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绮罗微笑以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承你吉言,太妃!”毓灵两眼放光,心中满怀期待,“那支凤钗,老夫人会为她戴上吧。我迫不及待见到师姐梦月了呢!”
女儿十多年杳无音讯,回到家中,不论亲长好说歹说,惜君都不愿嫁人,老夫人无可奈何,曾经把作为惜君的嫁妆的凤钗送于毓灵。
然而,毓灵当面拒绝了老夫人,并告诉她,师姐总有一天会戴上这支凤钗的。
细细回想,师姐对楼梦月的态度,比之她人要特别的多。
自打在白河镇相逢,师姐把梦月留下,她们几乎没怎么分开过。
她们两个相爱,可以说是日久生情,顺理成章。
毓灵确实曾经对楼梦月看不顺眼,而具体说是哪个地方,应该就是她那装模做样,不自量力还爱逞强的愚蠢。
她不知道楼梦月是否改变,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早就不讨厌楼梦月了。
这些年,师姐也在悄然发生变化,可以想象,这种变化来自于楼梦月,她们两个心意相通,相互扶持,就够了。
说不定,她们会像师父师娘一样,又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
毓灵会真诚地祝福她们。
随风飘来一缕幽香,毓灵将目光投在身边美妇如雪晶莹的侧颜上,那娇艳饱满的丰润嘴唇微微翘起,带着风一般恬淡自然的笑意,轻柔的抚慰心灵。
毓灵感到庆幸,她所遇到的,都是无可挑剔的好女子。
是夜,月明星稀,微风习习。
难得清闲,众人坐于檐下,对酒赏月。
萧绮罗白衣胜雪,青葱玉指拨弄琴弦,轻缓悠远的琴音飘荡而出。
上官棠饮了一杯酒,脸蛋微醺,说道:“有酒,有月,有琴,还少一样,毓灵你说是什么?”
毓灵思索片刻,老老实实摇头。
“不知……”
看到上官棠脸上的嫌弃,毓灵感到心伤。
“有人知道吗?”上官棠问其他人。
一个清雅轻柔的声音传来:“诗。”
“答对了!”上官棠叫道,“冬儿,给顾小姐满上,我要和她干了这杯。”
见状,毓灵连忙抓住上官棠的手腕,苦口婆心劝道:“棠儿,你不能再喝了。”
“不行!我高兴,高兴就要喝酒,你别拦我!顾小姐,来,干了!”说着,她把酒杯换到另一只手,毓灵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看着她仰头一口喝完。
太后先干为敬,焉敢不从?
所幸顾彤云的酒量还算不错,她举起酒杯向上官棠致意,随即动作优雅地饮下。
“既然说到诗,”上官棠说,“那就来玩一个游戏吧,比赛吟诵描写‘月’的诗句。蕙仙,你能参加吗?”
“我甚少研读诗词。”
“噢,那就太妃、我、毓灵、文鸢、顾小姐,我们五个人玩。先从顾小姐开始,依次轮过去,最后是太妃。只有一个规则,三息之内若接不上,就罚酒一杯。顾小姐,请吧。”
“等等,我——”
未等毓灵反对,只听顾彤云吟道:“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文鸢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毓灵:“……”
“啊!”她刚要说出,却见上官棠把酒杯送到她面前,“时间已过,请陛下饮此杯。”上官棠笑意盈盈道。
毓灵心中叫苦不迭,她怎么感觉这游戏就是针对她的?!
她硬着头皮喝完这杯酒,只听上官棠道:“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
萧绮罗一边弹琴,一边接诗句:“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
顾彤云又接:“月明船笛参差起,风定池莲自在香。”
…
轮到毓灵:“……”
上官棠:“陛下再饮此杯。”
…
“陛下再饮此杯。”
……
她不记得喝了多少杯酒,在意识彻底模糊之际,毓灵喃喃自语:“棠儿,你针对我……”
醉酒的结果:睡到第二天午后还没醒。
待款步行来的宫装美妇走近,盈冰屈膝施礼:“太妃。”
“我去看望圣上。”
“太妃。”
萧绮罗脚下一顿,没有回头。
“圣上尚未睡醒。”盈冰小声提醒。
“怎么,你觉得圣上会阻止我进去吗?”
“奴婢绝无此意!”
萧绮罗深深看了她一眼,遂往殿内走去,盈冰迟疑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只见毓灵砸吧着小嘴,应该是渴了,萧绮罗暗恼上官棠玩得太过火,怎么能让毓灵喝下整整一壶酒呢!
萧绮罗坐到床头,揽起毓灵,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吩咐盈冰:“倒两碗喝的水过来。”
盈冰把水端来了,萧绮罗用丝帕蘸了水,点在毓灵的嘴唇上,然后端起赶紧的那碗水,动作轻柔地喂毓灵,有不少水从毓灵的嘴角滑落,浸湿她的衣裳,她却丝毫不在意,直到毓灵把整碗水喝完,她擦干净毓灵的嘴唇,再把她放下来,这才得空稍微整理弄褶的衣服。
“她吃过东西了吗?”
