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想不到的家伙冒了出来,虽然不知道她……或者说“祂”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做蠢事。
我和祂们打交道的次数屈指可数,也从未见到祂们会如此大方地出现在众多凡人的面前,但对于祂们的行事风格,萦绕于身的非人气场,尤其是那种别扭的遣词造句方式,我还是颇为熟悉的。
所以至少可以确定,眼前的这个家伙,无疑属于那个让人实在无法将其无视,也无法将其从眼前放走的种族。
并不是因为这一种族会对我造成多么大的威胁性,也并非放着不管就会对这里的人们造成什么危险,仅仅是因为,我很好奇祂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祂们服务于众神,依据所侍奉的神祇的不同,以及神祇赋予职责的不同,被划分为了各个阵营与派系,同时又作为“天空与大地的监视者”,监察着像我这样的存在可能会有的逾矩行为,并做出阻止与警告,以避免“圣魔协议”的撕毁,从而导致诸神之战的重启,进而导致世界的重启……
所以,这位天使大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祂代表着哪一位神祇、哪一派系的意志,这是需要搞清楚的事情。
“总之,先给公会的大家道个歉吧,说对不起,快点!”
“异议,本机否定贵机之非法裁决行为。”
明明我都这样帮你了,还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做出拒绝呢,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解风情,所谓的天使一族。
“不要这么说嘛,你好像很想接下这个委托吧……如果你真的想接下这个委托的话,就好好照我说的做,你这样继续耗在这是不会有结果的。”
听我这么说,这个家伙就用祂的七彩色眸子冷冷地看着我,无论是这双眼,还是这张工整得异常的脸,都透露一种非人般的无机质,容易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或许这便是莎夏以前提到过的什么“恐怖谷效应”吧,简单的说就是不是人类的东西因为过于接近人类却又终究不是人类因而催生的一种恐惧心理……不过呢,这副表情虽然很容易让人误解为祂是在生气或是即将发威什么的。
但根据我的经验,仅仅是祂们一族普遍地缺乏表情罢了,现在这副样子,大概只是在认真地思考我说的话。
然后,大概经历了数到十的沉默后,没有任何言语的她,直接一个有如机械转轮一般的回旋式转身,猛地面向惊魂未定的职员小姐那边——
“……‘对不起’。”
既无低头,也无合掌,也没有丝毫觉得愧疚的表情,仅仅是将我刚才说的话里,‘对不起’这个词给播放了一遍,可以说毫无诚意,甚至用的还是我的声音……或许祂根本不知道“道歉”这个行为到底是什么意义吧,仅仅是我让祂说‘对不起’,经过一番思考后,祂选择照做,仅此而已。
“那个是怎么回事啊?”
“哦,那个金发妹子是在说腹语么?”
而且因为用的是我的声音,所以搞得好像是我在替祂道歉一样,事实上,由于听到的是我的声音,周围的人大概也是这么认为的吧……无所谓了,快点结束吧,总觉得好丢脸……
“这个孩子是……你的妹妹吗?”
“咦?为什么要这么说?”
该不会,是觉得我和这种毫无常识的家伙是同类吧,这个职员小姐!被我稍微地一瞪,职员小姐又发起了抖,不,我不是要吓唬你的意思啊……
“……失礼了,总之,因为这位小姐是‘无所属’的佣兵……虽然我实在不记得她是怎么注册的……她并不具备受理这项委托——‘重要人物的护卫’这一资格。”
“这样啊,那由我,我们——‘黑兔之跃佣兵团’来受理这个如何,至于这个孩子么,就算作我的团员来看待吧,如何?”
说着的同时,我递出为了接下高价值委托,早就准备好了的证明文件。
“黑兔什么……啊,谢谢……‘黑兔之跃佣兵团’……嗯,虽然难以置信,但看这个印章应该不像是假的。”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个不可能作假吧。”
“……好吧,虽然有点不符合规矩流程,但现在这个情况……那就为您办理吧,既然您替我们解决了佣兵间的冲突,作为感谢就不需要排队了,而且如果是由领主贵族亲自授权的佣兵团的话,信用度方面也没问题,那么……既然如此,还请劳烦把您家团员为本公会造成的损失予以赔偿,那套桌椅……记得大致是两枚小银币的样子,让我查一下,嗯,两小银币又七铜币。”
于是乎,就这样,明明还没有拿到完成委托后的酬金,便又支出了一笔费用……
转过身的我,想要拜托菲娅娜给钱,结果看到了菲娅娜那似笑非笑的恐怖表情,哇,好可怕……要不要买点甜点给她,啊,因为钱包被她管了,所以不行。
以往用甜点就可以轻松打发的这一方便手段也失去了,失策……这方面还是安洁好啊,至少会给我留点零花钱什么的。
尽管看起来好像很不情愿,但菲娅娜终究还是给了,有如呼吸一般熟练,仿佛从钱袋里随手一抓——
两小银币又七铜币,刚刚好,一个子不多一个子不少,哇哦,没想到,菲娅娜还挺有天赋的,不像我,因为觉得找零钱麻烦,所以每次都看着给……这么一看,让菲娅娜管钱包还是挺方便的吧。
“就是刚才你听到的那样,这个委托由我的佣兵团接下来了,如果你要完成这个委托的话那就必须成为我的团员,跟着我们行动,有异议么?”
