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交心
【杨星辰】
心中追寻的真理,还有亲人的幸福,哪个更重要?
一直在这里徘徊,不知道该不该下决定。当今的社会,看似和平,实则暗潮涌动。或许,按照他们的想法,这个世界才会脱胎换骨、焕然一新吧。
不过,一个长远计划的伊始肯定无法光鲜亮丽,一个崭新的世界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它需要一个过程,一个漫长的过程。
他们所想的、所说的,为什么会让我产生那么浓厚的共鸣?
这就是我所追寻着的真理,一个或许不那么光明,但也绝对不如旧章程所言之黑暗的真理。
可妹妹杨星沐在我心中也是无上的存在。现在她就近在咫尺,我们身处同一所学院,但是又感觉有一层薄如蝉翼的膜阻挡在我们之间。自我们之间有了赊账者表态无需偿还的亏欠之后,那不可名状的隔阂也就一直横亘着。
确实,正如圣魂羽所说:“过分拘泥于亲情,你很难达到新的境界。”杨星沐无疑会成为我的弱点,成为拱手让给敌人的掣肘我的手段。正如之前钟晓峰他们来找我的时候,我对杨星沐的感情完全无法遮掩……
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不可能放弃她啊!
我不想辜负星沐,也不想辜负自己。
【杨星沐】
哥哥绝对是称职的哥哥,这是我从出生、从记事起到现在,都没有更改过的想法。
虽然我们之间并非什么大恩大义的关系,但是哥哥对我的关爱,体现在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累加起来总量不见得比不过一次巨大的人情。他或许正如他的姓名,是我征程之上的星辰,让我徜徉、沐浴在其中。
童年是一本稚嫩缤纷的画册,斑斓的画笔勾勒出的昨天历久弥新。爸爸妈妈是这本画册的书壳,坚硬又饱经风霜,保护着他们怀中的美好;哥哥则是其中的每一页书页,陪伴着我每时每刻每一天,让我在他的肩膀上尽情挥洒浓墨重彩。
哥哥的付出,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于是也就想着有朝一日要报答哥哥。
但是后来的发展就有些不一样了。
现在回想起来,因为和哥哥的关系,我甚至有点后悔走向偶像练习生那条路。在我做出了选择之后,我就和我在Teen Forever新结识的几位朋友开启了一段汗水伴随着笑容的生活。虽然这段时光让我颇感自豪不假,但也因此和哥哥开始疏远……
而中途,我终于为哥哥付出了一次。虽然那段回忆有些不堪,虽然那造成了今天的落魄,但我依然很开心……
——是的,非常开心。
【钟晓峰】
杨星辰用悲沉的语调讲述着这段弥漫着苦情浪漫色彩的故事,此行也就成功达到了目的,让我得知了真相,电影都不敢这么拍、小说都不敢这么写的真相。
“这也太……”我一时间有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本来想着结局无非一真一假两种可能性,却没想到真相是这种介乎于真假之间的戏剧性情况。
杨星辰讲述时的状态不像是在撒谎,此刻完成了演说的他有些口干,便兀自前往一边倒水喝去了;安顺平也消化着这有些反常理的故事情节,手指同时富有节奏感的地着空气点来点去,这是许多人在梳理概念时常用的配合动作。
不少人会说知道得太多未必是件好事,在许多场合这句话确实是成立的。而现在,与一无所知时相比,对未知的不安感已经不复存在了。我所担忧的是,这种解释说出去有人信才怪——也就是说,对于广大民众来说,真相仍会被解读成“实锤”。
毕竟在这个靠证据说话的时代,我们这边可拿不出能够与那段影片相媲美的有力证据来……
除此之外,通过杨星辰的介绍,也让我对这个名叫新革命联盟的组织有了更全面的了解。(PS:跟之前统御圣教一样,晓峰视角和非晓峰视角各来一遍,此二者将会成为贯穿剧情的两股主要势力)
新革命联盟,简称新革盟,一个被联合国定义为“恐怖势力”的大型地下组织,不满于现世联合国的统治方式,致力于新的革命,寻求机会颠覆联合国政府。创立时间未知,始创立者也是个谜,目前世人对其知之甚少。
新革命联盟拥有世界先进的超级人工智能处理终端“圣魂”号计算机,使新革命联盟掌握着一套世界独有的机密通讯系统,联合国科研人员紧密破译中但一直进展缓慢。凭借于此,他们一直兴风作浪逍遥法外,且日益猖獗。
新革命联盟除总部外下辖数个分部,日常活跃在联合国视野中的也是这些分部。分部长们与盟主之间似乎是父子或父女的关系,为方便称呼和区分,联合国政府以人工智能计算机之名“圣魂”作为这些人物的姓。
广泛认为,新革命联盟能够有今天的“功业”,依靠的一是“圣魂”号人工智能处理终端,二是个人实力堪比人类天花板的“圣魂”氏人物。针对此二者,联合国从未停止过相关工作,虽然目前为止收效甚微。
可以说,造成现在局面的罪魁祸首正是新革命联盟。就算不提早期新革命联盟提出这一要求和杨星辰兄妹俩的妥协,此刻他们单方面消耗掉用以控制杨星辰的把柄,也完全是无法理解的损人也损己的行为。
为作恶而作恶吗?真是令人讨厌……
“我回来了……诶?有客人啊。”打断我们思考的是杨星辰室友的归来,对方似乎是劳累过后的模样,语调也趋于无精打采。
审时度势之后,我提出了失陪:“那……谢谢了,那我们先回去了!”
