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赴往后山
【钟晓峰】
昨天是杨星沐翘课两天后恢复上课的第一天，自然少不了闲杂人等的骚扰。对于这类人，我们没有厚此薄彼，而是细大不捐地全部列入了冷眼相待的行列中。
虽然事件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但我们也算是足够体面地撑了过来。今天作为第二天，在有了昨天的经验之后，安稳度日就变得更加得心应手。
于是，痛定思痛之后，我们正式准备朝预定的时间和地点进发。
杨星沐起初还不太乐意我们为她这样冒险，她觉得单单凭借纪寒那几句语焉不详的话就单刀赴会，实在太过于鲁莽了。但后来顾时雨来找我们说学生会准备去的时候，杨星沐才转变主意，觉得还是去看看才放心。
顾时雨也曾热心地问我们是否需要陪同，不过我们考虑到她刚从外地回来，便以只是去看看为由，婉拒了她的好心。
日期已经迈过了秋分，下午六点之后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去。未来第一学院后山的照明比学校内要稀疏的多，非正常道路的林间空地上，更是只能趁着星光和月色分辨草木的轮廓。
我想我现在可以更透彻地理解“草木皆兵”这个词了。
“你们还是来了啊。”在目的地旁不远处静候着的纪寒察觉到我们踏出的动静，穿过数层灌木丛对我们说道。
“说得感觉那么不欢迎我们，是你请我们来的好吗？”安顺平难掩愠气地回敬道。
“哼？”纪寒显然对安顺平的表述不太满意，明显地沉着脸皱了皱眉，然后随口抛出一句，“不想待就回去。”
“你！……”
例行阻止了两人继续吵下去之后，我尽可能平复下心情，然后朝纪寒问道：“所以方便说说，你准备干什么吗？”
我直接询问也没什么不妥，毕竟纪寒之前也说了，让我们想知道就在这个时间点来到这个地方。而我们已经照做了前提条件，我此刻的提问完全是合理要求。
“还记得‘夜行者’协会当时运送的那个大箱子吗？”纪寒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主动向安顺平提问起来，我很是担心两人之间会不会再次擦出火花。
“嗯？你是说那个时候……嗯，记得，怎么了吗？”好在安顺平思考此某一问题的时候还是足够正经的，没有在执着于那些口角之上。
而就在我松了一口气时，纪寒的下一句话却令我大惊失色：“我怀疑那里面装着的是人。”
“人！？”我的声音差点要惊破夜幕，好在及时反应过来捂住了嘴巴。田梦忱接过我和我们的疑问继续问道：“啊啦，为什么这么觉得？里面是谁啊？”
“这个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不是什么不起眼的角色。”纪寒干净利落地回答道，而其中断层甚大的上下句衔接关系俨然是循循善诱的正对立面。因为对于他的话，作为听众的我们若想搞清思路，就一定得继续追问下去。
“哈哈，假如你去当老师的话，让学生迷惑倒是很有一套。”突然，一个把我们的心声吐槽出来的声音从一边响起。我心中一紧，心想着是不是“夜行者”协会的人来了……
我循声望去，从一边的树丛间又走出一个人影，带着笑意的从容声音为我们答疑解惑：“很简单，包括之前的传播谣言在内，这些行动一定不是‘夜行者’协会自己的意愿——他们没这个必要，也没这个能耐。估计是和某一个校外的势力合作，而既然刻意做绑架，绑架对象一定具有某种特殊的价值。”
这番话在用清晰过纪寒千百倍的逻辑传授给我们的同时，也说明了来者并非敌人，而走到近处之后，我通过记忆中依稀的画面认出了他——未来第一学院第126期生，方荆一。在刚开学不久未来格斗场举办的活动中，他曾作为纪寒的对手登场。
“新革命联盟。”我正色报出这个名字，结合之前与杨星辰的交流，方荆一口中的这个“校外势力”很有可能就是新革命联盟。
“看来你们也不是一无所知。”纪寒“夸赞”道。
“嗨，你们好！”方荆一朝我们打了声招呼，然后又将视线重新投向纪寒，“我猜你就是想以此为突破口，坐实他们的罪名吧？”
“你为什么会在这？”纪寒问道，看来方荆一的出现并非纪寒所指。
“怎么？就只允许你单方面跟踪我？”方荆一笑了笑反问道。我一怔，随即就不免在心中吐槽起来：纪寒怎么感觉有点像跟踪狂啊？
“呵。”纪寒没多纠缠些什么，而是接着解释道，“虽然不清楚对方的具体身份，但我稍稍排查下可能性较大的一些人选，他们背后都有足够强大的靠山。所以我就发了一通信件给他们，写着‘我知道那个人在你们手上，后天晚上7时后山林间空地见，否则我就告诉那个人背后的TA’。”
“啊啦，妙啊，这样他们就会自动对号入座，无论是谁，”田梦忱称赞道。
