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毓灵?
楼梦月隐隐觉得是那丫头,可仍觉不可能,而且,文鸢又是谁?
“我不认识她们。”
“真的不认识吗?”罗裳女子转动着乌黑透亮的眼珠子问,“那我怎么看见,你们这儿的瑶琴姑娘特地跑去给她们送饭,那个叫赵毓灵的还写了什么,说是交给你的,你没有看到?”
话说到这份上,由不得楼梦月不相信了,她面露惊骇之色,当即掀开毯子准备起来,然而未等她双脚着地,便感觉身体不听使唤,动弹不得,她被点穴了!
“你干什么,给我解开!”楼梦月的眼睛几欲冒火。
“是你想干什么?”罗裳女子踱步到她身前,慢慢扶她躺下,盖好毯子。
“你——混蛋!”楼梦月愤怒不已,脸色煞白,同时痛恨自己不争气,竟沦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别生气,别生气啊,我是好心好意来帮你的。”
“你?好心?”楼梦月哧笑,转念一想,这人没理由专程跑这里危言耸听,事关灵儿,不能马虎大意,她缓了缓气说,“你跟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罗裳女子笑了出来,说:“这才对嘛,简单地说,就是她们杀了京城来的公子哥,犯了死罪,今天就要行刑。”
杀人?
楼梦月心里诧异,可现在没有时间让她细细想、慢慢了解,只是不知道这人作何盘算。
“你要什么?”楼梦月问。
罗裳女子捋着头发说:“我要的,你给不了,但是赵毓灵能给,我来呢,就是来知会你一声,好师出有名,她若问起,我就说是你请我去的。”
“好。”楼梦月不加迟疑说,“解开我的穴道。”
“你答应了?”
楼梦月讪笑着,“我能不答应吗,总之,这次谢谢你,请你务必保证她们的安全。日后,我自会还你这份情。反之,她要是伤了一根毫毛,我绝不会善罢甘休。”说完,她闭上了眼睛。
见状,罗裳女子轻轻一笑。
临近中午,雨势渐大,闷雷不绝。
昌都大牢的漆黑大门徐徐打开,首先走出来两个披着蓑衣的狱卒,后面紧跟着两队押送死囚的人马,因为下大雨的缘故,没有用黑布罩住犯人的头。队伍向南行百十步,在三岔路口右拐,再往前走一里有余,即到达刑场,木台上竖立着两副十字木桩。
刑场下有两个趁着纸伞的人,一男一女,一左一右,显然互不相识,他们的目的亦是各不相同,一个用仇怨的目光看着被带上绞刑架的人,一个泪眼涟涟,却是前来送别,若真到了那一步,她还准备料理她们的后事。
师爷禀报时辰已到,县太爷取出两枚令箭,抬起头,只见天空灰暗,乌云滚滚,再看向下方,雨水打在处刑台木板上发出倒豆般巨大声响。
“时辰已到,行刑!”县太爷把令箭掷向处刑台道。
刽子手接了令箭,两两押着五花大绑的犯人走向十字桩,开始往犯人脖子上套绞绳。
灵儿和文鸢定定地看着对方,含情脉脉,泪水混在雨水中流淌下来。套好了绞绳,刽子手拿黑布条蒙住了她们的眼睛。
“鸢儿,来世,你还当我的姐姐,亲姐姐,那样,我们就能早早相识了,这是灵儿向老天爷许下的愿望,是我和你的约定。”
文鸢早已是泣不成声,感觉锁住脖子的绞绳渐渐收紧,迫不及待地将最后的话说出口。
“这也是我和你的约定,我们一定会再次相见的,灵儿,我们只看一眼就能认出对方,真的太好了,灵儿不要怕,黄泉路上,鸢儿和你一起,鸢儿永远陪着你,你不会孤孤零零一个人。”
“姐姐……”
“灵儿……”
刽子手在后面开始用力拽绳子,脚尖即将离地,窒息感让她们无法说出清晰的话语,但她们心里的话,对方都能够明明白白倾听到,并传递给那个人。
呼惜愈来愈艰难,脖子娇嫩的肌肤被粗麻绳勒紧、磨破,渗出了鲜血,火辣辣的痛感侵蚀神经,连念着对方,如此简单的事情也要做不到了。
就在刽子手以为马上做完这件苦差事的时候,忽然听见两道高昂的骏马嘶鸣之声。
县太爷陡然一惊,推坐站起,快步走到案前,伸长脖子向西边街口张望。见太爷淋着雨,师爷连忙撑开油纸伞,正要给太爷挡雨,却又平地刮起了狂风,师爷一时没握住,纸伞脱手飞出。
“太爷,这——”
话未说完,惊见一乘马车突破重重雨幕疾驰而来,这不是普通的马车,当头的是两匹高头大马并驾齐驱,骏马肤色黝黑,身高六尺有余,头细颈高,铁蹄踏地,如雷贯耳。再看那驾车之人,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
来者不善也。
县太爷隐隐感觉对方是冲刑场而来,当下大惊,催促刽子手:“快,快!”
