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缘化作谊的奇点
【钟晓峰】
第二天的课程，我们与田梦忱、杨星沐之间就没再那么巧了，只有下午的课是重合的。其实这也不一定就是件坏事，虽然我粉Teen Forever不假，但和杨星沐之间仅隔咫尺而坐，用煎熬来形容倒也不过分……
但这些想法只是对自己的心理安慰也说不定……毕竟就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我到底希不希望和杨星沐一起上课。
没有了杨星沐的课堂似乎空荡了许多，但这或许才是课堂本该呈现出的模样。虽然目前的课程十分简单，但我也无法否认因为杨星沐的缘故，我在课堂上多有分心。
虽然因为离开了杨星沐的缘故，我现在在课堂上还是一直在分心就是了……
到底该如何是好呢？这可不是我在来到未来学院之前能够预想到的任何发展路径……
一个上午的课程就这样在我的恍惚之中过去，火红的太阳不知不觉间就爬到了天空的最高点。事实证明，我们和田梦忱、杨星沐之间还是有缘分的，事先并没有做过任何的约定，我们却在道路上遇见了彼此。
不，与其说是遇见了彼此，不如说是我们单方面发现了她们。而此刻的她们，似乎陷入了某种麻烦之中。
我之所以可以断定是麻烦，除了对场面第一眼的判断之外，另一个熟悉的面庞则更直接地告知我这一结论——在将杨星沐、田梦忱围在中间的人群之中，我看到了那个令人讨厌的马杰。
啧，有他在的地方，想变得不麻烦都难。或许之前在未来格斗场的时候他还表现得挺绅士的，但他现在的行为，竟然就和那些礼节不太沾边了。
田梦忱此刻的职位如同一名护花使者，坚定地站在杨星沐往前一步的位置。周边围着她引起骚动的那些人都自称为粉丝，但我在其中见到了一些当时掳走安顺平的熟面孔，就可以断定他们不是什么正经的粉丝。
“这群家伙……”作为之前受害者的安顺平见到他们，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真是搞不明白他到底图个啥……”我语调愤然地附和道。
而放观正前方，那些将心怀不轨写明在脸上的“粉丝”们依旧步步紧逼。他们如蚁附膻，争先恐后地向中央挤进，而与此相呼应的是他们口中狂妄的呼声——
“星沐星沐，可以求个合影吗？”
“星沐酱，星沐酱！给个签名吧！”
“星沐酱！我能抱你一下吗？”
要求越来越天花乱坠，他们百无禁忌的口嗨将自己的真实意图展露得淋漓尽致，可又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视线艰难地穿过茂密的人墙，才得以捕捉到杨星沐脸上的难色。
对此，我也陷入了思考——当然不是思考要不要帮她，这个答案是肯定的，我只是在思考怎样帮她。有了昨天那一天作为同学相处的经历，如果说曾经仅仅是一名普通粉丝的我还有可能做出隔岸观火的选择的话，那么现在就完全不存在可能性了。
——但其实重点并不在这，而是面对对方人多势众，我真的能做到些什么吗？
“话说学校的治安呢？未来学院校内出现斗殴行为都没人管的吗？”我突然问道。
“之前开学典礼上学生会长说的你又不是没听到，这种程度的斗殴，学生会才不会专程来管一趟。”安顺平语带无奈地说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未来学院的治安只存在两个极端，要么严重到无法挽回，要么就是隔靴搔痒。”
确实，像马杰那种人，就算身上背负着再多的处分，他应该都不会太当回事吧……
正因为对这帮逍遥的恶人无可奈何而苦恼着，但是随即，我又灵光一闪：“也就是说只要动静足够大且危害到学校的利益，他们就会来管了，是吗？”
“大概是吧……你想干什么！？”安顺平对我莫名自信的语气感到诧异和害怕。
“尽我一份微薄之力去尝试帮助她们而已……不，帮助都说不上，充其量是把学生会引过来吧……”说着挟着一股不知何来的冲动劲，就迈开步伐走了上去。
以匪夷所思的勇气作为推助力，我慢悠悠地走到马杰的后方，然后伸出手来搭上他的肩膀。马杰面露讶色地转过头来，看起来我在气息隐匿这方面做的还不错。
“你好啊！”我故作镇定地打了声招呼，和我一开始见到他自乱阵脚的面貌截然不同。
“诶！？你是……钟晓峰？哦，我想起来了……”马杰用浮夸的表情演绎着绞尽脑汁，以此来突出我无名小卒的身份，哂笑着给予轻藐，“怎么？你想来上演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是又怎么样？你来打我呀？”我好整以暇地说着，同时用余光瞥了瞥后方，在心中计算着对准方向。
“这真是我听过最有趣的要求……好，那就成全你！”马杰说着，然后估计是觉得我还不值得他亲自动手，又或者是想要在我身上烙上更痛的伤痕，用眼神示意了旁边一位身材魁梧的男生。
我神经绷紧，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剧痛，同时双腿暗暗发力，想搞一出借力打力的小动作——只不过目标依然是我自己……
