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轰！
那是从门的另一侧传来的，几声急促且猛烈的撞击声，每一次撞击，都在紧闭着的金属大门上留下一处触目惊心的明显凹凸，像是某种巨大且尖锐的物体留下的凶残划痕，这让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菲娅娜倒吸了一口气。
如果说留下那封信的人，明明知道只需一人就能让整艘船上浮的操作方法，还亲切在给后来者的信中详细地写出来了，当时的他却依然选择在“胃袋”中自尽，而非到外面的世界看看……
除了对自己的种族已经走向毁灭，重要的同伴也在怀中死去的绝望，大概也有这个船上存在着什么东西迫使他不能这么做，最终只能被困在那个与胃袋相邻的狭小走廊……这个原因在里面吧。
比如信中提到过的“感染者”……只是，没想到，在已经流淌了数万年的岁月，这一连精灵种都觉得略显漫长的时光后的今天，它们依然健在。
它们虽然和今天的魔物本质上是一种东西，但却是没有被玛娜“净化”过的物种，毕竟舰内的玛娜浓度相当稀薄，那么可想而知，一定有着极强的不稳定性与活跃性。
也许它们不仅没有灭亡，而且还以这里的什么东西为食粮，生存在这艘徘徊于海底的‘利维坦’的腹中，并形成了一个独立且可循环的生态圈，封闭的环境、激烈的生存竞争使得它们比大陆上的那些物种凶残得多……
“呜啊……”
剧烈的摇晃，如果不是身体被艾斯特紧紧抱住，恐怕就要撞上墙壁了，这让陷入思绪中的菲娅娜回到了眼前。
仿佛能让钢筋都弯曲似的巨大冲击震动着少女所在的这个空间，连牵引着升降梯的钢绳也为之发出尖锐的悲鸣，艾斯特她们脚下的地板也剧烈摇晃了起来，黑暗狭小的升降梯间，一时之间变得难以站稳。
丝毫不为这种场面所动的艾斯特，早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菲娅娜不用怕！不会有事的！”
“……嗯！”
艾斯特一只手将吓得血色尽失、手脚发软，奇迹般没有发出悲鸣声的精灵少女搂入怀中，紧紧抱住菲娅娜瑟瑟发抖的身子，另一只手则紧握着方才一瞬间召唤出来的光之圣枪。
闪烁着金色光辉，两米长的光之圣枪，如钢钉般狠狠固定在了大门与墙壁的夹角，为少女们提供一个支撑点，不仅如此……
“吵死人了！给我安静点！区区魔物！”
怒喝一声的艾斯特转动枪柄，仿佛无视金属墙壁与门扉存在般用力向前捅去……随之而来的是刺耳尖锐的金属摩擦声。
枪身如快刀切黄油般陷入金属墙壁的另一侧，随后，一种什么东西被伸出去的枪头捅穿的手感，传入了艾斯特的手掌，这让艾斯特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虽然是凭感觉找的位置，不过貌似是中奖了……
紧闭着的门的另一侧隐约传来的，某种渗人的尖叫、恸哭、悲鸣，连绵不绝，空间的摇晃也更加剧烈了起来。
“呜咕——”
这让艾斯特咬紧牙关，加大了手中的力度，同时努力地维持住自己和菲娅娜在这一狭小空间中的平衡，不至于跌倒或撞上墙壁。
大概这样持续了十秒以上，那让人胆寒的叫声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之后。
紧闭大门缝隙的另一侧，开始传来一股像是硫磺与铁锈混合的什么东西发出的恶臭，墨绿色的液体从地板的缝隙间渗透了进来，那是一种实在一言难尽的强烈气味。
“呜哇，好脏，好臭……”
即使是早已习惯了血腥与腐尸味的艾斯特，也不由得捏起了鼻子用嘴呼吸，至于菲娅娜则是毫无悬念地干呕了起来，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或许是之前坐艾斯特驾驶的短艇时就已经吐过的关系，现在倒是不会从嘴里吐出，非常不符合美少女形象的，某种彩虹色液体了……
至少，先前激烈的撞击和冲击也瞬时如不存在般烟消云散了，虽然现在的环境和先前相比好不到哪去，确认暂时安全了的艾斯特，开始确认起现状，首先是——
“菲娅娜还好吗？有哪里受伤了吗？！”
拍打起菲娅娜脊背的艾斯特关切地问道，比起确认门外的入侵者是否死透，接下来要做什么，她更关心精灵少女有没有在刚才的途中磕到碰到，虽然她有自信已经把精灵少女保护得很是周全了。
“不，没有，就是有点……恶心……”
除了先前剧烈的摇晃和现在满溢空间的恶臭，刚才被艾斯特抱得太过用力，仿佛差点就把肋骨挤断这件事……也挺要命的，但鉴于当前的气氛，以及金发少女那副担心得不行的表情，精灵少女并不打算抱怨这件事。
“……是呢，这里太臭了，我们必须出去了……刚才你说这里离我们要去的地方很近了，是吧？”
“嗯……已经是同一层甲板了，而且很靠近核心区，走的话……几分钟应该就能到了，地图和路线也已经记在脑袋里了。”
“那就好——”
这么说的同时，艾斯特突然从自己的内衬衣上撕下一块布料，递向了一脸茫然的菲娅娜。
“用这个捂住口鼻吧，这样会好一点。”
金发少女若无其事地说道。
“……这个……”
“虽然泡过海水，不过有好好洗过，相对来说算是干净的……待会出去的时候估计会更臭吧，那家伙的尸体就在外面。”
“……嗯，好……”
看着那副天真无邪的可爱面容，经过了一番激烈的脑内会议后的菲娅娜，最终还是选择了收下——这块还沾染着金发少女的体温和气味的贴身布料，同时心中莫名地涌现出一种仿佛利用了这份纯真与善意般的罪恶感。
随后，在互相对视，并确认彼此的决意似的点了点头后，两位少女用手腕上识别证打开了大门——
屏住呼吸，紧握着手的两人逃一般冲了出去，在金属的长廊中跑上了好一段距离，以让自己离那份恶臭远一点。
至于离开了“烛光术”的照明范围，便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那具隐约可见，似多只拼接起来般的巨大躯壳，扭曲的关节，仿佛内脏外翻般的皮肤，以及无数还在抽搐着的人形手臂，还有失去光泽的眼球……
并非魔物生态学家的艾斯特，并不打算去细加确认研究，对像曾经看到过的莱安公王那样……魔物化后的人类在深海的船舱内经过漫长演化后最终会是什么形态……并没有兴趣，不如说，直觉告诉她，世界上有些东西还是不知道比较幸福，知道了反而会做噩梦……反正一定是让人看了就没有好心情的东西吧。
不过有一点。
反正不管演化成什么样子，不管它们曾经是什么，魔物就是魔物，敢挡路或是吓到菲娅娜，那就毫不留情地杀掉就好了，她如此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