软蛋!前进!”

不,那并不是单纯的骑兵,准确的说,那是以二级危险种“苍巨狼”为坐骑,半兽人为骑手,曾在东线战场上有着以一敌百之战绩的最强骑兵,也是昔日共和国的尖兵——“一〇七独立特种混合编队”。

“反击的时刻到了。”

一名半兽人少女看着仅凭数十骑便让那支四千骑兵为之崩溃、逃窜的部下,如此淡然地总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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