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迷路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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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好像曾在哪听过这么个童话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那很远很远的、世界尽头的彼方，有一位少女迷路了。
少女身陷覆盖万物的虚无黑暗之中，向黑暗深处那些遥不可及、闪烁明灭的希望之光伸手寻求，努力的、努力的、非常努力地追赶着，却始终无法触及，最终，在黑暗中完全地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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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蕾娜此时正在跑步，在无限延展覆盖天穹的灰色冰盖之下，在一望无际黑沙覆盖、四处废墟遗迹的荒野之上，也许是迷路了。
虽说在这魔导末世online之中，随处都有系统辅助的地图定位功能，基本不存在迷路的情况，但是此时蕾娜的心情有点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所以还是迷茫的迷路。
刚刚，蕾娜在克丽斯蒂的及时救场之下，跟卡蒂拉、哈皮两名同伴都免于被一时财迷心窍的多萝西放大招炸死的悲催结果，却也在这魔导末世online的视野中，跟多萝西之间的友谊小船说翻就翻了。
当时，断掉半截手臂的多萝西无地自容地从那里站起来，内疚含泪地转身跑开了。
卡蒂拉与哈皮都还没太从这冲击性的事实中，这因虚拟而来的闹心事实中完全回过神来，但是担心多萝西独自在这满是机械怪活动的地图中遇到袭击，也先后心情复杂地去追她了，只留下蕾娜与克丽斯蒂面面相觑，还有现场横陈的那一箱散发诡秘绿光的绿魂结晶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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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样……平时装天真，说背叛就背叛？！拿我们的友情当什么了？！当什么……
此时，有点被毁三观的蕾娜也独自离开了那金属森林区域，在黑沙荒野上漫无目的地奔跑，还记得当初自己跟多萝西都是新手玩家、相互结识、一同接受新手教学战斗训练的时候，多萝西那活泼天真的可爱笑容。
“你好！人家名为多萝西！跟你一样是新手玩家，我们组队训练吧？如果你愿意陪人家一起玩，人家会很高兴的~~~~~”
蕾娜还记得，这是当初多萝西和自己认识的时候说的话，天真友善活泼可爱，在这冷暖自知的人世间，显得那么纯真、虚幻而又耀眼，让人丝毫也不觉得那像是装出来的。
但是，这只是一款游戏，在游戏中结交的友情，还能当什么？当然是只当做玩玩而已，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玩家之常情……
原来，多萝西也跟其他玩家一样，将蕾娜这样游戏中结交的朋友，只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游戏角色？因为是虚拟游戏，就能无所谓地随意背叛友情，对包括蕾娜在内的三个队友痛下杀手？
她那天真欢乐的笑容，她在自己与队友们面前的活泼举止，一起刷怪升级玩的时候，明明很开心，蕾娜原本还以为，自己跟她差不多是在虚拟世界中交到的真正朋友了呢。
仔细想来，在“虚拟”之中，还想交到“真正”的朋友，这说法本就有点滑稽，就跟所谓靠不住的网恋一样，因为是在虚拟之中，双方一开始就都没有对彼此付出真心。
