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蓝天下的羽翼
【钟晓峰】
极为谨慎地走走停停，经过早见的精准计时，我们大概使用了7分钟到达那个地方，一个意料之外的地方。
特瑞拉之巅旁边的一座滑翔翼极限运动起点站，供爬上山顶想要快速下山或者体验极限运动的人使用。当然了，也有很多人专门为了体验这个滑翔翼极限运动而登上特瑞拉之巅。
“为什么要来这里？”安顺平问道，而我则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也翘首等待着有人回答这个问题而做进一步确认。来到这个地方，目的性已经一目了然。
“难不成……之前刘当先和你说的方法是……”方荆一似乎恍然大悟了什么，有些吃惊地问道，但是从他的表情之中完全读不出惧怕。
“没错，”纪寒点了点头，也清楚方荆一明白了真谛是什么，“为了避开在下面堵截的新革命联盟，刘当先建议我们使用滑翔翼离开。”
“这，是不是太冒险了？”我忧心忡忡地问道。
“那么，你是觉得突破新革命联盟的防线就不冒险了，是么？”纪寒针锋相对地说道，其实说实话他也是据理力争。
“嗯……是这样不假，但是这实在是太困难了吧，完全萌新的我们怎么操作滑翔翼啊？”杨星沐也对这个计划表示担心，毕竟也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这里有练习区，飞到下面那个平台还可以上来。不过说实话，只要保持身体平衡，不要360度旋转，加上能量的介入控制，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官方数据表示，这里的出事概率不到2％。”
“不过，要是出事了，也没有任何办法。你们看，这里的公告上这么写着。”早见道，“警告：在此处体验极限运动的游客，所有责任自负。”
“自负，当然自负。”方荆一调侃着说道，“哈哈，不过现在可不一样，责任应该有新革命联盟来负。这么想说不定我们还赚了！”
“额，生命都没有了，谈何赚不赚？”杨星沐不以为然地说道。
“嗯，新革命联盟应该快来了吧，你们再聊下去就代表要自投罗网了。”纪寒道，没有一丝丝着急的语气，但是催促的意思不言而喻。
“啊？”我们有些惊讶，完全没有想到后有追兵，“难道说……刘当先前辈……”
“他不可能打的过圣魂羽！”方荆一直截了当地说道，“再者，圣魂羽旁边还有那么多人，刘当先打一个都零胜率，更别提被群殴了。”
“明白了吗？明白的话怎么做你们自己定！”纪寒道，把抉择的艰难交移。
我们全都一怔，该面对的还是会来的，已经到了下定决心的时候了，再犹豫就是自寻死路，这一点我们都心知肚明。
于是，我们所有人依次在纪寒和方荆一的帮助之下，装备上滑翔翼。由于是极限运动而且无人管控，自然没有什么防备措施，所以才会有后果自负这种“危言耸听”吧。
经过这样简易的教导，我自诩没有问题，这种事情我应该可以胜任。但是，当那一步近在眼前的时候，我，还是畏缩了。
站在悬崖峭壁之上，心中无比紧张。大口喘着粗气以缓解这种心情，但是并没有多大的成效。没有办法克制住自己低头看，底下看不见地面，只有白云层层叠叠。而且，就算看得见，那些地面一定也是海拔四五千的山地。
腿不住地颤抖，这种时候不可能再去刻意掩盖心中的恐惧，我只能任由它随心所欲地自由翱翔。
任由我怎么说服自己，都没有办法迈出这一步。就算是告诉自己其实没有什么事，数据可以证明这一点，可数据也是另一方面证明了可能出事；就算是告诉自己后有追兵，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搏一搏这条生路，双腿还是仿佛不属于自己……
我，还是胆小啊，无可辩驳的胆小……
虽然，在小秋遇到危险的时候，我可以挺身而出；谣言事件安顺平踌躇不前的时候，我可以奋勇向前；万圣之夜的时候，我可以献上自己微薄的涓埃之力……但是，我终究不是这些故事的主角。
这种从没有试过的极限运动……开，开玩笑吧？
背上给予我生的希望的滑翔翼，这一刻似乎把我推向绝望崩溃的边缘。
其他人也差不多，没有人敢迈出这一步。纪寒和方荆一静静地看着我们，方荆一替我们把关，不时张望着特瑞拉之巅的方向，纪寒就面无表情地局外人一般等待着。
风吹过，寒意袭来，冰冷刺骨。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特瑞拉之巅的滑翔翼极限运动起点站，出发口处站着一排伫立不动的雕塑。
但是，新革命联盟并不会因此而放慢脚步，多待一分钟，危险就更靠近一步。方荆一催促道：“走不走了，再不走我不等你们了。呐，纪寒，你怎么说？”
“等一等。你不感觉这里风景不错吗？再看一会吧。”纪寒漫不经心地道，可是可以看得出来他对我们一种说不上友好的执念。
“我……”
时间，就这样流逝……死亡，在逐渐逼近……