“唔……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说不定有事可以联系。”杨星辰道,此刻他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如初,大概是倾诉出积压的愤懑之后好受了不少吧……我猜。
于是,在通讯簿中的名单新增一员之后,我和安顺平就离开了杨星辰的房间,踏上了归去的步伐。我的心情依然没有太舒畅——知道真相前是不安与忧虑,知道真相后则是棘手与焦虑,我思考着这件事是否还有转圜的可能……
直到午夜之前都一无所获,先不说杨星沐愿不愿意将这些情况公诸于世,就算说了,也只有把判断权交给全网随波逐流的民众。
第二天,杨星沐和田梦忱依旧缺席了课堂,不过我的状态倒是好了很多。周围吃瓜群众的热情消减了不少,再加上我也不像昨天那样沉沦在一无所知的泥沼之中了,于是课堂又重归为笃志好学的时间。
所以,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似乎去找杨星辰问到真相的唯一作用也就是安抚下我躁动不安的心,我依然无法为这种规模的事情做些什么。心中稍微有些沮丧吧,但至少相比于昨天来说,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上课,下课,用膳,如厕,照本宣科,水到渠成。
然而今天其实也没有那么平庸,当时间的车轮将车辙延伸到晚上的时候,还是发生了一些值得一提的事情的。
这晚,在最后一堂课的下课铃敲响之后,今天的课程也就宣告结束了。稍稍有些疲惫地从教室中走出,按照轮次安排,这次宿舍里的常备用品以及日常零嘴之类由我前去未来购物中心添置。
——额,后面几次也还是我,安顺平就昨天一天的人情对我的压榨可不仅仅一顿饭那么简单。
独自一人走在路上,任思绪浮想联翩地神游。可我走着走着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当我绕着一栋人流较少的建筑原地TP一般走了三圈后,我驻足停在原地,回头等待一直偷偷跟着我的人从墙角后出现。
老实说,我的反跟踪能力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只是跟踪者完全没有掩饰自己行踪的意图。约三秒钟后,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一位带着低帽檐鸭舌帽的单马尾女孩。
启初大脑给出了不认识对方的判断,可当对方抬起头将脸从帽檐的阴影中抽出来后,我才感到惊讶:“诶?星沐?”
杨星沐有些心虚地躲闪着眼神,轻轻地说:“额,因为一直没想好怎么开口,所以才一直跟着你……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发展让我也不知该如何接话,便问出了一个话音刚落就让我觉得尬到爆的问题:“额,那个……你换发型了?”
“啊,想着这样可能不太容易被认出来。”杨星沐的回答也是不用说就能想到的原因,更加证明了我问题的愚蠢,“那些之前来堵门的狂热分子过了一天也就没那么多兴致了,所以我才有机会出来,然后找到你们的教室等你们下课,等你出来回就跟着你……”
找到我们的教室并不是一件难事,因为我们选择的课程杨星沐她们也是知情的,虽然会有不同的时间点带来的几种可能性,但也只需要把这个点那几名老师的课程所在的教室挨个查看一遍就可以了……但,就算只是这些也很累啊!
而且我不是很能明白,杨星沐打个电话约一下不是轻而易举地完事吗?额,我想大概就是她之前所说的“还没想好怎么开口”的原因吧。
我连忙慰问道:“那你岂不是等了很久?”
“这倒没多久,不用在意。”杨星沐笑了笑敷衍过去,我也不清楚她说的是实话,还是只是为了应付我。只是显而易见的是,我因为思考这一点而没有立刻接话,场面再度陷入尴尬的沉默。
最终还是由杨星沐将寂穆打破,这次她选择直接切入了正题:“哥哥把那些事情跟你们说了,是吗?”
