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特别的魔术师
【钟晓峰】
虽然不是正统意义上的饭后,顶多不过是零星消遣的茶余,可就算抛却“有助于消化”之类的养生之道不谈,此刻的时光本就应当属于慵懒和闲暇。
走在月黑风高的小径上,万圣节风格的装扮更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氛围。但毕竟我们是成群结队而行,轻松愉悦的笑谈就把害怕的沉浸感清扫一空了。
目的地是作为演出场地的体育馆,而期间需要经过许多地方。穿过的街巷和林间小径已经平淡到不值一提,因为除了路边多了几个南瓜之外,和平常的走路也没什么区别。
但如果遇到了预料之外的角色或角色组合,那就有所区别了。
透过几道灌木丛和树干的罅隙,在另一条林间小径的暖黄色路灯下,我看见两个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人对视而立。由于是认识的人,我下意识地驻足观望。
“怎么了?”浩空见我不走了,回过头来询问道,其他人的疑惑也同步熔炼在这个问题中。我并没有回答,因为他们随即就向我视线的方向望去,也就得到了答案。
其中一方是纪寒,他对于我们来说褒贬不一的特殊性不言而喻;另一方则是方荆一,即当时刚开学时未来格斗场上纪寒的对手,谣言事件的最后也有出场,今晚也在许多地方有过几面之缘。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最近的我对偷窥或偷听情有独钟。
“呐,纪寒,就当我自作多情也罢。”方荆一微笑着说道,“我猜你对我感兴趣,是不是?”
额……稍微吐槽一下,为什么总觉得这个问题自带腐女式微笑的感觉呢?
纪寒点了点头,回答说:“算是吧,不过准确来说是你的未来走向,而非你这个人本身。”
“对某件事物的单一属性感兴趣,难道不算做对这件事物本身感兴趣吗?”方荆一从学术论证的方向反问。
“你觉得当我是防止‘感兴趣’的歧义吧!”纪寒道。我心中不免一震,一股被看透的心虚感爬上眉梢。
“嗯?你在这方面懂得意外地多哦?”方荆一做出吃惊状调侃。
“也不算,只是曾经有过谁自作主张过这点。”语气波澜不惊,甚至比1+1=2还要正常,也就纪寒能够保持着木然地表情谈论这种话题了吧……
“咳,算了,虽然感觉有被冒犯到……果然跟你说这些就是对牛弹琴……嘛,我也没多感兴趣就是了。”
“那你还说。”
“哈,就当是人云亦云一回嘛。”方荆一摆摆手解释道,“所以能解释一下对我的未来而非本身感兴趣的原因吗?”
特意使用了拗口且繁琐的说法,也算作是对纪寒的一种调侃吧。
而纪寒也不会将这些放在心上,他只是照本宣科地回答:“能第一面就让我动容的人我见的并不多,而第一面无法留下印象的话,后续也最多就是平庸了——至少迄今为止都是这样的。既然这类人如此特殊且稀少,那在乎在乎也无妨。”
从纪寒口中说出的长篇大论并不多见,而能让少言寡语者如此破格的情况,就一定是非常重要或者关乎他本人非常在乎的事物。结合之前的上文,我知道纪寒应该是后者。
“用‘可以做’来解释‘愿意做’,逻辑好像不太通顺吧?”
“呵,因为在乎,所以愿意,有问题吗?”
“行吧。”方荆一应该是接受了这个答案,又继续在这个问题上较真下去,转而询问道,“给你表演个魔术如何?”
“嗯?”纪寒皱了皱眉,对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感到疑惑。他随意发出一个表疑问的音节,便可让方荆一会意“请解释原因”的含义。
可方荆一的解释在我看来却只会滋长疑惑:“用读心术窥视下你的内心世界,可比听你用拙劣的文字表达慢慢勾勒要方便得多。”
“呵呵,”纪寒看起来有些不屑,短促的笑声中更是完全读不出好奇与喜悦,“也罢,让我奉陪下你的故弄玄虚也好。”
“放心,你不会后悔的。”方荆一却毫不吝啬在这方面对自己的自夸。
话音刚落,他双手在身前一个翻转,手速之快将一切藏匿于浮光掠影之中,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副扑克牌。他用娴熟的手法将牌呈扇形展开,牌面方向正对着纪寒,应该是表示这副牌没有被动过手脚……
当然了,只要用点手法,该动手脚还是能动,所以非观众自主检查式的展示都不具有百分之百的说服力。
纪寒目不转睛地盯着方荆一的操作,表情却没有任何的改变。方荆一接下来用华丽的花切将这副牌洗了一番,再次呈扇形打开时就是牌面朝下了,然后对纪寒说道:“来吧,抽一张。”
纪寒将视线抬起看了他一眼,再重新落于牌背上。气氛愣了一秒之后,他问道:“我能看吗?”