老天似乎是看不下去了，它插手帮助了我们一把，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帮助就是了。风突然越来越大，我们渐渐地站不住脚跟，背后的滑翔翼推动着我们掉下去，下意识，我们向后倾倒反抗这股风。
“别转身，不然仰头掉下去，在空中失去平衡就难办了！”寒风中，一个声音高喊着提醒我们。
我没有办法抵御这股猛烈的风，同时又谨记着霜雪中唯一提醒“不要转身”，便顺理成章地被推下了山崖。一时间，脚底下空无一物，我，驾驭着滑翔翼在空中飞翔！
与其说是“驾驭”，倒不如“附着”来得更加确切。
风划过脸颊变得生疼，我控制能量尽可能保护住裸露在外的皮肤。但是，这也只有轻微的缓解作用，毕竟我的能量还是太羸弱了。
我极端害怕，但是出于本能控制着平衡。突然，我发觉这种感觉似曾相识，颇有我们之前使用火箭背包时候的既视感。这份熟悉感帮了我一大把，我竟然敢于睁开双眼了。
看得到，空中还有几架滑翔翼，随着风波作尘埃飘零。但是我没有办法辨析究竟谁是谁，我现在只有能耐管好我自己。
不得不承认，实践是最好的老师。逐渐地，我居然可以粗略控制滑翔翼的角度，方向，斜率等，这些基础技能都在险境的摸索之中被潜力发掘。一时间，涌上心头的安全感让我得心应手，之前萦绕的慌乱完全不复存在。
长空之下，天地之间，仿有一只只巨鹭在蓝天下翱翔，自由的羽翼载着希望奋勇向前。
【浩空】
醒来之后，眼前是一个类似于监狱的地方，而我……在它里面。我知道，这意味着我被囚禁了。
不用说，囚禁我的肯定是新革命联盟，我还是被他们抓住了啊……我不免叹息，失望的感觉袭来。不过并不长久，很快就被铺天盖地的恐惧感取代——那种对没有光明的未来的恐惧感，以及意识到之后的脱力感。
我，对于这意味着什么，清楚又不太清楚。只知道，现在我的生杀予夺都是新革命联盟说了算，我完全没有办法营救我自己。对于接下来新革命联盟会怎么做，我完全不得而知，只能在焦头烂额的恐慌之中与空气做伴。
直接杀了我？有可能；培养我为他们办事？有可能；让我做苦工？也有可能……越来越恐怖，越来越不敢想。说实话，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好让这一切画上句号。虽然不是多么圆满的结局，但至少也好多生不如死。
毕竟，声誉之类是身外之物，已然命殒黄泉的人哪里能管得了这么多？
那么，我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要不我……
有一个词，越来越分明地呈现在我眼前。我一开始还看不清，知道它越来越界限分明，我才看清楚那一个分量很重的词语——自杀！
自杀！？
要我自杀？但是，转念一想，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以在一瞬间的痛苦之后终结长久的痛苦，就此一劳永逸，何乐而不为呢？
这个危险的想法逐渐蔓延开来，占据我的脑海。我从一开始对这件事感到吃惊，已经越来越感觉这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上乘之策。
……那么，就去做吧？
不过，我还是犹豫了。这种终结自己生命的事情，怎么可能毅然决然？我还没有到达那种大无畏的地步……我，我是在害怕啊！
我在空无一人的囚牢之中茕茕孑立，我这样的处境不知道会不会得到怜悯。嗯……怜悯有什么用？完全就是聊胜于无，什么都改变不了。不过既然要死了，那就在死之前，好好地思考一下很多事情吧，毕竟以后没有机会了。这样，至少不会显得那么亏。
要是我死了，哥哥还有我的朋友们会怎么样呢？哥哥应该会很伤心吧，或许会问我办一个盛大的葬礼，然后为我报仇吧；朋友们应该也会非常悲恸，他们还是非常在乎作为朋友的彼此的，缠绵在心中的交谊我敢肯定绝无虚假。
或许，当时我不来未来学院就不会这样？我是不是在后悔我来到未来学院这个决定？我扪心自问，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我可以打包票对自己说真话，因为这种时候撒谎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最深处的灵魂告诉我，不后悔！
以前的生活很好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活非常滋润不假，可我永远都会是温室里的花朵，永远没有办法靠自己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我，也想让哥哥以及其他人刮目相看，我憧憬着有一天，我可以骄傲地对世界说：“我也是很强大的！”
更何况，来到未来学院，我还成了以前梦寐以求的Teen Forever的朋友，我死之后她们脑海中也会有关于我的记忆的吧。这种事情，以前想都不敢想啊！所以说，我，没有办法后悔这样一个决定啊！
