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出现一丝白光,紧接着那道光不停扩大直至完全淹没了黑暗,耳朵发出长久的刺痛,我在一阵嗡鸣中张开嘴,剧烈的欲望在体内愈发狂热地升腾起来。
食物,饮用水,呼吸,交流……
喉咙呜咽着,耳中的嗡鸣声越来越强烈,伴随着让人无法思考的剧痛,我终于发出了声音。
双手颤动,紧接着便是推开了某样冰凉的东西,我狠狠地瘫倒在了前方的地上,脑海被痛苦的浪潮洗刷着,只剩下一片空白。
“医生!医生……”我好像听到有人这么说。
“医生,这里面有……”
视野逐渐从刺眼的白光中脱离,我模糊地看到一些人影。
“怎么办?要怎么……”
“是遗失之……”
“带走。”最后某个男人发出一锤定音的声音。
我感觉自己被抬了起来。
浑浊的双眼抬起,我看向那道声音的源头,只能察觉那是一个男人大概的轮廓,就在这时耳鸣声猛然增大,我痛苦地扭动身体,像是濒死挣扎的鱼。
“喂,给我安静点。”一只手掐在我的双颊上,直接把我提了起来,“不想死就安静点。”
我做不出任何表达,只能尽力地遏制,但身子仍旧如痉挛般颤抖。
那个男人把我放了下来,就在我的感官即将完全恢复运作时,一个重物击打在我的脑后,我的意识陷入了黑暗。
清醒过来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我睁开眼,视线难得清明起来,我发觉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床上,于是一边艰难地倚靠着床头柜坐起身,一边打量周围。
混凝土的土灰色墙壁,封得严严实实的玻璃窗,木质的床架和床头柜,套着白色套子的被单和床垫整洁干净。
这个房间不大,除了床边的一张椅子之外就没有了其他日常用品。
这是那些人的家吗……我这么想着,听到了门把手挪动的声音。
一个女人走进来,手上端着一个餐盘,上面放着一碗看不清原料的粥。
“醒了?”她脸上的表情有些讶异,但很快恢复如常,她走到我的床边,坐在那张椅子上,餐盘放在我面前的被子上面。
“吃吧,吃完以后头要找你问事。”她一副不大情愿的样子,我撩了一缕发丝在手指上旋转,当我反应过来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在做这个动作——
应该是,下意识的习惯吧。
“快吃,”女人不耐地敲了一下床垫。
我松开手指,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餐盘端到自己垫着被子的双腿上,拿起勺子,我舀了一口热粥,从外表看来这粥还是很正常的,如此想着的我在下一秒就尝到了苦头。
“好苦!”苦得我舌头都发麻了,这种简直能刺痛味觉的苦味在口腔里回荡了很久才化为一股热流直达肠胃,怎么说呢……那是一种厨师故意挑衅都做不出来的味道。
“你毕竟冬眠了不少年,医生说冬眠刚醒的人吃什么都是难吃的,因为他们连味觉都没恢复过来,”女人看着我这副窘态似乎有些开心,话也开始多了,“医生说他做的这碗粥很适合你这种虚弱的人。”
我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看着米黄色粥水的表面上映照出的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女人。
“冬眠……”我又舀了一口热粥,竭力不去品味就咽到了肚子里,“总觉得……很熟悉……”
一碗粥被我一勺一勺吃得干净,终于,身体开始缓缓发热,力气也恢复了一些,我勉强算作轻松地就拿起了餐盘递给旁边的女人,十分认真地道谢。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把你捡回来的医生和头吧,”她莫名有点慌忙地转身,在关上房门前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于是回头对我说,“等一下头会来找你问事。”
我木讷地示意自己已经明白。
于是门关上了。
沉睡的记忆渐渐苏醒,我闭上眼睛,一个人思考着。
荒漠城市,中心试验场,实验室,白褂的学者人来人往,和蔼的前辈们很照顾新人,然后在某一天……
记忆忽然断线,一阵剧痛从脑海深处传来,我连忙捂住双耳,不再去思考之后的事,最起码现在的我已经想起了我是谁。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抬起头来,门口站着一位脸上有着一道骇人刀疤的壮实男人,他站得并不近,却带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男人静静地看着我,捏了捏手指发出一阵脆响,问:“你是那个基地里最后的活人,身为一名科学家,你知道什么吗?”
“什么?”对于前半段话我在震动之余也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
“外面的那些怪物。”他说,脸上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
“什么……怪物?”他的那句话倒是让我疑惑起来了。
“你不知道吗?难道是你开始冬眠之后那些东西才出现的?”男人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眼里却明显流露出了思索的光,“那你为什么要冬眠?”
后半句话是在问我,我仔细地在碎片化的记忆中寻找着那段记忆,却只能得到一阵宛如从子宫中开始便跟随我直至今日的剧痛。
“想不起来吗?”他叹了口气,“也真是难为你了,一个人沉睡了上百年,什么痕迹都没有剩下。”
“上百年……等等,现在是公元多少年?”我急切地问。
“公元?那种东西已经没有了,”他说,目光紧紧盯着窗外的灰黄色落日,“现在剩下的,只有混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