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幕:统一战线

作者:源氏计划 更新时间:2022/8/29 21:26:41 字数:3416

填充一切的纯白。

白茫茫的无尽空间,看不到边际。

虚无,寂静,永恒。

如果是这样的地方,或许就再也不必去思考何为昨日,何又为明日,既无喜怒,亦无爱恨。

一切都在淡去,一切都在消逝,仿佛被无尽的风所冲刷、冲淡、掏空,自身的一切也在这股无尽的风中侵蚀殆尽。

无论是突如其来的灾祸中,朝夕相处的同胞成片惨死的地狱之景,还是无尽的征战中,瞪大着眼睛被血液淹没了的人类尸骸。

这些,都已与自身的无关。

是的,再过不久,自己也将成为这一无尽纯白中的一员吧,既无喜怒,亦无爱恨,就此忘记全部的一切。

——迷途之子(梅因加索)啊,莫要哭泣,欢笑吧~~♪

——乘着风儿,踏着群星,你我相伴而行~~♪

——越过永恒的寒夜,跨过刹那的爆炎,穿过漫长的隧道~~♪

——看那天空的彼岸啊,看那大地的尽头啊,那是万物生养逝去之地~~♪

——蓝色的爱之摇篮,金色的恩惠大地~~♪

——回归吧,回归吧,回归吧~~♪

——只因你我的存在,只因你我思念,包容万物的大地母亲呵~~♪

——你我共同的家园~~♪

熟悉的歌声突然响起,宛如一股活力的风儿,萦绕耳边,将白色的雾气尽数吹散,与那无尽的拮抗相争。

一位同胞的脸,挚友的脸,意中人的脸,在最后一瞬浮现出,仿佛是要和这快要将自己的一切吞噬殆尽的纯白,抗争,那是一位有着宛如寄宿了月之光辉的银白色长发,与深邃澄澈的绯红色双眸,笑起来像是一个天使的少女。

并非替“伪神”们杀戮众生的那种天使,而是真的,仿佛有着治愈世间一切苦难之神奇力量的天使。

刹那间,仅仅是想到了她的脸,一切便开始了回转,白茫茫的空间开始崩溃,为无尽的风儿冲淡、带走的一切也开始一点点地归还。

与之伴随的,还有如同被烈火炙烤、融化般的灼热剧痛,那感觉是如此的真切,让人不由得叫出声来……

“呜呀啊啊啊啊啊——!”

——你还不属于这里,同胞。

——走吧,回到苦难中去吧,同胞。

——去赎自己的罪吧,同胞。

好似有人在耳边低语。

少女的意识立时在朦胧中苏醒,她缓缓地睁开双眼,视野在模糊中逐渐对焦,最终映入少女眼眸的……看起来像是用破布连接起来的……屋顶?或者说,帐篷?

“乘着风儿,踏着群星,你我相伴而行~~♪……啊,你醒了,怎么样,还好么?”

唱着理应只有同胞才知晓的歌谣,然后因为这边的动静停了下来,这一声音亲切温柔地向自己打着招呼。

“……你是谁?”

强忍着仿佛还残留在肌肤上的烈焰所造成的灼痛,格露露娅艰难地从床……应该说是睡袋吧,从上面挣扎着,努力地立起上半身,看到的,却并非同胞的脸,而是一位全然陌生的人类少女。

身穿难以形容的奇装异服的她,将手中的书放到了一边,凑了过来。

靛蓝色的侧马尾随着她轻飘飘的动作微微摇曳,紫红色的眸子仿佛整装待售的宝石般大放着光彩,脸上挂着一种既像是嬉笑又像是嘲讽一般的欠扁笑容。

“在问人家的名字前,不先自我介绍一下么?如果要较真起来,可是妾身救了你哦……当时的你可惨了欸,全身七成的皮肤都严重烧伤了,还伴随着大出血,撕裂伤,骨折,惊厥与晚期休克……直白来说就跟要死了没有区别,不过妾身都好心地帮你修复了哦~~”

格露露娅活动了一下身子,发现身体状况确实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严重,灼痛之类的,大概更多的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吧,不如说,手臂上,肚子上,连一点伤痕都看不到……据她所知,人类拙劣的技术力,根本办不到这样的事,只有……

“……你到底是谁?为何,会说我们的语言?还能像这样给我疗伤?快点回答我!”

“名字~~”

丝毫不为所动的人类少女继续嬉皮笑脸,这虽然让人火大,但倘若这个人类所言不虚,那也确实算得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格露露娅试着调整起自己的呼吸和心态,尝试着对眼前的这个人类客气一点……虽然和人类共处一室确实让人反胃,不如说想吐。

“……格露露娅·克里斯塔贝尔,荣耀的梅因加索之子。”

“哦哦,你好你好,格露露娅,妾身是希尔雅·纳克特,魔神王斯特奥尔的信徒……又或者说,斯特奥尔主义者?随便你怎么叫吧,事实上呢,妾身并不太在意这个,反正你们更多地称呼我们为——”

“暗之眷属……一群脱离了自己的种族四处流浪的奇怪之人,姑且还是知道的。”

“答对了~~作为给答对问题的好孩子的奖励,把这个送给你~~”

说着,人类少女……希尔雅,递过来了一颗红色的,宛如宝石般的什么东西,闻味道的话,有着一种非常诱惑精灵的魅惑气味……糖果么?

