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今天为止,为历史的沙尘所掩埋,如今仅仅只有史学家还记得其名字与面貌的众多国家中,有一个名为“尔弗里立帝国”的大国,曾与如日中天般的卡思诺齐亚帝国分庭抗礼过。
其全盛期的领土范围,曾西连亚伦斯山脉(今为“原尤里诺菲斯特王国”——海萨姆斯共和国西部边界),东达吉斯纽特草原(今属“帝国附属国”的梅费尔特王国王治领),北至洛斯托夫特河北岸(今为“矮人王国”维拉米勒王国南部地区,),南与南部诸王国隔着希舍姆河相望,可以说,今天帝国的二十八个附属国中,有一半以上都曾为尔弗里立帝国的领土。
有传言,尔弗里立皇族与卡思诺齐亚皇族同出一源,皆为“勇者帝”贝尔特兰的血脉,但因年代久远已无法证明真伪,但即使真的如此也不奇怪。
在人类尚且只有卡思诺齐亚一个国家,被如同海洋一般的魔物群所构筑的“魔域”所环绕的神代初期。
为了确保人类文明的火种能得以延续,确实曾有过好几次可歌可泣的“大开拓”。
在本地难以维生的民众在能人志士的带领下冲出了魔物的包围圈。
有的尽数化为了魔物的饵食,有的则成功将人类的火种撒向更为广阔的大地,在一片蛮荒的新居所建立起新的国家……即使其中有“勇者帝”贝尔特兰的血脉旁支参与其中也一点不奇怪。
当神代末期,人类的势力愈发强盛,世界也愈发“狭小”之时,不出意外,两个同样以“神圣同盟的盟主”自居,皇族以“贝尔特兰之子”为统治合法性的国家,也终于发现了彼此。
当然,两国并未迎来同胞重逢的喜悦与欣慰,没有鲜花与拥抱,取而代之的……旷日持久的敌视与争斗,几乎贯穿了整个魔年纪。
天空,陆地,海洋,人类的足迹所能达到的一切区域,无不为两国的战火所席卷,连双方的同盟国与附属国也参与其中,数次演变为扩散至整个人类世界的宏大战争……期间虽也曾有过短暂的和平,但还是交战的时间更长一点。
作为这一宏大对局中的一部分,大陆西南角那些新建殖民地(今“南部诸王国”)的主导权,理所当然也成为了两国抢夺的目标。
魔年纪末期的“最终对局”——“尔弗里立王位继承战争”中的一部分,拉马基热海战,便是在艾斯特他们如今所航行的这片海域上演的。
为了争夺对南部诸王国地区的控制权,切断对方补给物资的运输线,双方派出的各级战舰总计超过了三百余艘,展开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激烈海战……亲历那场海上战役的一位帝国军需官,在回忆录中如此形容当时的场面:
“数不尽的舰船在火光与浓烟中缓缓下沉,紫色的烟雾令天空为之变色,燃烧着的残骸令大海亦为之沸腾,水手们的哀嚎声,仿佛地狱亡者的召唤般可怖,蔚蓝色的大海也在那一时间里放眼望去尽为红色……”
此次战役中,尔弗里立帝国引以为傲的“无敌舰队”,本来无论是船只吨位、水兵练度还是总体数量都占着绝对性的优势,最终却受碍于指挥官的固有思维与经验主义,一如既往坚持着“无力化,接舷战,让他们投降”的旧模式。
最终被装载了新式魔导炮,航速与射程都有着明显优势,主张以“炮击战”而非“接舷战”决胜负的帝国舰队尽数歼灭,“无敌舰队”就此葬身海底。
只是,尔弗里立帝国舰队的旗舰,“幽蓝女神号”,却并未有人见过其被击沉的画面,就连战后的战场清理中,人们也并未发现类似其的残骸有漂浮在海面上。
到这里为止,都还算常理之中,毕竟在战况极度激烈的时候,战场观测员可能也无暇去辨识被击沉的众多一级战列舰中,是否有“幽蓝女神号”的身影吧?
