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身在舒州的惜君和楼千霜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惜君心系灵儿安危,听风楼后来也没能给她有用的消息,灵儿已经消失了,从人们可以观察到的地方消失了。
更糟糕的是,魏充虽然不敢在城内动手,可他的属下却日夜监视她们的行踪,顾府、四方城门皆有他们的眼线,城外还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她们出城,便倾巢出动,拿下她们。
不论惜君打算按照原计划,和楼千霜绕一个大圈子回到白河镇,还是前去寻找危在旦夕的灵儿。
似乎,都很难办到。因为她们甚至无法安全走出舒州地界。
而且,魏充不可能坐着干等,吴王的耐心是有限的,魏充很可能正在计划袭击顾府。天龙使完全不掩饰,每天怡然自得的坐在顾府大门前面的石阶下面,任何出入顾府的人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顾彤云倒是有心帮助她们,可她一个弱女子,能做的实在有限。
顾府后院,丫鬟匆匆走过院子,进到屋里,对上小姐期待的目光,皱眉摇了摇头。
“太可恶了!”顾彤云气愤地踱步,咬牙切齿道,“早知道他们这般无耻,当时就不应该让他们走,叫官差把他们抓起来,聚众斗殴,强抢民女,够关他们几天了!”
知道小姐要和两位客人说话,不等小姐下令,丫鬟便知趣地退了下去。
楼千霜脸色不悦道:“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那吴王也忒难缠了,我哪里招惹他了,非要千方百计的……”
“你们别生气了,”惜君说,“都怨我,我要是不说进城,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进,不是,退,也不是。”
“这算什么话?”楼千霜瞪着她说,“什么怨不怨的,你牵挂那丫头,理所应当,谁能事先想到他们正好在舒州呢?”
“这,我……”惜君抿了抿唇,目光看着地面。
“当务之急,是得想出办法。”顾彤云坐下来,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舒州有东西南北四座城门,东面就不必说了,南边,不能去,剩下两条路,往西或者往北。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府,又能避开他们的耳目出城……”
过了片刻,她抬头说:“我大哥跟镖局的师傅学武功,你们说,扮成镖师怎么样?”
惜君看向楼千霜,这张典雅出尘的面孔,哪怕穿上镖师的粗布衣服,见过她的人,也能一眼认出的。
“不行。”她否定道,“他们认识。”
“也是哈,那有这么漂亮的镖师……”顾彤云颔了下首,呢喃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眼睛发光说,“诶,既然不能扮镖师,那扮镖如何?”
“你的意思是,”楼千霜狐疑地瞅着兴奋的顾彤云,“把我和惜君装进箱子里,当成货物,运出城去?是这样吗?”
“啊……”惜君目光惊疑不定地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当成货物?
装进箱子里?
“这怎么成?”惜君倏地站起来叫道。
“怎么不成?我觉得是个好主意呀。”顾彤云说,“在舒州,他们可没有查验货物的权力,到没人的地方,你们就可以出来了,骑上快马,天高海阔,任你逍遥。”
“不是,她怎么可以……”惜君望向楼千霜,目光透着急切,像是要楼千霜拒绝。
“怎么了?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顾彤云疑问道。
见楼千霜没有说话的意思,惜君只好说:“木箱空间狭小,空气又十分稀少,城里路面平坦,倒是还好,可到了城外,道路凹凸不平,她身子娇弱,怎堪承受磕碰颠簸之苦?”
“这个……”顾彤云一时间结巴了,她只想到通过这个方式可以出城,却未将木箱空间、路面状况等实实在在的问题考虑在内。她又想,若自己被困在一个连手脚都伸展不开的狭小空间里,她肯定是受不了的。
“真的没有好办法吗……”
顾彤云十分沮丧。
就在这时,丫鬟走进来,说大少爷请小姐过去一趟。
顾彤云于是来到了前院顾信谦住的东厢房。
“大哥,找我什么事?”