“……不要。”

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下了奇怪的东西。

“别这么说嘛~~难道说,是害怕下毒?不吃陌生人的东西?真是让人伤心啊,妾身可是救了你哦,怎么能算是陌生人?而且要害你的话就不需要救你,又何必下毒呢?”

听她这么一说,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但要说能不能坦率地从人类手中接过,那又是另一回事。

“……况且,严格来说,妾身不能算是人类,如果你是觉得人类很恶心很肮脏的话,我这么说你是不是能接受一点?桀骜不驯的长耳朵。”

“欸?”

这么说着的同时,希尔雅抬起一边的侧马尾,将深靛蓝的发丝收拢,拉了起来,露出被发丝掩盖了的耳朵……

“你是……混血种。”

“答对了。”

那是一双不同于人类耳朵的轮廓,呈现尖三角形状的耳朵……但和精灵相比,又短了一大截,那正是半精灵才有的特征。

半精灵,违反了戒律的同胞,与外族诞下的子嗣,寿命最多只有精灵种的一半,魔术天赋更是大打折扣,如果这样的半精灵继续和人类通婚,那么他们后代里,这些东西还会进一步地再打折扣,直到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虽然这依然很让人类羡慕就是。

“你是哪个部族的?加布加拉,温尼戈,还是……”

“都不是。你说的那些都是住在魔森边缘的半精灵部族吧?但是妾身并非诞生在那里……说来也奇怪,明明他们也是被你们这些所谓的‘同胞’流放出来的,却是一点教训都没有学到,至少没有学会‘接纳’和‘宽容’,你们是如何排斥外族的,他们便是如何照做的。”

“……”

“你们当初给了大肚子的妾身母亲两个选择,流产,或是流放……她选择了后者,于是妾身便出生了。”

希尔雅调整了一下坐姿,大概是觉得腿酸了吧,她从鸭子坐变成了盘腿坐。

“只是,带着一个小半精灵的精灵,怎么样都很显眼,被你们流放,被半精灵的部族拒绝,即使是被好心的人类村庄接纳,也总是无法长住,每次听闻了消息的人类领主必然没多久就会带着军队把整个村子点燃,仅仅为了能诞下带有精灵血统的长命子嗣……几次下来,对活下去感到绝望,也不想再连累无辜之人的母亲,选择了自尽,她本想带上妾身一起走,不过大概最终还是没下定决心吧……最后,是像老鼠一般,被各种各样的君主,领主,主教驱赶着的‘暗之眷属’,收留了妾身。”

“……对不起。”

被罪恶感压得喘不过气的格露露娅,深深地低下了头,她以往所受过的教育里,曾多次义正严词地宣讲过保持精灵血统的重要性,精灵种是何等高贵而神圣的种族,但对于那些被流放的,本应是自己同胞的精灵,却是少有提及。

“为什么要感到抱歉,是母亲自己选择了死亡,又不是你们为她安排的……这片大地有着太多的苦难,和很多人相比,妾身和母亲所遭受的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罢了,不值一提。”

似笑非笑的希尔雅,释然地说道,紫红色眸子里却蒙上了一层雾气,她将亮晶晶的糖果,递到了格露露娅的手心里,并帮她合上了手指……

“……你为什么要救我,明明我和我的同胞们……精灵种对你是如此的……”

“妾身所做的一切,还有此时此刻也和妾身一样向着同一个方向,并发前进,为此不惜一切的同志们……最终都只有一个目的。”

希尔雅从兜里掏出手帕,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又无言地靠了过来,擦掉了从格露露娅的脸庞上滑过的泪行……

然后,她用坚定而有力的声音如此宣言道:

——建立一个弱者不会被欺凌,强者不会仗势欺人,努力的人一定能得到回报,善良的人一定能得到幸福的新世界,仅此而已。

“那个世界将不再有神明,不会有皇帝和救世主,也不会有穷人和富人……人们也不再会因为耳朵或是尾巴的不同,或是分到的食物的多少而打架,所有人,无论人类还是精灵,矮人还是半兽人,所有人都能如同亲友一般手牵手欢笑着迎接明天。”

“……正因如此,我们不能再看着昔日的‘自然之子’‘完美一族’的精灵种,如今像个恐怖分子,像个漫无目的的疯狗般自甘堕落下去了,这不仅会断送你们一族的未来,也会损害我们的事业,被仇恨、种族……这种狭隘的东西蒙蔽一切是不可取的,格露露娅啊。”

“你说的事情……这怎么可能……”

格露露娅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和先前那副懒散、欠揍的模样判若两人,让人肃然起敬起来的少女。

“我不会说‘请你们加入我们吧’这样的话,但至少,就击倒众神……这一点来看,我们的目标不是相同的么?”

“要这么说倒也确实如此……”

“所以,要不要和我们建立统一战线呢?精灵种和‘暗之眷属’的并肩作战,你意下如何?格露露娅,所以……”

——让我们一起来弑神吧!

好像在说着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样,希尔雅伸出了,她那只,看起来小小的,却仿佛能握住整个世界的手。

“……”

格露露娅凝视着那只手,良久……然后,她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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