然而诡异的是,自那以后的两百年间,每隔一段时间——有时是十年,有时则是五十年……那一时期便会有多只商船,声称自己目睹了“幽蓝女神号”那满是藤壶与青苔的残破躯壳,如鬼魅般航行于海面之上,寻找着牺牲者的影子。
根据流言的说法,那只让人避之不及的“幽灵船”还会如同尾随着目击者一样,多次现身在目击船只的周围,被盯上的船只,即使此次顺利返航,也会在下次出航后的不久传来全船沉没、无人生还的噩耗……
这次也是同样。
最初发现“幽蓝女神号”的,是一名夜间执勤的领航水手,当时的他正在前桅杆顶部的瞭望抬上,百无聊赖地履行着自己的工作职责。
直到他透过望远镜发现了一只巨大的黑色船影隐约间向这边靠过来……然而仅仅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那“船影”便又消失不见,好似一开始就不存在一般。
这种荒诞之事当然不会有人相信,这名水手被认为是在工作期间喝了酒,遭受了鞭刑。
但在两天之后,一名炮术班的成员,再次声称他在夜间解手时,看到了有“巨大的船影”向这边靠过来……
在那之后,厨师,船匠,裁缝……不仅是船员,就连搭乘这艘船的两名乘客,也先后声称自己看到了“幽蓝女神号”的影子。
不时,恐慌由此开始在船员中蔓延了起来,船员无不在私下里谈论着,关于“幽蓝女神号”的传说,并对传言中目击船只的最终结局会不会在自己身上重演而战栗不已。
“所以,你也相信这个么?有幽灵船之类的东西在作祟。”
听格雷戈里述说完事情全貌的艾斯特,像是看白痴一般,看向了一脸严肃,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老船长。
“据我所知,不死者可不会开船,至少下级不死者是这样……像个外行人一样挥舞武器这种简单的事情姑且能做,但要操纵一艘船的话,是不行的吧?”
“这个老子……我当然也知道,但是如果是一两个混蛋说这种蠢事,还能认为是他们喝多了,但如果是一群人的话……对于我们这种常年与死神打交道,每次出航都不能确信一定能回去的人来说,有些东西向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格雷戈里啜饮着酒杯中的朗姆酒,郁郁说道。
“……一群人的话,有没有可能是以讹传讹呢?船上的生活很无聊吧,有些人难免不会从一些刺激的话题里找乐子。”
有人说谎或是喝多了出现幻觉,以此为源头,流言在“航行中的船”这样一个封闭又枯燥乏味的空间里传播开来,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这便是艾斯特的大致猜测。
“重点不是真相如何,也不是我信不信,而是他们信不信……如果是为了找乐子,这个乐子未免有点太大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你是害怕,有人通过散播谣言动摇人心,再借此在这艘船上发动叛乱?”
对格雷戈里的话中之意恍然大悟的艾斯特,抵着自己的下巴说道。
这次航行路线,几乎越过了大半个帝国南部海岸线,航行距离长达六千余海里,即使是顺风的季节,至少也得两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伊特纳米公国。
由于中途不会在帝国控制的港口停驻——为了防止帝国税务官的登舰检查,出航前便带上了足够的补给,这些补给本来是格雷戈里为前往维拉米勒王国准备的。
如此漫长而枯燥的航行时间,即便是细微的不安、不满,也能成为野心家拿来利用的火种。
“看样子贵族并不都是些脑满肠肥的废物嘛……事实上,已经有软蛋在说什么‘果然不该去吸血鬼的国家,这趟出航就是个错误!’‘我们被幽灵船缠上了,再这么下去会死的!’等等,如果类似这样的恐慌继续升级,为了继续坐在这个位置,我可能就不得不返航了……别拿匕首指着我!我可不想……不是死在海贼和魔物,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下。”
格雷戈里看着逼近过来的匕首,惊恐地说道。
“我知道你很强,但是……这艘船的正常航行,离不开一百七十多个经验老道的水猴子,如果他们都执意回去,你能把他们都杀了?”
“……也对,不死者可没法从事操纵绳索、船帆这种技术活。”
自己思索了一番,觉得格雷戈里说得有道理的艾斯特,点了点头,把匕首收了回去,这让惊魂未定的格雷戈里舒了口气……随后又为这个金发少女的话语再次颤抖起来……
听她的意思,如果不死者也能驾驶这艘船,最坏的情况她会把我们都杀了?!
当然,事实上,在涉及到精灵少女的事情上就变得可怖起来的金发少女,也有着“不得滥杀无辜”这一底线,这样的话更多的只是说说罢了,不过老船长并不知道。
“好吧,简而言之,就由我把事情调查清楚,给他们一个说法,让他们能安心开船,是吧?”
“就是这样!”
格雷戈里肯定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