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学生会存在的意义
【钟晓峰】
趁着今天没有课的间隙，我凭借来历已久的特权进入学生会大楼去找安顺平。我知道因为最近的事故，安顺平在家长和学校等多重压力之下或许很煎熬吧……
退学申请已经被暂停，从官网和学生会大楼的公告区可以看出。事态究竟会往什么方向发展，这值得让人期待，也值得让人恐慌。
雨是今天凌晨才告停的，天边显露出一道淡淡的彩虹，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让人心旷神怡。
来到了安顺平所值班的办公室，我礼貌地按了门铃（PS：不按门铃进不去），安顺平略显惰怠的声音就传来：“请进。”
各所学校的学生会都已经以业务繁忙为由终止了学生会大楼的接待工作，所以这个时候会造访的也就只有我一人了。安顺平昂靠在躺椅上看着窗外的天空，从角度良好的全景落地窗可以看清彩虹的全貌。
“你……最近还好吧？”犹豫着如何开口，决定还是先慰问一下吧！
“一～点～也～不～好！”安顺平拖长气音说道，给人堕落和颓靡的感觉。最后一个“好”字又发狠似的重读一下，头颅配合着猛地前倾，之后再回归一开始的感觉。
“没有办法说服你的父母吗？”我关切地问道，同时响应安顺平的示意坐到了一边舒适的沙发上。
“这并不是首要的问题啊～。”安顺平道，同时走到另一边的柜子前倒了两杯水，然后坐到另一个沙发上继续颓然，“我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现在，就算他们什么都没有说，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你不会选择退学吧？”我惊讶地问道，说实话，这种可能性我并没有想过。
“唔……”安顺平思考着，然后说道，“这是他们所希望的最好的结果了，但我不想这么草率地离开这里。明明我在未来学院也有这么多美好的回忆，我不想这么快就与这一切失之交臂。”
“所以，已经可以确认的是，你的主观意愿是想留在这里的，是吧？”看着眼前动情的安顺平，我叹了口气说道。
“是啊，关于这一点的话，他们也不过多做强求了。现在主要争论的，也是我所苦恼的点，就是在于学生会这一层的身份上了。”安顺平道。
“你之所以会挣扎，还是因为不想就这样放弃吧。”我道。我发现我现在所做的事情就像心理医生一样，从现实、表情或者其他媒介剖读对方的心理活动。这不禁让我感到有些好笑，但肌肉给出的反应仅仅是嘴唇微微地翕动。
“就算是一年前在北诺雪原的时候，我也依然没有放弃过这个梦想。可如今……”安顺平痛心疾首地倾诉着，握紧的拳头想要狠狠锤击桌子，但这个动作又被他自己取消了。
安顺平的父母的出发点绝对是为他好，这也是他挣扎的轴心所在吧！要知道，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不仅仅为了自己，但凡有情之人都不会愿意辜负自己爱着或者爱着自己的人。特别是养育了自己那么久的父母，又何尝愿意忤逆他们呢？
但是，自己坚持着并为之努力了那么久的梦想，都怎么可能轻易放得下？无论是哪一边，施加给精神上的重要都绝对说不上轻。
当然，这并不是说这些与梦想相悖的亲情就是错误的，安顺平的父母的所作所为的正确性只要使用简单的换位思考就可以证明出来。所以我也不敢唆使安顺平怎么怎么做，只能起到为他分担苦恼的作用。
甚至，这又不免让我联想起和妹妹钟晓月的最后一通电话。那段蹊跷十足又令人费解的对话，其中的一些字眼和现在相重合，又在脑海中变得清晰起来。
“……这是为了你好……”
或许我当时难以给出答案的选择，现在的情况正好可以作为解释。有的时候，矛盾的双方并不存在绝对的正确和错误，特别是当这个矛盾本身是因爱而起的时候。
然而，我的心中升起一个让我背后一凉的想法：哪怕是家人口中的为了你好，从客观角度来评判的话，真的是在为你好吗？当时钟晓月表现出来的对这几个字眼的厌恶与抗拒，回想起来似乎十分耐人寻味。
我不知道在联合国的那两年，钟晓月经历了什么，能够对她造成那么大的改变。包括那之后国际刑警的来电，就算不往坏的方向去想，也至少肯定不简单。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秘密等待着我去挖掘，这是我自己的家事，我一定要把它搞清楚！
将思绪拉回现实，安顺平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挣扎中尚未自拔。在阳光明媚的今日，我们的氛围却犹如狂风暴雨的当时。我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我们的氛围就僵持在了这样怪诞的寂寥之时。
率先打破沉寂的并不是我们当中的谁，而是门铃声。由于拒绝了手续办理，所以此时到来的一定是学生会成员。
“请进。”安顺平回过神来，神色疑惑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于是一行人闻言鱼贯而入，为首的学生会长龙天寒暄道；“哈，今天天气真好，如果你们喜欢晴天的话，应该会这么认为吧！”