“你难道不应该先抽完再问吗?”方荆一吐槽道,然后给出不按套路出牌的答复,“你想看也行,不想看也行,你甚至想给我看都行。”
“哦。”纪寒依旧面如平镜,甚至没有被这句话所逗笑。他按照指示从牌堆中央抽出了一张卡,然后破天荒地选择了不看,就重新把牌插了回去。
唔……我寻思这不就等于没抽过吗?
接下来,两人之间陷入了在我看来有些尴尬的沉默。方荆一紧紧盯着纪寒的双眸,似乎想从秋水的碧波中看出些什么。纪寒也不躲闪,坦然地对视回去。
而放观十几米开外的我们这边,一头雾水是我们普遍的感觉。田梦忱挠了挠头问道:“他们两个在干什么呀?”
“大概是一些不太常见的魔术形式?……之类的。”浩空想了想回答道。
“我是觉得,我们不用在这里为他们两个浪费时间。”安顺平直言出他想要离开的意图,毕竟我们观望的对象一个是他所讨厌的人,另一个则在素昧平生的边缘处徘徊。
“噢?哦……”杨星沐只是轻声呢喃了几个音节,然后便乖巧地站在原地等待。
“再等一会就好。”我伸出立掌示意稍安勿躁,等待着彼端沉默被打破的瞬间。
一番对话下来,正好也填补了他们那边空白的时间。纪寒肯定不乐意放任面面相觑就这样无止境地发展下去,他冷淡地说道:“如果你没话说了的话,我走了。”
“嘿!”闻言,方荆一突然短笑一声,是令人不明觉厉的随性。然后,他又用几个神奇的手法将扑克牌变没,将这场另类的魔术表演画上句号——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都算不上魔术。
“哈哈,那个时候就是你吧?”方荆一胸有成竹地说道,虽然是疑问句,但是口气中却听不出半点疑惑,“来吧,请你吃顿饭,权当报答,要不要?”
“呵,这就是你所谓的读心术吗?”纪寒视如敝屣地讥讽道,“报答什么的就不必了,本来我也没把这当成施舍。”
“哦?可我不觉得你能够这样随意地就回绝我。”方荆一带着自信的笑容,迈进一步以施压,而后道,“那就别当做报答,当做是赔偿好了。”
“我也不觉得你亏欠我什么,或者让我受到过什么损失。”
方荆一嗤笑一声,就仿佛纪寒刚才说的那句话具有笑话的功效,他摇了摇头:“不,想什么呢?是你赔偿我啊。”
“嗯?”纪寒依旧临危不惧,也没有因为两人之间甚至容不下一个人的间距而感到不适,“愿闻其详。”
“很简单,我觉得你对我的关注是冒犯,你对我的帮助是耽误,所以我要你赔偿。”方荆一振振有词,“这样的话,你还能拒绝吗?”
这是严格义上无可指摘的论述,但也不可能封死拒绝的通途。所以这番话在两人之间的意义,大概还是在“劝说”之上。
“虽然拒绝也不是不行,但这番话确实让我打消了念头。呵,行吧,我‘赔’你。”纪寒也确实就吃这一套,轻笑一声后回心转意。
两人顺着昏暗的林间小径远去,直到视野范围内唯一一盏路灯的光芒再无法覆盖他们的背影。“抱歉,耽误各位了,我们也走吧。”我90度角转身,最先迈开步伐。
其他四人也先后跟上,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人计较这一两分钟的耽误的,可安顺平的“损友”属性正好填补了这一空缺:“你自己说的啊!下次吃饭让你请客,你不准拒绝!”
我便故作无奈地表示:“啧,行行,包养个义子也不错。”
“哦?儿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不甘示弱的回怼。
“哈哈,哈哈……”吃瓜者们的哄笑。
于是一番没有实际意义的斗嘴在此拉开帷幕,而没有意义正是这本该无聊的路途中最需要的意义——从这一点上来说,安顺平“心胸狭隘”的搅事倒是一个创世纪性的开端。
待到拌嘴结束,路程也消耗了大半。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读心术这种东西吗?”而后,浩空提起关于方荆一的事情,叙述了一个玄学的猜想。
“读心术什么的,不过就是熟练运用察言观色和障眼法罢了。他不是一名魔术师嘛,这些魔术手段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吧!”安顺平略带不屑地道。
“魔术师啊……我还挺喜欢魔术的诶,不过我自己手残,只能默默观赏其他人。”杨星沐有点向往地说道。
“也不是什么手残啦,”我正色开导道,“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就像你们的有些舞蹈在网上不也各种说难的吗?”