“我倒是觉得他们就算来这也不会是因为害怕信中所提到的后果，只会是想来教训一下这个嚣张的人而已。”方荆一道，“毕竟这里面写的内容也太模糊了，很容易就能推断出发信者只是抓到了一些皮毛的线索。”
“把他们叫过来，然后呢？假设他们会来的话。”我继续问道。
纪寒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回答道：“我也通知了学生会，至于能获得多大的成果，就看学生会的方案和临场发挥了。”
我难掩稍稍有些失望，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圆融无碍的致胜法，而且完全就是白费工夫的概率也不小。安顺平更是难掩嘲意，用上扬的语调奚落道：“就这？”
眼看这两人又要吵起来，我也隐约诞生出一些懒得管的念头，但这次却有客观因素的出现终止了进程。杨星沐拉住田梦忱的衣角，压低声音，指着树林间的另一个方向对我们说：“他们好像来了。”
【无】
“我知道他在你们手上，后天晚上7时后山林间空地见，否则我就告诉他在联合国的哥哥。”
王猛饶有兴致地逐字逐句地阅读着匿名来信的文本，目光沉稳而含蓄，无法从中读出他正在思考些什么。
房间内聚集着包括王猛在内的“夜行者”协会核心成员，以及类似于马杰的殷勤的成员。虽然王猛可以对迫在眉睫的威胁熟视无睹，但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从眼神或是微表情中都或多或少地透露出些什么——多是忌惮和动摇，也有几位是愤怒和杀意。
房间内一度陷入安静，可终究还是有人率先沉不住气，失声道：“这……怎么办啊？要不我们不干了吧？拒绝新革盟也没什么，但这样下去搞不好要被退学甚至判刑啊……”
有些人朝他投来认同的眸光，这或许也是他们的心声。
“嗯？依稀记得你曾经蔑视规章制度时的模样，现在怎么怂了呢？”站在一边的马杰凑近他的身后，躬下身来，以低角度仰首看向说话者的面庞，语气戏谑地问道。
“你……”他本还想一如既往的依靠体能优势骂回去甚至揍回去，但此刻却无暇再应付这个人小鬼大的淘气鬼，而是思考起自己的处境来。
房间内传来细碎的窃窃私语，相互掩盖，轩邈着放大，最终演变成某些自习课上的嘈杂。
过了良久，王猛才郑重其事地叩问众人：“你们有多少人愿意继续跟着我的？如果有人实在害怕，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间房间，我也不会再为难你们。”
“猛哥以后准备怎么做？”有人惴惴不安地探问道。
“假如被退学或判刑，去加入新革命联盟也无妨。”王猛肃容回答道。
房间内再度陷入一轮沉寂，不过终究还是没有人选择离开。此刻聚集于房间中的，除了马杰之流以外，都是和王猛之间有过硬的交情的人。
“好，那么我们就说近点的事，比如这封匿名信件。”王猛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对方显然知道得不少，不放在心上很容易吃亏，所以我们有必要在对方约定的时间前去赴会。”
众人鸦雀无声，王猛展开了他严丝合缝、未雨绸缪的安排……
……………………
时间来到今天——
“已经在约定地点旁发现星沐等人的踪迹，果然是他们做的没错。”一系列汇报汇总到王猛这里，赴约前的实地勘探工作也就完成了。
秣兵历马完备之后，“夜行者”协会一行人如约而至。
【钟晓峰】
时间的误差被精准控制在一分钟以内，王猛等人静候在林间空地的显眼处。
“你们是想站在暗处还是明处都自便，我去了。”纪寒没有任何多余的肢体动作，遵循着他一如既往的从简，就迈开步逾过茂密的草丛。
“对面可是那么大的阵仗啊，真的不再出去助下威？”方荆一斜过眸来朝我们问道，随后也不等我们作出答复，就以身作则跟上前去。
而我们四人还立在原地思考着，毕竟从发现对方的踪迹到正式开始，还完全没有任何准备时间。于是在第一直觉的怂恿下，我们就不约而同地没有移步。
“哼，终于出来了啊，东道主竟然让客人等待。”王猛冷哼道，他从最开始就正对着我们所在的方向，很容易让人怀疑是不是本就知道我们在这。
“呵。”纪寒泰然自若地立于场地另一端的中间位置，并没有发表言辞。方荆一则更为随和地靠在一边的树干上，悠哉悠哉地用视线扫过众人全身上下。
而王猛并没有立刻追问他们些什么，而是直接将目光朝树丛间的我们投来：“喂，还留那么多人在后面干什么？痛快点，搬上台面来说亮话。”
这种感觉就像是上课打瞌睡时突然被老师点名一样，惊慌失措，骤不及防。我们不安地相互看了几眼，仿佛勇气就能从彼此无言的眼神中蕴生一般，然后才一同迈开步履走出树荫的庇护。
于是，虽然不是主观上的附和，但从结果上来看我们也成功让方荆一遂了愿，站到明处来“助威”了。不过，有一说一，无论是从人数还是气场上来看，与我们对峙的“夜行者”协会一行人明显更胜一筹。