只是他的命令似乎没有效果,那些刽子手看见马车裹挟着轰隆隆的雷声朝自己飞速冲来,早就吓得胆战心惊,腿软手软,不自觉的松了几分力气。
慌乱中,县太爷连忙命令守卫的官差拦住马车。
“他想劫法场!本官命令你们,拉住他,拦住他!”
官差们推推搡搡,却没有一人敢舍生忘死,冲到大道上螳臂当车。他们都是些普通人,那里见过此等骏马,他们确信,只要自己胆敢冲上去,那碗口大的马蹄一下子便能踏碎自己的胸膛!
见刽子手和官差一个个都吓破了胆,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处刑台下,想亲眼看着灵儿和文鸢处刑的杨弘勃然大怒,丢掉纸伞,露出目眦尽裂的可怕表情,他三步并两步走到台上,一把推开对灵儿行刑的刽子手,脚顶着木桩,用尽全力向后拉扯绞绳。
“死,我要你死!”杨弘表情狰狞的低吼着,满脸怨毒。因为他知道,如果让她们跑了,老侯爷定饶不了他,现在,只有手刃了杀死朱远的凶手,他才能够获得一线生机。
听到“咯咯”的声音,杨弘脸上浮现复仇的**,眼神狂乱。
“哈哈哈,你给老子死去吧——”
灵儿痛的张开了嘴,可无济于事,纵使她拼命呼吸,空气只出不进。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脑海逐渐变得黑暗,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了,她心里念着:师父,师姐,鸢儿……姐姐……
倏然,箫音入耳……不,不是这样的!
她连雨声都听不见了,怎么听得见箫声呢?
可是,灵儿并没有接着往下想,因为她已经无法自主控制意识了,这箫声听得她昏昏欲睡。
而这箫声在大小官差也杨弘却是另一番滋味,县太爷只觉漫漫雨幕中,云雾缭绕,九重宫阙若隐若现,仙乐绕梁,如痴如醉。而杨弘呢,他的感觉是魔音贯耳,像是金戈铁马碾过脑海,令他头疼欲裂,竟以头撞地面的极端方式缓解撕裂般的疼痛。
天下只有一种武功有如此威力,那就是“天音功”。据说,当世只有一人能够完全施展,但问到确切的人,却是无人知晓,姓甚名谁,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一概不知。只因听到箫声的人都被箫声控制,哪里还能辨别**者是何许人也。当然了,武功出神入化的高手可以用内功护住心神,隔绝魔音,但**者也不是傻子,知道你武功高,就不会使用这种小伎俩。所以,即使那人就坐在你身边,你也不可能知道此人就是人们谈虎色变的“鬼箫”。
县太爷恍然回神,甩了甩头,目光却变得呆滞,只见官差们东倒西歪躺了一地,有的在哭,有的傻笑,丑态百出。杨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而绑在十字桩的犯人都已消失不见。
灵儿在摇晃中醒了过来,视线渐渐变得清晰,文鸢恬静的睡颜映入眼帘,她不由得伸出手,轻抚文鸢的脸颊。
“鸢儿……”沙哑的声音一出口,灵儿便感到不对,与此同时,她到了文鸢脖子上缠绕的白色布条,显然,有人给她们搽药包扎。
心头犯酸,她推了推文鸢的肩膀。“鸢儿?”
“别叫了。”
听到这陌生的女子声音,灵儿转头看向对面,她没有心情细细欣赏此人,哑着嗓音问:“……你救了我们?鸢儿她怎么了?”
“受人之托。”紫衣女子微微勾起嘴角道,回答了她第一个问题,“你不要担心,你姐姐她没事,你自幼习武,体魄强健,所以比她先醒。有什么话,到了地方再说,你现在……”她指了指喉咙,“应该不方便说话,保存体力吧,事情还没了结呢。”
灵儿轻轻点头,却还是说了两个字“谢谢”。
女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我姓南宫,至于你们的姓名,我是知道的,我便称呼你为灵儿姑娘。”
大概走了一个时辰,听到车夫说到了,女子先下车,灵儿搀着文鸢跟在后面,雨还在下,不过小了很多,落在身上也不那么生疼了。
灵儿悄悄观察周遭环境,她们现在正走过一条走廊,左手边是一个荷花池,右手边的草木园林中间盖了一座凉亭,所见建筑皆是白墙黛瓦,可以听到水流声,抬眼便望见起起伏伏的苍翠山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