我竟然对这方面的谈论毫无准备……我应该意识到的,杨星沐不会不知道我们和杨星辰之间发生的事,作为当事人的她肯定会来向我们过问。
“嗯,额……是的吧。”我的回答断促到就像在说谎一样。
“哦……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们会这么做。”杨星沐道,“这么做”指的当然是去找杨星辰询问被隐瞒的事情这件事。说这句话的同时,她再次低下了头,我无法通过眸光判断她正在想什么。
不过我们的行为本身确实不那么光明磊落——有一件朋友不愿意透露的事,我们却去找一个对于我们来说的外人来窥探她的隐私,总有些说不过去。于是我连忙道歉:“抱歉自作主张了,如果这么做让你生气了的话,实在对不起……”
“你们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明明我都说不用你们管了……唉。”杨星沐软软地责备了我们一句,但是当我诚挚地道歉之后,她的性格似乎就决定了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动怒。
这真的是很容易吃亏的性格,假如我有叵测居心的话,完全可以在这些方面占尽她的便宜。但实际上我的性格也有点类似于这种吧,在另一方道歉、示弱、退让之后,就不再能狠下心来了。
就好比现在,杨星沐放弃了追究我责任的权利,这份宽容就让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虽然我也清楚我并无其他用意,但这种做法本身确实有些背叛杨星沐的意思。
“那么,针对这种情况,你们要怎么办?”杨星沐又问道。
“老实说,很难办,想不到办法……”这方面我唯有实话实说,夸下海口百害而无一利,“抱歉,从结果上来看,我们的这番举动除了满足了我自己的好奇心之外,对你没有任何帮助。”
“唔……不用道歉,本来我们也就做不了什么。”杨星沐消沉地摇了摇头,“所以我就想着,反正怎么样都是无解的,索性就不用牵连你们了,就当是留下个黑历史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是让人心痛的无私啊……哈。”感慨,想到了什么后,又不禁苦笑了一声,“或许我知道实情后对你的唯一帮助,也就是能更设身处地的说出几句安慰的空话了吧?”
说是“设身处地”,但也绝非感同身受。真假参半的谣言已经达到了全世界口口相传的程度,而身处漩涡中心的杨星沐,此时此刻的感觉绝非他人可以体会。各色过分的言论甚嚣尘上,谁还记得那个地方不是法外之地?
本该是被蒙上灰暗色彩的氛围,杨星沐却突然漾开微笑,道:“好啦!不管怎么说,生活还是得过下去啊,明天大概我就恢复上课了,谢谢你们这么为我着想!”
她似乎想就此结束对这件事的念想,来遏制住悲伤的氛围向未来蔓延。但我依然难忍自己心中的瞻念,多了一句嘴:“但就算这么说,这件事肯定也对你的生活会有无法忽略的影响吧……比如你的演艺事业……”
“事业啊……其实我也想过,最坏情况其实也就退圈嘛。”杨星沐用故作清淡的语调说着分量十足的话,“虽然说不遗憾那是假的,但也能和Teen Forever的她们继续做朋友,这样的未来其实也没那么糟。”
“这样啊……那行吧,那我也不提这件事了,就让他这样过去吧!”我道,继续追问下去就是情商负数的行为了,“不管怎么说,无论是什么样的你,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嗯,谢谢!”杨星沐再次对我露出笑容,于是我们就这样达成了翻篇的共识,以委曲求全的方式迎来了这件事的结局。虽然有所遗憾,但也可以通过来日的努力奋斗弥补,生活依然会是多姿多彩的。
但是,至少不是现在。
这时出现在墙角的人影却正好证实了我之前对自己反跟踪能力的自知之明,第三者声音响起的时候甚至让我吓了一跳——
“说白了,不就是放弃了、认输了吗?向王猛,向马杰,向‘夜行者’协会认输了吗?”纪寒站在先前杨星沐走出来的那个墙角边缘处,朝我们投来揶揄的声音。
心中先是因为得知对方的身份而换来一丝安心,而后又诞生出更深层的恐惧:这家伙总是神出鬼没的,而且对事件预测的嗅觉还极其敏锐,性格又孤僻独立,若是敌人一定非常难办。
“你怎么在这儿?偷听别人说话不太礼貌的吧?”杨星沐语气没那么强硬地指责了两句。
“传播你那段影片的‘夜行者’协会也不太礼貌吧,也没见你拿他们怎么样。”纪寒不假思索地反驳道。
“好好好,我们不聊这些。”我知道跟纪寒做这方面的讨论完全就是自讨没趣,便介入其中打断话题,“纪寒,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实情,反正这背后的实情绝对令人意外,在我看来得过且过反而是最好的办法。”
纪寒仍然持有其他意见:“我不清楚那段影片是真是假,不过看来你是找杨星辰问到了。但那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路人认为那是真是假。”
虽然这种话大多数人会附和一句“真实”算作默认,但是不在乎真相本身的做法实在难以崇尚。我没想在空洞的理论范畴同他辩论,只是询问道:“你想说明什么?”
“学生会已经确定会有所行动,虽然还不清楚他们会怎么做。”纪寒似乎是答非所问,又或者是抛砖引玉,“我这边的话,想知道就在后天晚上7点半山腰那间公厕正后方200米处的林间空地。”
“诶?”
纪寒冷不丁地给我们报了一个地点,这是我所始料未及的,也对不知道会以何种轨迹发展的未来满怀忧虑。纪寒似乎对我的答案不感兴趣一般,抛下这句话后,就像他毫无征兆地来一样,毫无征兆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