“…………”
蕾娜在这黑色灰烬无垠旷野上迷茫地跑出了不知多远，在一片残垣断壁的城镇建筑遗迹旁边停下了脚步，低头无意间，看到了自己衣服上留下的尘土痕迹，好像是之前多萝西挖地沾土的小爪搂住蕾娜的时候，无意间留下的灰土小爪印，让蕾娜此时看到，感觉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傻瓜……多萝西那个小傻瓜！”
蕾娜恼火地仰天大喊一声，被队友背叛而激荡起来的纷乱心绪却没有完全平复，看到面前破败崩坏的建筑遗迹，又想起了刚才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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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因为多萝西她们的离开，现场陷入短暂的安静，又可以隐约听到阵阵亡灵不得解脱的轻声低语，从散发绿光的宝箱内飘然传来，然而，立刻就随着一阵噼啪冻结的脆响，以及哐啷一声粉碎的声音，彻底戛然而止。
“克、克、克丽姐？！你、你这又是做什么啊？！”
当时，在呆然没完全回过神来的蕾娜面前，克丽斯蒂抬爪对着那装满绿魂结晶的宝箱，展开连无形魔力都能冻结冰冻的超高位冰冻魔法阵，将整箱在现实中都能等值兑换几千现金的绿魂结晶全部冻结到了寒冰之中，然后哐啷爆碎开来，将其化为齑粉地完全破坏，自然更没法拿去换钱了。
这可是几千现金，对于因为红名而无法入住这个世界任何城镇旅馆，没法自然恢复HP，只能靠着HP肉罐头，如流浪狗一般野生的狐娘克丽斯蒂，居然毫不犹豫地将这足以买到堆积如山罐头的宝贵结晶给毁了。
“克、克丽姐？！你这到底是……”
蕾娜看到此情此景，几乎是跟之前被克丽斯蒂强吻的时候一样震惊，就像看到一个饿肚子的穷鬼当街烧了白捡的几千现金一般。
“不这样做，被困在其中那些人的灵魂就没法解脱……”
然而，克丽斯蒂此时精致的俏脸之上，却还带着肃穆的怅然，就好像在悼念无数平白被牺牲的可悲亡者，那样毫无做作的哀婉，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是在犯中二，还是在认真地说着荒唐莫名的话。
“这森林附近，应该有一座看起来没那么古旧、不久前才被毁灭的村镇废墟，那里有这些人活过的痕迹。他们都曾经在这绝望的末世挣扎地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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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蕾娜已经发泄情绪乱跑地碰巧来到了附近一座城镇废墟的残垣断壁遗迹这边，倒是也分不清是几千年前毁灭的遗迹，还是最近几十年毁灭的、所谓显得不那么古旧的遗迹，自己又不是鉴定遗迹的考古学家。
但是，蕾娜能隐约听出，克丽斯蒂话中的隐意，就好像是说，那些所谓绿魂结晶的高级材料，都是幕后的什么魔导文明势力，就近抓来附近村镇中劳苦挣扎于末世的无辜居民，以他们的灵魂炼造而成的禁忌魔法亡灵结晶，让弱小无能、活的如蝼蚁一般的他们，被蛮不讲理地剥夺生命，死后连灵魂都永不解脱，而后又因为某种原因，将这些结晶装入宝箱，埋在了附近的怪物森林中，直到被玩家发现。
所以说……这不应该只是游戏设定吗？！
蕾娜心绪混乱地茫然面对眼前的广大残毁城镇遗迹，还有远处漫无边际的黑沙荒野，以及灰色冰盖覆盖的怪异天空。
按照这魔导末世online的游戏设定，覆盖这世界大部分土地的黑色灰烬沙粒，源于魔导文明漫长纷争的灭世战争之中，禁术高位魔法兵器、超魔力炼金术兵器、神力圣术兵器等各种魔导军械大杀器无数次狂轰世界各地而残留下来的灰烬，每一粒都是饱含混杂凝聚着各种元素魔力的污染之灰，使其覆盖的大地化为永劫不复的废土。
加上覆盖整个星球的神秘冰盖遮挡了阳光照射，使得世间所有自然动植物几乎全部灭绝，已经断绝了世界的未来。
