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邻桌三两事
【钟晓峰】
终于，我凭借顽强的毅力战胜了骄傲轻敌的瓶盖。（PS：作者：心情不错，就让你耍波帅吧！233）
感到它有一丝松动的时候，喜悦感铸成了我迈出最后一步的信念。配合着集能发力，我甚至嘶喊出声。虽然考虑到这里是公共场合而有过压低分贝，但这道声浪依然炳若观火。
与最后一声暴喝同时上演，就是瓶盖与瓶身分娩的那一瞬。
似乎确实是这一瓶水在设计上出了些bug，相互之间嵌着的螺旋凹槽并无法完全吻合对齐，故无法通过正常方式将它扭开。而我通过蛮力将瓶盖揭开后，它直接顺着我惯性未尽的手臂上扬弧线飞了出去。
由于本来互相抗衡的两只手所施加的力在一瞬间都变成了单方面的力，拿着水瓶的手也难免抖了几抖，瓶内的矿泉水也溅出了一些。这些水洒落在桌面上，模样已然变得奄奄一息，好似卑躬屈膝地向我哀乞着。
我的情绪再度激昂起来，俨然一副报仇成功后的喜悦模样——虽然仇家其实只是一瓶矿泉水（笑）。作为本尊的瓶盖此时也不知落到了哪处地面，出于规则意识和环保意识，我离开座位俯下身去寻找。
事后才注意到，由于本就口渴加上刚才嘶吼的缘故，我感到嗓子有一点干疼。但是应该也并无大碍，接下来喝点水就好了。
地面还是挺空旷的——得益于店家经常性的打扫和所有顾客共同的维护——所以我很快就找到了瓶盖的所在地。我哂笑着将它捡起，以一副光明磊落的公开处刑的势头将它“押到”桌面中央，然后得意地坐回原位。
“很明显，这个瓶盖的轴槽刻歪了。”田梦忱凑近对着“犯人”端详了一会儿，全然没有管顾我这个“功臣”任何耀武扬威的暗示。
“嘿嘿，差评差评！”安顺平更是在一旁瞎起哄，虽然是插科打浑，但同时也为这个世界阴暗面的组成添砖加瓦。
“不是啊，这肯定和店家无关呀！”浩空表现得明事理，或者说不解玩笑风情，道，“产品的制作都是厂家的事情，店家也只是批发购入再零售出而已。”
“诶？”原来本意只是信口胡侃两句的安顺平也没有意识到会有人当真，还如此正经地给他科普常识，露出哭笑不得的惊讶貌，“我也没说要给店家差评啊，这个对象也有可能就是厂家呀……而且，随口说说而已……”
“唔……”场面有些尴尬，不过也正好终止了他们关于这个话题的展开。
和他们那边的热火朝天截然相反的，是惘然地握着瓶身而缄默的冷清。若有所思的好一会儿后，杨星沐低眉垂眼地再次致谢：“唔，晓峰，再次谢谢你！”
“没事，区区一个小瓶……咳咳！咳！”（PS：VIP到期了，耍帅结束233）我本想好好地居功自傲一番，可也实力演绎了一番什么叫做好了伤疤忘了痛。喉咙这一次用更加刻骨铭心的痛觉向我抗议，连双眼也因此微微湿润。
“诶？额……你没事吧？”杨星沐担忧地问道。
“没事……咳咳！口干而已。”我大口喘着气，同时依然故作坚强。
“那你要喝吗？”浩空低头看了看手中被喝过几口的可乐瓶，向我询问道，而后又意识到了更多并补充，“不嫌我脏的话，直接对嘴也没问题的。”
“啊啦，可咳成这样喝碳酸饮料真的没问题吗？”田梦忱不敢确定地说道。
“都是水……应该没问题吧？”原本殷切的浩空也因为这番风险而被打消了不少积极性，设问的语气也诠释着他心中其实已经开始觉得“有问题”了。
“那喝我的吧！”见浩空陷入踟蹰，杨星沐再次将矿泉水瓶推给我，只不过这一次是再也无法安上瓶盖的瓶身。水面随着移动轻轻摇晃，随即她又想起刚才浩空提到的对嘴问题，道：“我刚才喝过一口了，所以……”
“咳……我知道的，谢谢。”我接过杨星沐递来的矿泉水，很快就心神领会了她未说完的话中的意思——也就是不要对嘴。
“不用谢，本来就是你帮我打开的嘛……”