“嗯……”顾信谦依旧板着一张脸,“门口那个人,我会拖住他。振风镖局,杨总镖头已经答应亲自护送人镖,往北走,到京城为止。”
“大哥,什么时候,你就……”顾彤云张口结舌,愣了好久才稳定情绪,难以置信地望着顾信谦,“我们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我哪会偷听你们谈话?”顾信谦难得挤出一丝笑容,为小妹说出这样的话感到好笑,“我是今日才说服总镖头答应下来,条件是到镖局做两年,这些和你们没有关系。回来的时候,还发现很多陌生面孔,恐怕他们今夜就要动手。你去告诉两位小姐,叫她们准备好,半个时辰后镖局的人马会来接她们。”
“这么快?好、好。”顾彤云忙不迭跑回房,把顾信谦的意思叙述了一遍。
惜君不禁低头深思。
之前,她们商议的办法,都是基于不被敌人发现的前提下,她们势单力薄,因而困难重重,最终陷入僵局。顾信谦的办法,脱离了常规,将彻底改变她们一直以来避人耳目的行事规范,等于把行踪直白的显露出来。
可这样一来,一旦魏充等人劫持官家认证的振风镖局的镖,那魏充就成了匪,官军有责任清剿劫匪。假如魏充买通沿路山贼作案,那也好办,寻常的山贼对上训练有素的镖师,胜算微乎其微。
天龙使和孙长老是魏充手下两张王牌,不管顾信谦用什么办法,如果天龙使被牵制住,仅凭孙长老一个人,断然成不了事。
“往北走。可是,灵儿……”惜君纠结了起来,她是既想保护好楼千霜,又想确认灵儿的安危。
“她们也许会比我们先到白河镇呢。”楼千霜走近,看着她说。
“你说的,是真的?”不知怎么,惜君很想相信她。
楼千霜微笑着点了下头。
“灵儿是你的人,你了解。”她说,“同样的,对于阿月的个性,我也有几分确信,她从不轻易许诺,她答应的事情,就是拼尽全力也必须做到。没有消息,有时候,便是最好的消息,你想想看,若她们已经被抓住,肯定会被押解到京城,海捕文书也该撤销了。现在就连听风楼都打听不到她们的下落,不正是你希望的么,要知道,听风楼可不止把消息卖给你,那些赏金杀手也能从听风楼得知灵儿的情报。对灵儿来说,当今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在她师父身边吧,此时此刻,她肯定想方设法回家。所以,你也应该着重眼前,尽快到约定的地方,与她们会合。”
“你……好,我知道了。”
惜君想对她说些什么,檀口微张却不知有什么可说。
索性不再多言,转身去收拾东西,她们本就是匆忙出逃,东西不多,仅是几件后来置办的衣物罢,是以很快就准备好了。
再出来时,顾彤云已在花园摆好了美酒杯盏。
她斟了三杯酒,每人各取一杯。
“此去京城,”顾彤云说,“路途遥远,歹人环伺,彤云在此祝愿二位,逢凶化吉,平安抵达。”
“小姐不是江湖人,却有一副侠义心肠,”惜君说,“多日来,盛情款待,对顾大哥相助之恩的谢意,还请小姐一并转达,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但愿,有朝一日,和小姐再相逢。”
“彤云亦然,”顾彤云抬眸浅笑,“大地无垠,人海茫茫,彤云却能和二位相识,成为朋友,何尝不是缘分。彤云相信,重逢之日可期。”
“离别将至,我有句话,却不得不说。”楼千霜眼角透着狡黠,“那就是,虽说你的男儿扮相实在不太像,但不是人人都有我这眼力见,以后,还是不要假扮成纨绔公子搭讪女子罢。”
“呃……”顾彤云登时语塞。
“哈哈哈……”
银铃般的笑声几乎同时从三名女子口中冒出来,离别的愁绪随之烟消云散,在这花香弥漫的小亭中,红润的笑靥,洋溢着轻快明丽。
不一会儿,下人进来禀报,镖队已经到了。
二女遂向顾彤云告辞。
“楼姑娘,梅姑娘,保重。”话一出口,顾彤云已是泪眼涟涟。
“小姐,就此别过。”两人异口同声道。
这时,平地起了一阵风,顾彤云不由眯了下眼,睁开时,只见轻纱曼舞,佳人却已走远。
走出顾家大门,随即数道视线射来,台阶下,两队人马整装待发,大约有二十人,全部骑马,当头一位魁梧的镖师,队伍中间是两架马车,整支队伍森然有序,不愧为传承百年的镖局。
而镖局的杨总镖头,武艺高强,一手杨家枪出神入化,黑白两道人人敬重。
远远望见振风镖局的旗号,宵小之徒往往心生怯意,不敢侵扰。
一位背负两截精铁长枪、蓄着花白一字胡的精壮老者下马,走到二女前面,拱手道:“振风镖局总镖头,杨德兴,请两位姑娘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