身后同行的还有三人，分别是学生会会计卞津良，学生会成员方荆一以及学生会成员XXX。这些人在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我和安顺平两人都感到意外。
“会长是有什么吩咐吗？”定了定神，安顺平缓和了些语气，问道。
龙天和卞津良对视一眼，卞津良代替他开口说道：“因为最近这些骇人听闻的事情，所以学生会招新工作变得很艰难。此刻，每一个人手都至关重要，所以只是来劝你不要退出学生会。”
安顺平的表情透露着惊讶，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方荆一开口道：“你也不用这么快表态，反正学生会一视同仁，最近不受理退学申请，这算是学生会成员的退学申请也不例外。”
“他倒是不会退学啦！只不过是在纠结着要不要听从他父母的话，退出学生会而已。”见安顺平脸色不太好，我代替他做出回答。
“那看来你的情况还容易处理一些。”方荆一漫不经心地道，看起来学生会中也是有想要退学的成员存在的。不过“处理”这个词……怎么有种不择手段的意味？
“我觉得，不是应该先考虑怎么处理社会上的舆论和骚动吗？”安顺平道，抬起头来直视着学生会长龙天，龙天也处变不惊地回看。
“关于这个，未来城那边已经在准备了。到时侯，想必世界会陷入一阵慌乱吧！”龙天微微一笑，难道说未来城的处理方法有些极端吗？
“这是要……怎么做？”我悬着心问道。
“也不会对那些家长动手动脚的，只不过是让他们认清现实，不要在温暖假象的襁褓之中不明不白就结局。”龙天道，语气中或许有嘲讽那些家长的意思，也有对未来城有所动作之后的期待。
“这些事情到时候自然就会被全世界知道了，还是先讨论眼下的事情吧！”卞津良道，将话题带回正轨。
“你们的家长，在那个行列吗？”安顺平紧张地问道，这应该就是之前他欲言又止的问题。这个问题的对象肯定不包括我，因为我告知过他我的情况。
“像我这么普通的人，他们才不会管我的死活呢！所以得益于此，我就不用为此而烦恼咯！”卞津良道，语气中带着一股自嘲，这一瞬间我竟然为他心生悲悯。较真起来，我和他之间有生死之仇都不为过，但可能我并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吧！
我是他眼中的不普通的人，可是在我自己的眼里，我绝对配得上“普通”这个形容词。
“我的家人？哈……”方荆一也空洞地笑了笑，我很少见到他展现出这种表情，“我倒还挺希望他们会在这个行列的，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从两人非同寻常的表现来看，或许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哈，不在。”龙天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并没有像其他俩人那样有着什么苦衷。又或许，仅仅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安顺平的问题回答完毕，龙天接着说道：“所以唯一被这个问题困扰着的就只有你了，在切入正题之前，你还有什么拖延时间的话题吗？”
“我……”安顺平一愣，之前的问题直接被定义为拖延时间，想必他多少有些不好受，“没有了，你们说吧！”
于是众人落坐，安顺平又去准备了三杯水，同时为已经喝了不少的我的水杯添满。龙天继续说道：“谢谢了！那么，接下来轮到我们来拖延时间了，如果是曾经以学生会为梦想的你的话，有没有思考过，学生会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语带幽默的调侃，不知道有没有起到缓和氛围以及安顺平心情的作用。安顺平有认真在想这个问题：“唔……未来学院的治安管理、考试设计、活动举办、事件处理以及其他相关内容的作用吧。”
“所以你是喜欢这些事情吗？为什么要以学生会为梦想呢？”龙天又问道，依然和他一贯的作风一样，并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可能也没有什么有足够深意的原因，没准就只不过是觉得这个称呼比较威武，比较牛逼……”安顺平自嘲地笑了笑，道，“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一个人吧……”
“在场的除了我之外，确实就你和普通最接近。”卞津良道，他的面色显得很坦然和从容，是因为棱角慢慢被时间抹平了吗？
“是啊，我有着普通的家庭，普通的身世，普通的想法，普通的性格。就我这样的人，谈何不普通呢？”安顺平不假思索的予以认同。
“普通和不普通，可不是先天决定的呀！我不觉得，这世界上会有谁注定伟大，这世界上会有谁注定平凡，都是靠后天的打磨出来的呀！”我道，就算我曾经也慨叹过人生来的差异，比起天分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我还是更加相信努力的成果。
“这种想法本身挺普通的，但能坚持这么久不被现实打脸，就证明说出这个想法的你不普通。”卞津良用神奇的逻辑得出结论，他暗淡和妥协的双眸看着我，仿佛完全和朝气以及梦想无缘。