即便如此，魔导文明、游戏运营系统，或者说是所谓世界意志的某种元凶，还嫌将这个世界残害、玩弄的不够彻底，事到如今，还想颠倒虚实，将这个世界化为虚妄荒芜而疯狂的杀戮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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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的少女在那里遇到了狐狸，那是一只有着毛蓬蓬大尾巴的雪白狐狸，也是一直在黑暗中独自挣扎、因触犯了真相的禁忌，而被所有人疏离的孤独狐狸。
狐狸因为少女的到来非常开心，为了一同照亮黑暗，陪着少女歌唱、跳舞、一起玩耍、一同欢笑，雪白的毛皮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可是，远远不足以照亮这世间所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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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
蕾娜这边在城镇废墟外围，呆然驻足片刻，突然听到废墟深处传来了轰隆爆响，还有机械怪那熟悉的金属音咆哮，好像有谁遭遇机械怪袭击了。
“？！”
蕾娜第一反应以为是外表装活泼、内心很腹黑的贪财矮人萝莉多萝西内疚混乱之中，也跑到了这座城镇遗迹中，然后又碰巧遭到机械怪袭击了？仔细想来好像不至于这么巧，还是决定姑且先赶过去看看情况。
然而，在蕾娜赶过去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那长得如同多爪机械齿轮巨虎一样的大机械怪已经魔力蒸汽泄漏、水银血液横流地被打翻在地，停止活动，在现场那边的，是两个身披破布斗篷、被吓得跌坐在地的、看起来像是野外活动NPC的成年男子，还有两男一女三个魔力丝衣服上披着轻型机械铠的通常装束玩家。
“谢、谢谢各位勇者玩家相救，我们是阿鲁比恩城那边派来的任务NPC，前来此处金属森林地带回收某样物品，没想到刚刚突然遭遇机械怪物的袭击……多谢三位玩家大人仗义相救，不然我和我的好兄弟都要死在这里了。”
看起来，好像是两个有任务在身，前来这金属森林中预定回收什么的NPC人员半路遭到怪物袭击，又被那三个玩家搭救了。
在这RPG风格的魔导末世online游戏中，也不算什么少见的情况，有些野外活动NPC还是专门用来被怪物袭击，用来给玩家创造打怪救人逞英雄的耍帅机会，并且顺便用来触发支线特别任务什么的。
然而，蕾娜这边刚对那边司空见惯的游戏情景松口气，却立刻看到了不寻常的惊人状况。
“好兄弟？”
那边，在两个被吓得跌倒在地的NPC男子之一，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赔笑道谢的时候，三个玩家之中，带头的那个红头发男子突然没好气地低声嘀咕着什么，眼神中带着找人泄愤一般的迁怒，突然转身抬起手中的大口径手枪，砰地一枪开火击穿了这个NPC男子的胸膛。
这个站起来好言好语紧张道谢的NPC男子被那效果如扩散弹头一般，带着强大魔力的手枪魔弹击穿胸口，都来不及收起脸上卑微的笑容，整个上半身就被强大的冲击力打爆撕裂开来，毫无马赛克的逼真鲜血如被压爆的番茄一样漫天飞溅，失去上身的双腿傻傻地在原地站了半秒钟，也拖着残损血肉倒了下去。
“麦……麦克斯？！！！！！！怎么……怎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边，瘫坐在地上的另一个NPC男子惊恐崩溃地完全混乱了，神情扭曲、泪水盈眶地对跟他称兄道弟的好友那残缺肉块般的尸体颤抖地伸出双手，却都已经手足无措地不知该抱住好友尸体的哪一部分了，只是全无理性地呼喊着好友的名字，疯子般大声嚎叫。
“区区一个游戏里的NPC，还放什么称兄道弟的恶心台词？听着就让人不爽！不知道哥在现实中就最讨厌那些跟哥以好兄弟相称，其实就知道占哥的便宜、撬哥的女人的那些伪君子吗？！”