“文小姐给陛下喂了粥,然后到长帝姬殿下那儿去了。”
萧绮罗点点头:“下去吧,我在这里陪她。”
“是。”
萧绮罗目光注视毓灵恬静的睡颜,嘴角浮现一丝淡淡的笑,她伸出玉手,轻轻抚摸熟睡女子光洁饱满的额头,良久,她眨了下眼睛,慢慢俯下身子,在毓灵额上印上一个柔软的亲吻。
“嗯……”
耳里传来毓灵的呢喃,以为她要醒来了,心里陡然一惊,萧绮罗赶紧坐起来,背对着她,只觉脸颊、耳根滚烫,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好像要飞出来!
要是她发现我偷偷默默亲她,她会不会讨厌我?!
她厌恶我怎么办?
我该怎么向她解释?
头脑一片混乱,心思纷杂,焦躁不安。
萧绮罗紧绷着身体,双手抱在腹前,香帕抓成一团,好像在等待最后的判决。
怎么回事?
萧绮罗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声音,毓灵若是醒来,不管她是否发现了自己,她肯定会说话的!
慢慢转过身子,却见毓灵含着一根手指,依旧在酣睡。
“呼~”萧绮罗抬手摸了下额头,一看,全是冷汗。
她摁住毓灵的牙齿,把毓灵的手拿出来,一边给她擦沾着口水的手指,一边无奈地想: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呢,含手指,真是……
经历过方才那惊险的一幕,她却是再也不敢对毓灵做出不轨的举动了。
为了防止毓灵含手指,她只好抓住毓灵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毓灵慢慢睁开双眼,昏昏欲睡的萧绮罗猛地瞪大眼睛,喜道:“你醒啦?”
毓灵皱了下眉,“头……”声音沙哑。
萧绮罗凑近问:“是不是头疼?”
毓灵的反应有些迟钝,过了一会儿,才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字。
“嗯……”
这是醉酒之后的症状,萧绮罗急忙用手巾完全浸在面盆里的的凉水中,捞起来拧了几下后,赶回床前,叠成长块儿贴在毓灵的额头。
少顷,萧绮罗目光关切:“陛下,好些了吗?”
“还是疼……”毓灵撅着红润的小嘴,声音嗫嚅,委屈巴巴,惹人怜爱。
萧绮罗扬声呼唤盈冰,她进来后,萧绮罗吩咐她去做一碗醒酒汤。
接着,她咬了咬牙,拖鞋上床,双腿并拢,然后揽起毓灵,让她枕着自己的大腿,手指抵在毓灵的额上,为她按摩,同时观察毓灵的神情变化,感受合适的力道。
“嗯,好点儿了。”
“那我继续用这个力道。”
“嗯……谢谢你,太妃,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下午了,你喝了太多酒,睡到了现在,也没出来用午膳,所以我过来看看你。”
“啊?都下午啦?”毓灵撇撇嘴,对萧绮罗大倒苦水:“都怪棠儿,她明明知道我对诗词一窍不通,还拉我一起对诗,摆明了就是欺负我!我就说了一句,叫她少喝酒,她比我还小,本来就不能多喝,可结果变成我一直在喝了……”
“眼看着陛下遭罪,承受无妄之苦,臣妾……臣妾心里既难过又自责。”
“自责?”毓灵面露困惑,仰望萧绮罗,“这不关太妃的事啊,虽然我刚才埋怨了棠儿,可是她昨晚玩得很高兴,我多喝点酒,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她开心地大笑的样子,很少见到呢,最重要的,是大家都很开心。我看到了哦,昨晚,太妃你一直在笑,不过太妃你真的很厉害啊,你看起来明明是在专心致志地弹琴,一边却还能准确无误地说出诗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萧绮罗莹润白皙的脸蛋因为受到夸赞染上一抹红霞,她把脸转开,躲避毓灵灼热的视线,羞赧地说:“只有陛下会觉得臣妾厉害呢。”
“是么?”
毓灵脸上写着怀疑。
“陛下擅长射箭,”萧绮罗说,“抚琴好比弯弓,吟诗好比搭箭,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所以称不上厉害。”
“哦。”
毓灵接受萧绮罗的说法,但,她清楚的知道,要做到这点,绝不像说的这么简单。
“下次要再有这样的事,”萧绮罗接着说,“臣妾一定会劝太后,不硬拉上陛下,臣妾看得出来,陛下的酒量不佳,不能喝酒的人,大量喝酒,对身子有损伤。”
“嗯嗯,吃一堑,长一智,我已经知道痛啦,下次我一定溜得远远的,对诗真的太难为我了。”
萧绮罗眼角噙笑,面上含着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