“你们呢，加入学生会的原因？”龙天又问左右手的方荆一和卞津良。
“我啊，只是当成一种赚钱和赚分的方法而已，并没有赋予多么高尚的信仰之类。”方荆一回答道，“哈哈，是不是显得太势利了呢？但这样至少不算虚伪。”
“我曾是为了不普通而来，最终发觉还是向命运妥协来得自在。”卞津良道。我不知道他是算可悲还是可恨，毕竟关于卞津良的具体状况我也不了解。我不清楚他是如何一天一天走到这一步的，应该是一个挺跌宕起伏的故事吧！
“龙天，你自己是不是也该回答一下？”方荆一笑着问道，看起来挺期待的样子。
“哈？我的话，或许可以理解为被迫而为吧！”原以为不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说法出现，但龙天的所说又不免令我们讶然，“这是我们在未来学院唯一的规划，不，应该说用处。”
果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独特的背景故事，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奇妙之处吧！我想起了第一次和纪寒见面时他说的话，世界就是因为有各式各样的人存在而更精彩。
我们聊天的节奏很缓慢，不一会儿就会走上支线任务的路途，然后才会回到主线继续推进一小步。龙天继续说道：“关于学生会存在的意义的话，其实还有另一个层面。未来学院之所以采用这样高度自治的管理方式，锻炼更多的其实就是给到学生会成员身上。像未来城总部那些高层，都是曾经未来学院学生会出来的。”
“就算不仅是未来城，从未来学院学生会毕业的学生，现在都是社会上各个重要高薪职位的大人物。”方荆一附和道，“这是一个含金量很高的身份，就连恐怖势力都认可。就拿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一个案例来举例吧，白小星和王猛的现状，这应该很能说明问题了吧？”
“我……我是在乎这些么？”安顺平指着自己问道，我相信他肯定不是在乎这些，至少不是囿于这些而挣扎不已的。
“你的父母劝你离开学生会，是因为害怕你遭遇不测吧！”龙天一语中的，安顺平默默地点了点头回应。
“很普通的父母心，从堵在校门口的人数上就可以看出。”卞津良道，他总是很热衷于判断一个人是否普通，不知道是从中想寻求慰籍还是平衡。
“可是相比于普通城市的恐怖袭击，明显未来学院学生会的死伤更少哦！”龙天继续说道。这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说法，毕竟将未来军训基地和一座城市进行通向对比或许有些不恰当。但如果仔细一想的话，或许并没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
“诶？”安顺平显然也对此耳目一新，他现在的想法应该又会被卞津良归结于“普通的想法”吧。
“这或许也是学生会存在的意义吧。”龙天道，“差不多就是戮力同心和众志成城的道理。不可否认学生会对于安全的作用，既包括广大普通学生，也包括学生会成员自己。”
“可是，这种说法听起来很像强词夺理啊！我不知道爸妈他们会不会接受。”安顺平又显露出沮丧地说道，一瞬间燃起了希望的火焰又被浇灭。
“哈，反正现在也不能办理手续，等到未来城有所动作之后，你再思考你要怎么做吧。告诉你这么多应该足够了，方荆一，你是这么想的吧？”
“差不多，这是个挺好的平衡点。”被点到名的方荆一点了点头说道。
这一轮对话，让我们俩不明不白。我不知道他们是确定这样就一定可以劝说成功，还是说聊到这么多就已经可以预知到最后的结局了。我疑惑地看着安顺平，想要从他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中读出些什么，但还是无功而返。
我们之间的对话无非就是聊了一些学生会存在的意义，以及和各自背景有关的一些话题。我重新审视着这段经历，好好揣测着从安顺平角度的思考历程，最后虽然仍云里雾里，但也茅塞顿开了不少。
“所以，其实你自己是不会害怕在学生会遇到的一切艰难险阻的吧！只需要说服你的家长，你留在学生会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吧？”我问道，确认我脑海中的猜想，向我身边这一次事件的主人公寻求证明。
“嗯，应该是这样吧。”安顺平道，从我话音刚落到他给出回答的时间差来看，他之前应该是思考过这个问题的。
“那应该是挺稳妥的了。”我偷偷松了一口气说道。安顺平的状态曾一度让我以为他自己也有放弃的念想，但如果工作只有劝说的范畴，或许会简单许多。
“未来城的对策，应该是通过官方发表什么言论来震慑住家长们。单凭这些或许不足够，我预感还有更为震撼的言论会被爆出。”安顺平道，此刻的他显然要比我刚来的时候更加有活力，看起来情况至少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后续，就听从龙天他们的所说，等待一下未来城的动作之后再行动。关于学生会存在的意义这件事，也在我心中盘桓了好久。