那边，红发男子突然无缘无故地开枪杀人，然后还毫不在意地泄愤抱怨着自己的闹心事情，似乎是因为最近被现实中身边的哥们儿感情好兄弟伤了心了，在游戏中随意发泄，对本应保护的NPC动手就是一枪。
“队长，你怎么又随手就杀NPC了？虽说杀NPC不会红名，但是在魔导之城内，可是禁止战斗的。要是在城里随便动手，会招来魔导卫兵不由分说的格杀，你可别杀NPC杀习惯了，在城里连累我们死掉等级。”
“队长先生，我们不是来找传闻中的宝箱的吗？又不是来杀NPC的，虽说杀NPC不算PK……等等，该不会这两个NPC其实是寻宝事件的线索角色吧？！”
“少废话，反正这是游戏！NPC就是用来给玩家拿来玩的！我不爽的时候，想杀哪个就杀哪个！”
那边，一旁的两个玩家队友都忍不住一人劝红发男子两句了，而毫不在意别人死活的红发男子也不知是在现实中被哥们儿骗钱了，还是被抢女朋友了，似乎还没发泄够心中的烦躁，又将手中的大口径手枪对准了剩下的一个NPC男子。
那NPC男子还沉浸在无缘无故痛失好友的悲痛崩溃之中，突然看到自己也被玩家拿枪指着了，更是恐惧绝望地张大了嘴，如受伤的野兽般呜咽着，连话都说不出来，涕泪横流地对着枪口摇头，也不知是在求饶还是发狂。
可是，即便看到NPC男子绝望悲惨地哭成这样，红发男子还是毫不在意地以手枪指着他，甚至看着他真实而悲惨的反应，眼中都泛起了几分猫戏老鼠的恶趣味。
因为是在虚拟游戏之中，因为谁都不认识谁是谁，不被别人知道真正的面貌与身份，因为在虚拟的世界，几乎做什么都不犯法，不用在意面子、不用顾忌后果、不怕不能重来、不受任何拘束，可以自由地发泄现实。
于是乎，反正这是游戏，成了大多数玩家放纵本性、为非作歹的理由，但是……假如，这其实不是游戏呢，假如这真的如某狐狸所说的，游戏之外的现实才是每个人一生下来就置身其中的虚拟实境，而其实这处处都莫名真实的魔导末世，才是如黑客帝国一般虚实颠倒的真正现实呢？
就像黑客帝国的设定一般，如果全人类从一出生就沉睡于培养槽中，被输入脑中的五感高仿虚拟实境所迷惑，一直生活在看似平凡日常虚拟的世界里，习以为常，谁也不会怀疑那是虚拟的，反而离开虚拟的平凡日常，回到文明崩坏的末世现实中，人们才反而会觉得这是虚拟的幻境，特别还是被幕后元凶蓄意加上恶劣诱导的前提下。
蕾娜本来只是个平凡的游戏玩家，戴上VR头盔登入虚拟实境，来玩这款名为魔导末世online的所谓游戏，心中却也隐隐发现这过于真实的网游世界莫名蹊跷，又遭到某中二狐娘的虚实颠倒言论洗脑，甚至越发在这个魔导末世中看到真正的现实，那鲜明而惨烈的残酷，那无尽深渊一般的绝望，甚至令自己都不禁慢慢开始怀疑，虚拟与现实的模糊界限。
实在莫名其妙，明明自己只是想来玩网游打发时间……
砰！
又是一声魔法枪械无情射击的爆响，然后是魔弹炸裂的轰鸣，然而，却这并不是另一个NPC男子被当场轰杀的枪声，而是一发魔法步枪魔弹贯空直击在红毛男子等三名玩家身后，轰然炸裂的威吓射击之声。
“尼、尼玛？！谁敢偷袭哥？！”
那边，还没来得及开枪的红发男子又惊又怒地调转枪口，与另外两名玩家部下一同回头，很快看到了蕾娜这边举着魔法步枪多管闲事的娇小身影。
“你们住爪！没看到对方都哭了吗？！”
就算多萝西跟其他蕾娜认识的玩家都那样随意地在这游戏世界中儿戏人生，蕾娜也没来由地确信，克丽斯蒂跟他们不一样，这就像是一个谁都不会关心别人死活、谁都不会付出真心、谁都不会同情别人的荒唐世界，有的只是玩世不恭的醉生梦死，荒芜的娱乐，就好像只有克丽斯蒂一个人是在这个世界认真而努力地活着。
虽说蕾娜也跟她没有相处太长时间，并不了解她这个身后好像隐藏着诸多秘密与深重过往、仿佛以中二风格装傻掩饰自我的狐狸玩家，但是，如果按她说的判断标准，蕾娜也许这这一次才真正凭着自己的双眼去正视地看清了，这个世界是真是假。
蕾娜咔锵一声，一拉枪栓弹出魔法步枪中的子弹壳，上膛之后端着刺刀步枪，走向那边警戒敌视自己的三名无良玩家。
即便有人将这个世界恶意地伪装成空虚、荒诞而残酷的娱乐游戏，果然还是无法掩藏心灵撕裂的呐喊。
至少，这个世界，确实有着悲伤，多到掩藏不尽的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