接下来，我高举水瓶，同时仰起头来将嘴巴张大，准备上演一通难度**后的卖油翁倒油好戏。我信心满满，通过聚精会神的目光确定好矿泉水瓶的位置和角度，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倾斜……
一根晶莹剔透的银线缓缓从天而降，透过室内暖色调的灯光，宛若太阳呵护着大地一般的温柔胸怀。涓涓溪流很快就触碰到了我干涸的口腔皮层，然后……
“咳！咳咳！”响亮的咳嗽声如雷贯耳，没错，我顺理成章地被呛着了。
身体一时间的剧烈反应让我举着水瓶的手又一个不稳，将不少水珠溅落在桌上。而和之前那次截然相反，这次我再看向它们时，模样又幻化成了作壁上观的讥讽。
“哈哈，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被很多事物看似专业的外表欺骗，实则不过是出乖弄丑之流。”安顺平再一次用旁白的口吻作寓言故事最后的总结，引得全场一阵笑声，可我这一次连回怼的闲暇都没有。
“哈哈……抱歉，你这模样实在有点好笑。”浩空笑着说道。不过他还算有良心的了，至少还给了我一个对应的“抱歉”。
杨星沐虽然也被我的滑稽表演逗笑了，但她下一秒就恢复了肃容，用怀抱巨大觉悟般郑重其事的口吻说：“唔……算了，你直接喝吧，只要你不嫌我脏……反正间接亲吻什么的，都只不过是噱头吧……”
“诶？”惊讶的感觉瞬间冲散了之前玩笑式的恼怒——我可从没预料到杨星沐会做出这般“没羞没躁”之举——我想和她再推辞或客套些什么，却发现曾经不过是交集过程中举手之劳的漂亮话，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想说出口都十分费劲。
所以我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先解决我对水的生理需求。略含歉意地看了看杨星沐的方向，我斗胆直接碰嘴喝下了这瓶估计放到大部分粉丝手中去会被炒成天价的矿泉水。
“咕嘟咕嘟……”甘霖经过枯得发烫的喉管，沁人心脾的感觉萦满全身。这舒畅，这惬意，怎一个“爽”字了得？
这一瞬，不仅是之前的饥渴和干疼，包括刚才未雨绸缪的忏愧，都被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口干舌燥的时候，水真的是最美味的饮料。
矿泉水的味道当然不会有什么不同，杨星沐粘黏在杯口的零星唾液完全不可能被味蕾察觉。这么做的弊端其实也就不卫生而已，但如果站在Teen Forever粉丝的立场上来看，这完全算不上损失的损失就更不值一提了。
（PS：我觉得这是站在舔狗的立场上来看。）
……但是，卫生也不能说它不重要就是了。
一顿猛灌，当我用纸巾擦去嘴角残留的水滴，将矿泉水瓶交还给杨星沐后，瓶内只剩下一半的水了。
“唔……”杨星沐无言地凝视着眼前被我和她同时碰嘴喝过的矿泉水瓶，仿佛若有所思。一股负罪感在我心底油然而生，可下一秒事态的发展又超出了我预想的轨道——
杨星沐将迷惘清晰地写在眉睫之间，这个过程大约持续了数秒。而后，她的瞳孔一颤，目光陡然变得坚毅起来。她抬起水瓶猛灌了一口，有些艰难地咽入喉之后，她莞尔一笑道：“这样就好了，咱们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是啊，想什么呢？顶多也就是个间接亲吻而已嘛……真的是“而已”就好了啦！
眼看我就要和思想较着劲探入更深的深渊，多亏了我们点的其他餐品在这个点送了上来，打断了我即将疯长的胡思乱想。他们几人那边也找到了新的话题，我们也欣然加入进去，彻底和这段尴尬的历程说再见。
尝着可口的甜点，聊着开心的话题，“诡秘之夜”的氛围格外美好。
“人变得多起来了呢……”望向外面的方向，田梦忱撑着腮嘟囔着。