杨星沐本来就只是玩笑的调侃,但是我这么“富有哲理”的话还是令她频频点头表示同意,并表示说有机会会学一些魔术什么的。
“我注意了今天晚上的节目表,有方荆一的魔术表演哦!其实,每一次的这种活动,总是分了许多时间给一年级新生,也是为了让他们更好地融入校园生活。”安顺平道,这方面的情报他永远是我们之中最前沿的。
“魔术表演啊,啊啦,要是配有教学就好了。”田梦忱憧憬道。
“额,这种事情一般不太可能的啦。”杨星沐措辞委婉地解释道,“毕竟,这不就等于砸魔术师的饭碗吗?”
“而且很多魔术看上去精彩绝伦、不可思议,但手法却非常low。”安顺平接着说道,他的言谈就丝毫不顾忌冒犯了,“比如说请托,或者单纯凭借道具而非手法之类的……”
“额,但不管怎么说,别人付出的劳动成果,还是尊重下比较好吧。”我道。
“我也没诋毁魔术啊。”安顺平辩解道,“不解密的魔术表演本身还是非常OK的,我只是说魔术揭秘这一点而已。”
“啊啦啊啦,行吧,我明白了。”田梦忱也跟着点了点头。
于是我们带着对方荆一的魔术的些许期待,不知不觉地走向了一处人群聚集的地方,那里正在举行着“发糖活动”。礼花伴着成千上万的糖果被礼炮打向空中,地面上的学生们哄抢着,返还的童真绘制出节日的美好。
我们站在外围,只是随意捡起了几颗糖——或许我们就是传说中的捡漏王。拜此所赐,并没有人关心到杨星沐的存在。于是没有被纠缠,我们轻易保持着清静地离开了,这残存的一隅清闲好在挽留了下来。
【郑皖彦】
又一次被打倒,我已经习以为常。
不过这和以前的生活不一样,不会有人来对我进行谆谆教诲。没了他们的唠叨,其实感觉还好受不少。或许,我更加向往现在的生活吧。
几乎是被放养,圣魂羽把我带过来之后,便不再有人对我过问,我也再没有见过他。无论有谁来找我麻烦,我总是接不下两招,我果然是个弱者,什么都做不了的弱者,对于我来说,这个世界的全部组成就是欺凌、蹂躏、践踏、辱骂……
而且由于我来到这里还是攀高枝所得,不公平带来的不满在他人心中发酵,最后也只会酿成我身上的剧痛。
但是,即使这样,也埋藏不住我的愤怒,对家人他们的愤怒。我会想,有朝一日万一我努努力,有了实力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他们千刀万剐,把Teen Forever所有人玩弄成一坨烂泥。
当然了,有了“努努力”这个前提之后,我自己就已经可以将它断定为不可能实现的沤梦了。
我有幻想到,我,由我导致的,对她们拳打脚踢都随我意,把她们衣服扒光游行示众,在她们身上刻下属于我的烙印……我想要让整个世界知道,优秀的结果是怎么样的。我是个变态?对,那又如何?
所有优秀的人都去死吧!
哪怕我一次又一次地被打倒,我也有资本去这么想,有资本去坚持。你们爱怎么打我就怎么打我,我反正也懒得反抗,最终也只是你们徒费力气而已!对于你我之外的所以第三者来说,你和我一样,都不过是跳梁小丑。
你说这是“精神胜利法”?呵,是又怎么样?
你说这是自我麻痹的幼稚?呵,幼稚不过是辩论能力低下的大人保住颜面的最后一个借口而已。
唯独对于家人和Teen Forever独特的仇恨,说不定会让我有了一个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去为之奋斗的目标。
——当然了,再怎么样华丽的设想都不过是弱者的自我籍慰罢了。
不过有一天,我在宿舍中实在是闲来无事——实际上我一直都无所事事,每天的日程差不多就是被打被揍被辱骂,着实闲得慌——我竟然在宿舍里对武技有了一点莫名的兴趣,没事就在不为人瞩目的宿舍里私下练两手。
这算努力吗?
才不可能算呢!我才不可能向爸爸妈妈服输呢!我就跟你们赌气,我就是目光不长远!现实中我无法战胜你们,我自己的思想世界我还不能稳定胜局吗?
略略略~~
不过,我似乎对被打产生了依赖和习惯,每天被打与不反抗政策依旧会推动我前行——毕竟我的反抗注定是杯水车薪,那还不如省点力气。隙间,我会有些惊讶地发现,每一天似乎都比前一天要不那么疼。
唔……这就是“成长”吗?现实的走马灯逐渐向我证明着,我竟然不自觉地认同了爸爸妈妈曾经的一些大道理……
但,那又怎么样?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然说过要报仇,我就不可能中途放下成见。这个世界上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变成了外物,唯此将坚定不移。我势必会成为与你们所倡导的正能量相对的负能量,我就要做你们口中的“拿自己的前途乃至一生和别人赌气的傻子”。
以此来证明,你们的一切经验都是虚假的,我才是我的真理。
爸爸,妈妈,表姐,表哥,以及Teen Forever的其他畜牲——
我咒你们祖宗十八代不得好死!都和我沦为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