“否定,无异议。”
她略微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然后做出了冰冷而无机质的回复。
“等等,艾斯特,这件事我还没同意呢!从开始你就擅自地做决定……”
“对不起,菲娅娜,之后会跟你解释原因的,现在先同意让这个孩子加入进来,好吗?”
说着,我摸向了正如松鼠般气呼呼鼓起脸颊的菲娅娜,抚摸起那头柔顺的银发,结果当然是非常的灵验,她的态度立刻软化了起来——
“既然你这么说,大概真的是有原因的吧,那就,暂时这样吧……”
之后,由于被太多双眼睛一直盯着确实不好,于是将阵地转移到了下榻的那间旅馆,好像所有旅馆的一楼,似乎都被当做酒馆来使用着,所幸这家旅馆白天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那么,既然成为了同伴,那就先让我们都做个自我介绍认识一下吧。”
看着从刚才开始就不怎么说话的菲娅娜,好像完全没搞清情况的塔琪娜,还有依然一副面无表情,仿佛一切与祂无关的那个家伙,只能由我来做个开场白了。
“先从我开始吧,我是……嗯……艾斯特·亚特索夫·布·格拉德斯布,卡思诺齐亚帝国贵族格拉德斯布男爵家的三女,‘黑兔之跃佣兵团’的团长,以上。”
考虑到以后在这个城市可能还要用到“格拉德斯布男爵千金”这一身份,为了避免对外介绍时引发误会,这里还是先统一一下口供吧。
“菲娅娜,克里斯塔贝尔氏族的幸存者。”
菲娅娜有气无力地自我介绍道,并试图拉开兜帽……“菲娅娜你干什么啦?!”我以迅雷之势把她的兜帽拉了回去,并左右张望看了看四周,所幸没有人在注意这边。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只精灵从刚才开始就在闹别扭,对我们佣兵团增加战力的事情就这么不开心吗?要知道天使对人类来说还是很强的,我还想着以后如果又有腾不开手时,还可以让那个家伙替我看一下她们两来着。
“塔琪娜就是塔琪娜。”
塔琪娜以很有她风格的方式自我介绍道,同时一脸好奇地看向那个家伙。
“……”
“该轮到你了,现在告诉我们吧,你的名字。”
关键的地方来了,就像是贵族喜欢在名字的姓氏部分大做文章,以此来表明自己的身份和属地一样,据我所知,喜欢用数字之类的作为名字的天使,也会在名字里面表明出祂侍奉于哪一位神祇,掌管着什么样的职务。
“……名字,有机体用于区分个体差异之概念代码?”
“没错,你们应该也有类似的东西吧?”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祂,再次陷入了沉默……是错觉么?总觉得祂的头顶在冒白烟,周围的温度也微微地上升了……哇啊,额头有够烫的!
“你是不是有点……”
“……肯定,经数据库查询,贵机所言无虚,然,因与数据终端的连接异常,本机的记忆模块现处于缺失状态,基于数据链纪录与战术神经网络之间的比对谬误,本机现无法为贵机之需求提出恰到的——”
“够了!简单的说,你忘了,是吧?!”
“……肯定。”
终于停止发热的祂,有如缺乏润滑油的机械般,生硬地歪了歪脑袋,然后,点了点头。
嗯……也就说,这是一只不仅失去了记忆,而且还和祂的种族失去了联系的,笨蛋天使么?差不多可以这么理解吧?
“这么一看,你果然是个笨蛋啊,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的天使什么的……第一次见。”
祂听了我的评价,流淌着七彩色光辉的纯白双眸眨了一眨,然后,头顶立刻冒起了白烟……虽然脸上依然毫无表情上的波澜。
“否定!探测到贵机之非法检测,请求修正贵机的检测序列!”
这句话翻译一下,大概就是,“我不是笨蛋,你这样说太失礼了!”这个意思吧?
“这些就先不说了,为了以后的行动方便,还是给你取一个名字好了……嗯,那就叫……梅朵,如何?”
并非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脑袋里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
“梅朵……肯定,本机之有机体概念代码‘梅朵’,录入完毕,本机……梅朵感谢贵机的赠名。”
没有任何抗拒,笨蛋天使——梅朵,非常轻易就接受了我给予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