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古月当空。
明亮的月光挥洒着柔软的思绪,而赶巧刚从人生的第一个低谷中连滚带爬逃出来的朱瑾然,在洗完了舒舒服服的一个澡之后,正坐在床头,心思翻滚。
作为客栈二楼的主卧,这个房间通风取光面景都是优良,起码比楼下的大通铺强多了,算是特殊照顾。
“真不知道该这么报答掌柜的好意——”
可怜的朱瑾然并不知晓,隔壁房间的殷小鱼已经捂着嘴偷笑了起来,因为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功德点又加了20。
之后她顺道将沾满泥污的翠绿长裙清洗干净,顺手就晾挂在外面窗台的长杆上。
凉风习习,应该明早就能晾干吧,然后穿着干净的新衣服去见那位公子。
一想起殷小鱼的音容笑貌,少女的芳心没来由得一甜,轻轻捧着胸口。
可是很快又是一阵苦涩和自责。
都怪她……若不是她的话,殷公子现在也不会出任何事情。
挂好了衣物之后,朱瑾然思绪万千的静静躺在床上,凝望床柱上的雕栏花纹,迟迟未眠。
少女情怀总是诗。
一抹淡雅的情愫仿佛刚钻出泥土的稚嫩绿芽,在少女的心田悄然生长。
她回想起昆仑山上的种种完事,回想起下山后的惊险经历,又想起了白天楼下的一幕幕。
睡不着。
不单单是因为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更加因为另一个很让她在意的东西——
想到这儿,朱瑾然的手悄悄的撩起耳边的长发,露出了一只毛茸茸的耳朵。
这只耳朵明显和正常的不同,生长着白色的软绵绵细毛,甚至耳朵都已经变得松软的——
就像是狐狸的耳朵。
这就是她心中的秘密。
之前她去魔教地盘打探消息,逃跑过程中,误入了一个地方,因为接触到某些东西,导致了她的身体开始出现了变化。
这种变化让她的身体开始出现诡异的变化,就比如耳朵的狐狸化,已经在这几天一天比一天明显。
朱瑾然清楚的知道,这就是长老们所说的‘邪崇上身’。
兴许是吃了不该吃的,或许是接触了不该接触的,甚至有可能是心里想了不该想的,才导致的‘邪崇上身’。
她之前就有听过,邪崇上身者,其实内心里面的本性是黑暗而又残忍的,因此才会在特定条件下,被这种‘妖邪’上身,甚至会出现局部的兽化。
而如今,已经无法欺骗自己的朱瑾然,也是明白了这一点。
自己被‘妖邪’这类的东西给侵蚀了,这也就说明自己的本性,是个黑暗而又残忍的人。
如此遭遇之下,她哪里还有心情回门派?
不说师父会不会厌恶她,就算从小关爱她的师父要保住她,也会被其他弟子和长老给诽议。
自己是‘邪崇上身’,是‘妖邪’,是‘内心黑暗残忍’的人,如此的自己,哪里还有脸回门派?
所以之前魔教来抓自己的时候,她反而希望这么一死了之。
可没想到,那位殷公子,居然愿意舍身救这样子不堪的自己。
可如果掌柜的知道了这件事...知道了她是‘妖邪’,会不会赶走她?
这还是少女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失眠。
在翻来覆去打了好几个滚后,朱瑾然索性站起身,趴在窗台处,遥望碎叶城的凡尘风景。
碎叶城,天元国人口最多的城市,放眼中原也是排的上号的大城市。
在这喧嚣而又纸醉金迷的碎叶城林,即便已是深夜,依然四处灯笼高挂,烛光照亮十里长街。
不可亵渎的城市在荒诞滑稽的吵闹中,变得魔幻起来。
温柔的月光,挥洒在远山到近处花街百巷的温柔,还有彻夜不归的浪荡子和醉酒宾客,在这热闹的街道上到处插科打诨,惹人笑话。
而街道两旁店肆林立,有着油灯之火的余晖,这点点火光的温柔和冰冷的月光形成了红玉清泉一般的美景。
两种不同颜色的光彩,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碎叶城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眼尖的朱瑾然能够看见桥边三两成群的书生,聚在一起意气风发,吟诗作对,好不洒脱。
也有三三俩俩的女子,穿着当地特产的华丽绸缎,或站或坐,嬉嬉笑笑,聊着女儿家的心事。
这就是黑,是不同于白昼光彩的黑。
“碎叶城的夜景,可真热闹。”
在剑派宿门里长大的朱瑾然,从来没有如此认真的看到过,凡间的景色。
就连日常修行就是修身养性的少女,也不自觉的沉醉在了这弥蒙的荡漾暧昧气氛之中,似痴似醉的看着风尘中长大的凡人们,在这夜晚的消遣娱乐。
她看见了痴男**在桥边温柔的许诺着未来的誓言,她也看见了夫妻家长里短的窗户之中透露出来的繁杂争吵,她还看见了死皮赖脸想要再去赌场一掷千金的穷鬼,她更看见了灯光摇曳下笑的灿烂虚伪的一张张面孔……
这就是凡间,这就是她所亲眼看见的,这就是师父说过的红尘吗?
人与人的纠葛,是如此清晰的摆在她的面前,这种并非生死纠缠的平凡感情,就是凡人短暂人生之中的全部吗?
少女的小手捧着脸蛋,静静想着心事,眼前却忽然有些模糊。
奇怪……为什么头好晕,还有……好热……
她的手下意识抚摸身体,口中传出一身娇吟,视线越发模糊,下意识迈开脚步。
男人……我要男人……
不知何时,她的瞳孔已然变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