“距离文艺汇演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了，估计大家都准备这个时间先来吃点什么吧。”杨星沐道。
或许该庆幸我们来的还算比较早，更多的学生是在这个时间点进入体能上的疲倦期，从而选择来到未来购物中心。我们安坐在这处时，外面已经产生了排队的迹象。我们邻桌的前脚刚走，就又接上了下一组人。
而我之所以会在意这个，也是因为来到这里的人，是学校里挺有名的角色。
“究竟要做什么？还得专门跑到这边来聊。”坐定后，学生会副会长笠原佐助疑惑地问道。正和我每一次见到他的形象一样，手上总是拿着一本书。
“啊，本来就正好是万圣节，以享受的姿态完成工作不是更好吗？笠原同学，没必要那么不解风情吧？”学生会会计琳娜·克顿撇撇嘴回答道，同时操作起菜单来。
琳娜·克顿，未来第一学院第122期生，未来第一学院学生会会计。她中等身高，留着长发，是不惊艳但也很耐看的那种类型。让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前几年在电视上看到的未来之战中她的表现，一手出神入化的水属性能量令我震撼。
提到未来之战，也稍微普及一下吧。未来之战是未来学院校与校之间每年最隆重的联合活动——未来学院联合会议不算活动——一般于每年三四月份举办，这也算是全世界无人不晓的一件盛事了。
未来之战类似于一场规则多样化的运动会，又有点像硬核的综艺节目，最后的战果也和每所学校接下来一年中的处境、地位息息相关。由于参赛的都是世界最强学府未来学院的学生，也就是来自世界各地的顶尖选手，观赏性一般来说也不会低。
事实上，未来之战的收视率绝对稳居影视行业的第一梯队，且自从几十年前挤进去后从未掉出来过。
“我觉得一个人安静地看书更享受。”笠原依然铁了心地“不解风情”。
琳娜默默叹了口气，也并没有想在这一点上说动笠原的顽固。联想起浩空当时所说的关于书店的故事，笠原可是一位真正的复古向纸质书籍爱好者，且达到了矢志不渝的程度。
琳娜只是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要吃些什么？”
“你随便点吧！不点也行，让我把剩下半章先看完。”笠原敷衍地回应道，视线随着书籍上的字行移动着，谈话过程中也未曾离开过哪怕一寸或一瞬。
“这可是你说的？”琳娜像是想到了什么坏点子一般，表情叵测地再次确认道。没有经过掩饰的坏笑就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绽放开来，或者说琳娜本人就没有掩饰的意思。
“嗯。”而笠原的回答还是老样子。仿佛只要给它一片无垠的书海，再怎么急迫的要务在他心中都会被贬谪，于无人问津中降为次要地位。
也不知道他是无所谓琳娜坏笑背后的心思，还是单纯没有注意到。
接下来，琳娜轻快地用手指在屏幕上点划了几下，就完成了点单的工作。不得不说，相比于我们之间的反复推辞，这个效率堪比淤泥对上流云的那种感觉了。
等待的时间中两人并未交流，主要原因当然是笠原注意力浸在书中而不情愿。那边安顺平和田梦忱也喋喋不休地讨论着什么，确认过眼神是我不感兴趣的话题后，我便继续自顾自尝着甜品，将注意力放在邻桌的事情上。
嘛，虽然偷听别人对话不太礼貌就是了……但是又有谁知道呢？
本来因为两人的停止交流而无所事事的我，却注意到另一边餐桌的主人也更新换代了。来人又是我所知晓名姓的角色，我便再次欣然成为隔墙有耳的窃听者。
“所以现在可以说了吗？这是想要表达什么？”坐定后，龙欣率先开口。虽然由于是背身而看不见表情，但语气间已经写满了疑惑和哭笑不得。
而坐在桌子另一侧的柳心则满脸不自然，如果硬要解读的话，大概是混杂着疏远与愧疚的那种感觉。柳心的瞳孔左右寻视却无处着落，愣了两秒才缓缓开口：“就，就当作是一种……一种源自歉意的馈赠吧。”