“说吧，你们想干什么？敲诈勒索？”王猛抬了抬眉表示藐视，然后朝我们问道。这个问题自然轮不到我来回答，我便安守于自己边缘处的一隅等待纪寒的回应。
“不，来交易。”但纪寒的回答完全不是我所能预知的发展，若不是有意收敛，我的外在反应绝对浮夸，“用钱买他，我们去和他们交涉，如何？”
“哦？”王猛也稍微感到有些意外，不过还是顺着纪寒的意思继续说，“那你们准备出什么价呢？他们出的价格可是不菲哦？”
对话中的“他”和“他们”，显然代指的是特定的对象，及分别为被“夜行者”协会控制的学生和与“夜行者”协会合作的对象。而之所以采用这种交流方式，大概也是出于条约中的保密需求吧。
“我们出的肯定没他们多，但若是你们不接受，最后我们一起我们彼此的盈利值都将是零。”纪寒在这一时刻选择了不留余地的强硬，我的心也随之一紧。
纪寒这家伙，心理素质还有逻辑缜密程度都比我强太多……但我清楚，距离Happy Ending之间的距离却不是他一人就能填补完成的。
这句完全没有谦让的话也让王猛面露不悦，于是纪寒也少有地展露出察言观色方面的特长，补充道：“不过这也等于后面的风险由我们来承担，所以从中收取一定的报酬，也不过分。”
“你就像是极力和客人推销假商品最后还把自己美化成大好人的那种奸商。”王猛讽刺道。
“所以你们的选择是？”纪寒也不多言，只是直截了当地问道。
“还真是急性子啊……”王猛不屑地说道，然后还是选择了妥协——至少外表看上去是如此——他转过头去对旁边的几人吩咐道：“去，把他带过来。”
“把他带过来，带过来……啊，明白！”旁边的那位小弟可能是对如此窝囊的发展感到意外，还煞有介事地重复了几遍王猛的指示，就好像品味名家的文选一般。
搞清楚了大哥的要求之后，受到命令的那几名小弟就高效率地往学校主体的方向跑去了。这样一来，还留在林间空地的两方人马，至少在人数上给人以观感的差异不那么大了。
但是王猛显然不是那种吃了瘪就会忍气吞声的人，他面色变得凶戾了些，摩拳擦掌，朝我们的方向迈进了两步。光是这些无声的动作，配合上他强大的气场，我就不免跟着他步伐的节奏向后退了两步。
对方见到我们的怂样，其中一人戏谑地说道：“既然我们同意了这亏到姥姥家的交易，那也有必要让你们也付出点教训吧！”
“你想干什么？”安顺平低含着怒意反问道。
“这不是非常明显吗？想打架。”方荆一抢过话语权，为安顺平来解答。
“聪明。”王猛稍稍对靠在一旁的方荆一夸赞了一句，然后又重新将目光投向我们主体的方向，“这次也不给你们耍嘴皮子的机会了，上！”
对于王猛的那一众小弟来说，理解这一指令比理解之前回去带人的指令要容易的多。他们反应的速度要明显快过于我们反应的速度，在我刚从王猛的尾音中回过神来之前，就已经有人扑至身前。我下意识抬手格挡，但显然自己的力量比对方要差太多，刚刚触碰就溃不成军。
我被击飞到一旁的树干边，锋利的树枝划破皮肤，全方位的疼痛席卷神经，而眼中恐怖的身影依然在朝我们靠近。
纪寒显然要比我好上不少。他先灵活地躲开了对方的第一击，甚至回头在攻击者的腰间来了一套拳掌伺候。但是这显然把对方激怒了，而高年级学生和我们之间的差距最直观的体现往往是在能量上。一道盈跃着能量光芒的拳风朝纪寒袭去，冰障变得无比脆薄，一触即碎。
田梦忱在武斗方面更是乏善可陈，对方甚至轻而易举就完成了“温柔地战胜”的壮举——简单的一招能量封锁的技法，田梦忱就被侵入体内的敌对能量扰得不得安宁，瘫坐在地，面色痛苦，无法动弹，任人宰割。
安顺平那边就比较滑稽，他一开始还以威猛霸气的架势准备展开反击，但接下来就沦为和我一样的下场。不过显然从丢人现眼的角度来说，我做的是要比我这位损友要好的。
呵，想到这些，伤口突然就不那么疼了。
哪怕是站在场地边缘处的方荆一也难逃其咎，不过他成功让身后的树取缔他成为了第一套猛攻的替罪羊。他伏腰躲闪，将距离拉开到五米开外，但几秒后穷追不舍的进攻者就又扫了上去，凌厉的攻势未曾间歇。
一番争打，我方处于昭然若揭的颓势之中。
最后受到攻击的是杨星沐。“夜行者”协会的成员对于她就没有用太粗暴直接的方法，而是用类似于玩弄的方法沾花惹草。先是拽着她的辫子把她撂倒，然后接下来的殴打就和对待我们差别不大了。
不过从结果来看，差别是很大的——
“不准动星沐！”怒吼声从旁边的树林中传来，杨星辰身躯带起一阵劲风，骤然从暗处杀出。在他的观念中，学校的规章制度和妹妹的安危相比连个屁都不是，而妄图危害杨星沐的人死有余辜。于是，他没有丝毫的留情，武器杀阵划过对方的胸口，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痕。
若不是他反应得还算快，怕是得被当场劈成一刀两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