我对自己的实战水平毫无信心，就算我全力以赴，也不可能抵得过对方三招。所以在几乎没有权衡的权衡之下，我做出了干脆长痛不如短痛的选择。
壮硕的男生冷哼了一声，微微扬起下颚，凭借着高过我的身高，完全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他左臂已经做出出拳的准备动作，我却只是屏息凝神，强行挺过每一毫秒的煎熬，完全没有抵挡的想法。
于是，攫戾执猛的一拳径直招呼在我的胸口，瞬间的窒息感衔接着的是体内翻江倒海的痛楚。但我也不忘自己的打算，双脚猛地向前蹬地，配合着对方的拳劲，让我倒飞出去的速度变得更快。
至此，一切顺利。
我之前所瞄准的方向，正是未来购物中心一片落地窗的玻璃。为了防止这个年代的钢化玻璃太过于坚硬，我才要让我自己的速度变得更快的。重重的撞击感从背面传来，随即就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但还是要夸赞下这玻璃的牢固程度，被我有心地撞上去之后，也只是漾开了一圈圈蜘蛛网般的裂纹。
看来运气不错，要是玻璃整个碎开了，估计我会受到更重的伤……哈哈……
我疼痛难忍地苦笑着……
我这破天荒的举动顿时让人群炸开了锅，就连马杰看向我的视线也先由玩味，变为惊讶，最后再归于忌惮。目光有些恍惚地看向奔向我的安顺平，我想这番动静应该足以惊动那些不轻易抛头露面的学生会成员了吧……
“喂，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呀？”看着现场的一片狼藉与混乱，学生会成员尉迟穆微微皱眉，就算是看下伤员的我的目光也毫无同情或怜悯。
一声询问平地而起，旁边许多旁观时冷眼检举时热心的目击者们开始叽叽喳喳地汇报个不停。大约十来秒，尉迟穆就清楚了现场的状况，他穿过人群直勾勾地盯着马杰，道：“又是你啊，就这么喜欢刷自己的存在感？”
看来马杰这家伙作奸犯科的次数并不少……
“啊嘞？存在感？”马杰故意摆出破绽百出的无辜模样，“才没有啊！只不过是大家见到星沐太热情了，我们没有恶意的！”
“是啊，那个人是自己让我打他的！”出手揍了我的男生也指着我申辩道。
额……
尉迟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来，视线停留在我身上的时间却不过一秒钟，然后就关注起玻璃上的那张白色罗网来。“马杰，还有你这帮小弟，处分很快就会到你们名上。自己把分寸拿捏好，呵，别一不小心就触犯了退学那条红线。”他最后做如此通牒。
“谢谢前辈悉心教导，那么我们可以走了吗？”马杰将不知悔改写在了脸上，依然在嘴角挂着粲笑。
“要走快走，我真的不想见到你。”尉迟穆厌恶地说道。
于是马杰那一帮人就活蹦乱跳地离开了。处分无非就是减少、停止生活费供应以及禁止上课一段时间，但这对于他们来说似乎算不上惩罚。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本以为尘埃落定，可尉迟穆又开始下一轮批判：“接下来就是你，杨星沐。学生会可不会像你们的脑残粉那样拥护着你们，你自己也注意点，别在学校里面制造骚动。”
“诶！？对不起……”杨星沐先是惊讶，之后估计是觉得自己或许也有责任，便低头致歉。
“不是啊，这完全就是马杰那群人单方面捣鬼，星沐她又没想制造骚动！”但兴许是对他们逍遥自得的嘴脸积怨已深，我不想无辜的杨星沐也因此遭到批评。
“啊，说啥呢啥就来了……”尉迟穆毫不犹豫地把我归为脑残粉的范畴，并继续说道，“别急着跟我理论，损坏公物的赔偿费落到你头上不过分吧？呵，以后再用这种方法找学生会，没准哪个急性子就直接给你一个跟他们同样的处分了。”
计划完全被看穿，我顿时丧失了理据，无法继续辩驳下去。我感叹着对方洞察力之强的同时，也在心里独自唉声叹气，想着之后得穷酸一段时间了……
“叫你冲动……”安顺平也在我耳边小声责备着。
“那个，学生会的前辈，损坏公物的赔偿我来付吧！”但是，杨星沐却毅然对尉迟穆说道。
尉迟穆闻言向她看去：“也行。那就这样吧，尽量少惹事，对谁都好。”留下一句建议或者警告之后，学生会成员的背影就此远去。
人群也逐渐散去，尉迟穆这一番狠话至少能说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我的心也慢慢重归平静，这时才再次体会到来自背部肌肉传来的痛觉。
“钟晓峰，你没事吧？啊啦，你这也太……”捕捉到我脸上难受的表情，田梦忱快速凑近我，关切地问道。
“还好，没事，该庆幸这玻璃够结实，哈哈……”我故意笑出声来，安抚朋友们的担心。
“我稍微会点治愈的招式，让我帮你治疗下吧！唔……虽然水平可能很次……”田梦忱道。他这番话顿时让我很是不安，可就在我犹豫着要拒绝还是答应的时候，她已经来到我的身后，调集能量准备开展治疗。
“那谢谢你……啊！”可我还没有来得及将致谢的话语说完，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就让我吼出声来，失去重心向前扑倒在地。田梦忱连忙收回双手：“啊，抱歉，失，失误了……”
“哈哈哈，晓峰瞧你这熊样！”安顺平指着我笑得合不拢嘴。