人，是多愁善感的存在，是勾心斗角的存在，这个世界上充满了形形色色的、各式各样的人，就是这些人，组成了这个精彩万分的世界吧！
我想这些干什么？没有关系吧，死亡之前的最后时间里，我干什么都是可以的吧。不要再去加什么限制了，我的想法应该根据我的思考随心所欲。
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是一个弱小的人，靠着一个强大的哥哥却又获得了与我的实力不相符的得到。经常可以引来其他人嫉妒的目光，我也可以理解，这种不公平任谁都不会轻易接受的吧。弱小的缘由，一系列的贬义词我都可以对号入座，见异思迁、半途而废、笨手笨脚、弱不禁风……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尝试过分享我的东西给予那些嫉妒我的人，但是又会被他们恶狠狠地骂作伪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种时候我就会寻求我天一样的哥哥的帮助，他给我的解决办法是：不用管他们。
然后，他会为我铺平一切道路。
我，自然就照做了，但是代价就是取之不尽的孤独。
哥哥日理万机，没有办法分出时间陪伴我，我又没有办法找到朋友，日子就这样过着。为了不让自己太失魂落魄，我尽可能欺骗我自己，我对这一切很满足，很满足很满足……
我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任何我想要的东西，只要一声令下就会有一大堆毕恭毕敬的保姆一类人上来为我服务。但是，他们并没有对我抱有任何情感，我的孤独也一成不变。
但是，我很满足，不是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我真的真的，非常满足啊？
总有人坚守并满足于他那一隅恍如隔世的彼方。我，也可以做这样的人，因为这并没有什么不对，而且我是这么想的……
……………………
啊！思绪突然回神，过去恐怖、绝望、自我欺骗的感觉再一次要将内心吞噬。但是，现在对我不一样了，我在未来学院有了朋友，我们互相关心、互相照顾，又彼此没有高低之分，我靠我自己生存下来了！
我很自豪，但是，我还是不够强大，不然也不会被新革命联盟抓获。可是这种自豪的感觉是实实在在的，我，好想多多体会这种感觉啊！
但是，我快死了，没有办法了啊……
会不会有一丝生的希望呢？我转念一想，似乎自杀这个所谓上乘之策并不是必然选择，应该还有别的路可以走，毕竟天无绝人之路。是什么路我就不得而知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会去为它探索。
这个时候，自杀，似乎已经是不可能做出的选择。我，选择了再一次坚强，再一次靠自己。我，一定可以的！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会放弃希望！
【？？？】
“我这里没有人，他们应该去你那边了。”对着电话里的杉野，我道。
预测Teen Forever一行人大概率不会从一开始就野路跋涉，我和杉野合理分工，一人负责盯一条山路。而我其实窥见过他们的下山方向，所以自然选择了可以安享清闲的这一边。
“是的，我已经用那些剥夺了主动操作功能的火箭背包把他们送上特瑞拉之巅了。”杉野语调高昂地道，同时补充了一句：“而且位置也发给了新革命联盟，应该是万无一失了。”
“不见得万无一失吧？”
杉野并没有对我的不以为然动怒，她轻快地说道：“这可就与我无关了，看新革盟会不会让人失望咯！”
“所以说，圣魂羽他们上特瑞拉之巅去了？”
“是的。我在一个视野很好的山头看见他们一行人上去的，而且特瑞拉之巅的山峰6500海拔线被全线封锁（PS：特瑞拉之巅的高度大概就和珠穆朗玛峰差不多吧，不过这不重要，只要知道特瑞拉之巅顶端是一个挺宽敞的平台就行了），Teen Forever应该没有办法下来了。嗯……除了那个东西。”
杉野本来一直处变不惊地说着，却在最后提及了一个例外，我便问道：“什么东西？”
“滑翔翼极限运动。”杉野道，她之后顿了顿，“这个东西可没有那么简单，我之前尝试过一次，还是需要很多经验的，所以基本可以排除这个可能。”
“当他们知道待在那里必定是死路一条的时候，或者会博一下吧？”我提出了异议，这也是情有可原、符合正常人思维的设想，“所以说，还需要一层保险。作为初学者，我是说如果他们是初学者的话。保险起见，需不需要堵截一下？”
“哈哈，没问题，作为一名资深极限运动爱好者，这种东西我擅长。”杉野这一次毫不犹豫地夸下海口。
“嗯。”我简单应和道，便结束了这一次通话。
看来她又要铤而走险了，但是终究不会有什么大事。至今我也只是知情者而已，她的行为哪怕招致再崩盘的结局，我都可以让自己不受太凶猛的池鱼之殃。而且统一战线目标达成之前，她应该不会对我玩什么花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