额……“源自歉意的馈赠”，和“道歉”有什么区别呢？
“呵，真是拗口的名称啊！所以你能给出回答了吗？”龙欣半嘲讽地吐槽，然后询问道。配合上这句下文，我才意识到那两个词之间的区别，更加拗口的那个并没有放低自己的姿态或地位。
“唔……像我将的高贵之人，才不会踏足这些泥泞之地呢！”柳心依然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可从她满是怯懦的语气和神色中，别扭无处不在。
这其中，大概有其他更多的故事。
“哈哈，真的要回答得这么决绝吗？可你现在请我吃饭的行为，就和这份决绝相违背哦。”龙欣不仅没有因为刚才那句冒犯的话而愠恼，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请……不，那就再给我点时间思考。”这是柳心第二次的答复，她刻意咽回本能应该是想说出的敬语，把自己塑造承自视甚高的模样。
“哼哼。”龙欣不以为意地浅笑两声，不再说话，只是等待着上餐时刻的来临。
归于寂静，而更远处的交流都无法听得真切。
“什么啊……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这个味。”
可那边的话音刚落，这边就因为等餐时间的截止而开启了新的话匣。只见桌上放着两杯口碑普遍挺不错的柠檬汁，笠原的牢骚显然就是针对这一点而发出的。
“可是你明明说让我随便点的呀。”琳娜则一副无辜的表情，参杂着几分古灵精怪的戏谑。
“啧……算了，就当是被你讹了一回吧。”笠原显然不悦，但也没有勃然大怒。
“没事，我请客行了吧？又不会让你出一分钱。”气氛是肉眼可见的僵。
“你觉得我会在意你讹了我多少钱吗？在这里浪费的时间，可是无价的。”
“行吧，那下次你有什么任务的时候来找我，我帮你做，这样偿还出来的就是时间了吧？”
“哈，成交！”
“你这个人！唉，虽然怎么想都是我亏了，但毕竟始作俑者也是我，我就认了吧。”琳娜双手抱着后颈昂起头来，对着天花板咨嗟道，“嘛，不过这杯柠檬汁就要浪费咯？杰森一直很爱喝这种的……”
“杰森？哦，你弟弟啊……你放心，未来第七学院肯定也不缺柠檬汁。”笠原道。
“喂，重点是前半句啦！”
“要么找店家退回去，要么就打包带走你下次再喝。”任凭琳娜的语气怎么跌宕怎么饱满，笠原依然安之若素地就事论事。
“我说的是再前面！”琳娜满脸幽怨，生气地抱怨道。
“哦。”笠原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那么，快点说正事吧。”
“啧啧，行吧，你这个人真是没意思。”琳娜一撇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道，“都在这里面了，不想浪费时间的话，拿了就可以滚了。”
“那还真是对不起，只会走，不会滚，要不您给我示范一个？”
“你！”琳娜有些嗔怒，但她话还没有说出口，笠原就轻轻付之一笑，而后转身离开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显得扑朔迷离，也不好评判是在普通同事关系之上，还是之下。
“啊啦，大家都吃完了吧？”田梦忱的话语把我拉回了我们几人的团体之中，“距离文艺汇演还有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了，我们往那里慢慢走吧？”
大家一致同意，于是我们也紧接着离开了这家店，离开了未来购物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