我满身污渍地从地上爬起：“咳咳……没事，我挺得住！”
“啊啦，真的非常对不起啊！抱歉！我还是不添乱了，等我再精进一下技术再说吧！”田梦忱愧欠地说道，同时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
“那个，晓峰，谢谢你！”杨星沐也羞赧地凑上前来，为我刚才的救场致谢，“唔……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啊，当然可以！倒不如说这样最好，一口一个哥哥听着也怪难受的……”我略微慌张地回应道。
“哈哈……晓峰真的很好呢！就像哥哥一样……唔，真的非常谢谢你！”杨星沐继续夸赞道，句中的“哥哥”大概指的是杨星辰吧，不过又正好和我刚才提到的“禁词”相雷同。
“蒙承夸奖啦……大概我就是学生会前辈口中的那种脑残粉吧……”
“不，脑残粉才不是你这样的呢。”杨星沐否定道，“他们只会无脑吹、无脑拥护，这种富有主见且牺牲自己的行为，只有朋友之间才会这么做。啊，总之，再次谢谢你！今天晚上我请你们吧！”
“额……啊，好吧……话说，我们之间应该是朋友吧？”出于语无伦次的害羞，我试探性地确认道。
“嗯，当然是了，当时不就确认过了嘛！”杨星沐莞尔一笑。
“那，两位，以后绑成小团体行动吧？毕竟……有时候当别人盯上星沐，我一个人真的力不从心……”田梦忱顺势向我们发起邀请。
我回想起刚才田梦忱守在杨星沐旁的景象，虽然多了我们两人也不敢说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至少肯定会有所好转，于是便点了点头坚决地答应下来：“嗯，没问题！”
“我当然也没问题咯！”安顺平附和道，“虽然我不算是粉丝，但是帮朋友这种事情还是义不容辞的呀！”
于是，和杨星沐成为长久的同学兼朋友的校园生活，就此拉开了帷幕。对于这难说不离奇的发展，我除了受宠若惊也别无可侃。
虽然第一天我们用极致的巧合上演了一段仿佛神谕授指的缘分，但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上午现实就证明了它是现实，没再将无法解释的巧合继续下去。但谁能想到，在这“现实”的半天之后，“巧合”就将化为常态。
到了黄昏时间，我们四人一同前去吃晚饭。这还是我和杨星沐同桌进食的首例，昨天虽然是一起上课，但是下了课后我们还是各自分道扬镳的。看着这越来越波诡云谲的发展，未来突然就变得神秘了起来。
伤势经过一个下午的自然痊愈，也已经缓和了不少。至少现在，我正常的生活不会受到太多的影响。
跟着杨星沐的步伐，我们去到购物中心的一家高档餐厅——高档到穷人吃不起的那种。不过，今天的晚饭杨星沐说她请客，用来报答之前我们为她出头的恩惠。盛情难却的我们，只好来到了这家奢侈的餐厅。
哼哼，有美少女陪着吃饭，何乐而不为呢？
餐厅内人不多，就算是饭点，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食堂。这地方能来得起的，也就只有杨星沐或者名门望族的子弟了吧。
作为如日中天的当红偶像团体Teen Forever成员，杨星沐就算天天来此用餐也是绰绰有余的。不过她并非穷奢极欲之人，在明星上个厕所都能上热搜的现代，频繁出现于普通食堂的她更是在网络上传出一段佳话。
杨星沐并不爱高人一等的优越感，相比之下，她更似乎喜欢普通又快乐的生活——这是我从很短一段时间的相处之中的许多小细节处得出的推论。
“这家餐厅……一看就是钱帛堆积而成的地方……”习惯了两年来独处的简约且廉价方式生活的我，对着屋内的金碧辉煌作出感慨。
“唔……确实，这种奢侈的地方还是少来点比较好。如果挥霍成为习惯了，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杨星沐也附和道，富有和节约从来不是反义词。
“啊啦，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所以难得破费一下也没什么嘛！”田梦忱则从败兴的氛围边陲尝试挽救，确实如果对此心存芥蒂的话，那么来这里的意义就不复存在了。
安顺平赞同了田梦忱：“既来之则安之，有什么正能量鸡汤走了之后再说嘛！”
于是，我们算是暂且迈过了这道心坎，保持着顺畅的呼吸待到佳肴美馔端上餐桌。听觉、嗅觉、视觉、味觉依次受到冲击，味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或许保持安静是用餐时的礼仪，但在有太多话要说的朋友之间却不大现实。不知道是谁提的议，话题被带向了“聊聊自己过去的故事”……
而我是第一个。
其实这也挺好，朋友之间更加了解些彼此绝对不是坏事，只是——
回首往事的话题迫使我不得不再一次重新认真审视那一段不愿面对的分别。但是转念又一想，向朋友倾诉或许正好能够帮助我走出阴影。获得了些许释然之后，刚想开口说我的故事，那一幕幕画面就配合着映入眼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